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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养父辩才说起过玄武门之变,对这段风云往事也算略有所知,去年在越州听辩才讲述天刑盟的历史,也知道王弘义曾在武德末年辅佐过隐太子。此刻又听王弘义说要寻找隐太子的遗孤,楚离桑不禁也对他的动机充满了好奇。
屋里,王弘义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黯然神伤。
“爹……”苏锦瑟小心翼翼道,“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问?”
王弘义苍凉一笑:“你是想问,我寻找隐太子的遗孤是想做什么,对吧?”
苏锦瑟点点头。
王弘义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想当年,我与隐太子相交甚契、志同道合,一心一意要共创大业。可惜后来,一切都被那个心狠手辣的李世民给毁了,隐太子的五个儿子更是惨遭屠戮!而我却无力挽回这一切,多年来一直深感憾?恨……”
苏锦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惊诧道:“爹,您此次来长安,除了辅佐魏王之外,是否……是否也有替隐太子报仇之意?”
“是的,这一点无须讳言!”王弘义眼中露出了一丝仇恨的光焰。
苏锦瑟眉头紧锁:“那么,假如您找到了隐太子的遗孤,您……您打算怎么?做?”
“那就要看是女儿还是儿子了。”
“女儿如何?儿子又如何?”
“倘若是女儿,我便收她为义女,然后由我做主,把她嫁给将来的皇帝,让她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王弘义顿了顿,“若是儿子嘛……”
“倘若是儿子,”苏锦瑟接过他的话,“您是不是打算拥他继位,让他夺回本属于隐太子的皇权?”
王弘义淡淡一笑:“不排除这种可能。”
楚离桑在外面一听,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一直以为王弘义祸乱天下的目的仅仅是火中取栗,趁乱实现他的权力野心,没想到他还有这更深一层的图谋!这一点,恐怕连辩才和萧君默也万万不会想到!
苏锦瑟想着什么,眼中掠过一丝忧伤:“爹,倘若您这么做,又将置魏王于何?地?”
“魏王?”王弘义冷笑,“他本来就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有价值便用之,无价值则弃之,又何须纠结?”
苏锦瑟闻言,越发伤感,竟黯然无语。
王弘义看着她:“锦瑟,爹早就告诉过你,对魏王只宜逢场作戏,万不可动真情,可你……”
“爹,您放心。”苏锦瑟勉强一笑,“女儿只是拿他当朋友,并未动真情,只是乍一听说要放弃他,有些……有些意外而已。”
“爹也没说现在就放弃他。如果他自己争气,不影响爹的通盘计划,爹还是照样辅佐他。”王弘义说着,站起身来,“好了,时辰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外面的楚离桑闻声,慌忙转身,想找个地方躲藏,怎奈苏锦瑟房前只有一条长长的回廊,回廊下是一片无遮无拦的小花园,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身。情急之下,楚离桑只好纵身一跃,攀上了廊檐,整个人趴在了一根窄窄的横梁上。
王弘义开门出来,忽然吸了吸鼻翼,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楚离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王弘义警觉地环顾四周。苏锦瑟跟出来,诧异道:“爹,怎么了?”
“哦,没什么,你快睡吧。”王弘义没发现什么,摆摆手,顺着回廊走远了。
苏锦瑟站在房门口,目送着王弘义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
楚离桑正暗暗庆幸,可一不留神,手里的那件锦衣竟然滑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楚离桑飞快伸手一捞,终于抓住了锦衣的一条袖子。此时,锦衣的另一条袖子距离苏锦瑟的头顶不过三寸。
苏锦瑟又左右看了看,这才进屋,回身关上了房门。
就在她回身关门前的一瞬间,锦衣被收了上去。
楚离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额头和鼻尖上早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两个黑影一前一后翻过墙头,悄无声息地跳进了一片庭院。
这是崇德坊青梅巷中的一座三进大宅,大大小小的房屋足有数十间。此刻大多数房间都黑黢黢的,似乎宅里的人都已熄灯入睡。
“是这里吗?”前面的萧君默蹲伏在地上,敏锐地观察着四周。
“错不了!”后面的郗岩低声道,“属下亲眼看见王弘义进了这座宅子。”
萧君默看了看不远处回廊上几盏昏黄的灯笼,没说什么,弓着身子往斜刺里一蹿,摸进了宅子的后院。郗岩紧随其后。
后院面积挺大,有小桥流水、假山亭榭,若是白天,景色一定颇为雅致。由于整座院子有十几座石灯笼都点着烛火,所以感觉比前面的院子要明亮许多。萧君默和郗岩伏低身子,贴着假山绕了一圈,基本上就把整个后院看清楚了。
院子里总共有七八个房间,大小不一,却都黑灯瞎火。二人很快就把房子都探了一遍,发现东、西两侧的厢房都落了锁,只有北边的主房没锁,显然是从里面闩上的。
“盟主,”郗岩低声道,“楚姑娘会不会就住在这里面?”
萧君默没有答言,心却怦怦直跳。
他从袖中掏出一根特制的铁丝,插进窗缝中,轻轻一钩,就把里面的插销挑开了,旋即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无声地跳了进去。郗岩也紧跟着翻窗而入。
萧君默示意郗岩把窗户打开一些,让外面微弱的光线可以透进来,然后两人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才看清了这个主房的布局和陈设。
主房被隔成了相互连通的三间,中间是堂屋,右边小间是用人房,左边房间最大,显然便是主人的卧房了。
虽然一眼便可看出这是女子的闺房,但是三个房间却都空无一人——楚离桑并不在这里。
萧君默的心蓦然一沉。
桑儿,你到底在哪里?!
楚离桑悄悄回到后院的闺房,看见绿袖正和衣歪倒在榻上,显然是等她等得睡着了,便顺手把手上的锦衣盖在了绿袖身上。
绿袖惊醒,一看到锦衣,顿时一骨碌坐起来,皱紧了眉头:“娘子,你怎么又拿回来了?”
“人家一片好意,盛情难却,我也不好太驳人面子。”楚离桑随口道。
“她一片好意?”绿袖冷哼一声,“我看她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楚离桑没有答言,而是怔怔地想着徐婉娘的事情。
看来,正因为徐婉娘是隐太子当初的情人,一旦让李世民和朝廷发现就有性命之忧,所以黛丽丝和她口中的“先生”才会煞费苦心地把徐婉娘保护起来。可是,徐婉娘真的替隐太子生过孩子吗?如果是真的,这个遗孤现在又在哪里?黛丽丝他们保护徐婉娘的目的之一,肯定也是守护这个秘密,保护这个遗孤。现在王弘义一心想打这个隐太子后人的主意,黛丽丝他们知道吗?
想着想着,楚离桑忽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冲动,很想马上到芝兰楼找黛丽丝,先把这些事情问个清楚,再把王弘义的企图告诉她,让他们当心。
巧合的是,现在楚离桑所住的这个崇德坊,就在怀贞坊的北边,两坊之间仅有一街之隔,要过去很容易。
念头一起,楚离桑便再也无法遏制。
跟绿袖又说了几句闲话后,绿袖便哈欠连天,回自己卧房去睡了。楚离桑不再耽搁,立刻换上夜行衣,从后窗跳了出去,然后翻过围墙,快步朝南边的怀贞坊奔?去。
楚离桑并不知道,她刚一跳出后窗,便有一个在暗处蛰伏许久的黑影紧紧跟上了她。
萧君默和郗岩又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把这座三进大宅的数十个房间都摸了一遍,发现除了前院一个房间亮着灯,六七个大汉在里面玩樗蒲之外,其他房间竟然都空无一人。
这基本上就是一座空宅,玩樗蒲的那些家伙也不过是在此看家护院而已。
“盟主,”郗岩大惑不解,“我明明看见王弘义进来了,可怎么就……”
“很显然,这是王弘义的障眼法。”萧君默道,“他就是怕被人跟踪,才利用这座宅子做掩护。”
“你的意思是说,王弘义根本不住在这里?”
“没错。”
“那他是怎么做的?每天都先回到这里,以此掩人耳目,过会儿再偷偷出门,溜回他真正住的地方?”
“倘若跟踪的人一直在门外盯着呢?”萧君默笑着反问,“王弘义绝不会如此笨拙。”
郗岩一愣:“那他的障眼法到底是怎么玩的?”
萧君默略微沉吟,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座宅子下面,肯定有地道。”
郗岩一惊:“地道?!”
“是的,地道很可能通向另一座宅子,而这座宅子仅仅是作为出入口之用。把两座宅子打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万一其中任何一处被人发现,王弘义都可以通过地道从另一座宅子从容逃脱。”
郗岩恍然:“这老小子,真狡猾!”
萧君默冷然一笑:“王弘义一辈子都在做刀头舔血的营生,若不如此,怎么可能活到今天?”
“那咱们现在就找找地道吧?”郗岩被王弘义摆了一道,心里窝火。
“这么大的宅子,你打算怎么找?”萧君默环顾四周,既像是在问他,又像是自问。
郗岩挠了挠头:“也只能一处一处慢慢找了。”
“这么找,恐怕三天三夜也找不到。”
“那咋办?”
萧君默沉吟不语,然后抬头望着某个地方,忽然道:“跟我来。”
片刻后,萧君默和郗岩便摸上了正堂的屋顶。此处是整座宅子的制高点,四下俯瞰,不仅能把这座坐北朝南的三进大宅尽收眼底,而且还能看清左邻右舍的情?况。
郗岩跟着萧君默环视周遭一圈,也没看出啥名堂,便问道:“盟主,这么看,能看出什么?”
“如果你是王弘义,当初挖掘地道的时候,会不会尽量避免从别人的房子底下经过?”萧君默不答反问。
“那是当然。”郗岩不假思索,“若从别人房子底下过,挖掘的时候很容易被发现。”
“所以……”萧君默指了指大宅的左、右两边,“这东、西两面,都与别人的宅院毗邻,挖掘地道的可能性很小,对不对?”
“对。”
“那你再看南面,大门外就是青梅巷,对面也是一整排的深宅大院。如果往南面挖,是不是同样会碰到这个问题?”
“是。”
“所以,这条地道,王弘义肯定会往北面挖!”
顺着萧君默的目光望去,郗岩发现这座大宅的后面竟然没有任何人家,而是一座小山包,山上是一片树林,长满了松柏。
郗岩深以为然:“没错,地道从山下挖,肯定是最安全的。”
“不仅是安全……”萧君默凝视着那座小山,“地道经过山下的时候,还可以多挖几条岔道,一来遭遇追捕时便于逃脱,二来迷惑追捕者。此处的地形得天独厚,看来,王弘义必是经过一番精心考察,才买下了这座宅子。”
“盟主,那咱们上北边的后院找找吧?”郗岩摩拳擦掌,“地道口肯定在那?儿。”
萧君默却不置可否,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不必找了。”
“为何?”郗岩不解。
“即便咱们找到了地道,也不能下去,因为王弘义一定会在地道口做记号,只要别人动过,他便会察觉。”萧君默眉头微蹙,“还有,我估计地道下面也会遍布机关暗器,贸然下去太危险了。”
“那怎么办?”郗岩大为焦急。
萧君默略为思忖:“不找地道,也未必就不能发现王弘义的藏身之处。”
“盟主还有什么办法?”
“后山的北边就是乌衣巷……”萧君默眯眼望着远处的小山,“那里的大宅比青梅巷少,离这里近的也就那么三五座,咱们宁可一一探察,逐个排除,也好过冒险下地道。”
楚离桑一路疾行,两刻钟之后便来到了怀贞坊东南隅的芝兰楼。
小楼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中,只有二楼西侧的一个房间点着灯。楚离桑知道,那就是徐婉娘的房间。黛丽丝说过,姨娘怕黑,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敢熄灯。
黛丽丝的房间在徐婉娘隔壁。楚离桑轻巧地翻过院墙,摸到了黛丽丝房间的窗下。刚一跃起,两手抓住窗台,一只大手就突然在下面拽住了她的脚腕。
楚离桑一惊,当即一个后空翻,挣脱了那只手,可还未落地,一道劲风又袭向面门。楚离桑不得不接连几个后翻,才躲开袭击并稳住了身形。
她定睛一看,偷袭她的人正是护院的方伯。
“方伯,是我,虞桑儿。”楚离桑忙道。
“打的就是你虞桑儿!”方伯冷冷道,“三更半夜扒墙头,你想干什么?”
“我是来找黛丽丝的,您别误会。”
“既是找人,为何白天不来,却要在大半夜如此鬼鬼祟祟?!”
楚离桑有些语塞:“我……我白天走不开。”
“撒谎都不会找理由,我看你就是居心不良、别有所图!”方伯不由分说,抡起拳头又冲了上来。
楚离桑无奈,只好接招。
就在两人打成一团之际,被吵醒的黛丽丝慌忙从楼上跑了下来,挡在楚离桑身前:“方伯,别打了,她是我朋友,不是坏人。”
方伯不得不收住拳脚,冷笑道:“你这朋友总在夜里出没,我都怀疑她到底是人是鬼!”
“她要是鬼,我就拜拜她赶紧把你收了!”桂枝骂骂咧咧地跑过来,叉腰瞪着方伯,“你这死老头,成天疑神疑鬼的不累吗?人家虞姑娘就喜欢大半夜出门,碍着你了?”
方伯在老婆面前永远是直不起腰的。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不敢回嘴,只好跺跺脚,回自己屋里去了。
黛丽丝对桂枝道了谢,便牵起楚离桑的手上了二楼。
“你怎么来了?”
黛丽丝给她倒了杯水,不无惊讶道。
“想你和姨娘,这不就来了?”楚离桑笑了笑。
“你这人也是,还真的喜欢大半夜出门啊?”黛丽丝语气虽柔和,但眼中已有了一丝狐疑。
楚离桑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自己再不说实话,下面的话题根本就没法展开。想了想,她终于向黛丽丝吐露了所有实情:从自己的真名实姓、身世、遭遇讲起,到随养父辩才被抓入宫,再到被萧君默营救,一路逃亡,最后被生父王弘义掳回长安等等,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全都说了。
黛丽丝听得目瞪口呆。
最让她感到惊诧的,莫过于自己的仇人王弘义竟然是她的生父!
呆了半晌,黛丽丝才道:“假如那天我有机会杀王弘义,你会不会救他?”
这个问题显然是楚离桑自己都想不清楚的,因此也就没办法回答。
“我不知道。”楚离桑只能说实话。
黛丽丝又沉默了一会儿,道:“谢谢你能把这些实情告诉我。平心而论,换成我是你,我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楚离桑有些感动:“谢谢你黛丽丝,谢谢你的理解。”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世和遭遇已经很离奇了。”黛丽丝苦笑了一下,“没想到,你的更让人匪夷所思。”
两人相视一笑,顿时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对了,你今晚过来,肯定有事吧?”黛丽丝问。
楚离桑点点头,把自己偷听到的事情说了,然后问道:“姨娘当年跟隐太子,到底……到底有没有生下骨肉?”
黛丽丝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先生从没告诉过我。”
楚离桑有些意外:“那姨娘呢?姨娘也没告诉你吗?”
黛丽丝苦笑:“我跟你说过,姨娘她早就忘记过去的事了。”
楚离桑哑然失笑,片刻后才道:“王弘义这个人心狠手辣,说得出做得到,你一定要转告那位先生,千万要当心。假如隐太子真有遗孤在世的话,一定要保护好,千万别落到王弘义手里。”
黛丽丝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桑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好了好了,咱俩之间就不必这么客气了。”楚离桑很豪爽地道,“再怎么说,咱们也算过命的交情了不是?”
黛丽丝笑:“对,咱们是生死之交!”
“是桑儿来了吗?”随着声音,徐婉娘走了进来。
“对不起姨娘,把你吵醒了。”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楚离桑颇感欣慰,因为她很担心姨娘又像上次那样把自己忘了。
“姨娘老了,晚上总睡不踏实,不能怪你。”徐婉娘牵过她的手,在榻上坐了下来,“好孩子,你没有食言。说要来看姨娘,果然这么快就来了。”
“是啊姨娘,桑儿是我的好姐妹。”黛丽丝也走过来坐下,“她跟我一样,最喜欢跟您说话了,怎么会食言呢?”
“你们都是好孩子。”徐婉娘显得很高兴,笑得眼睛都弯了。
接着,徐婉娘便跟二人拉起了家常。
楚离桑静静地听着,看见徐婉娘的神情依旧是那么温婉而亲切,而目光却依旧是那样恍惚而空茫。
尤其是她的眉眼,总让楚离桑觉得那么似曾相识。
这是不是像老话常说的,一个人面善,就总会让人觉得似曾相识?
楚离桑这么想着,却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她分明觉得,姨娘的眉眼的确很像自己认识的某个人……
忽然,仿佛一道闪电在脑海中划过,楚离桑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惊呆了。
萧君默!
原来自己一直苦思不得的跟姨娘眉眼酷似的这个人,正是萧君默!
这是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所以她此前一直在记忆中搜寻其他那些认识的人,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想到萧君默。
既然萧君默与徐婉娘如此相似,那么,他会不会就是当年徐婉娘为隐太子生下的骨肉?会不会就是王弘义不择手段想要找到的那个隐太子的遗孤?!
就在楚离桑的心中翻江倒海之际,没有人知道,在敞开的窗户外面,相距六七丈的一处屋顶上,有一个黑影从头到尾一直匍匐在屋脊后面,用狼一样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们。
这个人就是韦老六。
第八章 策反
李安俨眸光凝聚,死死地盯着李元昌:“殿下的意思,莫不是要让我……造反?!”
三更时分,长安城的绝大多数里坊早已一片沉寂,可平康坊却依旧繁华喧闹。
李承乾、谢绍宗、李元昌、侯君集坐在栖凰阁的一个雅间中,个个阴沉着脸,气氛几近凝滞。
栖凰阁本来便是谢绍宗的地盘。他匆匆搬离永嘉坊后,便搬进了离栖凰阁不远的一处宅院,因而此处便成了他与太子等人密会的最佳地点。
“先生,”李承乾率先开言,“照你的意思,你的人就是吴王抓的?”
方才谢绍宗已经把吴王李恪带队去抄家的事跟太子说了,并怀疑自己在魏徵府外盯梢的人就是落入了吴王手里。
“回殿下,依目前的事态来看,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
李承乾想着什么,忽然一惊:“你那两个手下,知不知道我跟你联手的事?”
“这个请殿下放心,除了永嘉坊的那处宅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李承乾这才松了口气,少顷却又皱起了眉头:“我这个三弟,是什么时候跟魏徵勾搭上的?怎么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要我说,如今朝中局势这么乱,谁勾搭上谁都不奇怪。”李元昌插言道,“现在犯不着去想这个,得想想万一魏徵把消息泄露给吴王,吴王会不会去告?密?”
“王爷勿忧。”谢绍宗接言道,“吴王现在一心只想抓住我,在抓到我之前,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何以见得?”李元昌斜着眼问。
“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谢绍宗坦然道,“他既没有证据证明太子殿下想谋反,也没有证据证明我跟殿下联手。充其量,他就只有魏徵这个病恹恹的老头告诉他的捕风捉影之词罢了,试问圣上怎么会相信他?”
“可他手上有你的人!”李元昌不以为然,“如果他把你的人带到圣上面前,不就可以证明你跟太子联手了吗?”
谢绍宗笑了笑:“好,即便如王爷所说,那最多也只能证明我谢绍宗卷入了朝堂阴谋,才会派人暗中监视魏徵,至于我为何卷入,以及我想干什么,有谁能告诉圣上?又有谁能证明这一切跟太子有关?再说了,经过厉锋一案,吴王随便抓个人就想指控太子,会不会引起圣上猜疑?搞不好,他吴王羊肉没吃到,反惹了一身臊!倘若吴王是有脑子的人,我相信他就不会这么做。”
李元昌一听,顿时哑口无言。
李承乾原本也有些担心,闻言不禁笑道:“还是先生脑子清醒。此番分析入情入理,让人茅塞顿开啊!”
“老谢,现在吴王不是咱们的重点。”沉默了半天的侯君集道,“圣上今年上元节不去魏王府了,咱们得赶紧想个新的行动计划。”
此事在场四人皆已知晓,适才的沉默主要便是因为这件事。他们都很清楚,随着皇帝计划的改变,他们要么放弃行动,要么只能勒兵入宫,二者必居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