初晨阳光和煦,十点过后愈发明亮,烧开的沸水已凉在了45度恒温……却没等来半个人。
林疏月站在窗边有点想笑,甚至可以想象,当明耀的员工收到邮件时的错愕表情,自家的心理咨询室却设在别人的公司,老板是不是有病。
想到唐耀,就想起某个人。
林疏月嘴角的笑意收拢,头轻抵玻璃,思绪发散。
这时,叩门声响,她立即站直,回头一看,得,想的人来了。
方才的闲适瞬间萎靡,林疏月下意识地竖起防备。魏驭城对她略显抗拒的变化视而不见,反倒悠闲自得地往沙发上一坐,再拿起手边的画册翻阅。又指了指水壶,“能喝一杯吗?”
林疏月没应,但还是给他倒了杯水。
魏驭城一口下去半杯,喉结随之上下微滚。他仰头的时候,能看见下颌骨的隐秘处,有个半块指甲大小的印。
他把水杯放桌上,叠起腿,且没有要走的打算。
林疏月直言不讳,“魏董不用上班?”
赶客的意思很明显,魏驭城听而不理,“缺什么跟斯文说。”
“缺份清净。”她接得快。
魏驭城弯了唇,一瞬即收。他认真想了想,说,“你暂时不忙。”
“什么?”
“解个心结。”魏驭城说得道貌岸然,说得一本正经,“按时付费。”
他心思全写在脸上,林疏月不慌不忙,自己也倒了杯水喝,这才悠悠答:“一千。”
魏驭城欣然,“好。”
林疏月说:“一分钟。”
魏驭城顿了下,对上她得逞的眼神。
稍长时间的安静,就在林疏月以为他知难而退的时候,桌面上的手机震了震。
魏驭城冲手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收。”
林疏月一看,上面赫然弹出了微信转账信息,十五分钟的报酬数字。
魏驭城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换了个更加放松的坐姿,俨然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拿我的钱,就得办我的事。那股凌厉感从眉眼间传递出三五分,足够有威慑力。
“我坐这可以?”他问。
开场幕布由他自己亲自拽开,外边的人不得不配合演出。
林疏月骑虎难下,索性就不下了。她还是靠着桌沿,没有因为正式咨询而变得严肃。消除来询者的差别对待感,不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异类。
“魏董可以说说看。”林疏月转过身,拉紧半边窗纱,减低光感。
“你不是我司员工。”
林疏月依旧背对着,改口:“钟衍舅舅。”
魏驭城仍不满意,“钟衍不在这。”
林疏月转过身,双手环搭胸前,静了两秒,她点头,“魏先生。”
魏驭城的神色勉强松动,投掷的眼神还是不温不火。
林疏月:“介意我放点音乐吗?”
“第十九交响曲。”魏驭城说:“右手边第五张碟。”
林疏月照做,乐声起,带着婉转的节奏,给这屋子披了层若即若离的薄纱一般,很有氛围感。
不等她的开场白,魏驭城自顾自地说:“我以前遇到过一个人。”
林疏月面色镇定,专业素养平衡住了情绪的跳动,她问:“什么样的人?”
“有好感,有想进一步的可能,但她没给我一个合理的交待,这让我很不甘。”魏驭城吐字如雾,既清晰得能让人听懂,又克制得不让人全听明白。
林疏月抵着桌沿的手,在身后无意识地撑了撑。
她目光不露怯,不逃避,直视男人的双眼,“魏先生有领袖气质,习惯掌握主动,这也许是本能。”
“所以呢?”魏驭城问。
“好感不是好感,进一步的可能或许也大可不必。您所有的情绪失衡,或许只是因为意外,一个意外的交集,并且这个意外没有遂你的意愿。”林疏月旁敲侧击,没顺着他的话往笼子里跳。
魏驭城淡淡一笑,“林老师,不急着劝我,先共鸣,再行动。”
林疏月轻抿唇,“好,请继续。”
魏驭城盯着她的眼睛,抛了个辛辣无比的问题:“林老师,如果是你,你是怎么想的?”
他开始大举进攻,步步紧逼。
林疏月手心微汗,一时失语,强行镇定后,她微抬眼眸,以一种疏离冷淡的语气答:“有时候揣摩太多,对魏先生不见得是好事。”
魏驭城轻笑,“人都走了,没有比这更坏的事。”
林疏月挪开目光,游荡地打了个转,再重回他视线,“你情我愿的开始,就图一个好聚好散的结束。”
魏驭城翻译她的话,“只是玩玩。”
林疏月缄默不谈,他始终的淡定从容,太有侵略感和压迫性,看似给她发言权,实则把主动全揽在掌心。
林疏月后跟不稳,从小腿开始发麻。随后笑了笑,迎难而上,“你说得对,或许玩得不尽兴,不开心,不值得有什么好留恋。”
显而易见的敌意,并没有惹怒魏驭城。他先是微微皱眉,然后神色舒展,“林老师说得对,对方可能确实不满意。”
林疏月愣了愣,不对劲的感觉又涌上来。
魏驭城语气淡,“毕竟那一晚,她哭的次数有点多,我哄了很久。”
男人的自信源于他深刻的自我认识和强大的内心,尤其魏驭城这种,野心和坚定像粗粝带刺的网,自眼神传递,隔空就能把她勾入地盘。
林疏月再不是他对手,脸颊像烫熟的云,烧得她连背脊都在冒汗。
遇强则强的气势终于泄了一角,慌乱的情绪有些控制不稳。她冷声,“我以为魏董下一句话,会和某些男同胞一样,对我来一句死都不放手。”
魏驭城还是笑,能听到气息声。
他放下叠着的腿,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上半身向她前倾,这个角度,男人的目光如深沉的云,将她毫不保留地遮盖。
“别的男人我不知道,”他说:“但我不想放一个女人走,那她就永远走不掉。”
字字相连,便成了瓢泼的雨,瞬间打湿林疏月的心。这灼灼逼人的态度,彻底乱人心神。至少这十几秒的沉默,她已甘拜下风。
好不容易重新拾起语言功能,却也只能生涩干枯地怼了句:“魏董高位坐久了,忘记万金难买乐意,难不成想把人给捆了绑了。”
魏驭城声音微低,张弛有度地开起玩笑,“怎么,林老师喜欢这一种?”
情绪天平的最后一块砝码被彻底攻破,林疏月怒喊他全名:“魏驭城!”
魏驭城的态度毋庸置疑,沉声:“看来不喜欢,那就按我的来。”
过电的感觉充斥全身,无力感过了头,倒还品出一丢丢的松软。
林疏月无语对望,满眼服气。
“还有,”他停顿。
“还有什么?!”林疏月像炸开的刺猬。
魏驭城始终介怀他生日那天在酒吧听到她和闺蜜间的谈话——
当时夏初追问:那和魏驭城再见面的时候,你什么感受啊?
林疏月说,没认出来。
罪魁祸首此刻就在眼前。
魏驭城看着她,眼神一点点软下来,兼具着两分无辜可怜,“这回名字叫对了,别再忘记我了,好不好?”
第20章 烈焰
气氛如停摆的钟, 林疏月那句“你到底想干吗”都到了嘴边,敲门声响,李斯文在门外说:“魏董, 开会时间到了。”
林疏月瞥了眼时间,十五分钟的咨询费付得精准, 一分钟都不差。
明白过来,他是早就算计好的。
魏驭城站起身,边单手扣西装外套边往外走。手搭在门把上时,他转过头看了眼林疏月, “下次给我打折。”
工程部的会议一向专业、枯燥,魏驭城又是做数据出生,所以要求格外严格。每次都让与会人员如临大敌。但今天,众人惊奇发现, 魏董难得的温和, 甚至还会开几句玩笑。
会后,有相熟的向李斯文打听,“魏董遇上高兴事儿了?”
李斯文笑,“别揣摩君心。”
那笔天价咨询费林疏月没有收, 等着系统自动退还。中午临近下班, 唐耀过来了一趟。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唐耀,人如其名,英俊清爽, 和魏驭城是一张八卦图阵上的。
林疏月起身, “耀总。”
唐耀问:“第一次见,就知道我是谁了?”
“老板才有这气质。”林疏月笑了笑, 恭维话说得大大方方。
唐耀笑了, 走进来环视一周, 又摸了摸桌上的唱片机,眼熟得很,“这个是隔壁那位拿来的?”
“嗯?”
“你不知道?”唐耀说:“魏驭城的办公室也在这一层。”
林疏月被噎,整个人静止。
唐耀笑意了然,没再多说,把顺手带上来的蛋糕放在桌子上,“员工福利。”
从林疏月这出来,唐耀又去了魏驭城那。
层面宽阔,虽然在一层楼,但距离也不近。唐耀进来时,魏驭城正站在落地窗边掐眉心。
“人挺聪明,也有眼力见,”那句恭维的话让唐耀很受用,“形象出挑,丢这儿屈才。我正好还缺个女秘书。”
魏驭城回过头,眼神冷淡地扫他一眼。
唐耀不以为意,自个儿拿水喝。瓶盖拧到一半,他停下来,“长得有点面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魏驭城没应答,也没否认,往皮椅上一坐,抬手揉太阳穴。
唐耀喝了口水,知道他睡不好这老毛病,“没去章教授那儿看看?”
魏驭城说:“忙。”
唐耀笑:“章教授估计比你还忙,舍远求近,要不就去隔壁那坐坐。”
魏驭城把手放下,平声说:“早坐过了。”
唐耀皱眉,“进展这么快?看不出来,你尺度够大的。”
魏驭城隔空指了指他身后。
“干吗?”
“门在那,自己走。”
六点多,林疏月下班的时候正好碰见周愫。
周愫精神倍儿好,“巧呀!你住哪儿?”
“西林街。”
“那正好,我也要往那边走,一起呗。”
周愫像朵太阳花,无论上班下班,都是精神奕奕的状态。开朗乐观的性格很能感染人,林疏月一开始对她的印象就很好。
“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周愫开辆白色马自达,开车前换上平底鞋。
“我如果说,太闲了,你会不会打我?”
周愫做了个挥拳的动作,“拉仇恨呢。”
林疏月笑起来,扣上安全带,“你们工作量大不大?”
“八小时里每一分钟都被榨干,有时候忙,加班也是常事。”周愫话多,一股脑地倾吐:“其实我们大老板还好,不是事多的人。主要是我们领导,未雨绸缪,事无巨细,什么都喜欢提前安排。”
周愫在行政部上班,林疏月猜想她的领导是李斯文。
李秘书办事的效率,已经见识了几次,倒是很符合描述。林疏月说:“你领导也是按上面的指令安排工作。”
本意是讽刺一下魏驭城,但周愫矢口否认,“不不不,我们大老板挺好的。”
林疏月无言,但不接话好像又太突兀,于是敷衍地问:“怎么个好法?”
“他从麻省理工毕业后,回国接任了汇中。你知道17年发射的月渠号吗?机身主体的高分子特殊材料,就是魏董大学时就开始着手研究的。我们老板在国内各大院校都出资建设了实验室,还在高校设立了科研教育基金。”周愫说:“这东西很烧钱的,而且回报周期特别长。”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这么大的企业,牵扯方方面面。魏驭城能有这份决心和执行力,是计之长远,是领袖魄力。
这没有半分破绽可供讽刺,林疏月客观说:“有能力的老板,让人信服。”
“没觉得。”周愫笑着说:“主要是老板颜值比较高。”
林疏月呛得直咳嗽,对她比了比大拇指。
“我家在陶海佳楼,加个微信嘛,以后下班儿咱俩一块走。”周愫递过手机,“呐,你自己加。但这几天我得加班儿,有个项目客户来考察,得忙接待的事。”
到后,林疏月看着周愫的车没了影才迈步往家走。
阳光好的一天,黄昏都依稀可见夏天的身影,耳边有叫卖声,汽笛响,还有孩子打闹的童言童语,这些交织成烟火气,包裹住林疏月,她低了低头,就算想起魏驭城,相比之下,也是好心情更多。
—
次日,林疏月来上班,果然看见右边汇中的行政部比昨日忙了不少。
周愫踩着高跟鞋,抱着文件来回穿梭。林疏月走近了些,叫了她一声,“嗨。”
周愫侧过头,“嗨嗨嗨。”
林疏月迅速递过纸袋,“没吃早餐吧,拿着。”
周愫不客气,“呜呜呜,你也太好了吧!正好有几分钟空闲,我先吃了哟。”
“里面有豆浆,小心别洒出来。”林疏月挥挥手,“拜。”
南青县工厂建设项目那边来的合作方,许多基建材料只能依托本地周边,这客户叫陈刚,四十五六,身材矮短,是南市的基建大头公司,手握资源方方面面。
魏驭城之所以重视,是因为同期施工的还有另一家公司的大项目。原辅材供给先后顺序的竞争至关重要,这份关系有必要维系妥当。
陈刚很有老板派头,做事说话端着拿着,过了头,反而显做作。
李斯文那是人精中的人精,对什么人,说什么话,那叫一个如鱼得水。上午的安排先是去汇中集团在明珠市郊的产业基地参观,李斯文亲自作作陪,随行的还有两位行政部的女同事。
李斯文的属下也是得力干将,其中一个年轻女孩是应届毕业生,才过来实习三个月,陈刚的眼神没少往她身上飘。
午餐宴请时,魏驭城来了趟。这陈刚喝得有点儿高了,举着酒杯指向魏驭城,“魏董,你这秘书不错,做事麻利,是我喜欢的类型。”
李斯文笑着起身,抬起酒杯隔空碰了碰,不动声色地替魏驭城挡酒,“陈总谬赞。”然后一口喝了小半杯。
陈刚乐呵呵地调侃,“小李,你干脆跳槽去我那儿得了,我就喜欢你这种年轻人,我给你开八千一个月,再给你配辆车怎么样?”
李斯文始终笑得礼貌,“陈总高看。”
这明显是给他台阶下,偏这人没眼力见,非得刨根问个底,对魏驭城说:“咋啦,魏董不放人呐?”
魏驭城眉目朗朗,态度不愠不火,“李秘书还有很大成长空间,暂且在汇中多历练。”
再傻的人都听出话里深意,陈刚还不至于糊涂到这程度。他转头对隔座的实习女生笑得刻意,“小黄,你哪儿人啊?”
女生面露丝丝勉强,“九江。”
用餐后,会议安排在两点。
还有差不多半小时,李斯文吩咐说:“黄樱,你把陈总带去休息室。”
黄樱犹豫了下,还是答应,“好的李秘书。”
魏驭城那边还有个视频短会,李斯文安排好后便随同离开。
……
中午一点,畅姐过来给林疏月送了些资料,聊了十来分钟,畅姐看了眼时间,“哎哟,我得回去了,下午还有个面试。”
“我送你出去。”林疏月从包里拿了小盒樱桃,“早上从家里多带了两盒,畅姐你拿着吃。”
畅姐大方接过,喜笑颜开,“不客气了。”
她视线一转,“咦”了声。
顺着目光看过去,原来是昨天唐耀带过来的甜品盒子。
林疏月为避嫌,故意没说是唐耀给的,“我昨天买的,畅姐喜欢吗,下次给你带。”
畅姐内心复杂,她昨天亲眼看见唐耀应酬完回来,手里拎着一模一样的甜品盒。
她忍住震惊,笑了笑,“不用了,我减肥呢。”
林疏月送她出去,等人进电梯了才回来。
36层很安静,她不由放慢脚步,一点一点往右边走。汇中行政部的工位卡座,整齐的公用电脑,往前延伸,深灰色地毯开路,最后定在两扇宽尺木门底沿。
门上是同色系的金属铭牌,[总裁办公室]五个字低调生光。
几秒后,林疏月挪开视线。
下午上班时间尚早,她准备下去走走。汇中集团占据黄金五层,一时起兴,也不知道每一层都长什么样。
林疏月推开厚重的门,从安全通道下楼,可台阶没下几级,蓦地听到声音。
“陈总,是往这边走。”女生声音略急。
林疏月探头往下望,楼道间站着一男一女,明明地方宽敞,男的偏要往女生那侧靠拢,明显故意。
陈刚笑得满脸褶皱,眼神往她脖子下瞄了瞄,“小黄你有多大啊?”
暧昧语气让人不适,林疏月皱了皱眉,手背向身后。
黄樱憋红了脸,呼吸都急促了些,但想到这是汇中的客户,还是忍了下来,“陈总,往这扇门出去,您可以去休息室喝点茶水,只有十分钟,魏董就过来了。”
陈刚对话里的暗示警告置若罔闻,依旧无下限地往她那边靠。黄樱已被逼退到墙面上了,忍无可忍低声呵斥:“陈总,请自重!”
林疏月皱眉,刚要过去,陈刚又很快站规矩了,若无其事地说:“走吧。”
黄樱松口气点点头,没多想地朝外头走。
擦肩而过时,陈刚暗搓搓地伸脚去绊她,趁她摔倒之际,一把将人搂住,“哎呀,你怎么不看着点儿呢!”
油腻的掌心蹭上女生的胸,黄樱尖叫:“你干吗?!!”然后反手打了他一巴掌。
陈刚被打懵逼了,没料到她会动手,怒火中烧地指着她:“你乱说什么你!”遂又恶狠道:“你们公司跟我合作,把我当上宾招待,连你们老板都亲自出面。你敢说出去试试,真指望谁给你出头?”
黄樱气得眼泪直飙,嘴唇发抖。
实习期快结束,她当然想留在汇中工作。陈刚的话足够把人吓唬住,想东想西一时犹豫。男人将女生的反应看在眼里,越发肆无忌惮,示威一般又伸手揩了把她的脸。
黄樱彻底炸了,“我要告你性骚扰!”
她哭着跑出去,这动静大得再也掩盖不住。很快,人都围了过来。
黄樱指着陈刚,“性骚扰!”
陈刚不是省油的灯,脸不红心不跳的,还装起了无辜,“误会了啊小黄,你摔倒了,我好心扶你一把,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黄樱气得话都说不清,“你胡说!”
围观同事越来越多,这场面多少有点微妙尴尬。周愫跑过来,揽了揽她的肩,“别哭别哭,擦擦眼泪。”
电梯门划开,一干参会的人走出来,魏驭城在最前,见到此番景象,驻足没有动。李斯文也意外,“这是怎么了?”
黄樱委屈得要命,难以启齿的事更容易怯胆。
陈刚反倒恶人先告状,“魏董,我倒要评评理,我到你们公司,还被冤枉,你说我能没有想法?”
黄樱啜泣,“你撒谎!”
“你说我骚扰你,行啊,调监控。”
楼梯间是监控盲区,想必他早就观察到了。所以才能如此有恃无恐,嚣张蛮横。
“没有证据,你必须向我道歉。”陈刚恶语相欺。
场面一时胶着,犯恶者洋洋得意,受害者无从辩解。
这时,楼梯间的门再度被推开,林疏月走出来,一字一字响亮清晰:“她被这个男人骚扰了,我作证。”
一语出,气氛瞬间骚动。
黄樱捂着嘴,眼泪流得更多。
陈刚大概没料到还有这一出,扬高声音,抢先卖惨,“天啊,我做错什么了到底。”
“她更没有错。”林疏月说:“我只表述我看到的事实。”她指了指陈刚,再指向黄樱,“13:18分,35层和36层之间的楼道处,你先拦着她不让走,接着故意伸脚把人绊倒,趁机摸了她的胸。在她的严厉抗拒下,你不但没有道歉,反而继续威胁、挑衅。”
精准到分秒,且没有一句废话。
很多人已经皱眉,陈刚却不当回事,面似无辜,“欸,这位女士,我俩有过节吗?”
他态度嚣张,就是仗着没有监控。事实上,在找借口把黄樱叫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选好了地方。
林疏月没说话,先是看向受害的女生,“介意吗?”
黄樱咬着嘴唇,摇头。
征得当事人同意后,她又看向魏驭城。说到底,这事怎么处理,多少也取决于他的态度。顾全大局,利益至上,但凡这样权衡,那一定是避轻就重,舍弃掉微不足道的实习生,不了了之。
魏驭城轻抬眼眸,将她的眼神包裹半秒,极细微地仰了仰头。
林疏月淡淡移开目光,拿出手机对陈刚说:“我把你做的事,录下来了。”
陈刚脸色瞬变。
林疏月按动播放,音量调到最大。
“性骚扰”“你故意的”“好大啊”……不堪入耳的话公布于众。围观者的目光万箭穿心,带着鄙夷和憎恶,通通投向陈刚。
陈刚铁青着脸,怒气中烧,“你他妈的!”他卷起衣袖朝向林疏月,周遭的男同胞们反应快,愤怒地将人拽住。
虽没打着林疏月,但她的手机被陈刚劈落,重重掉在地上,屏幕登时四分五裂。
林疏月眼皮都不眨,目光清淡蔑视,“你还说,汇中集团不敢跟你翻脸,他们求你办事,把你当上宾。”
陈刚下意识地去看魏驭城,迎上他淡如水的目光,肩膀抖了抖。
气氛陡然死寂,注意力全在魏驭城身上。
没人敢搭腔,也不敢擅自妄动。
时间流速减慢,魏驭城没有表态。
黄樱低着头,吸了吸鼻子,大概也觉得无望。
林疏月掌心微湿,心里的那点盼头,也一分分冷却。她无奈想笑,傻吗,刚才竟会对他抱有一丝期许。
陈刚似乎也感受到了翻盘的希望,冲魏驭城一脸讪笑,“魏董,一点小误会。我是抱着诚意来的,以后您来南青县,有事尽管吩咐。”
这既是阿谀讨好,也是拐着弯地提醒,咱俩可是合作,怎么着也不能坏这份关系。
合同文本已经揣在李斯文手上,听到这,李斯文后退一步,有意识地将手背去身后。魏驭城紧盯陈刚许久,忽然笑了笑。
这一笑,笑得陈刚重石落地,笑得林疏月别开了头,默默攥紧手心。再紧,最后一根幻想的救命稻草还是枯萎了。
魏驭城拿过李斯文手里的文件,慢慢踱步走近。按着陈刚的数双手都犹犹豫豫地先后松开,陈刚抖了抖脖颈,得意洋洋,神色谄媚问:“魏董,合同我签哪?”
魏驭城的目光冷而厉,下一秒,劈手就将合同砸他头上,然后抵着对方脑门,狠狠把人往后推——
“你算个什么东西。”
陈刚面如猪肝,踉跄摔地。
魏驭城背挺拔,从这个角度仰看就如一棵笔直的松柏。他没再正眼看陈刚,抬手往被骚扰的实习生方向指了指,
“通知人事部,她提前转正,以后就是公司正式职员。以及,汇中法务无条件、无期限为其提供法律援助。无论是出具律师函,还是将来提起诉讼,全程协助。”
男人声音沉如钟,态度有棱有角,是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几秒后,掌声与叫好声自发响起。
魏驭城转过身,鞋底踩上掉落在地的合同,真金白银成了脚底淤泥,他始终如朗朗乾坤,昭昭霁月。
林疏月有点懵,也有点受撼动。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走远半米的魏驭城又一步步地后退,折返至她身边。
所有人屏息,目光不自觉地在二人之间探秘。
魏驭城看她一眼,然后偏过头,低声吩咐李斯文:“给她换部新手机。”
他没忘,林疏月的手机被打落在地坏了屏。林疏月张嘴欲拒,但魏驭城不给她机会,浩浩荡荡一群高管簇拥离开。
陈刚被保安押解出汇中,黄樱不怯懦,坚定地选择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