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挨着他,跟他一起看着月亮,似乎没有听他在讲什么。

  

   唐泽笑笑,也不管她明白与否,把他积压在心里的一切,一一说了出来。

  

   一个不说话不回应的女人,也许是最好的倾诉伙伴。

  

   末了,他拉起念的手,问:“想跟我一起去看看外头的世界么?跟我一起离开卧虚山。”

  

   念转过脸,看着他的眼睛。

  

   “念,你是人类的孩子。你和我一样,都不属于这里。我们一起走,好吗?”唐泽侧过身,指着远处的深海,“看到了么,海的另一端,才是你我的世界!”

  

   念的手,从他的手里抽离。

  

   “念……”他有些愕然。

  

   念站起身,抛下他,走出了树林。

  

   唐泽看着她的背影,不明所以……

   卧虚山的日子,单调而平淡,不觉间,唐泽又度过了十来个日夜。

  

   而念,似乎不怎么再跟他亲近,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唐泽不止关心念在想什么,他更关心的是,现在如何才能离开这座孤岛。

  

   海的另一端,还有一场圣诞节的婚礼在等着他。

  

   这一场盛事,他等待了许久。

  

   可是,唐泽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残肢,现在的自己,还可以跟以前一样神采飞扬地站在她面前,抱着她在自己并不喜欢的圆舞曲中共舞么?!

  

   深深叹了一口气,唐泽颓然仰倒在生着短草的软地上,茫然地看着不时从空中飞过的海鸟。

  

   不远处的老树后,一个小小的脑袋悄悄地缩了回去,无声地走开。

  

  

  

   从早晨开始,今天的天空就笼罩在阴霾之下,海面上刮起了割脸的寒风。

  

   唐泽没有出去,一直留在石洞中,百无聊赖地翻看着那本手札。本指望能从里头找出离开卧虚山的方法,但是,没有。他不知道这本手札的主人,也就是念的父亲,到底有没有离开卧虚山。从页末那篇明显颤抖潦草的字迹来看,这个男人至少是尝试过离开此地。

  

   正当他捧着手札入神时,念回来了,手里捏着一个用树叶裹着的小包。

  

   放下手札,唐泽看着念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解开树叶包,两粒小拇指头大小的黑色丸子躺在其中,包裹在浓烈而怪异的气味中。

  

   念把丸子递到唐泽面前,要他吞下去。

  

   “念,这是什么?!”唐泽很奇怪,他的身体已经康复,根本不需要再吃什么药丸。

  

   念把手拿得更近了,似乎一定要他吃进去。

  

   唐泽看着她的脸,面上又糊了黑黑厚厚的污泥,那个月夜下的真面容再次被掩盖得不露痕迹,唯一能见的,是那双圆而大的眼睛。

  

   不过,念的眼神,跟往常有些不一样。

  

   “你要我吃这个?!”唐泽看着那两粒并不可爱的丸子,犹豫着,“为什么要吃它?”

  

   两道他从未见过的凶狠之色从念的眼里刺出,她突然以极快极猛的动作捏住了唐泽的下巴,迫他张开口,将丸子硬塞了进去。

  

   硬硬的丸子,一挨到舌头便化成了水,迅速流入咽喉,一点吐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念松开手,唐泽捂着喉咙,被那种古怪的苦味刺激得眼泪直流。

  

   “你……你……”

  

   唐泽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心口,只觉整条食道都被火焰包围,越烧越旺,似要把他整个身体烧成灰烬。

  

   念在做什么,逼他吃了什么?!

  

   他想抓住念问个清楚,但是舌头像被紧紧粘住了,四肢也越来越不听指挥,力气从每条经络里缓慢抽离。

  

   意识越来越模糊,面前的念,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从两个变成了许多个,深邃的眼神,在他面前划成了一道飘忽不定的线,从他的眉间一穿而过……

  

   唐泽的世界,瞬间沦入黑暗……

  

  

  

  

   哗哗……哗哗……

  

   不间断的水流声刺激着唐泽的耳膜,把他从混沌中一点一点唤回现实。

  

   他缓缓睁开眼,蔚蓝的天空洒下温柔的阳光,却依刺得他又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