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丹枫正是要他武功能全恢复,可以施展浑身本领,这样打败了他,才可以令他心服。乔北溟吞了这颗小还丹之后,但觉腹中一股热气,流转全身,乔北溟运气三转,顿时间精神百倍,连左腿一处未曾打通的穴道,这时经过真气一冲,也自畅通无阻了。于是将铁香炉一拍,高声叫道:“来吧!”张丹枫道:“你的兵器合用吗?”乔北溟大笑道:“你是一代武学大师,我也不是无名之辈,我辈所用兵器,何须拘泥一格!”
张丹枫道:“好,你远来是客,请先发招,”乔北溟并不谦让,道声“有僭”,铁香炉往外一推,转了半个弧形,倏的向张丹枫当头压下,张丹枫笑道:“功力果是不凡,我将近十年不用剑了,今天破例为你一用。”他的青冥宝剑已传给了于承珠,现在用的是一柄自炼的青钢剑。待得铁香炉压到头顶,他一招“举火撩天”青钢剑向上一撩,但听得“当”的一声,那个重达四五十斤的铁香炉,给他的三尺青锋挑过一边,铁香炉上现出了一道裂痕。他的剑并非宝剑,但只是轻轻一划,铁香炉上便现出裂痕,乔北溟也不由得暗暗惊心,想道:“张丹枫果然名下无虚,内功之高,又远在黑白摩诃之上了。”
乔北溟固然暗暗惊心,张丹枫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长剑一挑,虽然将乔北溟的铁香炉挑过一边,但却感到一股冷意,原来乔北溟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第七重,阴寒之气竟从张丹枫的剑尖上传到了他的掌心,透过了他的手少阳经脉,循着穴道向体内进袭,张丹枫的内功深厚,当世无人可以与之相匹,但却也无法闭塞穴道,阻止那股阴寒邪气的上升,张丹枫心道:“这老怪物居然能够隔物传功,邪派中人,确实要以他的本领最为厉害了!”当下默运玄功,将流入体内的阴寒之气,发散出去。
转瞬过了二三十招,张丹枫但觉所握的剑柄其冷如冰,笑道:“乔老怪,你不怕耗损真力吗?你的修罗阴煞功若然伤不了我,事后你最少也得大病一场。”乔北溟吃了一惊,他的修罗阴煞功乃是从白教喇嘛一位大师所留下的武学秘典中学来的,寻常的武学之士根本就不知道有“修罗阴煞功”这个名字,更不要说能够抵御了。如今刚使出来,便给张丹枫一口道破,而且知道他用这种功夫最为耗损真力,他焉得不惊?不待此也,他加强真力压下去,张丹枫的反击之力也随着加强迫上来。看来张丹枫的内功竟已练到“敌强则强,敌弱则弱,因势反击,收发随心”的最上乘境界,但乔北溟这时已是骑虎难下,只好拼着两败俱伤,仍然运用修罗阴煞功与张丹枫恶斗。但听得当当之声,震耳欲聋,张丹枫的剑法展开,端的有如暴风骤雨,变化无方。可是不论张丹枫怎样乘瑕抵隙,却也刺不中乔北溟,每一剑都给他挡开,刺在铁香炉上,转瞬之间,那铁香炉已添了几十道裂痕。
老君殿内,两位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斗得非常激烈,老君殿外,也展开了一场“群羊斗虎”的激战。
且说大内高手、御林军将领和各省武师见黑白摩诃与张丹枫相继出现,吓得魂飞魄散,翦长春无法约束得住,只好任由他们四散奔逃,岂知逃出了道观还未到半里之遥,黑白摩诃又从老君殿内追了出来,黑摩诃大笑道:“各位好朋友不用害怕,你们既然来了,就请留下来多住几天吧!”白摩诃也叫道:“你们不请自来,如今主人留客,人们不留也得留!”两兄弟飞身跃起,施展大擒拿手法,有如飞鹰抓兔,一手一个,抓着便摔,给他摔到地上的,立刻便不能动弹,转瞬间便有三个大内卫士,四个御林军将领和七个武师被黑白摩诃摔倒。
翦长春约束不住部下,自己也随着他们逃走,蓦然觉得脑后风生,黑摩诃一爪抓下来,翦长春反手一勾,给黑摩诃将他震退出三丈之外,摇摇欲坠。
黑摩诃喝道:“好,你能挡我的一招,算得是条好汉,再接一招!”如影随形,翦长春前脚落地,他后脚便到,喝道:“我这一招掌拍你的右肋,指戳你的胸膛,同时飞脚踢你膝盖,你小心应付了!挡得开我放过你。”翦长春不知真假,用了一招“磨圈双推手”,双掌如环,一圈一转,护着上身门户,只见黑摩诃果然一掌拍来,打他的有助,同时飞脚踢他的膝盖。翦长春情知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心想,只好信他的话,勉力招架,若然招架得了,谅他不至于说了不算。翦长春身为御林军统领,武功本属不凡,当下双掌一圈,身形一转,果然将黑摩诃拍他右肋的那一掌化开,并且闪开了他踢向膝盖的一脚,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心想黑摩诃既然掌击他的右助,绝不能同时用这只手的手指戳到他的胸膛,要点他的胸膛大穴也必然要用另一只手,因此他把全付精神都注视着黑摩诃的左手。岂知黑摩诃的印度武功大殊中土,他运用瑜伽术可以使肌肉扭转变形,翦长春为了防备他的左掌,正在避向有方,黑摩诃一声笑道:“你怎么不信我的话?”右臂突然伸长半尺,在他胸膛重重一戳,翦长春登时应声倒地。
御林军将领和各省武师见两个主脑人物都已被擒,群龙元首,更为慌乱,但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四散奔逃,他们料想黑白摩诃分身乏术,决不能同时向四个方向追赶,只看谁人好运,谁人倒楣了。
黑白摩诃出手擒拿了十几个走得较慢的武师之后,目睹他们狼狈奔逃,却并不追赶,守在道观前面,哈哈大笑。
有一拨武师逃向东方,刚刚来到山口,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柔说道:“对不住,要请你们多住两天。”众人抬头一看,拦在山口的正是于承珠。福建武师林金源说道:“于女侠,你劫了贡物,何苦还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于承珠道:“林老前辈误会了,我正是要救你们,你日后自知。”众武师哪里肯信,又怕黑白摩诃追来,见于承珠不肯放过他们,发一声喊,便即一拥而上,于承珠道:“你们不肯相信,对不住,我只好强行留客了。”玉腕一扬,但见金星闪闪,十几朵金花暗器同时打了出来,每朵金花都射中了一个武师,但却并不疼痛,被金花打中的只觉得一阵地转天旋,便即晕倒,原来于承珠用的是花瓣并不锋利的那种暗器,只求打中了对方的晕穴便算。
这一班武师谁不知道于承珠号称“散花女侠”,这是最难防御的一种暗器,众武师又不知道她的金花花瓣已经磨钝,见暗器来得厉害,无人敢闯,只得又再觅路奔逃。
与此同时,逃到南方的一拨武师,也碰到了一位女将,正是龙剑虹,这次劫夺各省的贡物,以龙剑虹、张玉虎二人出手的次数最多,有好多位武师都是她手下的败将,一见是她拦住去路,又惊又怒,广西武师韦国清一马当先,自恃神箭妙技,扑到了离她七八丈远之地,拉开了铁胎弓,箭发连珠,向她疾射。
龙剑虹笑道:“我好意留客,你们却要动武么?”她左手舞起红绸,右手挥动长剑,韦国清平日试箭可以穿过五层皮革,但被她的红绸一卷,利箭却纷纷落了下来。韦国清大吃一惊,他的连珠箭还没有发完,射到了第八支,眼前但见红影翻腾,龙剑虹的红绸带俨似一道彩霞,从天而降,束着了韦国清的手腕,“当啷”一声,韦国清的铁弓坠地,龙剑虹将绸带一收,韦国清立足不稳,登时跌倒,龙剑虹弓鞋一点,踢中了他膝盖的穴道,韦国清空有一身神力,却是再也不能动弹,气得躺在地上大骂。
这一拨武师,有几个以前被龙剑虹杀怕了,转身便逃,有凡个仍要硬闯过去,龙剑虹挥绸舞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但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她用红绸一卷卷走了对方的兵器,顺手便是一剑刺中对方的穴道。她轻功既高,出手又快,不过一盏茶时刻,那几个要硬闯过去的武师都已倒在地上,其余的人,发一声喊,都转身跑了。
逃向西方的这一拨人,人数最多,其中有四名大内卫士,三名御林军将领,另外还有十几位武师,他们碰到的却是武当派的长老七星子。七星子的功夫最为老辣,他恨翦长春擒了他的师侄,对大内卫士和御林军将领特别不留情面,但听得他大喝一声,拂尘疾展,两个最先奔到的大内卫士尚未出招,手腕已被他的拂尘拂中,现出了十几道血痕,接着只听得“喀喀”两声,另外两个御林军将领又被他用分筋错骨的手法一下子便扭断了手臂。众人见他如此凶恶,吓得转身疾跑。
北方路口则是张玉虎把守,他志在生擒,舍刀不用,却展开黑白摩诃所授的罗汉五行神拳和乌蒙夫所授的一指弹功,行拳如风,出指如电。有个御林军将领被他一拳打折了肋骨,另一个大内高手挡开了他的三拳,却被他一指戳中,登时也晕了过去,张玉虎喝道:“我诚心留客,绝不是有意与你等为难。不过,谁要硬闯,我的拳头可不客气。”有几个相信他的武师便抛下了兵器,不相信的则觅路逃亡。
东有于承珠,南有龙剑虹,西有七星子,北有张玉虎,一大班武师东奔西窜,有如无头的苍蝇在关紧了的窗上乱飞乱撞,却如何撞得出去。
四方合围中央又有黑白摩诃镇守,那样四散奔逃的武师都被包围起来,黑白摩诃大展神威,稍远的则用飞石击穴,稍近的则用擒拿手将他摔倒,两兄弟专门对付武功较强的高手。不过一盏茶的时刻,所有御林军将领和大内卫士都被黑白摩诃擒了,其他各省武师也被于承珠、张玉虎、龙剑虹、七星子四人擒了十之七八,其他的十之二三,都放下了兵器,听候处置。符君集、翦长春所带来的人将近百数,无一漏网。
于承珠道:“各位不必惧怕,我若要取你们的性命早就取了,只是你们不肯相信,所以只好委屈你们一下,在这道观里住三天。”四人绕场一周,看有哪几个还能挣扎的都点上了穴道,那十几个放了兵器的,则将他们驱进道观,关在空房之内,吩咐他们不可逃走。那些入愿意放下兵器,本来就有点相信于承珠,何况有黑白摩诃在场,他们自忖,要逃也定然逃走不了,便都唯唯听命。
黑白摩诃哈哈大笑,挽着张玉虎的手道:“小虎子,瞧你的师父去。”一行人等,进入了老君殿,但见剑气如虹,掌风劈面,张丹枫尚在与乔北溟高呼酣斗。
乔北溟见他们进来,知道他们定已大获全胜,心头一凛,掌法稍见散乱,张丹枫笑道:“乔老怪不必担心,我答应今次不伤害你那宝贝儿子,你尽管施展所长便是!”乔北溟本来只是挂虑他的儿子,对各省武师的生死,并不放在心上,听得张丹枫允诺于他,心中想道:“他们这次大败与我何关,我但求能胜得张丹枫一招半式,便足以称雄天下,谅张丹枫以一代武学宗师的身份,断不会要黑白摩诃帮手之理。”是以进入殿内的敌人虽多,他所要对付的也只是张丹枫一人,形势与前没有改变。乔北溟定了心神,与张丹枫争霸的雄心又起,当下再催紧掌力,将练到了第七重的修罗阴煞功全力施展出来。
这时,乔北溟与张丹枫恶斗已超过五百招,但见张丹枫头顶上白气腾腾,而乔北溟面上的黑气越来越浓,一滴滴的汗珠从面上流下;滴到地上,地上的青砖也染成了一片片黑色。张玉虎见这情形,知道乔北溟将所练的阴毒功力尽数发作出来,不由得暗暗替师父担心,他哪里知道师父正以最上乘的内功,把乔北溟从剑上传来的阴寒之气发散。
两人越斗越紧,张玉虎与龙剑虹功力稍弱,在乔北溟阴寒的掌风激荡之下,禁不住有些颤抖,黑白摩诃拉着他们的手,一股热力传进二人体内,张玉虎运用瑜伽气功,龙剑虹运用天山派的正宗内功,引道那股热力,流传全身,身于渐渐暖和起来。他们觉察出修罗阴煞功如此厉害,心中好生骇异。
激战中张丹枫忽地一声长笑,飞身跃起,挽了一个剑花,凌空刺下,乔北溟将铁香炉往上一推,但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蓦然间一声巨响,那铁香炉炸裂开来,散成了无数碎片!小虎子拍掌笑道:“好啊,好啊!”原来那铁香炉早已给张丹枫的青钢剑划了十几道裂痕,张丹枫再以凌空下击之势,默运玄功,一招之间,那铁香炉又给他接连击中了十几下,铁香炉上平添了几十道裂缝,纵然是铁铸的,也炸裂了!
张丹枫笑道:“乔老怪,你服不服?”乔北溟昂然说道:“你不敢与我对掌,我始终不服!”要知乔北溟最自负的武功绝学便是“修罗阴煞功”,他刚才虽然运用“隔物传功”的本领,将修罗阴煞功的阴寒之气,从张丹枫的剑尖上传过去,但到底不如触及对方身体,可以尽量发挥,所以他仍是声言不服。
张丹枫哈哈大笑,忽地将长剑一抛,大喝道:“来吧!”乔北溟双掌一错,“呼”的一声,左掌先到,张丹枫反掌一迎,乔北溟右掌又到,这连环双掌,迅捷非常。张丹枫喝了一个“好”字,飘身一晃,只听得“蓬”的一声,右掌又接上了。就在这一瞬间,但见寒风疾卷,殿上的几尊神像跌了下来,张玉虎与龙剑虹贴身墙角,但觉那墙壁也摇动起来。定睛看时,只见张丹枫与乔北溟各自向后跃出,乔北溟面色灰白,有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张丹枫沉声说道:“你服不服?”乔北溟想了一想,双眉一扬,道:“我仍然未服!”张玉虎暗地骂了他一句:“不要脸!”张丹枫笑道:“怎么还不服?”乔北俱道:“我的修罗阴煞功只练到第七重,待我练到了第九重之时,你敢再接我一掌,我便承认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世上也便抹掉我乔北溟的名字!”
张丹枫道:“你练到第九重,还要多少时候?”乔北溟道:“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张丹枫道:“好,我便等你三年五载。只怕你练到第九重之时,却免不了走火入魔之灾!”乔北溟心中一凛,硬着头皮说道:“那是我的事情,我自有扭转阴阳、妙参六合的本领,何须你来替我操心?”
张丹枫笑道:“你若能练到正邪合一,扭转阴阳的境界,武学上将多添一页新篇,这也未始不是一件好事。好,我等你便是!只是下一次再交手之时,我可没有今日这么客气了。你走吧!我准你将你的宝贝儿子也带走!”乔北溟一声不响,使即迈步走出,但见他仍是步履如飞,黑白摩诃也不禁暗暗佩服他功力深厚。正是:
扭转阴阳夸本领,妙参六合显奇能。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独探灵堂 奸徒来铁府
震惊帝座 豪侠入深宫
张玉虎与于承珠站在门口,目睹乔北溟将乔少少、厉抗天二人带走,甚觉可惜,但想到师父放走他们,必有道理,他们自是不便阻拦。
回过头来,只见张丹枫哈哈笑道:“痛快,痛快!自从在苍山与赤霞道人一战之后,十年来未碰过这样的对手了!”说了这几句话,便即跌坐地上。张玉虎吃了一惊,走上前去,只见师父的眉心间隐隐有股黑气,他跌坐地上,头顶的白气越来越浓,过了一柱香的时刻,眉心的黑气才渐渐消退。张丹枫一跃而起,笑道:“修罗阴煞功果然厉害,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张玉虎甚是担心,问道:“怎么?”张丹枫道:“也不怎么,我损失了一年的功力,乔老怪则不但要损失一年的功力,回去之后,还得大病一场!”众人不禁相顾骇然,以张丹枫这等深厚的内功,还得损失一年功力,乔北溟刚才那两掌厉害可知!黑魔诃道:“修罗阴煞功本来源出我国,但现在我们的国中却已失传,想不到反而在神州得见。这种功夫,甚是损耗真力,练的人非到必要关头,不会轻易使用。这种功夫虽然厉害,还是不练为妙。”张玉虎听了他们的谈论,这才知道乔老怪在峡谷之会,被众人围攻之时,也不肯施展修罗阴煞功的道理。
张丹枫笑道:“小虎子,你们这次的事情干得非常出色,不枉我和黑白二兄教了你这几年。”又对黑白魔诃笑道:“你们两位也可以做成一桩空前绝后的大生意了!”原来黑白摩诃到苍山探访张丹枫,听说到各路英雄聚劫贡物的事情,而且主持的人便是周山民和他们的徒弟张玉虎,他们本来是专门和绿林道做珠主买卖的,听到这个消息,自是欢喜无限,所以与张丹枫同到京都。于承珠则是在赶来参加峡谷之会的前两天,便已接到了师父托丐帮传来的讯息,而且约下了在京中相见的地址;正是因为于承珠知道了师父定然会来到京都,所以她方敢一口承担,设下了救各省武师的妙计,与七星子到北京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