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呼不去
菜场一屠夫
而这诗所写的主人公,此时就在三千里之外~~~~~被笼罩在白饭逼近的阴影中,卖着肉~~
庄家集,一场例行的大采购运动正在庄秦的肉案前如火如荼的展开,只见一头足有三百斤的大猪横陈其上,眉眼安详的等待被大家分而食之,完成一生夙愿。一边厢,庄秦正不耐烦的拿着剔骨刀瞧着桌子吆喝:"排队,排队,那谁,鱿鱼丝,你要的猪头我给你留了,你别挤行不?你都把紫叶花瓣踩到地上了,我说,紫叶花瓣,我帮你出头,你要不要马上爬过来偷我的搭头肉啊,排队排队。"
在他对市场秩序的有效监控和对投机倒把分子的严厉打击之下,肉案前的混战很快告一段落,七大姑八大姨站成了一个长长的单人纵队,连绵十米,并且还有生力军不断加入,大家对此显然习以为常,因为很快就有人拿出了报纸,毛线针,小马扎,象棋和掌上股票仪开始接受市场信息,就在此一片祥和气氛中,突然有人惊讶的说:"唉,今天马戏团游行吗?"
只见集市中心的街道上,一头戴着黑色游泳帽的雪白大狗正步履悠闲的一路走来,而它的身上,居然还端端正正坐着一条横眉怒目的小黑鱼,这条鱼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狂燥,好象立刻就要跳起来顺谁的脸抽上一尾巴似的,害得那条狗不断的解释:"小鱼啊小鱼,不要扯我的毛啊,偷你围裙的是火焰嘛,我是只好狗,我不偷人家底裤的~~~"
小鱼不理他,另一个声音忍住笑说道:"你偷得还少啊,以前住重庆的时候,七星岗的婴儿哪个有尿布用,都遭你洗白了!"那是白饭,正坐在他尾巴上正一晃一晃,哼着信天游,
那大狗有点不好意思,摆摆头,自言自语的说:"唉,说了半天,火焰呢?"
仿佛为了回应他这句问话,肉案前的队伍突然炸了营,集上第一美人冰丁嫂的尖叫声贯彻长空,回响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哪里来的死猴子,居然偷我的猪尾巴!老娘定了两个礼拜都没买到~~~~"
众人寻声望去,冰丁嫂的手心里,竟然抓着两根尾巴,一根光秃秃白雪雪,乃是上好的猪尾巴,拿来或卤或炒,滋味奇妙,另一根蓬茸多毛,呈烟火色,且还在不断颤抖中,顺着这尾巴往上看,盗贼中的王者火焰之河,正一脸不可思议的蹲在冰丁嫂的手指尖上,失神的喃喃:"我已经四百多年没失过了手啊,上一次还是白饭用电饭锅耍赖罩住我~~~~难道我退化了!!!"
远远的,白饭对小鱼叹口气说:"看看,家庭主妇不好惹啊~~~"
有人在屠夫刀下动肉,庄秦自然容让不得,火焰犹在喃喃,猛然间听到破空之声呼啸而来,如雷霆尖叫,万兽生嗔,好猴子,虽然失爪于欧巴桑手下,总算灵性未失,那尾巴从冰丁嫂手中刷的抽出,跳起身来,模仿奥尼尔空中盖帽姿势,对着半空猛然一尾劈下,叮当,一把硕大的砍刀飞坠地下,当即把正仰头看热闹的箫诉流芳脑后那一根大辫子截成两片,一片颓然落地,一片欲迸欲裂成千万青丝,却还在她脑后苦苦支撑,流芳伸手一摸,大眼一闭,泫然对庄秦道:"庄哥哥,你终于肯要我了!"
庄秦丢了把刀子,暴跳如雷,正绕回案后,抢了一把剔骨刀出来,就要追杀火焰,猛听到这情深款款的一声,吓得当场起来,结结巴巴说:"箫家妹子,莫要胡说,今日天如此热,可见春天已经过了,等明年吧。"
流芳含羞抬了抬自己的买菜篮子,拿中间一根萝卜挡住了脸,娇滴滴道:"庄秦哥哥说笑了,不是十五年前你在我家门口立誓,这辈子再动我头发一根拇指,就要娶我为妻吗?"
庄秦苦起脸,迟迟挨挨道:"不记得了~~~~"。
鱿鱼丝上前打抱不平:"庄家兄弟,你可别昧良心啊,当年是你拼命要割了流芳妹子的头发去换糖吃,给人家老爹抓住,在门口起毒誓的,四乡八里都听见,没得赖了,我说,这是好事啊,喜事啊,今天的肉不给钱了吧?"身后诸位八婆轰然叫好,紧接着便开始了以叫号抽签的方式对案上猪肉进行了YY式的瓜分。
庄秦平时横行霸道,却是个一诺千金的主,此时给人家翻出陈年旧帐来,欲辩无从,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木了半天,忽然发一声喊,伸手抓起那扇诺大猪肉扛上肩膀,撒腿就跑,他身轻如燕,力大如牛,三两下晃出人群,向东边奔去。
古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古人当然有道理,不然庄秦就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刚跑出两米远,就看到了一团白饭,正在对他唱个大喏,说道:"庄秦人屠,一别多年,请将织梦城地图拿来一观!"
两个小时之后,适才这一幕仍然在道上保持不变。庄秦背着猪肉呆若木鸡,而他身前好整以暇站着的一团白饭,一条黑鱼,一只大狗,一只猴子,却围起一块石头,不知从哪里摸了一幅麻将出来,东风白板打得正开心。看起来猴子是大赢家,因为除了他之外,其他伙伴身上都或多或少,穿上了各色内衣,其品牌之丰富,款式之齐全,完全可以类比"维多利亚的秘密"刚刚在米兰开的那一场新装秀。火焰听到大狗如此说,十分感动,伸爪过去摸摸他的毛,深情的说:"大狗,我们不愧一场内衣兄弟,不瞒你说,这些就是我前几天去米兰一锅端过来的!"尾巴上套着一条蕾丝T-BACK内裤的黑鱼丢出一张七饼,说:"从仓库里?"火焰不以为然的看看它:"不是,从T型台上。"白饭接着解释:"然后那天'维多利亚的秘密'就把这场秀的名字改成了:人体之美夏季皮肤展!"
他们聊天聊得好不快乐,庄秦就在一边苦着脸,不过他乃一时俊杰,虽然跑不掉,不过也不甘心就地决杀,让这扇大好猪肉坏掉。所以他运出江湖上失传已久,罕见的大力金刚指,在身前的青石板地上写出几个大字:
上好猪肉,跳楼价,见钱就卖!
这一招破釜沉舟果然奏效,生意瞬间暴好,不出十五分钟,他从大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庭妇女中挤出头来,大叫一声:"卖完了,明日请早。"
这一句出来,有两个地方起了非常的反应。第一是那些跑来买便宜肉的欧把桑们,动作比苍蝇还快,轰隆一声,全部解散了。第二就是正在满头大汗打麻将的白饭,突然间从无数件半透明性感文胸的包围中长身而起,将麻将牌滚得稀烂,大笑三声招呼道:"兄弟们,上,咬庄秦!"
大狗气急败坏叫出来:"喂,你笃定放炮的,来这一手!"没说完,猴子和鱼已经扑了上去,转眼将庄秦放倒在地,只好抓下耳朵上那两件小可爱黄花背心,悻悻的也过去补了一口,把人家手上死死抓着的最后一块肉给吃掉了。庄秦哀伤的说:"天哪,我最后的宝藏,洪水猛兽滚刀肉啊。我放了药回家给耗子吃的呀~~~"
搞定了屠夫,小鱼有点不解,愤愤的问白饭:"他很稀松平常啊,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发动?早应该上前一口咬掉他的鼻子。"
白饭摇摇头:"非也非也。你猜,白饭生平最怕什么?"
小鱼藐视它一眼,表示你再低估我的智力我就吃掉你,答道:"馊掉啦!"
白饭点头:"正确,不过我还怕一样东西,就是辣椒炒肉,而庄某人,正是此中高手!"
从庄秦手中取到了前往织梦之城的地图,白饭和它的团队继续向既定目标进发。走了半天,到了一江水边,大家忽然都饿了。
饿这个字,在白饭的生命中无处不在,如同一段生而追随的恶梦,日日夜夜重复。要知道无论是狗是鱼,还是最爱挑食的猴子,甚至猫猫的猫猫,或者猪头的猪头,到了真正饥荒的所在,就连白饭也是吃的。
因此一看到自己的伙伴眼光变绿,白饭立刻十分机警的跳离大狗的尾巴,攀到头上的那根树枝上,一抬眼,却又和猴子打了个照面,对方的口水已经搞得下面那江水有反季节发洪灾的趋势。这一惊非同小可。已往的经验告诉它,要是这三位老大没吃饱的话,哪怕是帝释天亲临,也会被在火泡上咬个缺缺,决不可能全身而退的。正惶惑间,小鱼忽然叫起来:"唉,那边有家饭店啊。"
带着一颗感激的白饭心大家来到了这家坐落在江岸附近的饭店,饭店名字取得好,叫做"我在漠北高空",旁边还挂一幅对联"露浓花重",另一边写着"露紧桃生"。大狗搞音乐久了,十分注意音韵文字之学,坐下来就向服务生打听:"这露紧是什么意思啊?"服务生生了好长一张马脸,胸牌上的名字却十分妖娆,叫做:红苓之刹那嫣红 ,对它们解释道:"紧的意思是少啦,露水多的时候就开花多,露水紧张的时候就结桃子,这都不懂,出来混什么?"
大狗被噎得不善,看那游泳帽都冲天而起,引出白饭好奇的嘀咕:"喂,你头上没毛的啊,怎么冲冠的?"它白人家一眼:"我戴假发的。"
把它安抚下去不要当场闹事,大家开始点东西吃。大狗如此容易说话,当然不是归元养气,退一步海阔天空,乃是小鱼按照它一贯强买强卖的行事风格建议,等一下吃完打包,众人走先,大狗再进行强烈的投诉,对方如有半点不从,今天就打到人家关门为止。这个建议甚得大家欢心,于是心平气和,翻开菜单来。
第一道,经典招牌菜。南瓜桃子。
南瓜而已,桃子而已,有什么好经典的?
那马脸嫣红(别生气啊)端着写菜单在一边,说出一番话来,顿时将大家震慑当场。
这里所用的南瓜,出身名门,其祖上原非寻常物,乃是蔬菜中的格瓦拉.当年从农场里长出来以后,不甘于接受被人家随随便便做成南瓜饼或者南瓜羹的下场,和毛桃妹妹自由恋爱被封杀之后,居然自封南瓜大王,揭杠起义,在农场丰收采摘的那一天号召许多茄子卷心菜,一起犯农民作乱,在菜场中四处乱滚,下袢子,设陷阱,摔得四处人仰狗翻,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可惜后来瓜瓤不敌人手,被镇压下去,带头造反的那只南瓜被埋在地下当绿肥,以惩戒后来的青瓜葫芦们老实一点.不过所谓天生我瓜必有用,埋了也要发新枝.次年,在该南瓜,埋下的地方,居然长出了一棵奇异的绿藤,之所以说它奇异,是因为它上面结的东西完全不按章法,有时候结南瓜,有时候结桃子,想结南瓜就结南瓜,想结桃子就结桃子,更过分的是,要是天气热一点,它好象想把一年的东西都一次结完好放假,就结出一种东西,看起来是南瓜,里面没有瓜瓤,却是一只硕大的水蜜桃.将这种怪东西煮熟之后,无论你是用佛跳墙的方法炮制的,还是加点清水白煮的,最后都完全是一个味道,其醇厚如熊掌,鲜美过竹荪,清甜如老火汤,回味悠长如好梦.人一吃之下,无不如痴如醉,如怖如狂,如发神经,如中苗蛊.
一行听到如此美味,大喜,当仁不让要一份再说.再往下看,馨香-糖醋鲤鱼,紫苏煎黄瓜,泥鳅泥鳅,一粒花生,倒都稀松平常,不过有道菜名字就古怪一点,叫做蝶面.白饭对面天然有不好的感觉,实在经常因为这种东西而失恋,所以毫不客气的问:"蝶面是什么东西?蝴蝶形状的面吗?那不是面饼吗?"
嫣红哼了一声,突然放下写菜单,呼哨一声,叫道:"单细胞小农,出来给这些乡下人露一手蝶面绝技!"
话音未落,一团巨大的黑影掠过众人头顶,落在前面,定睛看,来者身材娇小,面目朦胧,因为全体都在一张黑纱面罩里面,而且身上穿着非常之飘逸的黑色长袍,难怪刚刚有那么大的阴影出现,害得小鱼吓了一跳,以为出现了海东青,它一落定,突然仰天便倒,当啷一声好响啊,大家一惊,觉得此人恐怕真的有两把刷子,不然怎么把自己的出场姿势设计得如此奇突?结果旁边的红苓深深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小农,你可不可以把自己的衣服扎进裤子里面去啊?每次都绊到摔跤!医生说你脑积水已经很严重了的!"
这位单细胞哼哟哼哟的爬起来,手伸进面纱去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位置,没好气的抢白:"笨蛋嫣红,世人都知我不穿裤子的!"
听声音,这是一位妹妹,姣姣然,说完这句话,突然之间,她从背后的宽袍子里唰的抽出一把巨大的铲子,大喝一声,猛地埋头开始挖地.
大家面面相觑,白饭问:"她干吗?"
嫣红面无表情的说:"她要找地方做蝶面."
找地方做蝶面?后头厨房不行吗?嫣红摇摇头:"不够隐蔽".
既然只是要求隐蔽,挖到十米也差不多够了吧,都有喷泉冒出来了呀.可是等了半天还毫无动静,猴子忍不住了:"这要怎么隐蔽法呀?看这光景,她是不是已经挖到地心,被岩浆浇成雕塑了?"
嫣红哼了一声,意思你也太小瞧我们兄弟,骄傲的说:"才不会,有一次客人中途不要这道菜了,我们忘记叫她上来,她直接挖到美国去了呢."
做个蝶面而已,居然要挖个地道去美国,这工夫下得有点过了吧.眼看单细胞小农消失在地面以下越来越久,猴子向白饭使了个眼色,假作出去洗手,起身出去了.
不出一刻,突然听到一阵高歇行云的尖叫,以及火焰之河哈哈大笑的声音,叫道:"大家来看啊,有人长了一张蝴蝶脸啊!"
原来,食林中令人望风流涎的蝶面美肴,乃是单细胞小农妹妹.挖地无数尺之后,藏在地底密处,揭开她神秘的面纱,在宽衣服下掏出一大团面,就着地心的热烤得飞软,然后狠狠一脸栽上去,一片形态与大凤尾蝶绝对形神两似的蝶面就出现了.无论世间如何巧手的艺人,都绝对雕刻不出如此富于动态与美感的蝴蝶面,更不可能创造得出在蝴蝶两翅中间的身体上那两个圆圆的小饼形状,巧夺天工,充满真实的力量―――那是单细胞的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