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搞错没有啊,尿尿都不行啊。” 结果他声音比我还大:“ 有人砸场子,快去看看。”
砸场子?有意思。跳出去一瞧,果然音乐已经停了,黑压压一场人围成圈,却半点声音都没有。
我挤进去看,中间横七竖八躺了一二十个精壮汉子,都在哼哼唧唧。半数是我的保安同僚。另外站着的,就是刚刚我在门口想跟踪的那两个男女,男人渔夫帽抬高了一点,眼睛藏在帽檐下面,非常明亮,有如寒星。嘴角两边分别有四道黑线,细细的,斜斜向脖子下绵延过去。皮肤颜色是一种奇特的死灰。女人脸孔艳丽,但是嘴角也同样有四道黑线,这是八神草蛛暴和紫罗啊,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两个看到了我,脸色一变,突然发一声喊,双双跃起,抓住吊顶的枝灯,身子在空中一荡,荡过人群头顶,再一晃,已经不见踪影。我顾不得照顾群众情绪,踏足飞跃而出,立刻追了上去。

已过凌晨,风很大,除了出租车队伍以外,街上人迹稀少,我尽力捕捉他们的味道,折身往迪吧东边的一条小巷子追去。一进巷子,一阵疾风向我撞过来,我身一侧,抓住了紫罗的两个肩膀,手心高热一吐,那里的骨骼即刻熔化,是本身软体的紫罗蛛制造出来的蜡质支撑物。紫罗刚倒地,暴蛛已经自后扑上来,我扑地避开它的爪子,腰部用力,双腿向后飞蹬,中!它身体极软,顺着我的腿势折去,并未受伤,旋即又上。我双手一撑,身子离地而起,在空中倒翻了一个筋斗,结结实实正面给了它脸上一耳光。

面不红气不喘,嗯,宝刀还是不老的!我干脆的踏住紫罗,问暴:“ 你们干吗跑这里来打人?” 不答。
真倔强啊。紫罗扭来扭去的,居然把嘴巴从后背绕过来一口咬住了我的脚,疼得我鬼叫一声。暴呢,直盯盯发呆半天后就哇的一声吐了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它的脑袋护壁非常之薄,很容易就脑震荡。真不知道他跑迪吧来干什么,我站在门口都三分钟脑震荡一次。

多问两句,没人理我。我耸耸肩,算了,八神草蛛虽然很暴躁,但并不毒辣,走了算了。
刚说要走,巷子口传来一阵丁丁丁的急促脚步声,我警惕的回头望去,当时就吓了一跳―――我居然看到了昨晚跑来我们家制作冤假错案那个人版狄南美!
她穿得比昨天还要暴露,鞋跟足有七寸高,喘嘘嘘的过来一把拉住我问:“ 你,你没,你没事吧。”
我莫名其妙的摇摇头。她弯腰抽了一阵风,终于缓过气来了,直身擦把汗:“ 我在吧里跳舞呢,看见,看见你追出他们来,怕你有事。 ”
这么知恩图报,我未免有点感动,何况又是美人,于是胸膛自动自觉挺高若干公分,耀武扬威的说:“ 小意思啦,都打倒了。”
哇,被漂亮妹妹的崇拜眼光注视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看来我应该在现场搞定他们的,会不会当场有人要我签名呢,签在背上,哈哈哈。
正做白日梦呢,一阵尖锐的凄厉叫声透入我的耳朵,害得我一精灵,定睛看,原来暴吐着吐着,突然咚地倒地,竟然昏倒了。紫罗一路爬过去,抱住老公哭天抢地。
人版南美和我也赶上去看,我推开紫罗,发现暴的胸口渗出血迹。这不是我那个耳光打出的效果吧。解开他衣服看,在他胸口,八道青色条纹呈辐射状散开,中心的蜘蛛心脏所在地裂开一个大洞,那颗小小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呈现诡异的灰色,良久才动一下,显得极为软弱无力。我抬头问紫罗:“
他被银子弹打中过吗?”
凌晨三点,我回到了中信公寓,还带上了两只大蜘蛛。暴胸口的伤多半是银子弹造成的,而且子弹仍然留在体内,我必须要用修复箱里的工具才能救他。尽管紫罗给了我两耳光,发表了宁吃蜘蛛草,不种猎人苗的伟大言论,不过最终还是屈服于三从四德,乖乖抱上老公跟我走了。即使考虑到我对她脑袋上敲那几下凿栗的力度,她为了另一半生命而冒险的精神还是很值得佩服的,所以我也很自觉的走在前面,免得她不停的把头呈三百六十度旋转观察我,然后整个人就撞在对面的墙上。人版南美――她名字叫司印,也跟了回来,而且好奇心爆棚,不断问东问西,包括道德方面的:“
你为什么要救他们啊,又不认识。” 还有技术方面的:“ 你会治病?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还有人性方面的:“ 我好饿啊,你家里有没有东西吃?”
进门才发现今天家里热闹了,我带进来一大批,辟尘两眼发直的在一边动物世界,犀牛们正在泥巴里滚来滚去,状甚幸福,我赶紧过去关了,第一百次零N
次告诉它:我们买不起海底泥沐浴露,你将就点用香皂吧。“
更醒目的是窗户旁边坐了个稀客,正版狄南美穿着布料不可能再节省的比基尼笑眯眯的看着我,看着我鼻血以势不可挡的劲头飙射而出,在地板上喷成一个扇面。我冲进房间找日历,莫非黄历上说,今日大凶,宜见鬼。

现在我房间里的人口分布格局是这样的,一只犀牛,一只狐狸,两只蜘蛛,两个人,倘若我们建立民主政治形态解决内部问题,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就会变成贱民,以后出入厨房客厅要拿一只碗大声敲,表示肃静回避,免受污染。而且还要努力打拼,一天工作十七八个小时赚钱供这些土豪们生活,小有懈怠,它们就会投票决定把我吃掉,由于程序正义,手续完备,我连死不瞑目的权利都没有~~~
一念至此,冷汗如浆,我下定决心先发制人,乃摆出户主的威严呼喝:”
辟尘,去拿我的修复箱来,司印小姐,你去煮点稀饭,紫罗,把你老公抱进卧室去。“
喊声一落,大家都起身行动,居然有效,大出我意表——本来做好思想准备,没有人理就算了,劳动人民光荣,勤乃立身之本,自己多做一点也不会马上死。
不过百密一疏,我好象把狄南美忘记了,她款款起身,风情万种的挨近我,在我耳朵边挨挨擦擦:” 猪哥,你带回来那个小姑娘不错哦,跟我年轻时有几分象。“
我没好气,闪电出手,立刻招来她一声惨叫。这声惨叫把辟尘都吓得滚出了房间,到处看,看到我捏着狄南美隐藏不力的小尾巴奸笑不已。
来不及和她再理论,辟尘告诉我修复箱准备好了,我跑进房间,仔细检查暴蛛的心脏部位。异物探测仪在它周身慢慢游走,到达腹部中心位置的时候,发出嘟嘟的声音,屏幕上显示是酸性金属物体,呈现子弹形状,事实上那就是一颗子弹,埋在正腰部肌肉之下,陷入了经络和蜘蛛软骨的覆盖包围之中。暴蛛只有一条主要血管供氧,而这条血管恰恰被子弹瘤所压迫,难怪会使心脏出现如此无所作为的状态。

探测清楚,我取出锋利的瓷制手术刀,拿刀干什么,因为我要动个小手术,为什么动手术,因为它身体里有东西要切掉,有什么东西?要拿出来看一下才知道。为什么用瓷制的刀?因为我要坐飞机过安检,为什么坐飞机?因为我是猎人要去出差。为什么你是猎人却要救我们,因为”
砰“.以上一段问答来自我和紫罗,最后一声” 砰“
是我一拳把她打昏过去的声音,这个笨蜘蛛爱夫心切,看我拿出刀来,立刻抱住她老公做蛛体掩护,然后开始主持爱心问答三十秒这种没有水准的节目,以我的耐心和她的智力,能够坚持到第六关才动手打人,我已经很佩服自己修身养性程度如此突飞猛进,实在造诣非凡。

辟尘非常配合地把紫罗拖走,看我已经很自觉的给医患双方装上了呼吸器,它就动手把暴蛛所处的空间变成了完美的真空手术室表皮,肌肉层,避开经络,异物出现在我眼前,不出所料,果然是内部筋肉包裹子弹而成的瘤压住了血管,时间不算短了,血管已经有点萎缩。我看清楚它的结构,小心的下手把它切除,血流渐渐恢复正常。它这条命应当是保住了。暴蛛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眼睛一睁开,脸上立刻有欣喜若狂的笑容,不过第一件事还没轮得上感谢我,先一头扑出去找他老婆,两个人发出唧唧喳喳的声音,我一个字听不懂,有老婆就是好啊就是好,我多少有点失落,悻悻收拾修复箱。走出客厅去。俩蜘蛛上来把我拦住,扭来扭去,估计是表示感谢。还不停把我往椅子上面拖。真是麻烦,不会要三拜九叩行大礼吧,真要那么隆重,也等我换件衣服啊。

我一相情愿过了头,辟尘终于忍不住上前管教我:” 猪哥,紫罗他们有话说。
“ 他们跟我说的情况,简而言之就是,暴是被猎人打伤的,那个猎人名叫保罗,紫罗跟踪过他,他也是住这间公寓。
这间公寓?奇怪了。这是江左司徒指定要我住的地方啊。难道说江左司徒在我之前,还找过另外的猎人来?那个猎人肯定没有完成任务,否则也轮不到我倒霉。那他又上哪里去了呢?

我琢磨得头痛了,抱着脑袋哼哼唧唧。南美这时候跳下窗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存心要我失血过多而死,一面问紫罗:”
猎人干吗要追你们啊,我记得你们没上他们的追捕榜啊。“
不错,这也是个问题。八神草蛛虽然有幻形能力,却一向不出入人类世界。怎么现在变态成了跑到迪吧跟人打架的。暴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看:”
你们的研究机构发现我们的心脏能够大幅度延缓衰老,能卖高价。所以现在有无数猎人来追我们,以前的地方不能住了。“
哈,这倒是符合猎人们的一贯原则。谁去追上个月在东京犯下十五条命案的吸血鬼?大家把头一起往左看,好象见到上帝在那发面包。谁去追印度尼西亚失控的那条疫龙?这次头都往右,好象地心引力改了道。谁去抓食金兽?哗啦一声,所有人拼命挤上去领牌子,一边尖着嗓子对任务管理科的长官歌功颂德,说人家气色好,身体壮,老婆漂亮,儿子聪明,天晓得那是一只阉海东青,生平不近女色,当场就要对大家翻脸。我在这种场合最吃亏,经常被踩在地上当垫子,有一次实在被踩狠了,干脆建了个防护罩睡起觉来,被人叫醒的时候所有同仁都在我三步开外,追踪课教官小田笑容可掬的对我说:”
我对你自觉自发申请去追捕飞天蛇金的英勇行为表示十分赞赏。“
出任务的牌子丢到我面前,他跑去和人家开始商量我被咬死以后该凑多少分子处理我的丧葬仪式,追封五星会不会太过隆重~~~
向脸有戒备之色的蜘蛛们摇摇手:” 放心,我还年轻,我妈也死了,用不着你们的心脏。“
一边说一边烦恼冲天起,我站起来团团乱转,一股浊气上涌,实在忍不住了,一脚踢向墙壁。轰的一声,硬生生把上好木质墙裙踢出一个大洞,土木飞扬,钢筋外露。辟尘哎呀一声,立刻跑去拿扫把:往地上丢点垃圾比在它头上拉屎还大件事呢。可气的是狄南美,阴阳怪气的微笑着,轻轻说,继续踢,继续踢。言下之意大概是反正也不用她付维修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