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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掏出水晶球,悬神引仍然趴在球面上,但是颜色由初始的鲜红变成了白色透明,莫非悬神引是变色龙成仙?南美也迷惑,歪着头琢磨:“我也没看过实物,今天第一次,不过相传悬神引本来就是无色的哦,为什么刚才是红色呢?”
面面相觑半天,我决定不要太迷信狐狸的神异能力算了,林子一大,什么鸟都有,就算人家活得久,也不见得一定要只只鸟儿都抓来看过嘛。我开始狂打呵欠,向南美挥挥手:“不管了不管了。回家睡觉吧,不然辟尘又用重尘封门,拿锤子都砸不进去。”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很显然南美也不是爱科学求真相的主儿,看看水晶球,多半在心里捏诀算了一下,松口气说:“行,看不出跟我们有什么勾搭,人家爱吃三明治自己吃去吧。拜拜。”
她走得那么干脆,我追在后面吼:“干吗去?”
南美遥遥回答:“去拆美容院招牌!”
联想起她胸前突然瘪下去的惨状,我已经可以想象那位贸然操刀为南美整形的医生,下半辈子的生活将会如何之难看了。
吹着口哨回到家,辟尘给我开门,果然已经在院子里收集了大片重尘,它说墨尔本确实挺干净的,空气里找不到什么金属微粒,只好拿水分子滥竽充数,看上去亮晶晶挺美观,就是不堪一击。硬件不过关,只好拿软件代替,所以它今天准备彻夜不睡,念念圣经,看能不能起点作用。我瞥了一眼起居室里的电脑,说:“你是想上网打游戏打通宵吧。”
每天晚上辟尘辛苦收集重尘包门闭户,起因是两年半前的一趟东京之行。小破半岁的时候,我不小心在超市购物时中了一个年度顾客最佳风度奖,奖品是亚洲胜迹五天四夜游。我回来一说,辟尘撒腿就去看今天是不是四月一号愚人节,发现不是以后,它把澳洲人的智力水平当即划到世界及格线以下。
不管怎么说,我兴高采烈的带着小破去了日本,第一站福冈,下飞机还不到五秒,怀里小破突然睁开睡了一路的眼,蓝幽幽四下一转,忽然转头就向排在我身后入境那位日本男子身上一口咬去,那人惨叫一声,瘫软在地,被咬破的地方没有血,却流泻出白色浓浆一般的东西,当然不是什么正常人。小破兴致勃勃还要再接再厉,我及时甩开两条腿跑去叫了出租车一口气开出五十公里之外,总算让他叹口气,又睡着了。
日本是全世界非人集中程度最高的地方,而且越是残杀暴戾的东西,越喜欢来这里讨一席之地,每一年国家警视厅重案组的卷宗里,总会增加大量的离奇凶杀案,破无可破。最惊人一次,凶手在一夜之间,杀害并剥掉九十七人的头皮,手法原始而可怕,即使是最训练有素的人类战士,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那个凶手,实际上是山奴,蛰伏在野郊的精魅,生性怕冷。每年冬天来到的时候,它会捕捉大量的山兽来获取皮毛,以布置它栖身的山洞。但是这几年山林砍伐过度,它早就抓不到野兽来拔毛,因此一怒下山,以人类的头发代替。
小破到了东京后,其状态只能以龙精虎猛来代替,眼睛炯炯有神,蓝光之盛,晚上我都不用开灯。经常睡到一半,他自己爬起身来,连滚带爬到窗台旁边,对着外面兴奋的长号,除了声音娇嫩些,摸样跟后来大一点的时候看到香草冰激凌毫无差别,这时候我跟去看,往往可以看到一些不愿意看到的怪东西。
五天四夜没完,我就落荒而逃回到墨尔本,小破也恢复常态,整天牙牙学语,口水多过茶之余,并无异样。我找来狄半仙一问才知道,为什么江左要死要活非要我拖家带口住这里。原来墨尔本环境独特,乃是全球异物活动最少的地方。
即使如此,辟尘仍然害怕有太强大的东西会追踪而来,或者说,被小破吸引过来,所以给自己多派发了一个保安的职务,天天把门看得紧紧的。
我最佩服辟尘就是这一点,但凡决心要做什么事,都一意孤行做到底,不要说九头牛拉不回来,就是九台东风大卡车上也白搭。所以尽管我们生活得波澜不惊,最多是访客们滥用轻功引起邻居围观,它还是一心一意天天织防护罩,有时候被小破几下吧唧哄高兴了,更是飞奔到里约热内卢去收集原材料,把家里每个单间都包起来,害得我起夜之时,还要先运气半天,发出一招大力金刚掌,把半身内力都损耗完毕,才能蹲到马桶。
但是这个晚上,事实证明,持之以恒果然是会被褒奖的。
凌晨三点,我被一阵叮叮叮的声音惊醒。声音很轻微,感觉有点遥远。我悄悄起身,走下去查看。屋子里安静祥和,毫无异状,声音来自屋外。
将客厅的窗帘拉开,含有水分子的重尘罩在夜色中微微透光。草地沐浴露水,蓬勃舒展着,散发出植物特有的清新味道。
没有人。
真的没有人。
不过,人的手倒是有一只的。
这只手宽大修长,皮肤平滑,指甲干净,甚至无名指上还戴着一只白金戒指,镶着一颗足有两克拉的钻石,切割,光面,成色都一流,绝对是全美的等级。它用食指和中指在地上走来走去,偶尔拇指和小指抱在一起,仿佛陷入沉思之中。围绕着整个房子,它不断的试探着各个可能的角落,看能不能找到入口。虽说没有眼睛鼻子,它还是不时张望四周,绝对是一只有自主意识,有远大理想,有坚定目标的独立之手!
它在外面搞侦察工作搞得不亦乐乎,我就有点怀疑自己最近精神是不是过于衰弱了。难道我在做梦?但是辟尘晚上烤好的面包还是很好吃啊―――不错,我已经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窗边看,顺便吃吃小奶酥面包,喝喝果汁。
折腾了一两个小时,五点了,隔壁老头很快就要起床慢跑。要是他见到一只手光秃秃的在这里溜达,不知道有何感想。不过那位手兄弟也不太耐烦了。再转两圈,做了一把最后的努力――撕了撕我们家的罩子,就转过身,绝望的,忧郁的,垂头丧气的,走了。
我把最后一只小奶酥面包填进嘴里,赶紧去给南美打电话――科技发达就是好,找人也好,找狐狸也好,都是几个号码的事情。要是呆在蛮荒之地,就动不动就要用千里传音,说两句话满身汗不说,通讯效果又勉强。
她声音清醒得很,我问她有没有找美容院晦气,她说那还用讲,使出了最传统的丢瓦砸锅那一招,美容院的手术室里全部是狗屎~~~真不知道她去哪里找到那么多~~~
我告诉她刚才门口有一只手试图非法入室,至于是要抢劫还是要偷窥,目前还没有搞清楚。南美不问青红皂白,张口就骂我看好戏不叫她,我说你那个时候不是在辛苦收集狗屎吗?
她消了消气,问我:“谁的手,你认识吗?”
这一言提醒了梦中人啊,我回头想想,越想越觉得这只手眼熟-----与其说这只手眼熟,不如说那只戒指眼熟,我好象在哪里见过这颗钻石的啊~~
对了!登喜路男人!他手上的戒指就是这样!有一次便利店来了个新店员,和我一样八婆,连续三天看到人家来吃三明治,就问:“先生啊,您家里没有人负责饮食吗?”
登喜路脸上肌肉抽动了两下当作微笑,一言不发,吃完就闪了。那位店员还振振有辞对我分析:“肯定娶了个懒婆娘,戴个戒指就把自己困住了,饭都没得吃,天啊,千万不要结婚啊~~~”。
这位婚姻悲观论者两个月后就和隔壁头发沙龙里的前台小姐坠入爱河,闪电结婚,跑到新西兰去蜜月去了。受他一言影响,我下次见到登喜路男人的时候,眯着眼睛仔细去看了看他的手指上,真的戴了婚戒。就是刚刚在门口的那颗。问题是,它怎么一下就独立了,还跑我家来撬门呢?
晚上我去接小破放学,照旧寒酸到死的蹲在门口,翘首盼望幼儿园门开,小朋友们一个个象天使一样坐到园子里的秋千木马上,等家里人来带。这家幼儿园素享盛名,每季入学有严格名额限制,还要交纳大笔保证金,家家父母都非富即贵,而且是大富大贵。很多来自境外,偶尔可以看到大型飞机专程过来接娃娃的。为了防止安全意外,接人的手续极为烦琐,首先只接待固定人员,其后检验来者身份,就差没有动用视网膜身份识别了。最后还要打直线可视电话给小孩的至亲确认,最后才画押走人。我懒得去抢,每次都排在最后一位。
小破穿着他们统一的校服,也规规矩矩的坐在一个秋千上,对我咧开嘴笑嘻嘻。还指指自己的口袋,表示又把今天幼儿园发的零食留下来了,待会跟我分着吃。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带着他跑远一点,藏到那个山嘎拉里去,免得天天提心吊胆,生破江左过来把他接走,我不是要哭死吗。
今天怎么回事啊,好久了啊,还是一个小孩子都没有出来。门口的家长都有点不耐烦,纷纷去和门房交涉。一片闹哄哄里什么都听不到。我挤进人群,站在门口向小坡眨眨眼,无声的问他:“怎么了?”他的小嘴一张一合,我失声叫了出来:“有人死了?”
小破没有说死这个字,他并不懂。他说的是,有人的头被打丢了。
冲动的一喊出来,我立刻把自己嘴巴掩住,瞄了瞄四周,生怕引起骚乱。但我立刻也发现,其实压根就没有人注意我。象我那么普通的人,想要人注意,还要喊出更震撼的口号才行。
耐心的又等了大半个小时,园门终于开放了,小孩子一个接一个被引出来,上了各色名车,扬长而去。小破的人缘好像不错,好几个漂亮小妹妹临走之前,都上去和他拉拉手作依依不舍状,这个小子就表现得比较牛皮,严肃的点点头,好像在说:“好了,好了,你们的热爱之情我收到了,快点走吧,口水不要把我的衣服打湿了。”真是羡慕死我。
看似有条不紊的常态中,我注意到出来欢送小朋友的幼儿园老师今天表情特别呆板,笑容僵硬而古怪,好像戴了面具一样,时不时把嘴角往两边扯一下,敷衍了事。同时有一位中年女子没有把孩子接出来,反而被请进了里面,一面走进去一面表情惊疑不定。看来真的有事发生。
小破一出来,我就问他:“今天幼儿园怎么了?”
他欢天喜地掏出一块小奶油蛋糕给我看:“今天的点心好好吃,你吃一点,小破吃一点,再留一点给辟尘好不好?”
我当然说好好好,乖乖乖,紧接着又问:“你说谁的头被打丢了?”
他漫不经心往自行车那边走,说:“隔壁班的爱丽思,我们上洗手间看到她的头不见了。”
我毛骨悚然,一把抱起他:“你有没有看到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