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刘修也不是很想拿父母的黑历史来给小堂弟脱罪。因此,他很快就扯到了别处:“老祖宗可知,为何昨晚我父亲会对二叔动用家法?”
“不是你们以为窝头是他的私生子吗?”说到这里,杨冬燕牙疼的看了一眼方氏,“这就是窝头娘,你瞅瞅,你仔细瞅瞅……算了,也别瞅了,你二叔是无辜的。”
“也不是很无辜。”刘修飞快的看了一眼方氏后,默默的心疼了一把他二叔。但他还是决定牺牲二叔来解救他的小堂弟。
当下,刘修就将刘二老爷昨夜遭受莫大惊吓之后,将自己办过的蠢事儿全暴露的事情,尽数告诉了杨冬燕。
末了,他还强调道:“二叔在外头给小寡妇置办的外宅,都是雕栏画栋的,还是带有假山流水荷花池的,可比老祖宗您如今住的这个院子……唉,父亲虽然冲动了一些,但好像也没做错。”
杨冬燕斜眼看着他。
打小看着长大的孙子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她还能看不透?
这分明就是弃车保帅嘛!
将刘二老爷祭天的同时,成功的保下刘侾,当然还有尚未调查清楚事情真相就对亲弟弟动用家法的永平郡王。
基本上就是,牺牲一个刘二老爷,保全老刘家的其他人。
还真别说,哪怕杨冬燕猜到了个七七八八,还是被刘老二气到了。
“你回去先别跟你爹说我这儿的事情,先让我狠狠的骂一顿这俩,我让你爹再揍一顿你二叔好了,有些人啊,他就是不打不成器!”说着,杨冬燕还瞥了一眼怂成一团的刘侾,“呵呵。”
刘侾:……害怕。
他意识到了,此时的自己还是当个摆件吧,多说多错少说少错,闭嘴当哑巴至少他哥还能捞他一把。
见他一副怂兮兮的模样,杨冬燕果然没有怼他,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收拾刘侾有的是机会,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
看了下周围,杨冬燕沉声道:“有些事情也必须跟你们说清楚了,我原是永平王府的老太妃。”
沉默了许久许久的方氏,这次是真没绷住,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拉都拉不起来。
显然,杨冬燕只会心疼孙子,不会心疼儿媳妇。只瞥了一眼这倒霉儿媳妇,她就继续往下说。
“大概是十年前吧,我因为重病不治身亡。哪知,我的魂魄飘到了阴曹地府后,却没办法跟其他鬼魂一样,正常的投胎转世。阴间的老鬼告诉我,我的三魂七魄是不全的,而魂魄不全就没办法进入六道轮回,如果一直滞留在阴间,总有一天会魂飞魄散。”
在场众人:……
哪怕聪明如刘修,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怀疑他家老祖宗是不是又在瞎扯淡编故事了,听到这里也是忍不住提起了一颗心。
无法轮回转世,还会魂飞魄散???
太吓人了!
杨冬燕并不看他们,只低着头,语气沉痛的道:“我当时都已经放弃了,想着就这样吧。哪知,之后不会阎王爷就召见了我,说感念我生前功德无数,命判官查了我的情况,得知是当初投胎时出了岔子,我的三魂七魄中,有一魂一魄离了体,竟是自行投胎去了……唉!”
“那后来呢?”猪崽太捧场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念女学的时候,经史子集没怎么学,倒是看了不少话本子游记传记等等。
“后来,阎王爷告诉我,有两个办法。一是,等我那自行投胎的一魂一魄在阳间死去后,倘若我那时还不曾魂飞魄散,那么就能正常过奈何桥投胎去了。但如果这样的话,因为不能保证我能撑到什么时候,所以危险还是很大的。”
“二是,我先不投胎转世,将我的其余魂魄跟先前的一魂一魄合为一体,待正常过世后,再回到阴曹地府。”
猪崽眼前一亮:“奶你选了第二个!难怪啊!大奶奶说你以前跟个傻子一样!”
杨冬燕:……!!!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拖到现在才说?那你还不如干脆别说了呢!你现在说了,我还能千里迢迢的跑去济康郡打死那混账老太婆吗?谁是傻子?她才是大傻子!
憋着一肚子气,杨冬燕尽可能平静的道:“因为我先前魂魄不全的缘故,身体都不会很好,又因为管着脑子和能耐的魂魄都在永平王府老太君这个身上,另一个身体就会略显蠢笨。”
猪崽猛点头:“对对对,大奶奶说你以前笨得跟我娘似的。还说呢,真不愧是一家子出来的姑侄,侄女像姑这个话真没说错呀!”
我!刀!呢!
杨冬燕一口血哽在嗓子眼里,恨不得立马冲回去跟魏大嫂拼了。
“猪崽呀,你说奶对你好不好?”
“好啊!”
“那下回你听到谁在你跟前说你奶我的坏话,记得千万要立刻告诉我!”
猪崽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后立马告状:“我方才就听到我娘在灶屋里跟大伯娘说,你又疯了,搁屋里边烤火边嘿嘿嘿……呜呜!”
小杨氏一把捂住了猪崽的嘴,咬着后槽牙威胁道:“有贵客在呢!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杨冬燕笑得一脸狰狞,好在这些事情并不着急,老刘家的小兔崽子们都逃不脱她的五指山,更别提魏家这一群傻子了。
看着杨冬燕那可怕的笑容,小杨氏默默的后退了几步,然后差点儿跟刘侾撞个正着。
刘侾也害怕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换了个壳子的老祖宗好可怕,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从前的老祖宗总是一脸宠溺的看着他,弄得他曾经一度狐疑,为什么府上其他人包括他爹娘在内,都那般畏惧老祖宗呢?
现在他知道了。
可惜已经太晚了。
刘侾决定继续装鹌鹑……蛋!
“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了。”被这么一打岔,杨冬燕都懒得再编下去了,只长长的一声叹息,“也是造化弄人,若不是窝头考上了举人,来南陵郡赶考,我本是不想再跟永平王府扯上关系的。”
“老祖宗,这是为何?”一听这话,刘修顿时急了,“可是因为儿孙不孝?”
不不不,你们已经够孝顺了,都孝感动天了。
但杨冬燕会夸吗?绝不可能。
她用一种格外复杂的眼神看向刘修,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亦如多年前他还是个小娃儿的时候,“当初是因为怕喝过孟婆汤,我在不知缘由时,没办法同这走丢了的一魂一魄汇合,这才舍了这道工序。但去过阴曹地府,便是前尘已了,我如今是魏家老太太,同永平王府再无瓜葛了。”
刘修心中大恸:“老祖宗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这是在拿刀子扎孙儿的心啊!”
没错,就是这样!
杨冬燕在心中默默的点头,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眼神格外留恋的看向刘修:“修哥儿,你是个好孩子……对了,有件东西你拿回去给你爹娘吧。”
她回了自己那屋,拿出了压箱底的小木盒子,里头装的是厚厚的一沓银票,一共三万两。
当然,这倒是不需要细说了,她只满脸痛苦——确实痛苦啊,要不是因为这钱压根就用不出去,她早就直接花用了——将小木盒子塞到了刘修怀里。
“就这样吧,你权当忘了这事儿。回头,若有机会,我会想法子去看看你爹、你二叔的。看过就行,没必要让大家都跟着难过。”
刘修不干,他固执的表示要将老祖宗迎接回府里。
杨冬燕心里更难过了。
她不想回去吗?关键是,假如老刘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富贵人家,那倒是无所谓了。可那头是堂堂永平王府啊!那是在圣上跟前都挂了名的,若是没个好的理由,根本就不可能随意往府里添人的。
“修哥儿,你好好照顾侾哥儿,他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尽管打骂责罚,就如同你爹对待你二叔那样。行了,你们走吧,咱们祖孙的缘分已尽。”
刘修再度跪下:“老祖宗!”
一旁的刘侾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走上前跪在了他哥旁边。他的直觉告诉他,要是不赶紧跪下作出个态度来,他将来可能会很惨。
比他爹还惨的那种。
然而,杨冬燕主意已定,无论刘修怎么恳求,她都坚决不改变心意。
毕竟那是老祖宗啊!
又不能像捉拿犯人那般,直接将人五花大绑的捆好抓走。
最终,刘修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魏家那破旧的宅院,临走前,杨冬燕还再三交代,让他先不要告诉府上,尤其如今已经是初冬了,年前通常都是朝廷最忙碌的时候,希望不要让本就忙到脚不沾地的刘谏刘诰俩兄弟更忙了。
刘修听进去了吗?不跟家里人说这个话,他倒是听进去了,但其他的并没有。
年前朝廷很忙?相较于平日里的清闲,那确实挺忙碌了,包括翰林院也是,因为今年是科举年,哪怕乡试结束了,来年二月里还有会试呢。兴许对举人们来说,会试只是到时间了入场考试,但其实前面的准备工作是很多的,翰林院上下从今年年初就开始忙活了,一直要到来年殿试结束,才算是大功告成。
但是!
刘修并不觉得他二叔有多忙。
要是真的很忙,怎么会有那个闲情逸致找小寡妇喝酒谈心呢?是这个道理吧?他身为晚辈是不方便苛责长辈,但并不代表他就要赞同这个行为。
尤其在被杨冬燕送出了魏家小院后,刘修站在巷子口,整个人无助又凄凉,看看这狭窄的小巷子,再看看巷子两侧低矮陈旧且斑驳的墙面,回想一下方才看到的小院里的情况……
“咱们回去先不告诉府上,横竖二叔已经挨过打了,倒也不需要这般着急的为他洗去冤屈。”刘修如此说道。
刘侾一贯就跟他亲爹不对盘,整个永平王府,他还是最听刘修这个大堂哥的话,当然这个“最”其实是要打折扣的,要不然他那混世魔王的诨号,也不会响彻整个南陵郡。
但在这个事儿上,他倒是很乐意听从。
见他点头,刘修又道:“你瞧瞧老祖宗住的是什么样的地方,二叔他置办的外宅又是如何的奢华。”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爹置办的外宅……嗯?你不是昨个儿晚上才听他自己说的吗?早上就跟着我跑青云书院了,你怎么知道的?”
刘修被这大实话噎了一下,但随后便一脸正色的反问道:“你觉得你爹会置办怎样的外宅?难不成还能是在平头老百姓住的破旧小院里?在我看来,雕栏画栋是最起码的,假山流水庭院也不算什么,只怕还有各色小跨院,更有奴仆成群……”
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那魏家似乎连个粗使婆子都没有,刘修简直心痛到麻木,他决定回去在他爹跟前上上眼药,让他爹得闲了多收拾收拾他二叔。
好巧,刘侾也是这么想的。
兄弟俩各怀心思,待回到了自家府上后,刘修就去找他那王爷爹了,而刘侾则是一溜烟儿的往二房的院子跑去。
他倒是没打算告密,只是遗憾早间只站在外头跟母亲和妹妹说了话,没能亲眼看到挨了打的亲爹。
好在,这会儿也不算晚,毕竟听刘修早先那番话,他爹是被他大伯动用了家法的,那起码也是藤鞭抽打,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只这般,刘侾屁颠屁颠的跑去了二房院子里,闪避了下人们后,径直冲到了内室里。
刘二老爷刚换过外用的伤膏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永平王府是武将世家,因此棒疮药还是很多的,且效果极佳。然而,再好的棒疮药都有个起效时间,指望刚抹上就好……
你在想屁吃!
再就是,棒疮药不止疼的。
因此,等刘侾过去时,刘二老爷正趴在床榻上,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唤。他跟其他人还不同,因为打小身子骨弱的缘故,再加上他还是有一些读书天赋的,那可真的是从未挨过打,连被先生打手板这样的事情都没发生过,更别提直接被动用家法了。
这可真的是新鲜的经历……
哎哟哟哟!
“爹!儿子来看您了!”刘侾蓦然一声大叫,成功的实现了他奶打算吓死他爹的想法。
刘二老爷本来正疼得慌呢,听着这几乎是从耳边传来的巨大叫声,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儿没直接抽过去:“孽子!……嘶!”
倒抽了一口凉气,刘二老爷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觉得他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更是无力再像以往那般收拾他这个混账儿子了。
“爹?爹!”刘侾眼巴巴的凑上来,看他爹一脸的痛苦表情,他立马乐呵上了,“爹你怎么……大伯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把您打成这样呢?爹,我跟你说,以我多年以来丰富的挨打经验来看,你应该这么办!”
刘侾高高兴兴的向他爹传授起了经验了,殊不知,他这话太扎心了,毕竟整个永平王府,会揍他的除了刘二老爷再无他人。而刘二老爷为啥会揍他?那还能不是他闯下了大祸?
挨打等于闯祸。
由此可以推断出来,刘二老爷被打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刘二老爷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的,他只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他伤好了以后,一定要揍得这个混账玩意儿几个月下不来地!
然而,刘侾才不怕,他就跟要补偿先前在魏家小院子里没能说够话一般,在刘二老爷的病榻前,絮絮叨叨唧唧歪歪嘀嘀咕咕的……反正就是没完没了的说话。
关键吧,他还知道稍稍离远一些,大概就是一手臂的距离,这样刘二老爷就打不到他了,他却可以提高音量继续对他爹造成音波功机。
等实在是没话好说,刘侾灵机一动,起身去书房里随便摸了一本书,然后再度回去,大声的朗诵着书里的诗文。
反正刘二太太得了消息急急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离谱的一幕。
刘二老爷看到她过来,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大声求救:“赶紧把你儿子弄出去,让他哪儿凉快待哪儿去,别杵在我跟前碍眼了!”
话音刚落,刘侾就忍不住开怼了:“这大冬天的,哪儿不凉快啊!我是你儿子吗?我对你多好啊,看你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特地过来陪你说话给你读书,你居然还想冻死我?”
就连刘二太太这回都站在了儿子这一边,冷冷的道:“侾哥儿杵在你跟前就是碍眼了,那是不是要我亲自将那妖娆的小寡妇请到府上来陪着二老爷,老爷才心里舒坦呢?”
刘二老爷:……
苍天啊!
这还仅仅只是个开端,待到了下午晚些时候,王爷也来了,却不是慰问他那可怜的小老弟,而是逼问外宅在何处。本来,刘二老爷是想憋住不说的,但没关系,王爷是有备而来。
他带来了昨个儿动用家法时的短鞭。
于是,地址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拿到手了,都等不到第二天,王爷就派人将宅子收了回来。
至于那小寡妇……
别提了。
这还不算,其实早在上午那会儿,王爷就以他弟因老太太病故一事悲痛不已为由,亲自去翰林院请了长假,并道很可能年前都没办法正常工作了。
说真的,翰林院上下纷纷表示大开眼界。
因为家人过世哀恸不已,而无法正常的办公,这个理由其实是说得过去的。
——假如不去想他们家老太君已经没了十年这个关键词。
十年啊!
杨老太君都已经走了十年了!
如此这般,刘二老爷在诸位同僚心目中,就这样被戳上了傻子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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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冬燕并不知道永平王府发生了何事,在送走了上辈子的俩孙子后,她满脸落寞的回到了自个儿那屋,一声不吭,难掩悲伤。
窝头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他奶,然而见她这般模样,愣是吓得不敢再吭声。
其他人也差不多,就连一贯耿直到噎死人不偿命的猪崽,这会儿都难得老实了起来。
猪崽其实不清楚什么柿子不柿子的,她倒是看出来今个儿登门拜访的是俩有钱人,毕竟那俩身上的衣裳配饰,看着就不便宜。但更多的,却是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了。
她只回到屋里,啪啪啪的拍醒了她家小妹,神秘兮兮的说道:“小妹啊,咱奶以后就不光是咱们家的奶了!”
猪小妹睡醒惺忪的看着她,愣了半晌后,才恍然大悟:“娘又怀上小宝宝了?”
这话一出,却是轮到猪崽懵了。
哪儿跟哪儿啊?咋就扯到她们娘身上了?
眼见猪崽没吭声,猪小妹只自顾自的说道:“我想要个弟弟,因为我已经有个笨笨的妹妹了。”
“你算啥?我还有俩笨笨的妹妹呢,我说啥了没有?”
猪小妹死鱼眼的看着她,半晌才气呼呼的道:“那哥呢?哥有仨笨笨的妹妹,哥他说啥了没有?”
猪崽:……我输了。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自杀式的怼人方法。
最惨的是啥呢?这边还算是比较文雅的,就算伤人也是往心里扎刀的那种。而另一边,方氏在小杨氏和窝头的帮助下,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了,然后她就发现,尾椎骨太疼了,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小杨氏嘴角抽搐的道:“是又摔裂了吧?窝头,趁着这会儿时间还早,你去街面上的医馆里喊个大夫过来。”
眼见窝头跑出去了,小杨氏跟个过来人似的教训方氏。
“我先前是怎么说的?你别老是一惊一乍的,成天就大惊小怪,碰上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就一屁股坐下去。你倒是瞄准了往凳子上坐啊!再不济,你也跟我似的,多吃点儿吃胖点儿,屁股上的肉多了,就算摔了也不会那么疼。”
方氏:……你闭嘴!
万幸的是,眼下是大冬天,就算南陵郡远没有济康郡那般冷,方氏穿得也不少。大夫给开了药,又让她悠着点儿,最近多歇一歇,有条件的话,炖些骨头汤来吃。
骨头汤肯定是没问题的,老魏家如今发达了!
就是吧,这天晚上还是没能吃上,因为等大牛二牛并萝卜土豆一起回家时,小杨氏连比带画的将今个儿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跟他们一说。
他们也被吓呆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杨氏提前有了准备,是让他们坐到了凳子上再说的。
所以,并没有再度发生类似于方氏的悲剧。
但又发生了别样的悲剧。
魏大牛的下巴掉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于是,早先给方氏看过诊的大夫又上门来了,给魏大牛治疗脱臼的下巴。
这些都是小毛病,但还是把大夫给惊到了,不明白这家人是不是脑壳壳有问题,怎么就能一个摔了尾椎骨,一个惊掉了下巴的。
在这种时候,就看出傻子的好处了。
相较于受伤的大牛俩口子,二牛俩口子就显得心态特别好了。小杨氏还跟家里人详细的描述了刘修和刘侾的模样,尤其对模样颇好的刘侾,那叫一个羡慕呢。
“我要是有这么个好模样的儿子,做梦都能笑醒过去。”小杨氏如此总结道。
因为腹中饥饿而不得不出来面对现实的杨冬燕,刚走到堂屋门口就听到了这话,顿时呵呵一声。
于是,家里人都扭头看她。
杨冬燕那脸皮多厚实呢,连南陵郡的城墙都拍马难及。被众人盯着猛看,她也丝毫不惧,坦然道:“上辈子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咱们要往前看。如今的我就是魏家的老太太,是窝头他奶,跟他们老刘家没半点儿关系。”
小杨氏提醒道:“不是老刘家,是永平王府。”
“永平王府姓刘。”
“原来是这样啊!”小杨氏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夸赞了半天的漂亮小哥儿叫啥名儿,于是她又问道,“那娘您上辈子那个小孙孙,就是比窝头好看了一百倍的那个小哥儿,他叫啥啊?”
窝头目光森然的看了过来。
杨冬燕再度呵呵:“他呀,他叫刘侾。”
“懂了,他一定是个孝顺的漂亮小哥儿。”小杨氏单方面的决定了,事实上不光她这么想,猪崽也是这么想的。
猪崽道:“对,他比两个柿子都好看。嗯……把两个柿子连带我三个哥都掐一块儿,都不如他好看。”
两个柿子并不在场,但猪崽的三个哥却是齐刷刷的看向她,用目光谴责她的肤浅行为。
此时,终于缓过来的魏大牛,迟疑了许久后,到底还是问出了自己的想法:“娘,娘您真的不回去?好,儿子一定努力挣钱,迟早有一天会让娘过上跟王府一样的好日子!”
那是不可能的!
再说杨冬燕也没打算一直不回去。
她在等,古有刘备三顾茅庐,她也要倒霉儿子们三顾……反正就是这么个说法,她轻易不会回去的。
结果,还没等到刘家的小兔崽子们第二趟过来,倒是安平王世子派人带了请帖过来,让杨老太携孙女去他府上赴宴。
请贴上说是冬日赏桂花,但傻子都知道没那么简单。
杨冬燕看了看胖成球的猪崽,又看了看稍微瘦一些但依旧比南陵郡诸多贵女都胖的猪小妹,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决定去借个孙女赴宴。
第108章
猪崽震惊了。
她完全想不通, 自家仨姐妹呢,咋就还不够她奶造的呢?
不懂就问。
杨冬燕白了她一眼:“早就让你别吃那么胖,你非要往死里吃。眼下都成一个球了, 我还咋带你出去赴宴?我不要面子的啊?”
猪崽还是不懂,赴宴啊, 去别人家吃好吃的啊, 这跟胖不胖的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那个柿子家里很穷?但不可能啊,就他那穿着打扮,看着就比自家更富贵。
再仔细一想……
“赴宴?吃席?赏桂花?”猪崽很努力的思考着,“难不成,南陵郡这边的规矩,胖子不能去别人家吃席赏花?”
这么理解也没错。
杨冬燕一本正经的告诉她:“眼下还没啥,翻过年你也才十岁。可要是你再继续胖下去,可不光是以后去别家吃席没你的份儿,搞不好回头就砸手里嫁不出去了。那样的话……唉!”
“咋样?”猪崽急了。
“那我就给你送回老家去,去你大奶奶家住着, 不给钱不给吃的, 让你给她当孙女, 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瘦下来了。”
猪崽:……
光听着就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真要是沦落到了那个地步, 也太凄惨了吧?
瞅着猪崽瞬间低落到自闭的小模样,杨冬燕还是很高兴的, 真没想到啊,安平王世子还有这功用,假如真因为这个缘故,让猪崽下定决心瘦下来的话, 那也算是善事一桩了。
结果,才过了片刻,杨冬燕就看到猪崽去了灶屋,返身回来时一手拿着一个大肉包子,左一口右一口的吃了起来。
猪崽边吃边叹气:“好日子没几天了,得多吃几口。”
杨冬燕:……
这胖娃没救了。
一怒之下,杨冬燕把小杨氏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她当初怀孕的时候吃太多了,把猪崽的胃口给撑大了。
小杨氏险些被骂成了傻子,她就很委屈:“赖我吗?就算我当初海吃胡吃,那猪崽刚出生时也才八斤多啊!”
也才八斤多???
杨冬燕不想搭理她,只叹着气盘算着去借个孙女糊弄。可想来想去,老魏家在南陵郡又没啥亲眷,朋友倒是有几个,除了赶考的举人外,也就是梁家那头了,但压根就没有女孩儿。
除非是去永平王府借……
见杨冬燕真的发愁了,方氏还凑过来帮忙出主意,只是她是捂着腚扭着胯过来的,可见前个儿那一屁股摔下去,是真的伤得不轻。
方氏道:“娘哟,娘要不干脆跟王府那头相认得了,这样你就能从王府那头借个小姑娘过来了……您上辈子有孙女吧?”
“有啊,咋没有?多的是!”杨冬燕满脸的自得。
有也就罢了,还多的是?
老实说,方氏不是那么相信。但问题在于,她以前对杨冬燕太不信任了,像什么里长他娘、县太爷老娘、王妃啥啥的,她全都不信。而跟这些比起来,区区“孙女多的是”这句话也就没啥了。
“那娘您倒是去借一个啊!到时候,安平王世子一瞅,娘哟!搞不好也跟我似的,猛的一下坐在地上,直接把屁股摔成好几瓣了。”
杨冬燕无言以对,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方氏解释,四大异姓郡王都是武将出身,身为继承人是必须打小习武的。
考虑到方氏就是个实打实的乡下傻婆娘,舞刀弄枪这些事儿未必能够理解。杨冬燕就换个了说辞,委婉的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傻?”
怼了方氏后,杨冬燕又叹息了一口气:“我倒不想借我上辈子的孙女,真要借的话,倒是想将侾哥儿借过来,他小时候长得老好看了。”
“就那个小的?对对,他如今长得也很好看啊!跟他比起来,我家窝头就跟在灶膛里烤过一样!”
杨冬燕憋着一股气看向方氏,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在她跟前诋毁她最心爱的孙砸。
得亏窝头今个儿一大早就回省学去了,不过就算他在也无妨的,方氏本来就不爱夸他。再一个,窝头走的从来不是精致花美男的路线,人家是靠才华吃饭的!
最终,杨冬燕也没真跑去永平王府借孙女,她让猪崽写了个回信,说自家孙女没一个是拿得出手的,所以到时候她会单独赴宴。
猪崽很痛苦,她不明白像这种事情怎么就非要她来做呢?逼着她写信诋毁她自个儿……
“奶你太坏了,太坏太坏太坏了!”
“对了,我回头打听一下,南陵郡这边有没有女学,我记得是有的,到时候再给你塞进去。”
这话一出,猪崽果断的闭嘴了。
安平王府定的时间是在半个月后,名义上是冬日赏桂花,杨冬燕也知道那头的确有个不错的大园子,但想也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赏花,赏的究竟是什么花就不得而知了,再结合先前请贴上让她携孙女一同前往……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杨冬燕坚决不带猪崽姐妹几个赴宴的根本原因。
南陵郡这边的贵女圈子是能逼死人的,比样貌比身段比才华,甚至那些闺阁女子精通数门乐器,书画才艺样样都拿得出手。尤其是顶级的勋贵圈子,嫡女多半都是打算送入宫中选秀的,别的王府也就罢了,四大异姓郡王府,都是说异姓了,当然是可以参加选秀的。
也就是杨冬燕上辈子没生嫡女,倒是有庶女,但一则身份太低,二则等庶女养大后,老王爷已经没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到了嫡孙女辈儿……
杨冬燕忽的想起一事,她那天只问了刘修关于府上的大概情况,具体到某个人的却是来不及细问。这庶出的孙女且不提,她是有一个嫡孙女的,便是二房唯一的嫡女,也就是侾哥儿的亲妹妹。
那孩子也该及笄了,不知道亲事订了没。
这个疑惑很快就被解答了,在半个月之后,她去安平王府赴宴时。
说是赴宴,但其实也就是那头以徐老太君的名义,请了一些女眷过来做客,多半都是年轻的女孩子,以十岁出头的为主,看这岁数,八成是给安平王府二房的几个孩子相看亲事的。
安平王府跟永平王府一样,都是两个嫡子,当然有庶出,但那不重要。
只是,因为安平王妃早逝的缘故,他们家长房只得世子这么唯一的孩子。安平郡王早年间就带着世子去了边疆驻守,前几年才刚回来。而在这些年里,府上的事情都是由二房来操持的。
二房的子嗣倒是挺多的,又因为年岁较小的缘故,杨冬燕一个都不认识。至于过来做客的女眷们,她也只认识一个。
刘韵。
杨冬燕打从一开始就没掺合到那些贵女们之中,她是被直接领到了徐老太君跟前的,随后就看到了她上辈子唯一的嫡孙女韵姐儿。
长大了啊,看看这标志的小姑娘,再回想一下自家的那三只小猪,杨冬燕终于信服了,上辈子的倒霉儿媳妇说得对,她果然不适合教养孙女。
韵姐儿长得同她小哥刘侾很像,因此并不难认出。但她显然早已忘了故去十年的老祖母,别说杨冬燕换了个壳子,就算还是原先那副模样,只怕小姑娘也早就忘了。
杨冬燕倒是不在意,等韵姐儿同其他小姑娘同去玩乐时,她就跟徐老太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徐老太君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尽管她先前得了孙子的提醒,知晓杨冬燕是她已故老姐妹跟前伺候的人,但因为她的记性已经很不好了,一开始还记得这个事儿,后来说着说着就给混淆了。
“你说你叫啥来着?燕子啊?”
“小玉姐啊,好久没见了。”
“对呀,你上哪儿去了?怎么不来找我了?”
“回了一趟北方老家,你忘了?咱们原先都是北方人。”杨冬燕发挥了她瞎扯淡的看家本事,从南北差异聊到儿女婚事,又提到了世子小时候的糗事。
等安平王世子过来时,话题正进行到了他小时候哭着闹着要娶侾哥儿当媳妇的事儿上。
因为角度的关系,杨冬燕压根就没发现话题的当事人过来了,只径直说道:“一晃眼,那么多年就过去了,当初那尿娃也要娶媳妇了。对了,他说他来年三月初九要成亲了,定的是哪家的好姑娘?”
“你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