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肯定的是,杨家那头没这门亲戚。
认真的寻思了一会儿,杨冬燕只能摇头:“我不认识吕家的人啊!”
魏大嫂鄙夷的看着杨冬燕,看眼神就仿佛杨冬燕看小杨氏一般无二。
——就是看傻子的眼神!
“窝头他先生家的闺女。”魏大嫂吐出了一口气,忍不住数落道,“你家孙子在人家手底下念书呢!不求你多上心,你咋还能说不认识呢?”
噢!
杨冬燕恍然大悟:“那行吧,回头我让大牛媳妇帮你问问。”
“你就不能自个儿去一趟?”魏大嫂急了,三两步的走到杨冬燕跟前,恳求道,“帮帮忙吧!这是给我幺儿说亲事,让大牛媳妇去说,不大合适呢!你跑一趟好不好?你侄儿呢!你忍心看你侄儿打光棍?他都那么大……”
“行行行!我明个儿就去!”
眼见要是自己再不答应,魏大嫂就要泪洒当场了,杨冬燕不得不松了口。
魏大嫂一秒收了哭相,还吐槽道:“我看魏阿荠就是个傻的!”又冲着杨冬燕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就知道大牛娘你是个心善的好人!”
瞧瞧,明明多哭求两句就能办到的事儿,那傻子魏阿荠非要喊打喊杀的瞎闹腾,办砸了不是?
不过,魏大嫂也是真的冤枉了魏阿荠,关键不在于态度问题,而在于所求何事。
她是让杨冬燕跑一趟,探探人家的口风,这个是人情就可以办到的事儿。而魏阿荠是图财,张口闭口就是要钱,要不成就用借的,当然借了就没打算还。
这种事儿叫杨冬燕咋答应?就算今个儿魏阿荠跪下来恳求她……
好叭,如果真的到了那份上,也不是不能打赏几文钱。
破财送瘟神呗,还能咋样?
反正魏大嫂是高高兴兴的走了,结果走了没多久又回来了,差点儿就让她看到杨冬燕教训小杨氏。
“咳咳,我刚才让小杨氏去河边搓屎尿布,她还不乐意来着!”杨冬燕随便扯了个借口,掩盖了她在家闲着没事干拿儿媳妇开涮的事儿。
魏大嫂才不在乎这个,她回头想想不太对,又跑过来对杨冬燕叮嘱了又叮嘱。
中心思想就是教杨冬燕夸她幺儿,还主动提供了她幺儿的一二三四五个优点。
直把杨冬燕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道:“你这说的是你幺儿吗?我咋听着不太像呢?”
魏大嫂差点儿没忍住揍她。
最后,杨冬燕很是无奈的背下那些所谓的优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保证到时候一定背全乎了。
第二天她就坐着大牛赶的牛车,往南田村去了。
窝头还特别高兴,直嚷嚷着要他奶送他去学堂,不要爹和娘。
大牛还懒得搭理他呢,方氏也恨不得立马赶去草市,正好是开市的日子,俩口子都不稀得搭理这娃儿。
于是,这一天是杨冬燕领着窝头去的学堂。
她倒是不曾大喇喇的跑去先生跟前说这个事儿,毕竟帮着探口风这种事儿,哪怕这辈子没做过,上辈子却是不少干。于是,她特别熟门熟路的回了娘家。
不多会儿,就带着她嫂子又杀了个回马枪。
拜托,她跟吕家人完全不熟的!
是那种真正的不熟悉,因为哪怕是原主好了,也没跟吕家人说过话。
好在她嫂子熟悉,俩人从今年地里的收成开始聊,又说到自家的儿孙,她嫂子对她表示了深切的羡慕,她则是对吕家媳妇表示了真诚的祝福。
反正就是瞎聊呗。
聊了半天,借着说窝头的机会,杨冬燕开始探听吕家闺女的亲事。
定是肯定没定下来的,魏大嫂本来就是个很靠谱的人,又事关她最疼爱的幺儿,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的。可没定下来不代表人家就没个想头,果然,在杨冬燕和她大嫂的询问下,人家说了嫁闺女标准。
也不能说是标准吧,就是个盼头,盼着闺女能嫁到镇上去享福。
再问有没有大概的人选了,人家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想也知道,杨家姑嫂特地赶来这么一说,肯定是有想法的,与其吊着人家,还不如说明白了。
于是,吕家媳妇告诉杨冬燕,大概有个意向了,对方也是个读书人,是个老童生的儿子。
杨冬燕:……童生是个啥?
在吕家媳妇的解释下,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童生啊,连秀才都不如。
不过对方胜在家里条件好,是镇上的人家,再说老子没出息也不代表儿子没出息。更何况,亲事这种事儿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人家双方都看中意了,别人再说啥就显得没眼力劲儿了。
杨冬燕心里叹气,魏大嫂可真惨哟。
正值村学课间休息时,先生听闻窝头的奶来了,忙出来询问一事:“有个事儿先前我也曾问过窝头爹,可他说他也不太清楚,只道是婶儿您安排的。”
“啥?”
“就是窝头的书,请问我能否借来一阅?绝不会有任何损伤的,只是将上头的部分注解抄录一遍。”先生一脸诚恳的道。
杨冬燕想起来了,先前见大牛买了文房四宝并几本旧书回家,她就顺手将捞过来的供品书籍也给了窝头。可能是窝头顺手带到了村学里,叫先生瞧见了。
可转念一想,也不应该啊,她是让上辈子的儿子们帮着誊抄书籍,还让他们附上了注解,可她以为那是更深奥的书,咋地启蒙读物也需要注解啊?
甭管事实如何,杨冬燕都不打算深究,她只胡乱的点点头:“先生你随意,想咋样都行。”
又想起一事,杨冬燕趁机要好处:“对了,先生能不能帮我家窝头想个名儿?也不用太好听的,就是听着寻寻常常的大名就好了。我家里人哟,这都起的啥名儿!我家还有个孙女,他们还想叫她馒头!后来啊……”
先生听着有意思,见她停下不说了,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后来起了啥名儿?”
“叫猪崽。”
先生:……
不是,是什么给了你猪崽比馒头好听的错觉?本来吧,馒头这名儿是挺对不住小女娃的,可叫猪崽就对得起了?
沉默了一瞬后,先生果断的应承下来:“好的,我会给窝头取个名儿的。婶儿你能说说你对窝头的期许吗?”
“我想让他考状元!”杨冬燕气势十足的道。
先生极快的点头:“好的,我知道了,那就叫他魏承嗣好了。”
杨冬燕:……
这跟考状元有啥联系不?咋不干脆叫他魏状元呢?不然叫魏进士也好啊,她记得她上辈子的倒霉儿子刘诰就是二榜进士。
就很懵。
直到离开了吕家,她都是懵的。
浑浑噩噩的回了老杨家,她问她嫂子:“你说那先生是不是在涮我玩啊?”
“你当你自个儿是涮羊肉啊,还涮你玩儿……人家才没那么闲。”她嫂子一脸鄙夷,“对了,先前你家大儿媳妇还托我帮着问问,这附近有没有卖驴子的。我倒是帮她问到了,可你家不是有牛车了?还要驴子不?”
“要啊!”杨冬燕猛点头,“干嘛不要,谁说有牛了就不要驴了?”
她上辈子的倒霉儿子都有十几匹骏马了,那不一样还往死里撒钱买什么汗血宝马?要她说,马有啥好的,还没驴子好!
“那行,我回头帮你问问价,到时候直接跟你大儿媳妇说行吧?”
“嗯,跟她说,是她说要买的,就让她掏钱。”
杨冬燕贼精贼精的,别看方氏当初跟她约定好了,赚了钱对半分,可对半分就意味着方氏手里也捏了不少钱了。那就让方氏自个儿掏钱买驴子,她白占便宜!
没曾想,听了这话后,她嫂子的眼睛就眯了起来,拿胳膊肘捅了捅她:“诶,问你个事儿,你儿媳妇还能私藏钱不成?”
“对呀!大牛媳妇是自个儿做买卖挣了不少钱,大牛肯定也给她了,就连你闺女……”杨冬燕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二牛给了她不少钱,可你知道她的钱都去哪儿了吗?”
“去哪儿了?”她嫂子一脸的好奇。
“被她吃光了。”
要怎么形容那种大起大落的心情呢?她嫂子面无表情的想来一会儿,决定回头找机会收拾闺女一顿。谁说闺女嫁出去了就是别家的人了?反正就是从她肚皮里钻出来的,当娘的想收拾闺女谁敢说句不是?
当然,还是要跟自己小姑子打声招呼的。
“我回头跟她说一说,让她别吃那么多,光吃不干活儿咋成呢!”
杨冬燕就很赞同,但考虑到人设不能崩,她一脸的欲言又止。
她嫂子特别上道的追问了起来。
“其实啊,我也觉得你闺女吃得太多了,可能吃是福,我总不能拦着福气不让她吃吧?吃就吃吧,咱们家也不差那点儿粮食,就是每回让她干点儿活,她都推三阻四的,唉,其实我也没让她干啥,就是搓个屎尿布,喂个鸡捡个蛋……我真的是太难了。”
听明白了,有些人就是欠的。
“你放心,我回头说说她!”
看着豪气干云的嫂子,杨冬燕满脸欣喜,决定今晚回家就告诉小杨氏这个喜大普奔的好消息。
但她忘了一件事儿。
有句话叫做乐极生悲,还有句话叫做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等她在娘家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接了窝头放学,又等到了大牛赶的牛车,回到家里后……
到这个时候,一切还是很美好的。
直到第二天天亮了,她在早饭桌上看到了久违了的猪崽。
也不能说久违了,其实也就两天光景吧。
第一天猪崽跟着二牛下了地,等回家时天都黑了。第二天她要送窝头去上学,那会儿猪崽还没起呢,扒拉两口就出门了,没碰上面。等到了第三天……
猪崽啊,还是那个猪崽。
圆滚滚胖乎乎的。
虽说被她爹遛了两天了,可看着是一点儿肉都没掉。还是那副胖成球的模样。
但若说不同还是有的,且是那种大不同。
经过了两天的暴晒,猪崽从一只白嫩嫩的小猪崽,赫然成了一只皮肤黝黑的……
黑、黑皮猪?!
“魏二牛!!”
二牛抱头鼠窜,小杨氏乘机跟上,俩口子宛若两颗流星,飞快的消失在了院门外。
杨冬燕搂着猪崽,眼泪唰唰的往下掉。
她千算万算就没算到,二牛遛娃就是把猪崽往田埂边上一戳,然后他就自个儿干活去了。猪崽又不是那种活泼好动的娃儿,她就这么乖乖的蹲在田埂边上,初时还好奇的东张西望,后来就随便找个地儿睡着了。
“哎哟哟,奶的小猪崽,你可遭大罪了!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白胖的时候还担心嫁不出去,那换成了黑胖,岂不是真的砸手里?
猪崽啥都不懂,还以为她奶在跟她玩,咧开嘴傻笑着,白嫩嫩的小牙露出来,衬得小脸更黑了。
杨冬燕想啊想啊想,还真叫她想出了一个好法子。
她记得上辈子的儿媳妇有一大堆的抹脸东西,抹了就能白的那啥玩意儿……哦,是面脂。
嗯,就让她儿子供点儿面脂过来!
要那种用完了能让皮肤变白变嫩变美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刘家兄弟:??????????
第052章
有句民谚是这么说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大意就是, 某些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无法阻挡的。
本来像这样的民谚跟堂堂永平郡王是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关系的,然而在这天清晨, 他从梦中苏醒,整个人仿若雷劈一般, 久久无法回神。
他娘啊, 永平王府的老太君啊,过六旬年纪病逝的御赐超品老王妃啊……
向他索要面脂。
还是那种能让皮肤变白变嫩变美的面脂。
这还能不是那啥啥了?
关键吧,这老太太要是还活着,当儿子的怎么着都能说上两句话。可老太太人都没了……
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永平郡王亲自将王妃挑选出来的上等面脂供到了供桌上。
过了不久之下,那面脂在夫妻二人的注视下,蓦地消失了。
王妃差点儿没忍住大声叫好:“看来老太太应当是很喜欢了,回头我再吩咐人弄些好的来。”
哪怕其实并无任何科学依据,但王妃还是坚定的认为,只有老太太的心头好, 才会消失在供桌上。君不见先前家里人辛苦抄录的书籍, 就好端端的搁在上面吗?看来啊, 老太太也不像她说的那么喜欢念书。
永平郡王扭头冲着王妃露出了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他老娘啊!
春心萌动了……
又尬又绝望。
**
杨冬燕可不知道她上辈子的倒霉儿子脑补了什么玩意儿,她拿到了上等面脂后, 就开始细心的为小猪崽抹脸、抹脖子。
猪崽倒是相当配合, 面脂香香的,抹在身上也很舒服, 又不用再跟着傻爹一块儿下地去了,猪崽又回归了她的幸福生活。
许是因为年岁太小,又或者就是只晒了两天,问题还不是很大, 当然也有可能是王妃提供的面脂效果太好了。
反正没几天,猪崽就又白回来了。
还又胖了一圈。
杨冬燕已经放弃了,比起收获一个又黑又壮的孙女,她就觉得白白胖胖也没啥。再说了,猪崽如今才多大呢?说不定等抽条长个头的时候,就一下子瘦了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祖孙二人再度咸鱼躺。
小杨氏就没那么好命了,杨冬燕一点儿也不心疼她,直将她使唤得滴溜溜转,还狠下心来克扣了她的伙食。
不光如此,方氏还时常唤上小杨氏去草市帮忙。
草市那头是这样的,虽说的确是逢三六九开市,但也得看具体情况。尤其眼下越来越热了,离秋收也没多久了,逢三和六的时候人就不是特别多,倒是逢九的日子,大家都一窝蜂的赶去了。
大牛只负责赶车干重活,方氏就把小杨氏拖上,一起摆摊叫卖,中午还没得吃,只说饿一顿不要紧的。
光干活?不给吃?
小杨氏心里非常苦,可她无处诉苦。
在这般忙碌之下,方氏终于在秋收前夕,将大牛他们从县城里带回来的东西卖了个一干二净,还在礁磬村一带收了不少农家自产的东西,赚了个盆满钵满。
算上最早大牛塞给杨冬燕的那三十七八两,之后方氏将绝大多数的东西都给卖了,换来二十八贯钱。
这里头,像给窝头买的文房四宝并几本旧书、少量的吃食、粮食种子等等,都还不算在内。
杨冬燕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大牛二牛这趟出去是真的长进了,赚了不老少呢!
“长进了啊!真的是有长进啊!”
杨冬燕就很激动,她倒是不在乎那几个钱,却清楚的知道,赚钱这种事儿,有一就有二。比起假装发财,她当然是希望这辈子的儿孙能真的凭本事养家糊口。
大牛二牛憨憨的笑着,忙将钱都推给杨冬燕。
方氏:……
我的一半呢?能卖那么多钱,难道不是我辛苦奔波了那么多天吗?
兴许是方氏的怨念太浓郁,杨冬燕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宣布了一个大事儿。
“我打算等秋收以后,看看谁家要卖地,咱们家也再置办几亩地。”
咦?
这话一出,不止大牛二牛满脸惊讶,就连方氏都忘了自己的那一半利润,皆瞪圆了眼睛看着杨冬燕。
杨冬燕解释道:“先前不买地也是因为这钱没法解释,总不能又盖新屋又置地的吧?眼下就说得通了,大牛二牛带回来那么多东西,村里人也看着你们这些日子忙进忙出的奔波劳累,手头上有几个钱不是很正常的?正好,把钱都花光了,省得别人惦记。”
方氏猛点头:“对对,秋收后多的是人家要定亲成亲的,都知道咱们家有钱,就算不是特地来打秋风的,人家说要借钱,咱们借是不借?”
“就是这个理。我倒不怕你们大姑,她就是个傻的。可万一老叔来借钱呢?你们大伯娘呢?”
谈钱伤感情真不是什么玩笑话,如果是急着用钱,借一些无妨。就怕对方想高攀好亲事,借钱下聘礼倒是容易,搞不好闹得阖家大乱,钱要不回来不说,兴许还会被人责怪。
杨冬燕的担忧并非多余的,她前些天就告诉了魏大嫂,说窝头先生的闺女已经说了人家。
当时,魏大嫂就很可惜的叹了一口气,也没说其他的,只是重新开始在这十里八乡挑选好姑娘。
趁着隔壁还没定下,杨冬燕决定将明面上的钱赶紧花光光!
花钱花钱花钱!
明面上,卖货的钱一共有二十八贯,依着附近的地价,上等好田且不算,那玩意儿不是你想买就正好有人卖的。只说这一般中等偏上的田,差不多十贯一亩,略差一些的七八贯钱就能买。
也就是说,明面上的钱能置办三亩地。
三亩地已经不少了,要知道,老魏家原本就只有三亩地,且都是中等偏下的普通田。
说到买地,大牛二牛可激动了,一改原先木讷的模样,议论起哪一边的地好,认真的考虑要买哪块地。
杨冬燕忍不住泼凉水:“就算要买地也得等秋收以后,谁家也不会连庄稼带地一起卖的。到时候让大牛媳妇出去打听一下谁家准备卖地,问清楚了你俩再过去看,记着就算很喜欢,也要给我绷住了,让大牛媳妇去跟人讨价还价!”
方氏等人忙点头称是,喜滋滋的收拾了一下,带着无比雀跃的心情回屋休息了。
过不了多久,老魏家就是有着六亩地的殷实人家了!
庄稼把式第一对田地感情深厚,第二就是盖新屋了,若能再添丁进口,买上一头耕牛,那就是令人羡慕的好日子了!
不过,在方氏的叮嘱下,大牛二牛并没有对外说这个事儿,只一心扑在了即将到来的秋收上。
结果秋收尚未到来,窝头又放假了。
窝头十分得不高兴:“春耕放假起码才几天工夫,秋收放假居然有半个月?为啥呢?奶,你说这到底是为啥呢?”
杨冬燕心说我知道个屁!
“没事儿,你要闲得慌,你就回屋继续看书写字去。你爹不是给你买了好多东西?写吧,不用担心糟蹋钱。”
窝头点了点头,随后回了自己住的东二间,不久之后又拿了一张纸出来了:“奶,给你。”
杨冬燕拿过来一看……
看不懂。
反正不是银票,那玩意儿她太熟悉了。
“啥玩意儿?”
“前个儿先生安排了听写考试,我全部写对了,第一名!”窝头仰着小脑袋等夸。
杨冬燕就算看不懂上面鬼画符一般的字,可她也听得懂那句“第一名”。
第一名啊!
那不就是状元?
当下,杨冬燕高兴极了,随手将怀里的猪崽往地上一撂,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张薄薄的纸,满脸笑的仔细看着:“全写对了?第一名哟?好好,窝头你想吃啥,奶让你娘给你做!”
窝头伸手将因为突然被撂开,而一脸懵逼的坐在地上发呆的猪崽扶正站好,这才有模有样的回答道:“不用吃的,我知道家里为了买笔墨纸砚花了不少钱。”
供得起孩子念书的人家,其实家里的条件都不错的,可饶是如此,舍得出束脩不代表就舍得买文房四宝。
尤其这玩意儿贵不说,还是消耗品。草市上没得卖的,想要还得专门往镇上跑一趟。费时费力又费钱,因为这个,家长没少抱怨过。所以先生才会在魏家打算送窝头去村学时,特地提了一句,一开始不需要买笔墨,直接用沙盘就好了。
可讲道理,用小木棍在沙盘上写字的感觉,能跟真正的用笔在纸上写一样吗?
如果是刚开蒙也罢,那会儿主要是识字背书。可经过了这个阶段后,先生还是希望他的学生能经常练字的。
要知道,一笔好字在考学上是非常占便宜的。
当然窝头还没到这个地步,他如今的程度最多也就是赶上了比他早一两年启蒙的同窗。到目前为止,已经学会了写几十个较为简单的常用字。认识的字肯定更多,但不一定会写。
先生的意思是,在还未记住这个字怎么写的时候,无论是拿手指在空中比划,或是拿木棍在沙盘上写,都是可以的。可一旦记熟了会写了,最好还是要真正的拿起笔练习的。
到目前为止,能做到的学生,在村学里最多占了三分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窝头可以在跟他程度相当的学生里面拿第一的缘故,实在是不少刚启蒙的学生,压根就没拿过笔,冷不丁的让他提笔写字,加上考试的压力,脑子一糊,手一哆嗦,直接就考毁了。
窝头给他奶详详细细的说了学堂里的情况。
“我问过同窗了,他们说纸笔太贵了,家里舍不得买。奶,我会很小心的用的,也不用买肉给我吃。”
杨冬燕心疼的摸了摸窝头的小脑瓜:“可把我孙子愁坏了。放心吧,你爹还是养得起你的,只要你肯学,家里一定接着供!”
想起上辈子的小孙子,杨冬燕就有种手痒的感觉。她小孙子刘侾啊,那才是被宠坏了的孩子,要啥有啥,就不好好念书。
以前她还是很心疼的,觉得念书苦啊,何必让孩子这么受罪呢?现在嘛~!
那孙子还是挨的揍太少了。
看看眼前的乖孙窝头,再想想上辈子的熊孩子刘侾……
杨冬燕就觉得,假如老天爷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定会分外珍惜揍孙子的美好时光。
有些孩子真就是不打不成器!
远方的刘侾,忽然间打了个大喷嚏,顿时怒道:“是何人胆敢骂小爷?”
……
杨冬燕什么都不知道,她只一脸和蔼的看着跟前的小窝头。
告诉他家里有钱买文房四宝,叮嘱他看书写字要挑亮堂的时候,天黑了就不要再看了,点了油灯都不行,怕看坏了眼睛,倒是可以背书啥的……
窝头乖乖的点头,隔一会儿就弯腰将猪崽从地上拎起来,让她站直了。
猪崽把脸皱成了个肉包褶子,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奶。
然而,此时的杨冬燕满脑子都是乖孙窝头,才懒得搭理身畔的胖孙女。
不一会儿,猪崽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杨冬燕总算抬了抬眼皮子看了她一眼,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哭鼻子的小娃儿没肉吃。”
好的,明白了。
猪崽一瞬间停止了哭泣,冲着她奶露出了一个谄媚讨好的笑容。
——像极了干了蠢货后讨好卖乖的她亲娘小杨氏。
杨冬燕的话还是很管用的,在她的劝说下,窝头终于放开练字,每天都要写一个时辰的大字,虽然看着还是狗爬式的字体,但进步还是有的。
更多的时间,窝头用来背书,也不知道他咋背的,反正到如今,三字经和百家姓都已经会被了,千字文大概是还没学完,只有背前面一些。因为杨冬燕本人也没上过学,并不知道对错,只觉得自家心肝宝贝的孙子哟……
就是聪明!
她俨然忘了一个事儿。
曾经的她也是这么对待上辈子的儿孙的,且不说刘谏刘诰俩兄弟,单说孙子辈的。她一度将长孙刘修宠上天,那是实实在在的心头肉掌中宝。直到刘修长大后去了国子监念书,她又接手了小孙子刘侾。
从此以后,大孙子就是浮云了,小孙子才是她的新宠。
到如今,她已经彻底忘了小孙子,哪怕偶然间想起来,也是遗憾当初咋就没多打那浑小子两顿。
不得不说,喜新厌旧这个词儿,用在杨冬燕身上才是最合适不过的。
还好,窝头并不知道他奶居然是这样的奶,他还沉浸在“奶最爱我”的美好幻想之中,用功念书除了喜欢外,还有就是为了他奶的那一句考状元。
他要考上状元,让他奶享福!
带着这样的雄心壮志,窝头握着笔写了两个歪七扭八的字,等墨迹干了,他双手拿着纸的两头,展示给猪崽看:“看到没?这是猪、妹!”顿了顿,他补充道,“就是你。”
猪崽吮着手指头一脸认真的看着,过了半晌,她伸出还沾着口水的胖手指,点了点纸上的字,一字一顿的说:“猪、崽!”
“不对,我写的是猪妹,不是猪崽。”
这就很让猪崽困惑了,她拿手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纸上的字,再度开口:“猪、崽!”
“是猪妹不是猪崽!”窝头再度纠正,随后他垂着头很是丧气的解释着,“我只会写猪妹,我还不会写猪崽。”
猪崽不解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大概是觉得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了起来。
窝头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猪崽弄到小板凳上,他觉得可能认字对猪崽来说太难了,于是就决定从最简单的开始。
背书!
“猪妹你听我背书。人之初,性本善……”窝头把腰板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背后,摇头晃脑的背了起来。
猪崽坐在小板凳上捧着脸看着他,看着他,看着……
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杨冬燕是从外头回来了。
农忙时节,儿子儿媳们都下地抢收了,她这个老太太也不能全然袖手不管,于是就接手了做饭的活儿。她刚才是去菜园子里摘了些新鲜果蔬过来,又去后院摸了几个鸡蛋,在去灶屋之前,她还透过窗户往东二间里看了一眼,确定俩孩子都好好的待在屋里,啥事儿都没有,这才轻松的走进了灶屋,准备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