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牛就给他的堂弟、堂侄儿们找了事儿做,第一个任务就是准备秋收,再然后倒不是播种了,他们这一带是没办法种两季稻的。但可以继续中白菜萝卜土豆啥的,这些作用耐冻,哪怕值不了几个钱,那也比荒着地来得强。
瞅着其他人都忙活开了,杨冬燕抱着小孙女,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只管自己一个劲儿的叨叨着:“让你大伯你爹好好干活,做挣些钱,多置办些家当,回头你们姐妹仨都有大笔的嫁妆,就不会嫁不出去喽!”
犯愁啊,仨孙女一个比一个胖,到时候可咋嫁出去呢?
然而,其他人完全理解不了杨冬燕的担忧,在他们看来,猪崽姐妹仨长得多有福气呢,要不是因为同族人,他们老早就替家里的子侄提亲了。
对了!
就有人悄声问方家人,问他们家会不会找人跟魏家提亲去。
说的肯定是猪崽姐妹仨,因为窝头如今已经是秀才了,将来铁定是要娶城里姑娘的,咋样都轮不到他们家的姑娘。
可猪崽姐妹仨嘛……
“你傻了?老魏家以前是咋说的?说窝头以后起码要娶秀才的妹子,还说猪崽以后肯定是要嫁秀才的。你瞅瞅我们老方家,你看谁长得像秀才!”
也对哦,不提这茬大家都忘了哟。
“想想前些年,大牛他们家穷得都没米下锅了,咋就一转眼那么能耐了呢?就不说窝头这个秀才公了,你看看这地儿,这庄子这田产,都是他们家的呀!”
“是啊,想想就跟做梦一样。”
其实,哪怕他们以前就知道老魏家今非昔比的,但感触还没有那么深。就算是跟着大牛二牛干活的哥几个,看到的也是铺子和宅子。
但要怎么说呢?
乡下的庄稼把式,哪怕做梦都想在有生之年盖新屋,但实际上他们更看重的还是田产。要不然,当年杨冬燕力排众议非要盖新屋,而不是置办田产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她讲道理了。
基本上,他们的需求有仨。
其一,娶妻生娃。
其二,置办几亩薄田。
其三,盖几间新屋。
但就算是心最大的庄稼人,做梦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身边的亲眷居然买得起近百亩的良田。
不敢想啊!
尤其这个庄子的总体面积肯定是大于百亩的,因为还有盖房子的土地、河流水井、家禽家畜的窝棚等等,包括土质不是很好的山地。
光是能产粮食的田产就差不多有九十亩的,哪怕并不是所有的田产都是上等的好田,但也很吓人了。
等第三天大清早,吃过了一顿原汁原味的农家早饭后,杨冬燕一行人坐上马车晃晃悠悠的回省城去了。
这时,才有那跟随大牛好些年,如今算是这个庄子的庄头,告诉大家伙儿。
——这个庄子呀,走人情托关系,原东家还免了好多,就这样也花了三千两银子。
吓死一群没见识的乡下人啊!
望着已经远去了的马车,他们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杨冬燕那一房人是真的不一样了。
“好好干活吧,别家是没人拉拔辛苦度日,咱们运气好,摊上了一门贵亲,还愿意伸手拉拔一把,再不好好干活对得起谁呢?”
“就是呀,去年各村死了多少人?就咱们村,一个个都好好的,愣是盼到了朝廷发的赈灾粮。”
“走吧,干活去!”
过日子就得这样,得有盼头才能有动力。
一旦有了盼头,哪怕再苦再累,这心里起码是甜滋滋的。
……
却说等杨冬燕一行人回到省城没两日,窝头就提前回来了。
不是放假的日子回来就很奇怪,没等家里人发问,他就主动说道:“院试要开始了,先生们都要去帮忙监考、阅卷,就索性给我们放了几天假。对了,我明个儿想去贡院附近的客栈问一问,看我先生这次有没有过来。”
哦,原来又到了院试下场的日子。
总感觉前不久窝头还在忙着考秀才,咋一转眼就过去两年了呢?
去年这个时候,窝头也是去客栈那头打听过的,不过他先生没来。这也是正常的,院试是每年都有的,因此反而不会像三年一次的乡试那般重视,总感觉今年不去明年也成。就有人会等,等自己更有把握一些,也等身边有熟人一起下场时,才会来到省城考试。
再一个,院试是属于童生试的最后一关,虽说理论上童生试也是属于科举众多考试之一的,但其实朝廷没太大重视。自然也有派上头的人下来镇场子,可多半事情都是由当地学官来安排的。
说白了,就是里头有可操作性。
如今的杨冬燕可不是以前那个对科举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的傻甜白了,她已经明白了,朝廷是没办法将所有的事情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管的,该紧的地方就是要紧,但该松的也要松。
就譬如这个院试。
你要是真没那个把握通过,也没找人打通关节安排门路了,索性就直接拿钱去贡院里,明码标价捐钱给你秀才的功名。当然,这个钱也不便宜就是了。
杨冬燕直到如今都不知道,勋贵人家的子嗣是免考童生试的,直接可以下场参加乡试。她还是认为永平王府是钱多烧手,给每个子嗣都买了秀才功名。
也是蛮冤枉的。
关键还无从辩驳。
不过今年,花钱买秀才功名的人倒是少了。你问缘由?因为今年并给科举乡试年,哪怕通不过考试,来年也依旧可以试。等到了来年,若是还没考上秀才,又想要参加乡试碰碰运气的,那花钱买功名的人就会一下子爆棚了。
杨冬燕还是觉得那些人脑子有问题,你连秀才都考不上,咋可能就一气考上了举人呢?这不瞎扯淡吗?
但窝头告诉她,因为就是有这样的例子,就有人花钱买了秀才,然后一鼓作气的考上了举人。
也就是因为有这个先例,才导致有这么多人碰运气。
杨冬燕:……
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她咋觉得这里头很有问题吗?别是那个财迷皇帝故意搞事吧?
因为窝头次日要去找人,杨冬燕也没太纠结这个不相干的问题,只拿了钱给他,还交代他,若是先生没来就罢了,倘若来了,那就请人家吃一顿好的。
窝头一一答应了。
还真别说,先生来了,不是给窝头启蒙那位,是在县城里开馆授课的那位跛脚先生。他这一次也是带着学生过来参加院试的,自家学生不多,也就三人,另外就是其他私塾的,托付他一并将人带来,又有五人。
这是他们一贯的操作了,毕竟从县城到省城也是十分得不容易。所以几个私塾的先生会合作,每次过来的,自然是自家学生最多的那个。
见到窝头过来,那先生十分得高兴,还喊了学生给他们介绍窝头。刚开始,那些学生还不甚在意,实在是因为窝头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就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半大小子嘛。结果一听……
好家伙,这人非但是两年的秀才,如今还在省学里念书。再听先生询问窝头在省学能否跟得上,窝头却答说,他这两年进步很大,如今在省学属于前二十的。
说真的,这个成绩谈不上特别好,毕竟每年乡试各个郡城大概也就取百人左右。当然,这个数字并非固定的,再说各个郡城也不都是一样大的。差不多大一些的郡城能出个一二百个举人,小一些的像他们济康郡,能取一百人都算多的了。
省学前二十嘛,乍一听好像是不错。但别忘了,省城的学堂不下百个,更有下面的府学、县学等等,也有富贵人家给自家子嗣开办的家学。更有什么呢?先生。
考上举人之后,理论上就能当官了,但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是能谋到真正的官职的,其他人也就是当学官了。可反过来说,考上举人必能谋个学官,但并不是所有的先生都是举人。
这么一算,窝头就算能保持省学前二十,但他从未掉以轻心过,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考科举不光要自己努力,还要跟其他人竞争。
而他的竞争者,可不单单是他如今的同窗,更有其他学堂的学生,乃至先生。
窝头本人稳得很,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有很大的进步余地,没见他奶费劲巴拉的帮他找来的那些书里,还有很多没看完没领悟的。他就琢磨着,等他将那些东西都学会了,融会贯通了,那大概就能在省学里称王称霸了。
他是稳了,其他人稳不住啊!
会来省城这边参加院试的,无一不是原先学堂里的佼佼者。像窝头的先生这次还是带了三个自己的学生,其他跟随而言的,那可都是自家学堂里的第一名。
不然呢?有人会去乡试碰运气,只因乡试三年才一次,且考上即一飞冲天。但院试不是,若非胸有成竹,少有人会浪费财力物力只为了碰运气的。
于是,小县城里的天之骄子,碰上了省城省学的优等生,两边倒不会擦碰出火花来,但降温倒是没关系了。
过后不久,窝头就请先生下馆子,先生欣然答应。
结果没等他俩出门,就又有人找了过来,却是窝头如今的同窗闵秀才。三人原就相识,且闵秀才跟先生认识得更久,就索性凑作堆,一起下馆子,边吃边聊。
吃着喝着,先生就道很感谢窝头。
窝头听得一头雾水。
“闵兄的年岁摆在这儿,就算他再怎么才高八斗,也不会引起那些学生的重视,之于他们,闵兄是长辈。但你不同,你一来,不亚于酷暑时节给他们兜头一盆冷水,让他们在考前冷静一番,别再这般骄傲自大。”
听到这话,窝头尚未开口,闵秀才先苦笑一声:“骄傲自大?真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入省学,到时候就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怎么?听起来闵兄求学不顺?”
“谈不上不顺,但也没很顺。”见天的被人虐是一种什么感觉?闵秀才在这两年是没少感受。关键吧,他没窝头那般的好心态。
窝头当初能进省学都是碰了运气了,不像闵秀才是当场就被录取的。
因此,在进入省学之后,窝头差不多有大半年时间,一直都是垫底的存在,直到第二年年关过了,才逐渐发力,慢慢的月考、季考排名上升了。
闵秀才则刚好相反,他刚进入省学时,成绩排名一直不错,但他就是不稳当。也许上次得了前二十,下次就跌到了百名开外,再然后还能奋力的追到五十名左右,然后继续往下跌。
这忽上忽下的情况,看得别人都胆战心惊的,更别提他本人了。
最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已经相当努力了。
很可怕的,假如什么都没做,既不用心也不努力,那么还能给自己找借口说,我没将所有的经历放在做学问上。当然,这种理由是很扯淡,也没用,但起码在心理上能够得到些许安慰。
可闵秀才面对的问题却是,他用功了他努力了,他甚至一度拼上了老命。但每次考试排名却仿佛在嘲笑他,哪怕窝头安慰说,排名这玩意儿不光得看自身的发挥,还得看同窗的发挥。
“……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感觉自己在原地踏步。有没有进步这种事情,我还是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的。一想到来年就是乡试年了,我这心里哟!唉,别提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怎么办?只能让他放宽心,横竖还有一年多时间呢。
烦恼这种事情,是不会因为你的实力高了就直接消失的,只会随着实力的不断上涨,愈发的压迫心神。
窝头就认为,哪怕原地踏步好了,难道就不是进步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只要没往后退,那么就表示还是有进步的,只是进步太小,连自个儿都没察觉到罢了。
这天之后,窝头和闵秀才又前去客栈两次,却不是为了吃饭,而是给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学生们临时上课。
都这会儿了,再将书本上的知识讲一遍是没必要的,也来不及。因此,他俩更多的是说院试考场上的情况,毕竟他俩考院试也才过了两年。再然后就是说了一些省学里的事儿,自是为了激励他们努力。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效果如何就随缘吧。
再之后,院试就开考了。
外地人在省城的各项开销挺大的,提前过来是没办法,毕竟要先适应一下当地的气候环境,当然更多的其实是心理作用。可一旦考完了,那还等啥呢?真要是考上了,县衙也会放榜的。
因此,几乎前一日院试刚结束,后一日贡院附近的客栈就都没人了。
倒是省学没那么快上课,先生们还要继续阅卷、排名次等。
虽说还未开始上课,但只要是想努力,换个地方一样能行。窝头还不光自己上进,另外他告诉萝卜和土豆,来年参加童生试。
萝卜、土豆:……
大写的懵圈啊!
他俩上学很晚的,也就是从去年才开始的,满打满算连一年时间都不到,这就要下场考试了?不是啊,你是有多看得起你昔日的小伙伴?
但窝头也有他自己的逻辑。
“要是咱们还在礁磬村,那我肯定不会这么说的。但如今咱们是在省城里,考场就那么几步路,为什么不去试试看?考不上也没人会说什么的。”
最早以前,窝头考学的时候,几乎是全家都出动。像互结书、具结书这样的东西,都是大牛带着礼物上门求人开具的。
而如今就简单太多了,轻松搞定一切事情,甚至整个过程里,家中其他人完全不知情,窝头一人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就给完成了。
也是这个时候,萝卜和土豆才明白,省学的人脉有多广。
咳咳,其实也不是人脉有多广,而是考个童生试而已,本来就不难的。窝头那会儿也是因为他是家族里第一个读书人,也是第一个参加科举的人。
啥也不懂,啥也不会,那当然是难了。
“童生试共有三个部分,就咱们郡而言,县试在二月里,府试在四月里,院试在六月里。具体的时间会有变动,提前月余时间才会公布。如果住得比较偏僻,光来回路上就会浪费很多时间。但咱们在省城啊!”
理论上来说,县试是得在籍贯所在地的县城去考的。但问题不大,只要将户籍迁到省城就行了。
还是那句话,朝廷重视的是乡试、会试以及殿试。对于童生试,能操作的范围很大的。仅仅只是换个地方考试,完全没问题。
真的吗?
兴许考试本身没问题,但萝卜和土豆都才读了一年啊!!
别说这俩了,连猪崽知道后,都惊呆了:“哥你还不如让我去考呢,我比他们能耐多了!”
自诩是个好哥哥的窝头,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行啊!”
猪崽满脸懵圈,小脑袋上有着无数个问号:“啥?啥叫行啊?女孩子也能考科举吗?”
“我是说,到时候等考完了,我托人要一份县试的卷子,然后在家里布置一个小考场,专门给你一个人准备的那种。”窝头笑眯眯的摸了摸猪崽的头,“不光是县试,后面的府试院试卷子都没问题的,就算是乡试也成,只要你想考,哥哥一定帮你弄到手。”
多好的哥哥啊!
这是何等绝美兄妹情啊!
……
窝头,你没有心。
第091章
猪崽目瞪狗呆。
这一刻, 她无比懊悔自己方才为什么就非要嘴欠呢?没错,她是比萝卜和土豆多读了一年书,但差得也就是那么一年罢了。甚至准确的说来, 还不到一年,充其量不过就是多了大半年的启蒙经历。
所以, 大哥何必笑二哥呢?
就因为多嘴说了那句话, 猪崽成功的获得了县试体验券一张,还是窝头特地为了她量身定做的专门考场。
委屈屈……
反观萝卜和土豆,本来他俩是很崩溃的。饶是县试的考题不算难,那也不是刚启蒙一年的他俩能应对得了的。且不说他俩的读书天赋远不如窝头,可就算是窝头好了,那也是念了四五年以后,才第一次下场考试的。
但要怎么说呢?
“猪崽你跟我俩一起复习吧,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的!”
“对,猪崽你行的, 到时候就算朝廷不承认你, 咱们家一定承认!”
萝卜和土豆一唱一和的, 看着猪崽那黑漆漆的脸,心里只觉得畅快极了, 连学习都更有动力了。
……然后他俩就挨揍了。
结果就在猪崽跟俩堂哥打打闹闹之际, 窝头已经趁此机会得到了杨冬燕的批准。
杨冬燕可好说话了,事实上她两辈子都对孙子孙女相当纵容, 想干啥都行,基本上都是往死里惯的。而窝头,又是她如今最最疼爱的孙砸,提出的申请也是那种无伤大雅的。
“成!不就是考试吗?让萝卜、土豆去考吧!”
“还有猪妹, 她是个女娃娃,不能参加县试,所以我决定为她专门开辟一个单人考场。”
窝头将具体情况详细的跟杨冬燕说了,中心思想是,因为女孩儿不能参加县试,所以猪崽平白受了大委屈,作为家里人要关心她爱护她,以及补偿她。
杨冬燕:……
就算她两辈子都是个极品老太太,但她的脑子是正常的好吗?试问,谁会喜欢念书喜欢考试啊!
哦,窝头喜欢。
但不能因为窝头喜欢念书、考试,就觉得其他人也会跟他一样吧?活了两辈子,杨冬燕连状元都见过好几个了,抱歉,她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跟窝头似的,脑子跟正常人长得不一样的娃儿!
就很心疼可怜的大孙女。
至于萝卜和土豆,杨冬燕才不心疼,那是她大嫂的孙子,又不是她的。再说了,男娃子皮实,不就是下场考试吗?又没让他俩担粪施肥,多大点儿事情呢!
“猪崽……”杨冬燕迟疑了一下,“她自个儿乐意吗?”
“那当然!奶,你就放心把这事儿交给我好了,我一定不会让我妹受委屈的。”窝头信心十足的拍着胸口保证道,“我知道她不是我亲妹,可我又没个兄弟姐妹,她也没有亲兄弟,我一直都是拿她当亲妹妹看待的。将来,等我有出息的,我不光要孝顺奶和爹娘,还会给猪妹遮风挡雨的!”
多好的哥哥啊!
但问题是,窝头你这不是给你妹遮风挡雨啊,你这是给她带来疾风骤雨啊!
杨冬燕无言以对,最终只能安慰自己,不就是下场考试吗?也没啥大不了的。
“行,奶没意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县试是每年的二月里,而如今才六月中旬,还有很久呢!
再然后,杨冬燕就发现她高兴得太早了。
就如同永平王府可以轻而易举的弄来历届乡试的考卷一样,窝头也能弄来往届的县试卷子。这个真不难,尤其如今才六月里,他不单弄来了今年的县试卷子,连府试和院试的卷子也一并弄了一份。
猪崽都吓得打磕绊了:“哥!哥你这样……院试不是还没放榜吗?你咋能弄卷子呢?你这样,万一上头把你抓起来咋办啊?奶会哭死的!”
窝头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考都考完了,随便问个考过院试的人,不就能知道考题是什么了?放心吧,你哥没疯。”
不,她没法放心。
面对一个要给她专门设置单人考场的哥哥,请问她要怎么放心呢?
“哥,我申请跟萝卜和土豆一起考试!”
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我本来就是给他俩准备的……呃,好猪妹,你想考就一起考,哥保证,他俩有的东西,你肯定有!”
猪崽:……就很绝望。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有人希望一头猪上进呢?她都是猪了,就不能让她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吗?
目睹了大孙女惨状的杨冬燕,内心十分煎熬。为了摆脱这份煎熬,她选择带着二孙女出门逛街。
“唉,不知道啥时候放榜。”
猪小妹在家里听多了哥哥姐姐的叨逼,大概还是能够理解一些科举的事情,不过她还是不懂院试放榜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奶,咱们家没人去考试。”
“就是因为院试这桩事儿,你哥哥念的学堂放假了,他这才有精力折腾你姐和你堂哥他们。只要等放榜了,先生们就能回去上课了,到时候你哥哥是要住在学堂里的,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杨冬燕耐心的给猪小妹解释着。
猪小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觉得她姐好惨啊!再一想,她姐那么惨,那等她长大以后呢?
本来,杨冬燕给猪小妹买了一串糖葫芦,让她自己拿着慢慢吃的。可一想到她姐的现在就是她的将来后,手里的糖葫芦都不甜了。
老魏家上下都是正常人,却独独出了个不走寻常路的窝头。
万幸的是,在经过了两场县试模拟考后——没错,就是两场,他们先是考了今年的县试卷子,之后窝头不知道上哪儿要了一份去年的县试卷子,再度开考——两场之后,院试尚未放榜,但省学先开学了。
其实差不多是同步的,窝头得了消息后,赶在傍晚之前收拾东西回到了省学。为此,猪崽和萝卜土豆高兴了一整晚。
等第二天,贡院外头就放榜了。
杨冬燕压根就没理会。
她是知道窝头以前的那位跛脚先生有学生参加考试的,但知道这个消息管什么用?那些学生姓啥名啥,她通通不知道。再说了,横竖真要是考上了,人家也会去县城里报信的。
倒是之后不久,在秋收结束之后,乡下老家又来人了。
还是老熟人,萝卜和土豆的家里人。
前阵子,他俩被窝头折腾得生不如死,等好不容易盼到窝头回省学了,本着不能只自个儿倒霉的想法,在问过了窝头的意见后,他俩把两套县学的卷子带到了就读的私塾里,强烈要求先生给全班来一次模拟考。
先生欣然应允,就是考完之后,这俩差点儿被同窗们给打成傻子。
风波才过去没几天,他俩的爹娘哥嫂们就来了。
他俩可高兴坏了,杨冬燕就让他俩负责带家里人在省城逛逛,等过两天,大牛或者其他人有空了,再给送到城郊庄子上去。
而趁着这个机会,杨冬燕也问了一下村里的情况。
村里今年的收成还是不怎么样,哪怕有朝廷的赈灾粮,甚至县里也准备了种粮发下来,可种粮的质量也就一般,再加上今年的年景也就那样,哪怕收上了秋粮,但在数量上还是相当欠缺。
毛估算,差不多够一家子勒紧裤腰带,很勉强的把日子捱过去。
前提是,全家老小在一年内不能出任何问题,但凡稍微有个闪失,口粮就不够吃了。
但这可能吗?
就不说娶媳妇嫁姑娘了,这起码是能控制的。可单就是生老病死,谁又能保证?
乡下地头生点儿小病是不兴看大夫的,但如果是稍微严重的病情,那还是要去抓药的。还有,谁家一年到头还能不添一件衣裳的?鞋袜要吧?过冬前是不是还得稍微修缮下房屋?哪怕囤够了木柴,炭总归还是要备一些吧?如果正好家里媳妇怀孕了,就不说孕期是要吃点儿好的补补身子,单就是生产时,不得拿钱去请稳婆啊?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要钱了?
那些原先不愿意丢下家里,跟随大牛他们出来的人,在秋收之后,终于还是选择面对现实,艰难的做出了抉择。
当然,还是有人不愿意走那么远的,他们选择去镇上、去县城找活儿做。至于萝卜和土豆的家里人,是想着儿子在省城那头,与其一家人分成三个地方,还不如举家搬迁来省城投奔大牛他们。
这里头还有个原因是,萝卜、土豆各自的父母年岁都不大。
他俩是跟窝头一般大小的,也是同辈儿的人。萝卜家是大房,土豆家是二房,这俩都是魏大嫂的孙子。其实,若是当初没分家,还真就不一定能成行,以杨冬燕对魏大嫂的了解来看,她不是那种能豁出去背水一战的人。
也幸好已经分家了,都分家了,那就是两家人了,就算父母不同意,也没办法干涉已经分家单过的儿子做出的决定。
正因为没有家里的老人拖后腿不愿意离开,这两家人走得特别痛快。至于家里的田产,则都交给了父母来打理,也算是变相的给了孝敬钱。
杨冬燕也问了魏大嫂的情况,得到的消息算是不好不坏吧。
“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去年老叔家的孙子挖了婶儿你家后院的地窖,得了的粮食多半都分给了咱们。这不,今年大牛他回了一趟村子里,也给了我婆婆一些钱和粮食。咱们出来钱,每家拿了一百斤粗粮给公婆,家里的地也给他们种了,不要钱也不要粮。”
“活是肯定能活的……”就是不一定能过好。
萝卜的娘年纪可要比方氏大多了,事实上萝卜本来就是她的小儿子,她前头的大儿子早就娶妻了,大孙子都有两岁了,只是看起来瘦巴巴的。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猪小小妹,一个顶俩!
除了她孙子太瘦之外,猪小小妹太胖也是个重要原因。
本身就年纪不轻了,再加上生活的不如意,以及前两年婆婆执意要分家且不跟他们大房过,直接就造成了她的快速衰老。
明明是杨冬燕的侄媳妇,看着俩人的年岁竟是差不多。尤其是那双手伸出来,上头的老茧、疤痕,看着特别吓人。
杨冬燕看着她都觉得相当唏嘘。
当年隔壁家分家一事,那是典型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杨冬燕是因为魏大嫂曾经帮过她许多次,哪怕心里不怎么赞同,但明面上还是偏帮魏大嫂的。
可这会儿仔细想想,萝卜家里又做错了什么?身为长房,本来就是能继承老房子,也会承担赡养父母的责任,但就因为魏大嫂偏心幺儿,家产分配不公倒也没啥,本来也没偏多少。但对外的名声呢?
少有人会说长辈的不是,多半人都将矛头对准了被抛弃的三房人。而这其中,长房承受的压力最大,日子也最难捱。
饶是如此,等离开时,他们还是得顾忌到父母,该给的孝敬一定要给,只能多给不能少给。别家只需要将里子顾了就成,毕竟是自家的事儿,没有外人说道的份儿,可他们却要里子面子都顾周全了,还要担心外头的流言蜚语。
杨冬燕其实也是偏心小的,但她的情况跟魏大嫂家是截然不同的。
永平王府是郡王府,嫡长子刘谏还是稚龄时,就被赐封为郡王府的世子,将来整个永平王府也都是由他来继承的。哪怕最后分家了,身为嫡次子的刘诰最多也就只能得三成家产。
至少三代不降爵的郡王爵位,偌大的郡王府,庞大的家业……
同为家中嫡子,一个娘胎里出生的孩子,就因为差了两岁,整个人生都是截然不同的。
杨冬燕从不觉得她的偏心有错,刘谏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她略偏向一些给刘诰怎么了?当然,付出越多肯定也是希望得到越多,也因此,当她死后发现供品发霉后,骂刘诰也是骂得最顺口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杨冬燕叹了一口气,魏大嫂是她的嫂子,再说就算某些事情做得不地道,但人家又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儿,总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吧?
因此,杨冬燕只安慰萝卜娘,来了省城就好了,将来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是啊,等回头我多攒几个钱,把我大孙子也送到学堂里去。”
“对,这个使得!萝卜现在就很出息了,前些日子,窝头给他俩,还有我家猪崽安排了两场考试,两次都是他拿第一!”
“真的吗?这么厉害啊!”
其实萝卜娘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考试,考的又是些什么,她就听到了这个“第一”。能拿第一的,肯定了不起!
“是啊,窝头还让他和土豆明年下场考县试去。要是能考上,回头再考那个院试和府试,考出来就是秀才啦!”
“我的天老爷哟,咱们家也能出秀才啊?”
“那可不?回头要是考出了秀才,再不济也能开馆收学生赚束脩,你们家的门庭就变了!要是他再出息一些,继续往上考,就能当大官啦!”
“乖乖,那可真是了不得哟!”
猪小妹听得一脸扭曲。
今个儿不是休息天,猪崽去上学了,萝卜和土豆也一样,只是他俩放学都早,而省城这边夜市关得很晚,这才有机会带着家里人逛。
也因此,作为家里唯一一个懂事儿的小猪,猪小妹表示她相当得崩溃。
替萝卜崩溃。
待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到了哥哥姐姐放学回家,猪小妹一下子冲到了萝卜面前,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萝卜哥哥,你要是再不回家,我奶和你娘就该谈到你生孙子了。”
“啥玩意儿?”萝卜震惊了。
“她俩念叨了一天了,从前些日子窝头哥哥给你们考试开始说,说到明年你就要下场考试了,又说到你考上秀才可以开私塾,还说考上举人能当官,说当了大官就能耐了,可以娶大官的闺女,能住上四五进的大院子,还是带园子的,园子里有假山流水荷花塘……你儿子要考状元,再娶公主,然后就怀了宝宝,你再不回家你就要当爷爷了!”
萝卜:……
他第一次听到猪小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
想当初,他刚被大牛叔带到省城后,还一度以为这个二堂妹不会说话,是个小哑巴或者干脆是个小傻子来着!
结果呢?
不哑,也不傻,人家聪明着呢!
他自个儿傻了。
跟他一起回来的土豆这会儿已经抱着肚子笑得蹲地上去了,略慢一步进来的猪崽也没好多少,仰着脸张着嘴大声狂笑。
“我就出门上个学,回来就快当爷爷了?”萝卜好不容易才稍微缓了缓,紧接着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崩溃之中,他以前咋不知道他娘这么能想呢?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