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其他人还未回过神来,甚至其他孙辈们都不知道她还能捞供品这个事儿,她就来了个现场表演。
徒手捞供品!
嘿哈!
杨冬燕今个儿还没用掉每天一次的机会,偏生今个儿又是大祭,哪怕实际上并不会去祠堂那头,那该有的排面还是会有的。
又因为她想给家里人一个震慑,虽没仔细看啥东西,但她还是凭借着本能,捞了一个看起来最大个儿的供品。
一头猪……
杨冬燕傻眼了。
底下的儿孙们也给吓懵了,这个时候知不知道供品能被祖宗拿走都不是最重要的了,毕竟就算知道供品能让祖宗吃到嘴里,那大家其实还是没想过具体的情况。
陡然间,这么大的一头猪啊,说百八十斤都算是少的了,关键还是生猪,就这么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到了正堂的地上,还在地上震了两下,往王爷跟前滚了一段距离。
王爷低头跟硕大的猪头来了个深情对视,随后原地起跳,真正的惊到一蹦三尺高的那种,紧跟着又啪叽一下落在地上,久久不能回魂。
身为知情者,且还是打小跟着老王爷舞刀弄棒胆子特别大的王爷都被吓成了这样。
由此可见,其他人有多惨了吧?
王妃是紧挨着王爷的,先是被高座上的老婆子弄愣了,随后又见儿子满脸绝望的跪在地上,再就是王爷跪下喊老太太,等她顺势跟着跪倒时,说真的她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压根就没能回过神来。
结果,更大的惊吓就从天而降了。
你以为是一头猪落在地上这么简单吗?不,那是徒手捏住了她可怜的小心脏,吓得她整个儿魂飞魄散的那种程度的惊吓。
更雪上加霜的是,王爷还来了个原地起跳……
总之,王妃受惊过度,两眼一翻身子一歪,成功的厥过去了。
“我也没说啥吧?我都没骂她吧?这是干啥呢?”杨冬燕颇为不解,但还是催促着让赶紧喊大夫。
跪在最后头的刘侾乐呵呵的道:“老祖宗放心,我方才已经同大管家说过了,让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理由就是家里人因为悲痛过度,厥过去了!”
这理由就挺扯淡的,但无妨,反正厥过去是事实,还是有品阶的王妃,所以请太医是非常合适的,连圣上都挑不出错来。
杨冬燕总算赏了刘侾一个笑脸,后者受宠若惊,全然不见他平日里在南陵郡耀武扬威的混世大魔王模样。
“还有谁想晕,赶紧晕吧。”
并没有。
惊吓这种事情就是一瞬间的感受,其他人本来是挺震惊的,可没等震惊到心底,又迎来了惊恐,但随即就被王妃打岔了,情绪这种事儿过了也就过了,这会儿大家都挺好的。
刘二太太在王妃晕过去之后,立马找到了曾经当儿媳妇的感觉,不等其他人开口,她主动自发的上前站到了老太太身后,随即就一叠声的说起了府上的事儿。
是这样的,知情的几人都是默认杨冬燕就算人凉了,但还是对府上的事情知晓得一清二楚。因此,刘二太太没说其他有的没的,只抓住了一件事情来说。
“老太太您可算是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府上就该翻天了!”
“我看你们已经翻天了!这什么情况?谁让你们跑去宫里找圣上求悼文的?谁准许你们去的?”
刘二太太秒速甩锅:“自是王爷做的主,咱们其他人又没能耐入宫面圣的。”
王爷被噎了一下,可他本来就不是那种擅长言辞的,加上刘二太太也没给他任何机会,又滔滔不绝的说上了。
“老太太您是不知道,您这一走,二老爷可算是没人管束了,见天的左拥右抱。他呀,前阵子还跟一个小寡妇打得火热,王爷派人将那小寡妇赶出去,将在外头置办的宅院收回来,二老爷还不干呢,闹着要将小寡妇接回府上来。”
杨冬燕听刘修提过这事儿,但因为是晚辈,刘修只非常简单且客观的描述了一下大概情况,很多细节问题他都是一笔带过的。
但没关系,如今不就知道了?
于是,本来因为那句“大胆婆子”而转移到王爷身上的仇恨,再一次回到了刘二老爷的身上。
刘二老爷一脸的绝望,那一刻,他真当是感觉到全世界的恶意朝着他扑面而来。
“老太太,事情是这样的……”
“难道老爷您没在外头置外宅?没有养小寡妇?不曾有私生子?”刘二太太满脸的怨念,其实要不是因为早先就知道老太太在年前会来府上探亲,从知晓那事儿之后,她就想回娘家了。
诚然,孟家的权势远不如永平王府,跟王妃的娘家蒋家也不能比,可就算这样,也没得让出嫁女这般受委屈的。要知道,本朝的律法里虽然允许男子纳妾,但置外宅养外室,却是处罚了律法的。
也就是刘二太太是个理智的人,要是摊上一个情绪上头冲动不已的女子,搞不好就拼着鱼死网破的后果,直接把刘二老爷给告了。
一告一个准儿好吗?
倒是不至于受刑罚,但削官罢职却是板上钉钉的。
真要是如此的话,那就不单单是刘二老爷倒霉了,连带整个永平王府都得跟着一起丢人现眼。
当然,要是刘二太太没忍住的话,她本人只怕也要被非议。但就因为她忍住了,非但没搞事,甚至憋着一肚子气都没回娘家,还赶在年底最忙碌的时候,帮着王妃一起料理府上的琐事,操办老太太十年大祭所需要的一切事宜。
多么识大体的女子啊!
也因此,哪怕方才被她噎了一下,王爷也忍住了。再说了,这不是仇恨又回归了吗?还顺便升级进化了一番。
再看此时杨冬燕的脸色,那叫一个漆黑啊,真就跟那锅底似的,一副择人而噬的表情。
刘二老爷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
哦不对,他还是有话说的。
“旁的事儿也就罢了,那个私生子是假的吧?反正我是不知情的,当然也有可能某个深爱我的女子,在我离开之后,忍辱负重生下了我的骨肉,又呕心沥血的将他抚养长大,正好那孩子继承了我的聪明才智,考上了举人……”
呔!
杨冬燕操起手边拿来装逼用但其实压根就没喝过一口的茶盏,冲着刘二老爷就砸了过去。
因为太气愤,加上茶水中途洒了出来,准头并不是特别好,却也砸到了刘二老爷的面前,还泼了他一身茶水。
得亏如今是冬日里啊!
得亏先前他们一行人在前头耽搁了不少时候!
刘二老爷刚庆幸了一会儿,随后又笑不出来了。老太太是动真火了,他大概率是要凉凉了。
杨冬燕砸了茶盏后,就开怼了:“就你这副熊样儿,家里这么好的条件,倾尽一切的培养你,连个状元都没往家里拿,考个乡试都考了两次才勉勉强强的通过,还敢自吹自擂的说什么聪明才智?这得有多瞎,才能撇开你的身份看上你?还给你生孩子?你瞧瞧,你瞧瞧!”
指着跪在最后的刘侾,杨冬燕愤怒不已的道:“那才是你儿子!聪明不?能耐不?有其父必有其子!”
刘侾:……???
不是啊,老太太您骂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搞起了牵连呢?他何其无辜啊!
侾哥儿委屈,侾哥儿不敢说,侾哥儿只能跪得再笔挺一些,指望老太太看在他跪得像模像样的份上,能将火力对准他爹,不要再误伤无辜者了。
不知道杨冬燕是否听到了刘侾的心声,还是她本来就没打算再攻击刘侾,反正接下来她的火力是全然对住了刘诰这个倒霉儿子。
火力全开之下,再加上她一贯的好记性,非但将刘诰从小到大干过的蠢事儿都如数家珍的骂了一遍,还自我创新的加上了这十年来,从魏大嫂等人处学来的各种充满了乡土气息的骂人话。
句打句的接地气,句打句的戳人肺。
关键吧,正常情况下,就算祖辈要骂儿子,那也是会刻意遣散孙辈的,没的说让当儿子的亲耳听到别人骂他老子。但杨冬燕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气疯了,骂了个够本后,还勒令刘二老爷将房中的美妾清一清。
生育过儿女的,送到庄子上养老,横竖府上也不差这点儿钱,假如庶子想分家单过的,给一笔安家费,允许他带走其生母。
若是没生育过儿女的,视具体情况而定,年岁长的也送到庄子上养老,年岁轻的就给一笔遣散费,发还卖身契,允许她们再嫁。
末了,杨冬燕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这些钱不走公中,从二老爷的私房里出。倘若不够,就拿他的珍藏抵债。”
刘二老爷面如死灰,到了这会儿,才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杨冬燕还有些意犹未尽,吧唧了下嘴后,才道:“也怪我以前太宠你了,慈母多败儿,看看你,再看看侾哥儿,我这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刘侾:………………哦不!
一种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
“修哥儿不是想了法子让侾哥儿去青云书院念书吗?去吧,年后等书院开学了就去。别想忽悠我,我知道青云书院啥时候开学!”
那是不可能的,但窝头是那种会提前一天往书院赶的人,所以杨冬燕认为自己也没说错,她迟早会知道的。
“感谢阎王爷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得以弥补上辈子的遗憾。”杨冬燕在大概的处理了一下家务事儿后,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以后,我就不走了!”
“虽然我不会在府上长住,但我会时不时的过来探望你们的。”
“老刘家的小兔崽子们,你们再敢惹事儿,我立马就上门收拾你们。再不济,我还能登闻鼓告御状!向圣上告你们不孝!”
王爷等众人:……
刚刚苏醒过来,还没等缓过来的王妃,听到这话后,又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太难了,做人太难了,做儿媳妇更难!
万幸的是,太医终于赶到了,众人合力将王妃搀扶到了正堂旁边的暖阁里,让王妃得到了难得的喘息机会,终于能够活下去了。
正堂里,吓傻了的几个孙辈都没敢吭声,主要是因为他们原本就跟杨冬燕不是特别熟悉。
所有的孙辈里头,只有世子刘修和混世魔王刘侾是由杨冬燕亲自抚养的。毕竟,她的精力有限,哪怕有丫鬟婆子帮衬着,太多的孩子在跟前还是会很难照顾到。尤其,在二房的嫡女出生之前,府上是一群淘气小子。
因此,杨冬燕只有在特殊的日子里,才会将孙子们唤到跟前来,就这都是嫡孙们才能享受到的福利,庶出的儿孙们,不光是庶出的三房那些人,就算是杨冬燕的亲孙子,也就是刘谏刘诰的庶子,她也一个都不待见。
这会儿,她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好些人,哪怕没对大房动手,但想也知道,一贯最重视孝道的王爷,稍晚些时候是必然会做出抉择的。
王爷是袭爵人,是如今的一家之主,他要想让底下人对他心服口服,就必然要在某些方面做出让步。
不过,舍弃美妾对于刘二老爷来说是件非常痛苦的时候,但对王爷来说就还好,因为他本来就不怎么往妾室房中去。
事实上,律法里明确的规定了身为郡王,是可以迎娶侧妃的。要知道,侧妃不同于良妾,那是享受着妻子待遇的,所出子女也皆为嫡出,其娘家也同王府是正式的姻亲关系。也因此,有些郡王的侧妃压根就是大家小姐,在家中都能跟正妃分庭抗争的那一种。
但王爷却没有,尽管他年轻时候是因为不敢,年岁大了……还是因为不敢。
有个老娘死后还盯着府上,他哪里敢啊?再说了,活着的老太太还挺好糊弄的,她人都没了,光想想就觉得好吓人的。
倒是几个孙子,这会儿也开始盘算起来了,毕竟顶在前头的靶子没了,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也说不定。
老太太真吓人啊!
这里头,刘修和刘侾的心情就很好。怎么说呢?看到其他人遭殃,心里就舒服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永平王府招太医入府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圣上的耳中,因为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是打算做戏做全套,还是真有人病倒了,所以圣上打算再观察观察。假如一切都是真的……
他为他父皇感到心疼。
先帝啊,您到底是如何在千万人之中精准的选了一家傻子呢?
“太太!太太!祠堂那头有、有人晕过去了。”就有人慌慌张张的来报信,当然唤的是刘二太太。
刘二太太出去处理了一下事情后,回来之后脸色异常古怪。
她都这样了,杨冬燕肯定得问一下吧?
于是,刘二太太就告诉众人,祠堂那边来了贼偷儿。
反正就是个很离奇的故事。
按理说,这青天白日的,好端端的也不会有贼人入府上来偷窃。但事情得从两个方面来看,任谁都知道今个儿是永平王府十周年的大祭祀,想也知道这一天府上肯定会很忙碌的。而大祭祀的时候,祠堂那头其实反而不会有人过去,尤其王府这边还是复刻了十年前老太君出殡时的盛况。
连灵堂都布置好的那一种啊!
因此,这一天反而用不着去祠堂,毕竟按照流程,出殡这天是从府上去郊外,好一番大祭后,差不多傍晚时分才会回到府中。
考虑到这点,就有那大胆的贼人悄没声息的摸到了府上,避开忙碌的人群,偷偷的溜到了祠堂里。那人大概是在前头宣读圣旨的时候进来的,毕竟那会儿多数人都为了凑热闹,到前头听圣旨去了。
如此这般,一切顺利,贼偷儿进入了祠堂之中。
祠堂里虽不会有特别值钱的东西,但供品也值不少钱,尤其是临近年关,那黑猪白羊都是整的,还有其他的肉类鱼类等等,甚至还包括了一盘子金银锞子,这是刘二太太特地吩咐下人准备的,为的是想让杨冬燕过年里赏赐下人的。
然而,贼偷儿还来不及高兴,就亲眼目睹了足以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一整头的猪啊,它消失了。
主要吧,假如是眼错不见消失的,还能自我安慰是眼花了。偏生就是在那贼偷儿上头打算将猪从供案上拿下来时,整头的猪啊,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于是,在正堂这边,王妃两眼一翻厥过去的同时,贼偷儿也跟着厥过去了。
太惨了,这简直就是人家职业生涯遇到的最大危机,基本上就宣告退休了,毕竟这刺激太大太大了。
那可是祠堂啊!
这还能不是永平王府的祖先显灵呢?
祠堂那头的事情倒是好处理,随便找个人让将贼偷儿送到衙门就行了。偷东西虽是小事儿,但也得看具体情况,人家都偷到王府来了,还进了祠堂偷窃供品,这还能是小事儿?
噢,跟老太太活过来相比,还真就是不起眼的小事儿。
撇开这些琐事不论,府上很快就安排了盛大的家宴,自然是由杨冬燕坐在首位。
但杨冬燕觉得她不能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察觉到她的意思且终于聪明对地方的王爷,很快就对府上宣布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另一边的暖阁里,王妃再度幽幽的醒转过来。
一见她醒过来,特地被唤来陪着她的世子妃忙关切的问她感觉怎么样。
王妃呀,她感觉非常得不好。
但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好,反正大概就是从头到脚哪哪儿都不舒坦,连天灵盖都在发疼。
“王爷呢?世子呢?”
“正在陪着老太太。”世子妃语气温柔的解释着王妃晕过去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因为并非亲眼目睹而是听世子说了那些事儿,她所受到的刺激并不算大。
反正老太太说了,她不会在王府里长住下去的,就算时不时的诈尸一回,但对府上多数人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世子妃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王妃的表情,思量了一下后,又道:“王爷的意思是,这事儿还是得瞒着外头,毕竟怪力乱神这些事儿,可能牵扯有些大,不方便说出去。所以……”
“所以什么?”
“王爷对府上宣布说,他要认老太太当干娘。”
王妃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她很努力的回忆着先前看到过的老太太模样。
讲道理,杨冬燕两辈子年轻时候都是长相不错的美人,但因为她那个狗脾气,哪怕年轻那会儿也没人在意她的容貌。等年岁渐长了,老橘子皮脸见过没?尤其是她上辈子临终前,缠绵病榻许久之后,便是那绝世美人都不可能好看得到哪儿去。
但王妃是那种肤浅的人吗?
不,她就是!
且不说相貌如何,单说那个年岁好了。上辈子的老太太过世前不久,刚过完了六十大寿的生辰,也就是说,假如老太太没死,那么她如今就该是七旬老人了。
但她死了啊!
王妃很努力的判断了老太太如今的年岁,愕然发现,应该没比她大多少才对。反正,肯定没有五十岁的。
然而,王爷前年就过了五十岁的寿辰……
五十来岁的老王爷认了一个从乡下来的不满五十岁的老太婆当了干娘。
就他娘的离谱!
一个没忍住,王妃只觉得胸口一闷,脑门仿佛被人用棍子狠狠的打了一记似的,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快!快去请太医!就说……”
世子妃犹豫了一下,在最后一刻,她同世子灵犀相通,决定昧着良心给王妃树立一个孝感动天的好儿媳妇形象。
“就说王妃是因为太想念老太太才哭晕过去的!”
第110章
永平王府发生的事情, 就算不曾巨细无遗的传到宫中,但大致的情况还是传了回去。
谁让圣上先前就吩咐了,但凡有些动静就立刻禀告呢?于是, 后续的剧情很快就传到了圣上耳中,惊得他枯坐在椅子上, 愣是半晌都没有动弹。
五十来岁的王爷认了一个从乡下来的不满五十岁的老太婆当了干娘……
这事儿吧, 还真就不能怪别人想太多。
换成谁都会忍不住想太多啊!
哪怕是千百年后的后世,听说过干爹和干闺女之间的二三事。当然,换成干娘和干儿子仿佛也没问题。像什么阿姨我不想努力……
但这还是不对啊!
眼下的问题是,永平郡王五十几岁了,他认的干娘还不到五十呢。再说了,傻子都知道永平郡王的身价更高,所以他到底是图什么呢?
难不成真是感天动地的绝美母子情???
圣上懵了,懵得结结实实的。
讲道理,在这事儿之前,圣上还一度进行过阴谋论。道理很简单, 没有哪个帝皇是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异姓郡王的, 别说异姓了, 便是同姓的乃至是同个爹生的兄弟,他都恨不得给怼下去。
再者, 先帝当初赐封四大异姓郡王, 其实是形势所迫。本朝建立的时间太短了,底蕴压根就没有, 完全没办法将八大世家的风头盖过去。为此,先帝甚至不惜放弃了北方的都城,改为在南方建立都城,图的不就是稳定吗?
说白了, 四大异姓郡王就是求稳的产物。
然而,先帝已经过世多年了,此时都是保康十六年的年底了,也就是说,当今圣上继位十七年了。
朝廷已经稳固,国家繁荣昌盛,即便偶尔有些小问题,但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总得来说,当初的一些妥协在如今看来就显得没那么必要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这话虽然残酷至极,却很是说明了一个问题。
四大异姓郡王之首的安平王府是无论如何都动不得的,两代安平王,包括如今的那位世子殿下,都是实打实的军功出身。除非是类似于叛国之类的重罪,普通的罪名是没办法动他们的。
而最末的永平王府,按理说问题是不大的,能动他们,只要理由够充分。
可那是以前了……
圣上很认真的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要不要跟一家傻子过不去。往阴谋论的方向想,是不是有可能是永平王府察觉到了他的想法,这才故意装傻充愣,以此来打消他的猜忌。
但是,这也太拼了叭!!
那一家子是完全不要脸面的对吧?
想事情想到脑壳壳疼,圣上决定去一趟太后宫中,请安顺便提一嘴永平王府发生的事情。
其实以前,在永平王府杨老太君过世之前,太后同那头多少还是有些联系的。但自打老太君没了,王妃倒是世家女,走出来也特别体面,然并卵,她跟太后说不上话,她说的太后听不懂,太后说的她不爱听。
人和人之间的气场真的很难说,不过也因为如此,包括圣上在内的皇室中人,对于永平王府这对婆媳不和的事情,却是非常相信的。
试想想,杨老太君跟太后关系很好,所以她们必然是同一类人。可王妃跟太后却完全合不来,那王妃跟杨老太君的婆媳关系不好,还能有假?
顺着这个逻辑推论下来,问题必然是出在王妃身上的。不然呢?总不能是杨老太君和太后的错吧?
得亏这些话并不曾传到王妃耳中,宫中对她的态度最多也就是疏离,并没有其他举动。要不然,听到这种神奇的逻辑推论,王妃真能被气到原地去世的。
待圣上将永平王府的事情告知了太后之后,太后果然很感兴趣,且万分惊奇。
但是吧,太后的关注点跟圣上是截然不同的。
“永平郡王真的是对那乡下来的老太太一见如故?也对,已故的杨老太君也是乡下出身,永平郡王大概是从对方身上看到了杨老太君的影子吧。”
瞧瞧,多么温柔善良质朴慈爱的太后娘娘啊!
不像圣上在听说了这样的事情后,就一脑子的黄色废料,人就不能单纯一些吗?一个人认另一个人为干娘,就不能是特别单纯的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最纯正的母爱吗?
说实话,圣上再度受惊了。
他没有反思自己,他觉得太后太单纯了。
“杨老太君过世时,已是六旬老人了。照这么说,永平郡王应该也找个六十来岁的当干娘啊!”
太后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杨老太君还能是一下子就六十岁的?她就没有年轻的时候?身为她的儿子,肯定不会想她缠绵病榻那几年的模样,想的必然是她身体还康健那会儿的样子,那不就是五十几岁?”
“可那位老太太据说不到五十。”
“乡下婆子自是比勋贵人家的老太太更显老的,她这会儿不满五十,像极了已故的杨老太君五十几岁时候的模样,怎么了?”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这会儿,圣上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他干嘛要跟太后争执这个呢?太后说是就是呗,他就算争赢了,咋滴御膳还能多一口肉呢?
醒悟过来的圣上很快就放平了心态,微笑的点头称是。
结果,见他这般,太后又有话说了:“那乡下来的老婆子,真就那么像杨老太君年轻时候?”
圣上:……
这他怎么能知道呢?再说了,也没人跟他说那老婆子像杨老太君啊!这不都是您老人家在叨逼吗?
“可能是真的像吧,朕估计至少也有五六分相似。”
太后更来劲儿了:“那还挺像的,回头给安排安排,我也见见这个老婆子,亲眼瞧瞧是不是跟圣上您说的那么像!”
圣上再度茫然了,心说我说啥了?我啥都没说呢!怎么就变成……
从太后宫中离开后,圣上的内心里充满了茫然无措,于是他将三皇子唤到了跟前,骂了一通出气后,还给人家无辜的小可怜安排了一个任务。
“你去瞧瞧那永平郡王新认的干娘,看是不是跟已故的杨老太君有相似之处。”
如此这般,陷入迷茫之中的人就变成了三皇子。
这个任务不是一般般的离谱您造吗?
首先,杨老太君她已经过世十年了。其次,在她过世之前的好几年里,她都是缠绵病榻的,也就是不曾离开过王府。最后,三皇子他今年二十有二……
往前推算十几年的话,他上一次见到杨老太君,保守估计得是他十岁之前的事情了。
你丫的能记住你十岁之前在你奶跟前曾经见过的另外一位奶奶级别的人物吗?你们已经十几年没见面,尤其那老太太还已经凉了十年之久了。
说真的,非要说的话,三皇子对杨老太君的印象只是停留在他十年前替圣上去永平王府的灵堂之上,在棺材前上香那一幕上。
对三皇子来说,杨老太君等同于棺材。
太迷茫了。
就算是当圣上的,也不能这么糟蹋人吧?
尽管天色已晚,但三皇子是早已出宫建府的皇子,他在好几年前就娶了妻纳了妾,孩子都好几个了。因此,他当天晚上就跑去找了他的好胖友。
不是别人,正是永平王府的混世魔王。
刘侾在听到了三皇子的问话后,露出了奸笑:“像啊,特别像。反正你要是问我的感受的话,简直就是我家老太太投胎转世回来了一般。”
“你扯吧,你继续往下扯!你家老太太走了十年,那乡下老太太都四十好几了,眼瞅着就快五十岁了!”
“我这不是在说我自己的感受吗?反正你要问我像不像,我的回答就是特别像!”
三皇子大概明白了,他决定就这么回复他老子。
像不像的,本来就是主观的感受嘛,完全可以是个人有个人的看法。反正他觉得像就成了,至于万一圣上看了不像……那你要是不想知道我的看法,还特地问我干嘛?
问完了官方问题,三皇子又问起了其他事情。
他是将饭局安排在了一家酒楼里,当然是非常正经的酒楼,不然回头他老子能打死他。这会儿,小酒喝着小菜吃着,他就关心了一下他的好胖友。
“你是什么情况?乡试没考过真就对你打击那么大?又是关在府上悬梁苦读的,又是让你哥去青云书院找门路塞你进去……你来真的?”
听到这些个问题,刘侾只觉得酒肉都不香了。
关键吧,他还不能反驳。
在很多不了解刘侾的人看来,他就是最典型的勋贵出身的浪荡子。当然这个说法也没错,但有一点,他却是看得比谁都透彻的。
当结果无法改变的时候,倒不如坦然接受,这样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个结果,说的就是年后去青云书院读书一事。
与其闹出什么是世子刘修逼迫他前去的,倒不如他主动一些,说是自己非常乐意去,甚至是对青云书院仰慕已久等等。反正到时候肯定要去的,态度好一点儿,以后的日子也更容易熬过去。
想到这里,刘侾只长叹一声:“我想过了,我既不是袭爵人,又不是我们那一房的嫡长子,将来就算家产会分我一份,想来也没多少的。唉,我要是再不努力一把,以后可怎么办呢?”
三皇子:……
胖友,你这个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讲道理,就永平王世子刘修的那个态度,想也知道,哪怕是刘侾父母作古以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差的。即便不提世子刘修,单说他们那一房好了,二房的嫡长子刘仁对这个亲弟弟也是掏心掏肺的,只是因为前头有个刘修顶着,身份地位才能都远不及刘修的刘仁,就显得没那么出挑了。
还有啊,别忘了刘侾还有个大美人妹子,那可是已经跟安平王世子定亲,并且来年开春就要成亲的。
等于说,刘侾不光有个未来的永平郡王堂哥,还有个未来的安平郡王妹夫。
再不济,这不是还有他这个发小吗?三皇子当然不是太子殿下,但太子是他嫡亲的哥哥啊!哪怕现如今他只是区区一个郡王殿下,还是没实权的那种,但想也知道,等他老子百年之后,他怎么着都能混个亲王当当的。
怕啥啊?
三皇子很是认真的打量着刘侾,但因为刘侾是真的满脸复杂,就感觉吧……
反正挺微妙的。
试想想,混世大魔王刘侾准备头悬梁锥刺股的用功读书,这本身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对吧?
这个时候,三皇子还没意识到,他的好胖友即将从人人畏惧的南陵郡第一混世大魔王,转型成老少皆宜笑口常开的谐星了。
幸好他还不知道,不然估计这场酒宴,他俩就准备割袍断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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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王府里发生的事情,没几日就传遍了南陵郡的大街小巷。
其他人的消息铁定不如圣上灵通,但没关系,早晚的事儿嘛,反正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永平郡王认了个乡下来的老太婆当干娘。
这消息可比永平郡王认了个小姑娘当干闺女刺激多了。
兴许香艳程度远远不及后者,但从趣味性、可谈论性而言,却是要强上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