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近偏爱走热带家居着装路线,松松垮垮一条七分彩画绸裤,腰间打个结,上面是白色背心,当真腿长腰细,姿态迷人。提着一袋子吃的施施而入,却是径直穿门过来的。我忍不住又罗嗦:“大姐,你不要滥用法术呀,隔壁住的是普通人。”她回头看看:“哎呀,搞忘了搞忘了,不好意思。”又穿门跑回去,然后敲敲门大叫:“猪哥,有人在家吗。”搞得我啼笑皆非。

我问她:“怎么今天没有来吃饭?辟尘做了千年王八蒸小鸡。”南美一步三摇的往厨房里走去放东西,一边说:“我去报名参加墨尔本小姐选美了,好多人呢,要是拿了奖我就可以进军演艺圈了,喂,你说我入选机会大不大?”我笑得前仰后合:“选美?你是狐狸耶,你忘记了哦,搞错没有?”她回头怜悯的看着我:“猪哥,做人要有理想。”我顿时撅嘴:失败,被一只不务正业的老狐狸教育要有理想!

她一进厨房,照例久久不出来。可是今天没有剩菜啊,别在偷吃小破明天带到学校的水果吧?喊着她的名字进了厨房,眼前场景却大出我意料。
南美站在洗碗台前,手里捧了个小小的水晶球,水晶球面上蜿蜒着刚刚从我手上离奇失踪的那条红线,水晶球凝滞的内心渐渐如沸腾一样活动起来,方寸之间却卷起有波涛万顷,嗣后潮水退去,仿佛有人物场景的幻影出现。

我趋前轻轻问:“怎么回事?”
南美抬头正色问我:“猪哥,有没有外人来过?为什么家里会有悬神引出现?”



《猎物者》第二部:悬神引
第二章

 

悬神引?悬神引是哪根葱?我想问南美,却被水晶球里出现的景像吸引了过去。
仿佛是一座中世界的古堡,藏匿在无边的云雾中,闪现出青灰色的微芒,若隐若现。在整个古堡之外,鲜艳的血色仿佛在周天流动一般,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渐渐变得浓重,虽然只是幻像,都似乎可以感觉到血本身的粘稠,更可以听到微弱的惨号声音,不知道从何处发出。我禁不住言语:“哎呀,这是哪啊?”

声音好似惊扰了水晶球工作,浮现的景像突然凝滞,俄尔光芒大盛,凌厉闪亮,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刹那之后归于平静,恢复了一潭死水的状态。
这水晶球还真小气,不给我看,不给我看那问狄南美好了:“到底怎么回事?”
她手一张,水晶球消失于腕下。那条红线倒还服帖的躺在掌心。她沉思的看着红线,自言自语:“没理由啊,这门技艺失传很久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完全惘顾我一脸求知的渴望身体前倾,期待着她的解答。

我到处去找扫把准备用暴力逼供,有些人就是不打不招供。她警觉过来,跳后三步一伸手:“慢着,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悬神引,是道行深厚的修炼者以本身元神为伺喂养出来的一种异物。它无色,无想,无前生后世,但却能通贯人身与心一切灵窍。悬神引离开人身即散形,而附着在谁身上,就会变成谁的第二元神,保留记忆,存取神志,卫护心灵。接近大道的修炼者每到一定期限,即有天谴雷击之类的劫难出现,以悬神引为副车,可以保证雷击不死后元神的恢复。

我试着把红线捻起来,往空中一抛,狄南美慌忙一把抓过:“莫玩,我刚才好容易才用水晶球将它聚形,这玩意还嫩,存的记忆很少。”
说起来皇帝年年做,一家轮一家,有道理。不然一个天天跑到便利店吃垃圾食品的普通男人,身上怎么会有这号东西?别跟我说他其实是修炼三千年成精的老皮松鼠,我好歹也是王牌猎人,现在停职而已,又没有残废。

狐狸半仙好似也有点不明所以,提醒我:“你知不知道那个人住哪里的?我们去看看,可能有点乐子找啊。”
唉,说得对,闲居无聊,出去走走惹惹是非也好。计议停当,我和南美鬼鬼祟祟摸出厨房,四眼一看,辟尘似乎还在顶楼奋力搞清洁,两个小时之内,应该不会有停下来的迹像。赶紧走,刚跨出门,一阵不祥的预感死死抓住了我,准确的说,是冷不丁抓住了我的衣服后侧:小破换了狗熊花睡衣,头发睡到全部飞起,朦朦胧胧的嘟囔:“讲故事,讲故事。”

糟糕,忘记还有这个雷打不动的学前智力开发教育任务了。我天天都要给他讲故事啊。对南美耸耸肩,我抱起小破回房间去,一边用极度肉麻且长期为南美所不齿的声音说:“乖宝宝哦,今天听什么故事啊,睡美人好不好,哦,听过了呀,那小红帽呢~?”

南美在身后渴望的伸着手:“我来讲故事,我来讲故事!”
我瞪她一眼:“不许,你回头又告诉人家白雪公主和坏王后是同性恋。”
她很不满的哼哼:“她们是同性恋嘛。”
对小破讲故事,对平常人来说的效果相当于去看一场三维电影。他躺在我亲手做成的小床上,被子拉到下巴,由于眼睛长得像辟尘,所以我不能确定他有没有眯起。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他的房间里开始出现故事中那些千奇百怪的人和物体的影像,骑兵啊,火龙啊,飞毯啊,不过他小小年纪,却具备极强暴力倾向,果然遗传影响很大,因为有史以来讲过的所有故事里,影像效果最好的一幕,乃是蓝胡子故事里那间装满他前任老婆们尸体的房间,色彩逼真,形像生动,十分凄惨恐怖。连我都当场吓得哇哇叫。

安置小破睡下,我和南美悄悄退出来,她老是恋恋不舍的回头,害得我不断拉扯她:“走啦,不要看啦,又不是你儿子,快点。”她长叹一声,感慨无限:“小子皮肤好好啊,怎么会那么好啊!!!”

来到街头的便利店,捕捉到登喜路男人在空气中留下的影像线索,我们追随其残片而去。
已经入夜了,墨尔本的居民区到这个时分,基本上都是静悄悄的。我和南美也不着急,慢悠悠走,当然说慢也不慢了,有一部车一直和我们不即不离的,司机一开始没反应,后来就不看路了,转过头来盯着我们两个,要不是我赶上去拉了他一把,路边好几棵树今天就要被他撞到断根。

为了免于麻烦,我们加快了脚步,穿越中心区的时候爆发速度太快,又把一条主干道上的自动测速表给弄坏了~~~跑了大半个小时,我出了一身汗,南美就一直在旁边骂骂咧咧:“猪头猪头,开车这么远,居然是来吃三明治。”不过应该到了。这是墨尔本远郊,眼前一栋大房子,孤零零立在夜色里,四周是未开发的荒地,哥特式的高耸建筑,带有教堂一般的尖顶,窗户长而窄,大门是青铜原色的,有我三个人那么高,紧紧闭着。整个就是爱伦坡小说里闹鬼的古屋。墨尔本居然有这种中世纪欧洲的房子,实在令人想不通。南美仰头看看,喃喃道:“这就是水晶球里那栋啦。”一边已经大大咧咧迈步上前,我拖住她,指指身后五百米处的围墙和一块牌子:“人家说私人地方,不许擅入哦。”南美白我一眼:“我们刚刚跳进围墙就已经擅入了啦,好吧,我去办个手续。”

手续?她走回去,突然亮出小尾巴往牌子上扫了扫,我跟过去一看,上面的字句变成了:“幽雅气氛,精美茶点,欢迎光临,经营时间7:00AM----9:00PM。

就进入房子的方式,我们进行了一场剪刀石头布的争霸赛,以决定是跳上二楼偷窥呢,还是大摇大摆登堂入室。后者这么没有礼貌的做法,当然是没经王化的狐狸想出来的。万幸我在五盘三胜的最后决胜一局中做出英明选择,弃用爱将剪刀,毅然出布,将南美的石头包了个万劫不复。从而才可以维护我等人类的尊严,往二楼开始爬。

如潜龙如壁虎,我轻巧的溜上二楼,倒悬着贴在窗户上方,往屋子里望去。哎呀,怎么眼前花里呼哨的?莫非有窗帘?再一看,原来是南美坐在窗台上面,还在咔咔有声的吃一个苹果,这是从哪里摸出来的呢?

我拍她一下,南美皱着眉头对我说:“猪哥,你这么小心干什么~~~~。”被我打断了:“苹果分我一半!”
现在公平了,都有水果可以吃。房间里本来是一片漆黑,这时候,仿佛知道我们等待幕布拉开的心情,有人端着巨大的烛台慢慢走进来,听到一个女人苍老的声音说:“罗伯特先生,可以吃饭了。”

那枝烛台被放到了窗户左近的一个柜子上。借助昏暗的光芒,可以看到房间里简单的陈设。中心是一张长餐台,铺着雪白台布,一大簇怒放的大红圣心火鹤插在水晶瓶中,衬着摇曳微光,更显得花色诡异迷人,一张样式古板的靠背餐椅摆在顶头,孤零零的等待用餐的人出现。此外就是分放四角的高而窄长的黑色木柜,简洁沉默,但是显然用料华贵,制工独特。四周的墙壁都装着落地的大幅帐幔,黑底金线编织出影影绰绰的人与兽,粗看似乎是描绘远古故事的画卷。帐幔之后衬着雪白绸底,偶尔风来,便扬起一角。

那个放烛台的女人喊了一声之后,等得不耐烦,走到门边再喊一声:“罗伯特先生,可以吃饭了。”这时候我们才看到这真的是个老女人,穿着一条朴素的蓝色长裙,头发庄严的盘起,即使从侧面看,都觉得她不是一个快乐和气的人,五官小而突出,有心事一般,互相纠结着。

门外穿来一个男人闷闷不乐的声音:“来了。里奇太太,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我对南美举起大拇指:“是他!”
果然是登喜路男人走进来,懒洋洋坐到那个位子上,眼睛发直,里奇太太匆匆忙忙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就在桌子上铺开了餐具和食物。
说到吃,我是有资格发言的。辟尘有今天的厨艺成就,实在归功于我的不懈督促,简直做到了悬梁刺骨,枕木饮冰的发奋程度---当然不是我,是辟尘,我只负责检查。因此从食物水准上来说,我和小破毫不夸张的坐拥帝王级享受。

所以当我看到登喜路男人面前放的东西时,脑子里顿时涌起对他人生的无限同情。
一片白面包,烤过头了,边缘卷起焦皮,整整齐齐摆在盘子里,几片卷心菜叶子,黄黄的,缩皮缩脸的,仔细摆成扇面,放在另一个盘子里面。还有一杯喝的,从颜色看多半就是水。此外一切欠奉。不过餐具是好餐具,纯银,手工极为精致。这一点我没有发言权,是老狐狸就疯狂打手势告诉我,说那是真正中世纪的一流精品,从盘沿图签来看,是出自当时名匠之手的古物。要不是我把她拉住,南美一定跳下去抱了就走~~

登喜路男人换了一件白色睡衣,愁眉苦脸的摸摸叉子,又摸摸刀子,还拿起刀子往自己脖子上比画了一下,看来对伙食的质量也不是很认同。糊弄了半天,长叹口气,微弱的问了一句:“里奇太太,可以做点其他东西来吃吗?”老女人已经走到门边了,停下来严厉的说:“罗伯特先生,请不让邪恶的美食玷污了你对上帝的忠诚。”

要是吃这种东西比较接近上帝的话,那南美一定是撒旦本人了。她是宁愿饿死都不吃二流食物的。
大约因为实在难以下咽的缘故,他这顿饭吃得真久。久到我都和南美一起坐在窗子上睡着了。做完一个小小的春梦之后我醒来一伸懒腰,冷不丁掉了下去,顺手一拉,拉住老狐狸的七分裤裤带,她也跟着栽下来,双双在人家门前摔成一个大字。我走运一点,在空中及时折腰腾那,以南美为垫子,做了一个成功软着陆。她在底下一声惨叫,对我怒目而视:“猪,走开。”

等我滚到一边去,她爬起来摸着自己的胸部愤愤不平地投诉我:“我刚去隆胸的,压坏了看你怎么赔!”我爬了几下,硬是没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