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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将军!”李元昌霍然起身,与他四目相对,“你若不愿受辱,那就拿出点男儿气概出来,也免得让圣上和吴王、让满朝文武和天下人都把你看扁了!”
李安俨与他对视片刻,忽然双肩一塌,苦笑道:“不愿受辱又能如何?我只是一介武夫,除了打脱牙和血吞,还能怎样?!”
“一介武夫?”李元昌冷然一笑,“是的,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可你别忘了,你是手握宫禁大权的武夫,是镇守玄武门的武夫,是一旦刀锋所向,就有可能令天地变色、令历史改辙的武夫!”
李安俨浑身一震,终于听出了弦外之音,蹙眉道:“殿下此言何意?”
“我的意思很简单,现在你面前就摆着一个机会,一个不但可以让你洗刷耻辱、扬眉吐气,还能让你光宗耀祖、飞黄腾达的机会,就看你要不要了。”
李安俨眸光凝聚,死死地盯着李元昌:“殿下的意思,莫不是要让我……造?反?!”
“不是造反,是鼎革!是除旧布新、改天换地!”
“就凭你我二人,如何改天换地?”
李元昌知道自己基本上成功了,便朗声一笑:“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未来的大唐天子!”
“你确定你看到的人就是徐婉娘?”
听韦老六说昨夜在怀贞坊发现了疑似徐婉娘的人,王弘义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的先生,那人四十多岁,虽是半老徐娘,但风韵犹存,而且跟黛丽丝住在一起,据属下判断,十有八九便是徐婉娘!”
“你可派人过去了?”
“先生放心,属下都安排好了,现在那栋小楼周围都是咱们的弟兄,十二时辰盯着,徐婉娘和黛丽丝插翅难飞!”
王弘义大为兴奋,来回踱了几步:“告诉弟兄们,只要把徐婉娘给我盯死就行,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她并不是咱们的最终目标,切勿打草惊蛇。”
“是,属下记住了。”韦老六想着什么,“先生,属下斗胆问一句,您既然这么说,那咱们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韦老六只知道徐婉娘身上藏着秘密,却一直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
“我怀疑,当年徐婉娘为隐太子生下了骨肉。”
韦老六恍然:“先生的意思是,咱们监视徐婉娘,就是为了找到这个隐太子的遗孤?”
王弘义颔首。
“那,找到之后呢?”
王弘义略为沉吟,然后便把那天对苏锦瑟讲的话又对他说了一遍,大意是:若是女儿,就册封她为皇后;若是儿子,就拥立他当皇帝。最后,王弘义又悠悠地说了一句:“若如此,庶几不负隐太子的在天之灵,也不枉我与隐太子相知一场!”
韦老六闻言,不禁有些动容:“先生,您对隐太子的情义,真是令人感怀!”
王弘义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其实,王弘义自己也说不清,他的这些打算到底是出于对隐太子的情义,还是出于对李世民的报复,或者是出于自己掌控天下的欲望,又或是这些因素兼而有?之。
人就是这么复杂——你不仅很难真正了解别人,你也很难真正了解自己。
桓蝶衣阴沉着脸走进萧君默的值房,看见他正埋头书案,在处理一批案牍。
萧君默下意识抬头,发现是她,展颜一笑:“蝶衣,你来得正好,我还想待会儿去找你呢。”
“左将军自从回京后便日理万机,还有空找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桓蝶衣一脸讥诮,走到他旁边坐下。
“怎么,”萧君默注意到她的神色,“谁又惹你了?”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萧君默一笑,随手拿过一只精巧的首饰盒,递给了她。
“这什么?”桓蝶衣明知故问。
“送你的生日礼物呗,打开看看。”
桓蝶衣打开,取出了一对玉佛耳坠,但见佛像虽小,却衣袂飘然,面容更是栩栩如生,显然价格不菲。桓蝶衣有些感动,脸上却不动声色,把耳坠又放回盒子里,道:“送这东西做什么?我又用不上。”
“总是有机会戴的嘛。”萧君默猜不出她又在耍什么小性子,只好赔笑道,“不当值的时候,你也别老是穿甲冑,多穿穿姑娘家的衣裳,不就能戴了吗?”
“没兴趣。”桓蝶衣嘟着嘴,“还不如你以前送的良弓宝剑来得好玩。”
“我说你这丫头可真难伺候。”萧君默笑道,“前几年送你那些东西,你就说我不懂姑娘家的心思,这回送你饰物,你又嫌不好玩,那你让我送什么好?”
“既然如此为难,索性就别送了呗。”
萧君默被噎住了,半晌才苦笑道:“送总是得送的,谁让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师妹呢。要不这样,改天我陪你逛街,你想要什么,自己挑,我付账,这总成了?吧?”
“自己给自己挑礼物,有什么意思?”桓蝶衣白了他一眼,“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找你有事。”
萧君默见她神情有异,便屏退了值房里的几名侍从,然后看着她:“说吧,什么事?”
桓蝶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我下面要问的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不许糊弄我。”
萧君默一笑:“瞧你一副审犯人的样子,到底什么事这么严重?”
“严肃点!”桓蝶衣沉声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好好,严肃严肃。”萧君默敛起笑容,“问吧,桓大旅帅。”
“你去年跟辩才一块逃亡,有没有发现天刑盟的什么秘密?”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我做什么,回答我。”
萧君默想了想:“要说有,也算是有吧。”
桓蝶衣眉头一蹙:“是什么?”
“师傅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桓蝶衣不解。
“既然连师傅都不告诉你,那我恐怕也不便说了。”萧君默故意卖了个关子。其实他已经想清楚了,桓蝶衣既然开口询问,自己总得告诉她点什么。而除了绝大多数不能说的之外,有件事还是不妨透露给她的。
桓蝶衣板起了脸:“去年我帮了你那么多次,你现在却什么都瞒着我,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
萧君默笑了笑:“好吧,我告诉你,不过你可得保密。”
“好,我保密。”
萧君默凑近她,低声道:“我找到了《兰亭序》的真迹,然后把它献给了圣?上。”
“《兰亭序》真迹?”桓蝶衣惊诧,“就是圣上这些年一直在找的东西?”
萧君默笑而不语。
“那你把真迹献给圣上之前,就没从里面发现什么?”
萧君默摇摇头:“如果那里头真藏着天刑盟的秘密,有那么容易被我发现?吗?”
“对别人当然不容易,可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这人最狡猾,最有心机,什么东西瞒得过你?”
“哈哈!”萧君默大笑,“我说桓旅帅,我可是你的上司,有属下这么说上司的吗?”
“别打岔,回答我。”
“好,我回答你:没有,我什么都没发现。”
“你骗我。”
萧君默无奈地摊了摊手:“信不信由你。”
桓蝶衣紧盯着他:“那我再问你,你和辩才跑了那么远的路,一定跟不少天刑盟的分舵接头过,可为何没见你向朝廷禀报?”
“这就是你瞎猜了。我只不过在江陵见到过天刑盟的两个舵主,一个开酒楼的,一个做棺材的,接头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我能禀报什么?再说了,这些事情裴廷龙不都掌握了吗?要禀报也得他去禀报吧?”
桓蝶衣冷然一笑:“看来你是打算对我隐瞒到底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天圣上召你廷对,你也是用这套说辞应付圣上的吧?”
“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怎么叫‘应付’呢?”
“那你说完后,圣上信你了吗?”
“圣意如何我可不敢揣测。”萧君默又笑了笑,“我只求问心无愧。”
桓蝶衣又冷笑了一下,环视这间既宽敞又豪华的左将军值房:“左将军就不必跟属下打官腔了!您这几日坐在这值房里,感觉挺美的吧?只是属下不免担心,您还能美多久?”
“哎,我说蝶衣,你怎么说话呢?”萧君默故作不悦,“裴廷龙那家伙眼红我倒也罢了,你怎么也咒我?”
“裴廷龙何止是眼红你?他恨不得一口吃了你!”
萧君默不屑道:“只怕他没那么大的胃口。”
“他也许没有,但他背后的人有。”桓蝶衣在“背后”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萧君默眉头微蹙:“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你别管我听说了什么。”桓蝶衣冷冷道,“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裴廷龙也许只是一条恶犬,在你看来根本不足为虑,可你千万别忘了那个放狗的人。他若是想吃你,你绝对连渣都不剩!”
萧君默终于听明白了,桓蝶衣口中这个“放狗的人”,无疑就是当今天子。
看来,皇帝终究还是信不过自己。
桓蝶衣站了起来。“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停了一会儿,然后拿起书案上的首饰盒,“东西我收下了,明天有空就来家里吃饭吧,我让舅母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萧君默知道,她是冒着极大的危险来给他报信的,可他却不得不对她隐瞒一切,心中甚是愧疚,遂站起身来,道:“我送你吧……”
“不必了。”桓蝶衣依旧冷冷道,“您左将军日理万机,整天要处理那么多机密事宜,岂敢劳您相送?”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萧君默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对不起蝶衣,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不希望你卷进来。眼下的局势如此险恶,你知道得越少,你就越安全。
李安俨化装成李元昌的侍卫,跟着他乘车来到了东宫。
李元昌先让李安俨在偏殿等候,自己入内知会了太子,把事情经过详细告诉了他,然后才领着李安俨来到了丽正殿。
双方见礼后,李承乾也不寒暄,开门见山道:“李将军,想必该说的话,汉王都跟你说了。你今天既然踏进了东宫,那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若助我登基,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要是三心二意,咱们所有人都得脑袋搬家!你可想清楚了?”
李安俨额上瞬间沁出了冷汗,他下意识地揩了一把,道:“卑职万分感激太子殿下和汉王殿下的垂青,事已至此,卑职自当唯殿下之命是从。”
李承乾眉头一蹙:“听你这话的口气,好像有点被逼无奈啊?”说着瞟了李元昌一眼,“七叔,既然人家李将军不太情愿,你怎么能胁迫人家呢?”
李安俨猝然一惊,慌忙单腿跪地,双手抱拳:“殿下误会了,卑职绝无此意!卑职的意思是,既然局势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而殿下又是堂堂正正的大唐储君,卑职自当尽心竭力、抛头洒血,为殿下剪除奸佞、诛灭凶顽,助殿下位登大宝、君临天下!”
“好!”李承乾一拍书案,示意李元昌扶起他,大笑道,“李将军果然深明大义,有你鼎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李将军,”李元昌适时插言道,“上元节宫宴,太极宫和玄武门的防卫部署,想必都已做好了吧?”
李安俨点点头:“是的殿下,此事就是由我牵头的。”
“那好,那就有劳将军尽快把计划交给太子殿下吧。”
李安俨略微迟疑了一下,旋即躬身一揖:“卑职遵命。”
李承乾和李元昌相视一笑。
随后,李安俨立刻伏案执笔,画了一幅太极宫的草图,图上详细标注了宫内各要害之处的兵力部署。画完后,李承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随即勖勉了几句,便让李元昌带他出去了。
二人刚一离开,谢绍宗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到手了!”李承乾面露喜色,把图递给了他。
谢绍宗恭敬接过,看了看,只微微颔首,却不说话。
李承乾诧异:“先生好像有想法?”
谢绍宗又沉吟了一下,道:“殿下,我总觉得,策反李安俨这事,似乎太过容易了些……”
“你是怀疑李安俨并非真心投诚?”
“倒也不是怀疑,只是感觉这两天发生的事,有些过于巧合了。”
“怎么讲?”
“吴王昨天刚抓了我的手下,抄了我的宅子,今儿一早,就跟李安俨在太平坊发生了冲突,还把李安俨当众羞辱了一番。几乎一夜之间,吴王就成了咱们和李安俨共同的敌人。更为巧合的是,昨夜咱们才刚刚准备策反李安俨,今天汉王殿下便能借此由头去说事,而且一说就成功了。”谢绍宗顿了顿,“这么多巧合,殿下难道不觉得蹊跷吗?”
李承乾想了想,不以为然道:“我不觉得有什么蹊跷。就说我这个三弟吧,从小自视甚高,父皇又在各种场合多次夸他‘英武类我’,所以这小子的夺嫡之心老早就有了。自从去年回京,他便千方百计讨好父皇,前几天听说魏徵跟我吵了一架,他便觉得有机可乘,去找魏徵打探消息,这才抓了你的人。今天早上李安俨这事,则是他故意要把事情闹大,好表现给父皇看,证明他执法如山,不因李安俨是父皇的禁卫将领而有所回护。说到底,这两件事都完全符合他的个性,也都符合他夺嫡的心思。先生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谢绍宗蹙眉思忖:“殿下这么说也有道理,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李承乾袖子一拂,“你不就是觉得巧合吗?这世上巧合的事多了,或许正是因为天命在我,所以连老天爷都帮我呢?”
“殿下能有如此自信,自然是好。不过在下还是觉得,咱们得多留个心眼,不能这么轻易就相信这个李安俨。”
“这是当然!我已经想好了,回头就让汉王和侯尚书分别找他们在宫里的眼线,从侧面验证一下,看看这张安防图是否为真。只要有一个地方不对头,我就亲手把李安俨宰了!”
谢绍宗点点头:“这倒也是个办法。”
“另外,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确保他死心塌地跟着咱们干,不起丝毫异?心。”
“殿下还有什么好主意?”
李承乾看着他,邪魅一笑,凑近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谢绍宗恍然,不禁深长一揖:“殿下思虑周详,在下佩服!”
第九章 芝兰
看见徐婉娘的一刹那,萧君默心中忽然泛起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这一生中,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五官娟秀、神情温婉的妇人,可不知为什么,萧君默却有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
齐王李祐被押解回长安后,在内侍省囚禁了数日,其间皇帝既不召见他,也没派人来审他,只有内侍监赵德全来看过他几次。李祐每次都抓着赵德全的手不放,苦苦追问父皇打算如何处置他。赵德全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从不给他一个准信。李祐为此恐惧难安、夜夜无眠,才短短数日,两鬓竟然生出了白发。
这天午后,披头散发的李祐正蜷缩在墙角打盹,牢房门上的铁链一阵叮当乱响。李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赵德全走了进来,手里似乎拿着一卷帛书。
赵德全看着目光呆滞的李祐,心里长叹一声,淡淡道:“李祐,跪地接旨。”
李祐浑身一震,瞬间清醒过来,沙哑着嗓子道:“赵内使,你刚才叫我什么?”他记得赵德全每次来都是客客气气地称呼他“齐王殿下”,不知今日为何直呼其名。
赵德全心中颇有几分不忍,却也只能面无表情道:“李祐,圣上有旨,已将你废为庶人,你赶紧跪地听宣吧。”
这回李祐彻底听清了。他瞪着一双混浊的眼睛盯了赵德全片刻,忽然干笑了几声:“庶人?我身上流着父皇的血,我是大唐的龙子,凭什么说我是庶人?”
“李祐!”赵德全终于失去了耐性,沉声一喝,“圣上说你是什么你便是什么,赶紧跪下!”
李祐哆嗦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赵德全展开帛书,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庶人李祐,汝素乖诚德,重惑邪言,自延伊祸以取覆灭。痛哉,何愚之甚也!遂乃为枭为獍,忘孝忘忠,扰乱齐郊,诛夷无罪。去维城之固,就积薪之危;坏磐石之亲,为寻戈之衅。且夫背礼违义,天地所不容;弃父逃君,人神所共怒。往是吾子,今为国仇。万纪存为忠烈,死不妨义;汝生为贼臣,死为逆鬼。彼则嘉声不,尔则恶迹无穷。吾闻郑叔、汉戾,并为猖獗,岂期生子,乃自为之!吾所以上惭皇天,下愧后土,叹惋之甚,知复何云……”
李世民的这道手诏,言辞极为痛切,字里行间充斥着一个皇帝、一个父亲对叛臣逆子的愤然和绝望,也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无奈和悲伤。
李祐听着听着,眼神慢慢僵直,脸色变得死白,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到最后,他已经听不见赵德全在念什么,脑中只剩下四个字:恩断义绝。
连日来的所有希冀和幻想,终于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不过,父皇总算还顾念着一点父子之情。李祐不无自嘲地想,他只是把自己废为庶人而已,没要自己的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李祐强打精神,举起双手,正准备领旨谢恩,不料赵德全忽然道:“别急,圣旨是宣完了,可还有一道口谕未传呢。”
一听此言,李祐不由全身一僵,抬起头来:“口谕?!”
赵德全赶紧避开他的目光,咳了咳,接着道:“传圣上口谕,着即赐李祐鸩酒一杯,以谢天下!”
话音一落,便有几个宦官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双手端着一副托盘,盘中赫然盛着一杯毒酒。
李祐突然跪行了几步,像疯了一样紧紧抱住赵德全的腿,喃喃道:“赵内使,求求你,求求你跟父皇求个情,饶儿臣一命吧,儿臣知错了……”
赵德全顺势把圣旨塞进他的怀里,然后给了手下宦官一个眼色。两个宦官立刻上前,强行把李祐拉开了。赵德全赶紧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牢房。
直到走出很远,身后依旧传来李祐声嘶力竭的哭喊。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赵德全只能在心里发出一声长叹。
匆匆回到甘露殿内殿时,赵德全看见皇帝怔怔地坐在榻上,神情木然,眼中还隐隐泛着泪光。
见此情景,赵德全心里不免又是一阵唏嘘。
无论李祐如何大逆不道,毕竟也是亲生骨肉,皇帝做出这个“赐死”的决定,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李世民察觉他进来,暗暗抹了抹眼角,道:“事情都办妥了?”
“回大家,都办妥了。”
李世民“嗯”了一声,表情仍旧凄然。赵德全正想找什么话来安慰一下,殿门外忽然有一个宦官匆匆走了进来,似乎有什么事要奏。
赵德全赶紧迎了上去。
这种时候,除非有什么天大的事,否则还是不要打扰皇帝为好。
李世民抬眼一瞥,看见赵德全和那个宦官一个劲地交头接耳,神色似乎有些慌张,不禁眉头一皱,沉声道:“有事就奏,少在那儿嘀嘀咕咕!”
赵德全一惊,慌忙快步走过来,嗫嚅道:“启禀大家,魏太师之子魏叔玉刚刚来报,说、说……”
“说什么了?”李世民心中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魏太师他……他薨了!”
入夜,李安俨穿着便装,随李元昌来到了平康坊的栖凰阁。
李承乾、侯君集、谢绍宗、杜荷、封师进已经在雅间里等着他们了。
早上李安俨在东宫画出上元节宫宴的安防图后,李承乾便让李元昌和侯君集去找宫中的眼线验证,结果证明他画的图完全正确,李承乾于是放下心来,便正式让李安俨加入了进来。
众人见礼后,李承乾给李安俨和谢绍宗做了介绍。二人寒暄了几句,李承乾便开门见山道:“诸位,离上元节没剩几天了,咱们必须尽快确定行动方案。”
由于皇帝更改了上元节夜宴的地点,所以原定的行动方案必须大幅修改。
“殿下所言极是。”侯君集立刻接言道,“咱们原定的计划是兵分两路,现在看来,必须得分成三路,同时动手。”
“为何要分成三路?”李元昌不解,“原来的目标是魏王府和尚书省,现在不过是把魏王府换成了太极宫,不也还是两路吗?”
“七叔有所不知,”李承乾怕他跟侯君集一言不合又起纷争,便接过话茬,“听说魏王感染了风寒,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想必上元节宫宴他是参加不了了,这些天他只能老实待在自己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