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打断无意义的阐述,直截了当:“她是谁?”

赵卿宇默了默,说:“我妈安排我俩相亲。”

林疏月的手指掐了把掌心,不知该庆幸他的坦诚,还是可悲他的欺瞒。

“如果不是我今天撞见,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她压制着嗓音,逼自己冷静。

“我,我要跟你说的,我马上就会说的。”赵卿宇忙不迭地解释,“月儿,我爸公司遇事了,贷款下不来,周转特别困难。傅琳她爸有实力,能帮忙。”

林疏月看着他,“然后呢。”

赵卿宇痛苦地捋了捋头发,“我家就我一个儿子,我爸妈都老了,我得担起责任。”

林疏月声音都有点抖,“你对我没有责任吗?”

“有的。”赵卿宇急不可耐,“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也想跟你一起走下去。我们一起面对这些坎。”

“怎么面对?”林疏月顺着话,问。

赵卿宇吸着气儿,太急了,说话都有些打顿,“我跟傅琳先谈着,你还是我的女朋友。等过了这段时间,我爸公司正常了,我再跟她做回朋友,我俩结婚。月儿,你包容包容我,多等等,就一会会。”

林疏月耳朵一片嗡嗡响,从没觉得这夏末黄昏如此刺眼。一个字一个字的,是穿心箭。面前的男人,神色如此焦急,目光如此真挚,她相信,这是他百分百的诚意。

暮色四合里,林疏月温柔笑了笑,然后抬起手,往赵卿宇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她不知道赵卿宇怎么会变成这样,或许,他一直是这样。林疏月记得他追自己的时候,那点傻劲儿虽然一直被夏初嫌弃,但总归是真挚的。

林疏月是个感情观相当“薄”的人,职业使然,悲和欢,聚与散,她能以专业的角度给予感性的理解和客观的化解之招,却很难很难做到共情沉沦。

夏初一直都嫌弃赵卿宇,说这男的不太聪明。

当时闺蜜俩聊天,坏话正好被赵卿宇听见了,蛮尴尬的一场景。但赵卿宇没有生气,下巴扬了扬,倍儿自豪,“我一眼就喜欢上月儿了,这还不够聪明吗?!”

语气那叫一个认真较劲,听得夏初眼皮子都要掀上天了,逗得林疏月扶腰笑。

想到这,林疏月目光一动,正好对着床头矮柜上两人的合照。没有正面,是相互依偎的背影。那是刚答应他时,第一次约会的迪士尼。晚八点的烟花秀快迟到,赵卿宇拉着她的手一路狂奔。

林疏月一直记得他那天穿的白衬衫,汗水微微浸湿后背,他全力以赴的样子,和那晚的烟花一样过目不忘。

林疏月伸手将相框打下盖住。

她在黑暗里睁开眼,眼泪替这点稀薄的真心收了尾。

周五晚上,魏驭城难得没有应酬。

在家晚饭时,钟衍也难得平和。

平日一点就爆的人,今天老老实实。阿姨端上最后一道白灼虾,对钟衍说:“林老师刚才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我以为你在睡觉就没吵你。”

钟衍猛地抬起头,“干吗?”

“她明天还要请一天假,说身体不舒服。”

“又请假!”钟衍下意识道。

听到这,一直没反应的魏驭城看过来,“她请了几天假?”

钟衍眉峰一杨,特炸毛的神情,“不用扣工资,这点小钱算了算了。”顿了下,怕人听出异样,又此地无银地遮掩了句,“就她事儿多,烦人!”

魏驭城不语,但脸色是深沉的。

魏董喜怒不示人,可钟衍不一样,他了解自己舅舅,一般这个样子,就是在做决定。

“真的不用换人。”钟衍干巴巴道。

魏驭城看着他,传递出来的意思:这个理由不服人。

钟衍说:“她男朋友出轨,她失恋了。”

魏驭城眼色不变,拿起深蓝色的餐巾拭了拭手,又平平稳稳地放回碟子里,“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我请她吃饭,撞见了他男朋友出轨。后来我没走,听到他俩分手。”至今想起,钟衍仍啧啧赞叹:“林老师打了那渣男一耳光,解气!”

魏驭城八风不动,手指摩挲汤匙匙柄。

“说起来她应该感谢我。”钟衍简直得意,“如果不是我请她去那家餐厅吃饭,就不会撞见这事儿。”

魏驭城这才淡淡“嗯”了声,他坐得直,黑色衬衣裁得肩形硬朗利落。眼皮不抬地问:“好吃吗?”

“好吃啊。”

“你找斯文打个招呼,以后多去。”

钟衍感激点头,“谢了,舅。”

魏驭城起身,衬衫下摆在腰间堆了一层浅浅褶皱,平静说:“懂事。”

作者有话要说:舅甥情,感天动地 TvT

第9章 烈焰

赵卿宇挨了林疏月一巴掌,五脏六腑都被打痛了。痛觉连着心,也跟着一点点疼起来。毕竟是自己正儿八经付诸真心的女生。美好和留恋,像强力胶水,撕不断,扯不散。

他回忆林疏月的好。

扪心自问,那是无话可说。

赵卿宇太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性格,林疏月给予的,是润物细无声的包容与温柔。与这样的女生谈恋爱,太舒服。

他撑着额头的手猛地收紧,腾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上哪去?!”明婉岚堵在门外,扬声质问。

赵卿宇还算坚决:“找她。”

明婉岚一点也不意外,“你怎么这么糊涂。她和傅琳能比吗?”

“妈!”赵卿宇不悦,“不要这么说她。”

“不好还不让人说?”明婉岚冷呵,环手搭在臂弯的指甲色明艳精致,“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的从业资格证被吊销,当初出的事,真嫌不够丢人了?”

赵卿宇的怒意冲红了眼,可维护的话到嘴边,又一个个地咽了回去。

“她有稳定工作吗?能帮助你吗?”明婉岚越发冷漠,“她还有个得病的弟弟吧。赵卿宇,你要跟她在一起,她弟弟的医药费、生活费,日后生活不能自理,可都成了你的负担。”

赵卿宇呼吸紊乱,暴躁地捂紧耳朵,“别说了!”

他绕过明婉岚,跌跌撞撞跑出去。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心意已决,似是悲壮的牺牲,简直功德无量。直到他拿出手机,林疏月十分钟前给他发的信息:

“有空过来拿你的东西”——连标点符号都省略。

赵卿宇回拨电话,林疏月没有接。

再拨,掐断。最后直接拉黑了。

赵卿宇倏地愤怒,不过脑的,将电话打给了林余星。

林余星完全不知情,被赵卿宇激烈的言辞吓到。在躁动的逼问与诉苦中,他渐渐反应过来,姐姐这是遇事了。赵卿宇咄咄逼人的质问和失控的言语刺激到了林余星。林疏月拎着菜进门时,恰好看到弟弟捂着心口,面色发白。

一顿手忙脚乱的安顿,林余星吃了药,有惊无险。林疏月却是彻底发了怒,她把电话打过去,起先还能极力克制情绪,“赵卿宇,你知道小星不能受刺激,你还找他。今儿我把话撂明白,最后说一次,亏欠的是你,不忠的是你,撒谎的是你,你听懂了吗?”

赵卿宇炸了:“林疏月,最最自私的就是你!知道我妈不喜欢你,你就不会为了我去讨她欢心吗?我们之间,你有过一点点努力吗?”

林疏月一字字的,像疾下的冰点,直击他的重点,“努力什么?努力买跑车,努力投好胎,努力能帮你家渡过难关?”她轻轻一笑,“就算是这样,也不是我不努力。而是你眼瞎。”

赵卿宇没料到,向来温柔大度的伴侣,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迟钝两秒,反应过来,“你从没有爱过我。”

“这个时候再谈这个字,你不觉得可耻?”林疏月亦不正面回答,手起刀落,干干脆脆地通知他:“不用再来了,你的东西我烧了。”

其实也没贵重东西,甚至连衣物都没有。

赵卿宇追得久,在一起的日子却短。林疏月从不否认自己的“薄”情,但在一起时,灵魂是投入且诚实的。感情淡了,分手也得体体面面。而不是以背叛,以隐瞒,以种种私心与大倒苦水的理由。

林疏月花了一小时,将赵卿宇送她的东西打包封条。

限量版手办,花了两千个游戏币只因她多看了一眼,赵卿宇便非要抓到的娃娃,两人的拍立得合照,一个不留。林疏月拍拍手上的灰,本以为是场坚强的落幕,但一转头,就被矮柜上两人的合影击中。

赵卿宇一身白衬衫,眉眼温柔清隽。

眼睛不撒谎,那时的彼此,爱意沸声震地。

林疏月猛吸气,把相框往袋里一丢,掌心狠狠压上去。

许久沉默,直到 “咔哒”一声轻响,卧室门开了条缝。

“姐。”林余星小声,伸过手,递来一只打火机。

林疏月愣了下,然后笑起来。这一笑,心头阴云随之弥散。她轻轻碰了碰弟弟的手背,认真想了想,“火灾隐患,不值当。”

第二天,林疏月把这大包东西都捐给了贫困山区。

走出邮局的那一刻,她抬头看了看半隐半藏的太阳,在刺目的光线里闭了闭眼。至此,和赵卿宇的感情算是彻底划上句号。

分手的事很快被夏初知道。夏初是个朝天椒脾性,气得一巴掌拍向桌面,“他还是人吗?!”

咖啡厅里旁人侧目,林疏月赶忙拉她,“小点声儿,别人以为我俩干架。”

夏初说:“我能抽死他信不信。”

“抽,你抽。”林疏月皱眉,“把人抽死了你不用坐牢?”

“你就是这么理智。”夏初不解气道:“就该去他公司闹!什么极品渣男!”

林疏月良久没吱声。

夏初觉得她胆怯,撑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林疏月很低的一声:“我心快痛死了。”

夏初偃旗息鼓。摊上这种事,什么理智不理智的。被喂屎,臭了一身,难不成真还出去大肆宣扬。

“翻篇了。”林疏月深吸一口气,“你这暴脾气也收收。”

感情没了,钱还是得挣。钟衍那没耽误太久,很快恢复辅导。

钟衍瞅她半天,想问也不好问,于是凶巴巴地提高存在感,“你请这么多天假。”

林疏月瞥他一眼,“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也得花时间善后吧。我三天,你呢,当时花了几天?”

钟衍登时结巴,“我,我,不是,你咒我?”

林疏月偏头笑了笑,眼睛还配合地眨了眨,讳莫如深道:“懂了。”

“你懂什么了你。”钟衍气急败坏,“你以为我没谈过女朋友是吧?我谈过的。”

“哦。”

“……”钟衍哑口。

林疏月收起玩笑,神色淡,“总比我这种,所遇非人好。”

这话有点自戳伤疤,钟衍也算知情人,四舍五入也就是当场抓奸。他早想说了:“这种渣男不早点分,还留着过清明?”

林疏月听笑了,真心实意的。

“谢了。”她说:“我不会再请假了。”

钟衍极度不适应这种被人感谢的氛围,他心里暗升怪异,还藏不住一丝丝被需要的小满足,可又不想被她看出端倪。于是恢复往日那幅厌世脸,脖子一歪,要理不理。

相安无事,很长一段时间安静。

“你真没交过女朋友?”林疏月忽问。

钟衍身体一弹,好大反应,这突然袭击,他耳根子都染了层纯情的红。

林疏月挑挑眉,不说话。

钟衍不以为意,“你以为我是魏驭城。”

林疏月神色跳了跳,目光下意识地离开钟衍的眼睛。

这会子的安静,倒是真正灼烧空气了。林疏月顺着话,平静道:“我以为你家长辈早就成家了。”

钟衍嗤之以鼻,“想当我舅妈的人确实很多。但我舅这人,反正我是没见他带过女人回家。”

林疏月眉心蹙着又松开,然后嘴角勾出个不屑的笑。

带不带人回家,好像和这人的风流没有因果关联。

毕竟,她也算是当事人。

以她稀薄隐约的记忆,魏驭城绝不是什么情场新手。一夜而已,能刻印,能入魂,能在她抽身万重山后,七百多个日夜消散中,极少极少时候回忆想过去的时候,依然能在他身上联想起世间无数旖旎之词。

思绪由点带面,刚要发散,林疏月手机响。

她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大变。

电话是派出所打来的,赵卿宇报的警。

原来昨儿回去后,夏初越想越替她不值,今天一大早就去公司堵人,把赵卿宇当街骂了个狗血淋头。上班高峰期,那么多人看着,赵卿宇脸都绿了。

他也是做得出,报了警,指控夏初诽谤、扰乱治安。夏初气炸了,在派出所冲上去想掐死他,赵卿宇指着她:“再加一条人身攻击!”

林疏月急着走,被钟衍一把拉住,“你去有什么用?你等着,我能想办法。”

钟衍桀骜,说话做事没得章法,林疏月压根不信。

“你什么眼神。”钟衍不耐烦,“待着!”说完,他把人往外一推,“砰”的一声关紧了门。

林疏月无语,就知道不靠谱。

夏初这事不好办,毕竟理亏在先。她太了解赵卿宇,之前没少遭夏初白眼和不满,这是憋着恼火,一股全发泄了。

林疏月心乱,以至于魏驭城站在面前了,才发现。

她闷着头走,越来越近,魏驭城也不避让,堵着正面,等着人往胸口撞。

林疏月猛地一顿,没撞成。但距离之近,心跳仿佛交织于一起。

她往后退一大步,觉着不够,又挪了一小步。

就是这个动作,惹着了魏驭城。

林疏月站得直,神色间的焦虑显而易见。所以在对视魏驭城的时候,目光里的不耐和似有似无的嫌弃来不及收拢。

魏驭城没有让开的意思。

黑衬衫不压他半分个头,立领之上,喉结敞露,连着下颌的线条极其优越。

魏驭城看着她,就这么看着。

林疏月当仁不让,在他面前从不露怯。

这氛围感,有点较真和拉锯的意思了。林疏月还算理智,知道眼下自己是劣势一方,夏初那边耗不起。她缓了态度,先行低头,温软乖巧地叫了声:“魏先生。”

魏驭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终于不是叫什么魏舅舅了。

他当然不是着美色之道而误国的昏庸之辈,也看穿对方的狡黠伎俩——毕竟上过这姑娘的当。

魏驭城的目光越发施压。

林疏月眉心蹙动,是真急了。

魏驭城平平静静的两个字:“求他?”

静了几秒,林疏月忽然反应过来。这事要想解决,可能最后真的得求赵卿宇高抬贵手。两人已经彻底闹掰,林疏月不想低这个头。

权衡利弊,在魏驭城和赵卿宇之间,她没有半点犹豫。轻声说:“求你。”

魏驭城四平八稳,“你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

林疏月本能反问:“你想我怎么求?”

魏驭城说:“你也不是没求过。”

林疏月愣了下。

愣得对视的目光定在他视野里,被记忆,被过去,被言不由衷悄无声息地缠紧。

这是只属于他们俩的缄默无语。

两年前的波士顿,荼蘼深宵,雨化春水。一眼天雷勾地火,一夜荒唐沦陷,一瞬也曾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魏驭城是绝对主导者,在她身上浓烈且浪漫地运作。至少那一夜,男人酒气财色,征服了她的七情六欲。

魏驭城用自己的方式,稳妥坚决地闯进禁地。

如此欲望深似海的沉沦之夜,一个女人,还能怎么求这个男人?

林疏月面颊忍不住发烫。

魏驭城看到她渐红的脸,倒也没有过分为难。他背过身,淡声:

“这才是求我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说话绿里绿气的……

月底啦,替舅舅求一波营养液!

这章揪300只红包,感谢追文~

第10章 烈焰

林疏月站在原地分了会神,魏驭城这话让人似懂非懂。他上楼去书房,消失没多久,林疏月就接到了电话。

赵卿宇撤诉,夏初没事了。

林疏月怔然,抬头看向二楼转角处。魏驭城的身影早已不见,却留下了一诺千金。

楼上,魏驭城在书房还没坐热,钟衍便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他举着还发烫的手机,激动问:“舅,你跟她说了吗?”

皮椅轻旋一道弧,魏驭城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跟晓峰说了好久,他才肯去求他爸帮忙。这货非跟我在电话里扯谈。”钟衍的情绪突突,一会自豪一会嫌弃。可魏驭城要理不理的样子,看着有点发慌。

钟衍以为是烦到他了,语气低了两分,解释说:“我看到你的车回来,想着方便,才发信息给你的。”——编了条很短的信息,让魏驭城待会进屋告诉一下林疏月,事情解决了,可别出去跟渣男面碰面。

魏驭城平静说:“嗯,出去吧。”

钟衍指了指外头,“这地方不好打车,我开车带她去派出所。”

“站住。”魏驭城施压的语气,“我说过,你不许再开车。”

钟衍犯了太多事,欠揍欠教训,有次跟狐朋狗友去山顶飙车,过弯时摔下了车,后脑勺缝了六针,血渍呼啦地糊了一脸。魏驭城赶来医院,第一件事就是撕了他的驾驶本。

关键时候,钟衍是不敢顶嘴的。稍微冷静了些,也觉得自己好像热情过了头。

不送就不送呗,他挠挠眉毛,单手插袋吊儿郎当刚要离开。

魏驭城起身,“我开。”

走到门口,对还在原地发愣的钟衍抬了下手,声音依旧平静:

“一起。”

魏驭城的心思,铺垫得滴水不漏。都在车上了,钟衍还搞不清舅舅的弯弯绕绕。他想自炫,但又觉得有点儿肤浅,林疏月坐后座,好像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钟衍憋得慌,暗示道:“你都不说话的吗?”

林疏月看了他一眼,也没明白。要道谢似乎也是向魏驭城。

钟衍这一拳头打在棉花里,太不痛快。头一歪,闷着气。

到派出所,林疏月匆匆下车。跑了一半又折回来,钟衍稍打精神,挺直腰杆,准备说“不用谢”。

“谢谢。”林疏月微弯腰,却是朝着魏驭城。

魏驭城伸手摸烟,抖出一根夹在指间。他没回答,只看着她。

林疏月走了。

副驾的钟衍缓过神,气愤暴躁地嚷了句:“我帮了这么大个忙,她为什么不对我说谢谢!”

魏驭城把烟放回盒里,往储物格一扔,颇有长辈气质地提醒三个字:“对女人客气点。”

夏初坐在接待室的长椅上,一脸烦闷。见着林疏月后,像受委屈的小孩儿。

林疏月吓了半条命,也想发脾气。可一见她这模样,心里又泛起点点酸苦。她展了个笑,“下回别单独行动,这不,受欺负了。”

夏初吸了吸鼻子,“那可别。留一个,至少你还能捞我出去。”

林疏月走去和她并排坐着。

夏初问:“姓赵的怎么突然和解了?”

“找人帮忙。”

说完,办手续的两位民警走进来,夏初去签字。其中一个年轻点儿的突然对林疏月笑了下,“向阿衍问个好。”

林疏月皱了皱眉,随即就什么都明白了。

事情解决,夏初又活跃起来。大概是赵卿宇这种渣法让她叹为观止,连骂都懒得骂。只不停打听:“欸,你找谁帮的忙呐,这办事效率也太绝了。”

走出派出所,林疏月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

车窗降下,魏驭城的侧颜无遮无拦。

林疏月让夏初待原地,一个人走过去。心里有困顿,也不是喜欢藏事的性格,所以直接问出了口:“没看出来,当舅舅的喜欢抢外甥功劳。”

魏驭城眉间神色平顺,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我也从没说是我。”

也是,从始至终,主动道谢的,心存感激的,一直是她自己。这么一想,倒成自己的错。

被魏驭城的视线追太紧,林疏月下意识地别过头。不想被他占上风,于是反问:“既然想‘好心’当司机,何必还要拉上钟衍一起。”

这会子的安静持续久。

就在林疏月以为他是心愧无话可说时,魏驭城说:“是怕你不肯上我的车。”

魏驭城倒也没俗套地继续送人回家,见她平安出来,事情就算解决。

人走后,夏初悠哉哉跟上,挑眉说:“还发呆啊。”

林疏月神色敛不拢,轻易看出异样。

夏初了然,“他帮的吧。”

“不是。”

“是不是也不重要。”夏初努努嘴,“上次你说他是家属,才没这么简单。”

林疏月没搭这茬,有几分逃避的意味。

这可让夏初来了劲儿,往后一段时间,都有的没的围着打听。林疏月真拿她没辙,吃的贿赂堵不住小夏同学的嘴,嫌烦怒骂反倒换来她一张明艳笑脸,小夏天没心没肺脸皮可厚。

两人大学挚友,毕业后也一块经历了许多事,是名副其实的患难见真情。夏初也不是谁都热脸相迎的人,就凭她提刀向赵卿宇索命的气势,就知她和林疏月的情分多深厚。

“你再不说,我就自己去查了啊。”夏初拖着音,“钟衍的舅舅哦,魏氏的董事长哦,也不是很难查的嘛。”

林疏月哭笑不得,“怕你了。”

周五,钟衍临时打来电话,说家里人过生日,放她一天假。林疏月便约了夏初出来聚聚。

夏初这段时间工作压力大,想放松,直接把人带去了CLUB。

这家店她是熟客,往吧台一坐,跟新来的小鲜肉调酒师没五没六吹牛皮。小鲜肉只往林疏月身上瞄,夏初啧的一声,“喂喂喂,砸店了啊。”

林疏月撑着一边脸,笑得妩媚动人。

二层贵宾包厢时不时闹出动静,偶尔有人一脸蛋糕笑哈哈地进出追闹。林疏月抬头看了一眼,估摸是过生日的。

“别瞧了,来,说正事儿。”夏初大声:“说说你和魏驭城。”

这音量,简直了。

头顶的炫光折在暗色砖面,挤出的光圈大开大合,疾速变幻。吧台往后两米,是隐在罗马柱后的走道。走道直连二楼贵宾层,一双棕色切尔西皮鞋,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倏地停步。

喧吵的重金属蹦迪音乐已近尾声,最后两下鼓点“咚咚”收尾时——

“两年前我去波士顿,和他有过……”林疏月停顿半秒,说:“交集。”

夏初眼睛瞪大半圈,“你俩谈过恋爱?”

林疏月摇头,“不是。”

她明白过来,完全想不到,“你,你和他,”卡壳半天,夏初惆怅地竖起拇指,“夸你一句好样儿的吧。”

林疏月轻轻挥开她的手,笑着说:“不走心。”

夏初凑过去了些,“是是是,走肾。”

“边儿去。”林疏月笑,沾了酒,脸是红的。

“就是你去美国找人的那次吧。”夏初回想,大致能串联起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