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大的祸事,但也并非无法补救。
蝗灾的威力是长久的,也正因为如此,只要朝廷救援得当,还是能够挽回万千百姓的性命。像水患,一下子就将房舍冲倒百姓横死,即便朝廷插手也毫无意义。但蝗灾不同,蝗虫吃的是地里的庄稼,很多百姓家中也是有存粮的,是吃撑不到第二年丰收,却也不至于沦落到丁点儿储备全无。
只要、只要救援得当。
谁也不曾想到,这厢朝廷刚准备下令开仓赈粮,那厢却传出了要让圣上下罪己诏的说法,还道这是老天爷看不过眼贼人抢夺江山,这才降下罪罚,又牵出了多年前北地一带连年灾荒的陈年往事。
南陵郡各处还是歌舞升平的,但隐藏在暗处的杀机却已涌现。
翰林院本身倒是不管这些事儿,可翰林官却是轮班在圣上跟前侍读的。连日里,圣上的心情都十分得不好,连带翰林院也跟着风声鹤唳,唯恐被迁怒。
哪儿都不缺老油条,自然也有欺压新人的习惯。
好在,就算欺压新人也是欺负去年那一届刚考上的人,像状元榜眼就在短时间内被连续安排了好几次,至于探花郎……
得有多疯才会去搞刘侾呢?那可是圣上的女婿!
刚开始,窝头也没太在意这个事儿,他也曾被轮过到几次,频率是比以前略高了一些,但还算在正常的范围内。再一个,他其实并不惧怕圣上,况且圣上也不是那种息怒形于色之人,就算心情不好,最多也就是拉着脸摆手让人走,并不会真的发火。
直到……
太子出事了。
混乱就在一瞬间,仿佛前一日还国泰民安,后一日宫门紧闭,整个南陵郡实行了宵禁制度,哪怕是白日里也没人敢出门,只因各大街巷口都是兵丁。
衙门里倒是照常运作,甭管怎么样都牵连不到翰林院这种非实权部门。
另外,驻守在南陵郡郊外的将士们进入南陵郡,越过京兆尹把持住了整个南陵郡。
据说,京兆尹的脸色堪比陈年老锅底。
但显然,眼前的一切都是有人授意的,京兆尹明智的选择了退避三舍。
旁的地方闹成这样,翰林院是没受到牵连,气氛却也跟着凝重起来。
窝头隐隐想起了多年前的济康郡,当时因为蒋郡守的某些作为,济康郡也曾一度**,不过那时候派兵封锁城门的是安平王世子。
安平王世子在去年就离开了南陵郡,再度率兵北上,去抵御边界处的蛮夷。
因为刘侾的亲妹妹就是安平王世子妃,窝头倒也知晓了一些内情。大概就是边疆不太稳当,而一直负责驻守边疆的安平郡王则在去年对敌时受了些伤。他本来就是上了年岁的人,身上的担子又重,就算伤势尚可,为了以防万一,圣上还是派了安平王世子前往相助。
外患,内忧。
最可怕的是,隐隐的开始传出消息,说是太子逼宫……
窝头是不信的,他曾经在宫里的御学待了六年之久,跟太子倒谈不上有多熟悉,却也是见过好多次的。逼宫,听着就不像是那人能做出来的事儿。最重要的是,太子虽为圣上嫡长子,手中却没有任何实权,并不曾掌握过兵权,在没有一兵一卒可以使唤的前提下,贸贸然的逼宫……
刘侾都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太子啊,他的脑子起码抵得上三五个刘侾!
莫名被当成了智商衡量标准的刘侾,这会儿也是被困在了自家府上。并非永平王府,而是公主府。
要知道,当今太子是皇后亲生,而三公主虽非皇后亲生,却是皇后养女,况且跟刘侾关系极好的三皇子也是皇后所出。
于是,公主府也被围了。
明面上还没这般夸张,但也确实有人上门警告,让乖乖的待在府上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能轻易离开,至于食物一类自有人会送上。
刘侾怂怂的待在了府里。
他比窝头还懵逼,却也知道这档口自己是派不上什么用处的,只能选择相信他大舅哥。
就是太子。
毕竟,除了信任也没旁的法子了……
另一边,窝头也知晓了刘侾“请假”的事儿,他隐隐觉得不对,可想起刘侾以往也经常这里不舒服那里不得劲儿的,就感觉请假好像也不算什么太离谱的事儿。
但他还是回家跟他奶说了这个情况。
杨冬燕顿时就警觉了。
“太子逼宫?刘侾……他请假不上衙有啥奇怪的?打小念书就不上心,去个家学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不是头疼就是腚疼的……你再给我仔细说说,啥叫太子逼宫呢?”
窝头将他知晓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杨冬燕,当然他还记得在说这事儿之前,刻意屏退了其他人。
这事儿不光要瞒着丫鬟婆子,更不能告诉他爹娘。他爹知晓了还成,**话,只怕二话不说就又摔了个屁股墩儿。
“……那照你这么说也不对呢,就算太子真的是刘侾那种二傻子,他就不该去逼宫呢,你看刘侾他也没逼死刘仁,好继承二房的钱,更不能逼死刘修,谋夺永平王府的家产啊!可要是太子比刘侾聪明,那就更不能这么干啊!”
“那奶您的意思是?”窝头迟疑了。
杨冬燕有个屁意思啊,已知的条件太少了,甚至无法保证消息的正确性,就好像告诉你某家的孩子今年几岁,让你猜他们家有几套房,你能猜得出来吗?
“翰林院最近也没大事儿吧?去年刚考了会试殿试,今年要是没啥事儿的话,你索性也跟着请假?”杨冬燕建议道。
窝头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摇摇头:“恐怕不妥,我还不知道刘侾到底是自个儿请假,还是上头不放他出来。万一是后者呢?我主动请假倒显得心虚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杨冬燕认真的想了想,索性拍板道,“那就老实待着,对圣上多一点儿信任,也对太子多一点儿信任。要我说,太子要是真的在毫无后手的情况下逼宫了,还不如改立三皇子为储君呢!”
杨冬燕对太子并不了解,主要是因为她上辈子是跟太后一辈儿的,而太后跟前只养了一个三皇子。太子甚至没养在皇后身边,从三岁以后就跟着圣上,由圣上手把手教养出来的。
所以,要相信圣上不会教出个蠢货来的。
呃,三皇子不算,那是太后养大的。亦如,刘侾并不能代表永平王府的平均智商一般。
杨冬燕腹诽了好一阵皇室的事儿,又好生安慰了一通窝头头,自然最后又是以好吃好喝作为结尾。
说起来,每到吃大餐的时候,杨冬燕就特别想念猪崽。
猪崽多好呢,还没嫁出去的时候,甭管家里做了多少好吃的,都不用发愁吃不完。而且,猪崽吃饭可香了,有猪崽陪着都能多吃好几碗饭。可惜呀,猪崽她嫁出去了……
窝头一看到他奶又开始叹气,立马就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下一刻,他就让人喊了猪崽的替代品——胖饺子过来。
这也是没办法,尽管自家有三只小猪,但事实上猪小妹和小小妹跟她们的大姐并不是很相像,起码在吃饭这个事儿上并不算太像。倒是小杨氏,跟猪崽不愧是亲母女俩,但杨冬燕并不稀罕小杨氏,反而每次多看几眼就上火。
万幸的是,家里还有个胖饺子。
而且不用担心饺子将来会嫁出去。
饺子其实不算胖,以前是有些奶膘的,但如今看起来与其说是胖,不如说是壮。
等敦实的饺子一溜小跑着过来后,看到这满桌的菜肴,敦顿时忍不了大声的吸了一下口水,随后抬头看向窝头:“大哥哥你真好,有好吃的不喊馒头只喊我!”
窝头:……
大兄弟,你这话有点儿挑拨离间的味道啊!
本着对饺子的信任,窝头默默的嚼着饭把这心里话给咽回去了。
饺子真不愧是猪崽的亲弟弟,继承了猪崽吃啥都香的天分。只是他年纪还小,到底不如猪崽能吃。
于是,这一顿祖孙仨人都吃撑了。
窝头跟饺子一起跟杨冬燕道了别,随后他就领着饺子回去了。窝头是有自个儿的独立院子的,跟他媳妇孩子一起住。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先把饺子送回去吧,哪怕有丫鬟跟着,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说真的,窝头还是挺享受这种傍晚凉风****的感觉,尤其在家里他会特别轻松,是真的什么事儿都不去想,安安心心的饭后散步。
结果在快要走到二房院子的时候,饺子忽的抬头道:“大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好听的名字?”
“魏饺子。”窝头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随后自己先一怔,又问道,“好端端的,提名字做什么?噢,你要开蒙了。”
“我不想叫魏饺子。”饺子一脸气鼓鼓的表情,他本来还没那个概念,直到他前不久知道了馒头的大名。
馒头啊,就是那个傻乎乎的馒头啊,跟饺子这个名字村得如出一撤的馒头啊!
他的大名居然叫作魏继业。
魏承嗣、魏继业,一听就是亲兄弟。
那他呢?魏饺子?
窝头认真的品了品,觉得这名字确实不太好。于是,他道:“明个儿派人给你大姐去个信儿,就说老太太想她了,让她回家一趟。顺便,让她给你起个名儿。”
饺子一脸怀疑的看着窝头,仿佛在说,明明你轻松能办到的事情,为啥还要找我那已经嫁出去的胖大姐?
但他不敢,因为每次他只要跟窝头大小声了,他三姐一准儿会拧他的耳朵。左三圈右三圈的,还专门拧右边的耳朵,他一度认为自己的右耳比左耳大了一圈!
窝头把人提溜到二房院子里,看着他跟奶娘、丫鬟进去了,这才转身离开。
他觉得这事儿办得就很好,一方面是让他奶看到了久违了的猪崽,另一方面也好叫猪崽安安心。即便商户人家接触不到宫中秘辛,但如今城中气氛凝结,像酒楼饭馆是受影响最大的地方,正好略提醒一下。
彼时,杨冬燕已经准备入睡了,只是在入睡之前,她吃了好几块山楂片。
“以后记得提醒我,喊饺子来吃饭只能是早间、午间!哎哟,我差点儿撑**!”
念念叨叨了好一阵子之后,杨冬燕这才安然入睡。
结果她都闭上眼睛了,猛然间,垂死病中惊坐起。
如果说,被太后养大的三皇子并不能代表皇室的平均智商,亦如刘侾那般……
但刘侾是她养大的啊!
擦,把自己给骂进去了!
第148章
被杨冬燕评价为皇室智商低谷的三皇子, 此时正面临着人生最大的危机。
他快吓死了!
连公主府都被围了,他的王府自然也不例外。
三皇子最早刚成亲那会儿,并未被赐封爵位, 就是作为光头皇子分出去的。当然,就算他脑袋上并未爵位, 身为皇子, 还是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那个,谁也不会想不开去折腾他。
不过,那是从前了。
自打去年,刘侾以探花郎的身份正式出仕后, 自是离开了御学。与此同时也便宜了三皇子,他终于不用再跟他儿子一起在御学里念书了。顺带的, 圣上也想起了他脑袋上光光的, 随口给他赐了封号和爵位。
理论上来说,皇子是可以被赐封为亲王的,而非异姓王那般, 郡王就是顶点了。
可圣上会这般父爱满满吗?那是绝不可能的。
因此, 三皇子被赐封为郡王, 至于他将来能否成为亲王, 只怕得看新帝了, 为了施恩,兴许三皇子还真能爬到亲王的位置上。
从去年放归自由后,三皇子的小日子就别提有多美滋滋了。别的皇子还要努力在圣上跟前刷好感度,他没那个必要的,就算失去了太后这尊大靠山,但有时候没了才更值得珍惜。亦如刘侾那般,没了老太太后, 家里人都不敢怎么折腾他,还对他心生怜悯。
如此这般,好日子过了一年之后……
三皇子突然就凉了。
确切的说,他被太子逼宫的消息吓得整个人都木了。
比起消息被封锁的刘侾、窝头他们,三皇子知晓的消息肯定会更多一些。可没等他从这可怕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他就被宣进了宫中。
彼时,已是南陵郡宵禁之时了。
原本南陵郡是没有这般讲究的,在年关里,甚至允许彻夜不眠的摆夜摊。当然,在平常的日子里,一旦入了夜,街上的行人肯定是极少的。就算没有限制,除了极个别之外,多数人还是老实在家里待着的,即便是不老实的,都入夜了也该在秦楼楚馆里歇下了。
可今个儿,严格来说不过才掌灯时分,又因为是夏日里,离中秋尚且有好长一段时日,即便暮色已经降临,乍一看,天色还是比较亮堂的。
然而,街上空无一人。
这么说也不对,身着不同服饰的兵丁们驻守在各条街巷的岔口处,对偶尔出现的行人进行严密的排查。
好在,没人敢拦下三皇子的车架。
饶是如此,这么一路往宫中而去,三皇子还是被吓得两股战战。
他得到的消息是比刘侾他们要多一些,可以确定的是,太子的确逼宫了。但以三皇子的脑子,无论如何也猜不透他那位大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好端端的逼宫干啥呢?关键吧,你都要逼宫了,是不是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啥准备都没有,说干咱就干……
一时间,三皇子恍惚中差点儿以为太子被刘侾附身了。
不是啊!就算蠢如刘侾也干不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情!
从某方面来说,刘侾没脑子果然是公认的事实。
只这般,在三皇子差点儿被吓死之前,车架停在了宫门口,之后又有车辇过来将他径直带了进去。
害怕……
等三皇子站在御书房里,面对他亲老子时,他整个人都是木的,周遭洋溢着一种名为害怕的气息。自然,脸上的表情也说明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就是怕嘛!
亲爹老子哟,你儿子胆儿小,求求你别再吓唬人了!
圣上坐在御桌后的椅子上,面色凝重眼神犀利的望着三皇子。
一秒、两秒……
只听到“噗通”一声,三皇子跪了。
前些年,三皇子跟刘侾一起混迹南陵郡东西坊市时,就常听酒楼饭馆里的说书先生说什么气场,别的他没记住,却记住其中一个情节。
大概就是圣上微服私访,然后毫不知情的人被圣上周遭的霸王之气给臣服了……
因为时间太久远了,三皇子也记不住细节了,他只记得当时跟刘侾吐槽了几句,说他咋就从未感受过圣上的霸王之气呢?
好了,他现在感受到了。
就害怕,就腿软,就犯怵。
然而,在三皇子跪倒在地的那一瞬间,圣上面上的凝重神色瞬间被满满的嫌弃所取代。但问题是,戏都演到这一出了,这会儿中断也不合适。
圣上只迟疑了一瞬,就再度恢复了先前凝重的模样,先是冷哼一声,随后沉声问道:“对于那个孽子的事情,你有何看法?”
三皇子迷茫的抬起头,缓了半天才意识到圣上口中的“孽子”指的是他大哥,也就是传闻中逼宫的太子殿下。
“有什么看法?”三皇子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随后猛的拍了一下大腿,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后,才道,“蠢得哟!”
说真的,因为三皇子本身就不聪明的缘故,能被他评价为蠢的……那绝对是真的蠢。
撇开伺候的宫人不提,先前被他说蠢的大概也就只有刘侾了。
太子是第二个。
圣上差点儿没维持住表情管理,他简直要被这蠢儿子给气笑了,轻咳一声后,他才道:“还有呢?说!朕给你机会,你大声的说!”
三皇子寻思了一下……
这是罪名已定,所以找他过来一起骂愚蠢又犯上的太子?这倒是不难的,以前他就没少跟刘侾一道儿叨逼刘修、刘仁。
认真的回忆了一番,三皇子张嘴就来:“他太蠢了!蠢也就算了,还烦人,特别讨人嫌!以前就是这样,我不用功咋了?我也没碍着他,凭啥他就非要这般用功的衬得我一无是处呢?”
这说的是刘仁,在刘侾还没遇到魏窝头这个克星之前,身为亲哥的刘仁,简直就是刘侾此生最大的劫难。
能想象吗?同为亲兄弟,一个爹娘生的呀!偏生,当哥哥的打小就勤奋用功,年少时就顺利得通过了乡试,尽管没能立刻通过会试,但刘仁考上二榜进士的时候,也不过才二十有一。
而当弟弟的……
刘侾一度认为,刘仁生来就是克他的!
好巧,三皇子也觉得太子是故意搞他的。
“咱们得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儿,这辈子才能投胎到皇室里头?都已经投胎成为皇子了,就不能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吗?非要闹着上进,非要刻苦用功,他是能考状元还是能当官呢?我就觉得他不对,处处都不对,结果你们人人都说是我不对。我怎么了?我都是皇子了,我为啥还要往死里逼自己呢?逼死了自己,谁知道下辈子投胎成啥了呢?”
一开始,三皇子是真的靠回忆那些年跟刘侾一块儿吐槽刘仁来应答的。但慢慢的,他就找到感觉了,说起来顺畅极了。
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刘修吗?
刘侾的兄弟姐妹多,尤其他还是家中的嫡出小少爷,头上一群亲哥堂哥们。最关键的是,哥哥不在于多,在于质量好。
偏巧,刘侾的哥哥们不光数量多,质量还各打各的好。哪怕刘修其实对刘侾掏心掏肺的,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是刘侾的噩梦。
就好像太子也是三皇子的噩梦一般。
“学文也就罢了,好歹待在课堂里能打打瞌睡,可他凭啥还要习武呢?连骑射倒是没啥,他怎么就非要跟兵法杠上了呢?刀枪棍棒都不够他折腾的,还学什么排兵布阵,有这个闲工夫睡个大头觉,您说多好呢?”
“他自个儿上进也就罢了,还督促我上进。我为啥要上进呢?我上进了他真的就不难受吗?哦,是不该难受的,反正就算我努力用功还是比不上他,他难受啥呢?”
“人生哟,最尴尬的不是不努力,而是努力过后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蛋子!”
“要我说啊……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人不努力怎么会知道自己努力也没用呢?有梦想是个好事儿,那就老老实实的在梦里好好想啊!”
三皇子还是保持着跪姿,双手却并非规矩的放在身侧,而是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数落着这些年来太子对他的诸多迫害。
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人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有个优秀的兄长,作为对照组的三皇子哟,他觉得自己跟刘侾绝对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上辈子都是黄连成的精!
“那个孽子胆敢逼宫,朕决定将他圈禁一生!”
忽的,圣上开了口,且一开口就是放大招。
三皇子又懵了。
不过仔细想想,太子都有那个胆子逼宫了,好像圈禁也不是什么太过严厉的惩罚吧?换个人,敢做出这等忤逆的大事儿来,那还不得人头落地?
这么一想,三皇子就淡定了,他还重重的点头:“对!把他关起来!”
圣上目光幽幽的看过来,似乎是在观察三皇子的表情,半晌过后,他才道:“你认为将前太子圈禁是对的?”
不是孽子就是前太子,三皇子品了品这个话,觉得他父皇应该是已经被愚蠢的大哥给气疯了。
关键吧,这个问题有个很严重的漏洞,他除了说对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吗?说不对,说不该圈禁?那是该将人放归自由呢,还是直接搞死呢?
三皇子自认为比刘侾聪明太多了,他很快就做出了决断:“对!他都犯了大错了,是该圈禁起来。”
圣上好似满意的点了点头:“也成,不过他原先是住在东宫的,朕打算给他修建一座新的府邸,考虑到他后半辈子都要在府中度过了,府邸还得略大一些,假山流水少不了,最好圈个大一些的园子。他原先跟前只有太子妃并两位侍妾,人数还是太少了点儿,等下次大选,朕多给他点几个美人。另外,朕记得你府上养了好几个戏班子?”
三皇子:……
他不该在这里,他应该原地挖个洞低头钻进去。
不是啊,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美好生活吗?!
能够待在府里,什么事儿都不用做,吃吃喝喝美女在怀,还有园子、戏班子……
三皇子一脸若有所思的看向圣上,他不知道他是个小傻子,更不知道就他那点儿城府,这会儿几乎就是将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早知道逼宫后就能直接变成人生赢家,我一定会抢着逼宫的!
——好像现在也不晚?那不如逼个宫试试看?
圣上一口血更在嗓子眼里,蓦地,他猛的拍了一下桌案,大吼道:“朕打算立你为太子!”
三皇子只花了一瞬间就决定要逼宫了,但他还没想清楚要如何才算是逼宫,不过这不要紧,他可以去跟他大哥讨教一下。想到这里,他的思维就发散了出去,满脑子都是下届大选他可以多挑几个美人,还有戏班子,对了,他的府邸太小了,而且都那么多年了,也旧了,是该翻修扩建一下……
然后他就听到了圣上后头那个话。
当场,三皇子两眼一翻,咣当一声仰面晕了过去。
这难道还是挺高的,可别忘了他方才是呈跪姿的,整个人是仰面倒下去了,但他的双膝还是跪着了,这么一来,差点儿就给他把老腰给闪了。
于是,才厥过去一瞬,他就被迫清醒了过来。
哎哟了半天,三皇子才将自己摆成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俗称咸鱼瘫。
他整个鱼……哦不,整个人都不好了。
“父皇啊!父皇您不能这么做!您这般做法是弃天下黎民百姓而不顾!是枉顾先祖父的遗志!是……是想逼死您最爱的宝贝儿子啊!”
圣上的嘴角抽抽了一下,看口型仿佛在说“凑不要脸”。
不过,沉浸在无与伦比的悲痛之中的三皇子并未发现这一异常,他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仿佛往日重现……
就是当年太后没了时,三皇子也是这般哭得极为惨烈的,甚至看着特别像是想跟着一道儿去了。
上一次,因为其他人也在哭,倒是没特别显出他来。而这一次,整个御书房都是三皇子的个人表演舞台,他哭得了个天昏地暗,仿佛下一刻就能撒手人寰。
储君是个什么概念?
换成旁人兴许还没这般明确的概念,可三皇子是谁呢?就算他一生放荡不羁,那也是打小看着他大哥被父皇母后往死里逼的。一方面,他是生气他大哥这般用功上进,另一方面,他也格外得庆幸自己不用步他大哥的后尘。
然而……
“大哥啊大哥!你到底干嘛要这么想不开呢?逼宫……我看你就是铁了心想要逼死你弟弟我啊!你就是想搞死我!你就是打小见不得我好!哥啊!我要是死了就是被你害死的!哥啊!你要逼宫倒是拽上你弟弟我啊!”
太痛苦了,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储君,就感觉全天下的恶意朝着他扑面而来。
储君的位置太重要了,要做的事情也太多了,还要提前会当上帝王做万全的准备,一举一动都在天下人的眼中。
更可怕的是,储君将来有一天是要登基为帝的,到时候旁的不说,光是上早朝就能要了他的命啊!
早朝啊!那是比御学上课还要早的啊!三更天就要起床洗漱吃早膳,然后就是早朝,接着还要回到御书房处理国家大事,遇到紧急情况熬夜算个啥呢?通宵才是常态好吗?万一再碰上外敌入侵、官员贪污、民间起义……
三皇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绝望的气息,他真的不行了。
他托生到皇后肚子里,是来享福的,不是来渡劫的。
“父皇,您在考虑一下吧,这不是还有二哥吗?”
是啊,还不止有二皇子,另外还有四皇子、五皇子等等。圣上的子嗣放在历代帝王里面算不得特别兴旺的,但好歹也有十来位皇子,这还不算公主,以及早夭的那几个。
二皇子其实是不可能的,他有病。这不是骂人,就是事实。而且跟三皇子的脑子有病不同,人家是身体不好,提前进入了养老退休状态,好生调养的话,还是能再活二十年的。
当然,四皇子、五皇子等人也并给完美的,可要怎么说呢?跟太子比起来,那些人兴许都各有缺点,但跟三皇子比起来,就算有个把小缺点,也完全不算什么了。
毕竟,三皇子他脑子有病啊!
现在就不是他本人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不想让这个国家第三代就凉凉的话,就必须要放弃这个可怕的念头。
三皇子很努力的想要说服圣上改变主意,但同时又忍不住悲呛的哭出声儿来,毕竟甭管他怎么嘴上逼逼太子对他有多不好……那是他亲哥!!
一个爹一个娘生的亲哥啊!
如果当他爹百年之后,登基为帝的人是他亲哥,那他的小日子过得该有多好呢?换成别的兄弟,尤其他跟老四老五老六他们的感情又不好,以前是仗着他爹是皇帝他娘是皇后他哥是太子,他还有一个太后当大靠山,真的是没少在宫里耀武扬威。
所以说,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报应吧?
好巧,圣上也是这么想的。
就在这时,原本咸鱼躺并且哭得跟全家暴毙似的三皇子,隐约觉得自己的脑袋上有人?
介于他如今这个姿势,有人的话也不算太奇怪,毕竟只要是有人从门口走进来,就感觉是在他脑壳壳上一般。
但三皇子还是介意的!
他努力的直起身子,扭头一看……
咣当一下,他又摔了。
“父皇,我说过了,叛军那边是不可能跟老三联手的,只要他们没疯,就知道老三不靠谱。”
前太子殿下……哦不,因为圣旨还没下呢,他就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
此时的太子正一本正经的同圣上说话,听着像是在给三皇子洗白,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就在三皇子陷入了人生新一轮迷茫之中时,就听太子又开了口。
“儿臣知晓父皇正在盛怒之中,但有时候也要稍稍客观一些。那些叛军的确是行为不端人品卑劣的鼠辈,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脑子。”
智商跟人品它不挂钩啊!
很多黑心烂肠的人,他很聪明的啊!
没错,这世上的确是有一些又蠢又毒的人,但就算是两军交战好了,那也要对敌军有着最起码的尊重吧?
太子的意思很明白,叛军只是坏,他们不蠢的!
“好啊!你在骂我!”三皇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却不知道是因为地面滑,还是他本人脚底打滑,第一次起来居然失败了。好在,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最终还是坚强的站了起来,伸出手怒指太子,满脸气愤的道,“亏得我还担心你出事儿了,结果你居然当着我的面骂我蠢!”
“你担心我出事了?不,我看你只是恨不得取而代之吧?”太子一针见血的道。
这里的取而代之,并非指取代储君之位,而是想要替代太子成为那个被圈禁的人。
试想想,盖新宅子,还是那种带着好几个园子的超大奢华大府邸,每届大选还能多得好几个美人,还能白得几个戏班子,都这样了,肯定不会在吃喝上克扣的……
这不就是三皇子梦想中的咸鱼生活吗?
不过,所谓梦想不就是做梦想想吗?别当真哈!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们不能因为我蠢就欺负我啊!”三皇子好委屈,他想念他的皇祖母了。
圣上和太子多了解他呢,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了他在想些啥,顿时忍不住头疼起来。
太后离世也没几年,想想三皇子以前确实是没心没肺的,骤然失去了最疼爱的祖母,确实……个头!
“行了,反正这事儿你迟早也会知道的,说了也无妨。正好,你明个儿出去一趟,去你妹妹处同她说一声,免得她太担心,到底还怀着身子呢。”圣上也不由的叹息一声,若非这事儿牵扯太大,他也不至于连老三都怀疑上了。
尽管圣上说了要告诉三皇子,但事实上却是很笼统了说了个大概。
转天,三皇子就用这个说法回了三公主和刘侾。
此时的公主府自然也被解围了,刘侾当天晌午过后就去了一趟老魏家。
他觉得吧,要说这前尘往事,再没有人比杨冬燕更清楚的了。
毕竟,那些老人没的没,仅剩下的那位安平王府的徐老太君,却是在好些年前就老糊涂了,今夕是何夕都不清楚了,问她肯定也没啥用。
等刘侾过去的时候,杨冬燕正搂着她的大胖孙女稀罕个没完呢。
刘侾产生了跟三皇子差不多的想法,他就不该站在这里,他应该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老太太,我有话同您说。”
杨冬燕看了刘侾一眼,见他一脸严肃,又联想到了昨个儿窝头说的那番话,心下就有数了:“猪崽,你去找你弟弟,他哭着喊着说不要叫魏饺子,你去给他起个好听的名儿。”
猪崽点头:“那有啥问题呢?我一早就帮他想好了名字,二妹三妹也有的,大家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