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幕,曹节顿时百思不解。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朝廷钦犯竟然短短一席话就成了齐王的座上宾,同时更不明白他到底说了什么,居然一下就获取了齐王的信任。
庾士奇没想到袁公望会突然来到齐州,而且还是在这个即将起事的节骨眼上,心里顿时有种莫名的不安。不过老哥俩毕竟多年没见,彼此也是甚为想念,于是庾士奇没有多想,便把袁公望请到了书房。
二人一番叙旧,相谈甚欢。
东拉西扯了半个多时辰后,袁公望便似不经意地提起了朝廷打压士族之事,并唉声叹气地诉说了自己的遭遇。庾士奇一听,顿时一脸苦笑,长叹道:“老兄不必埋怨了,你的遭遇比我可好多了。”
袁公望故作惊讶:“贤弟也被官府找麻烦了?”
“何止找麻烦?”庾士奇一提起这件事便满腔义愤,“我被齐州长史权万纪给投进大牢了,差点没死在里头!”
“居然有这种事?!”袁公望这回倒真的是有点惊诧了,“你平时就没跟这些当官的走动走动打点打点?”
“岂能没有打点?”庾士奇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上至齐王李祐,下至齐州府廨的大小官员,哪尊神我没拜过?就连府廨看门的通传小吏,都没少吃我的好处。还有原齐州长史薛大鼎,跟我素有私交,在我的所有生意里头都占了一成干股,你说我跟这些当官的关系咋样?”
“既然如此,那就不该出事啊!”袁公望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已经明白几分了。
庾士奇叹了口气,道:“老兄有所不知,若是这个薛大鼎在,我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可谁曾想到,三个多月前,朝廷忽然把薛大鼎调走了,换了这个权万纪。此人生性刻薄,油盐不进,不但一来就跟齐王闹僵了,而且好像是得了朝廷授意,一上任就找我的碴,先是查封商铺,没收货品,紧接着就把我和犬子都抓了,还抄了我的宅子。”
袁公望现在终于明白庾士奇为何会与齐王联手,也终于明白权万纪为何会死得那么惨了。“那,贤弟后来又是如何脱身的?”
“后来嘛……”庾士奇略微迟疑了一下,“后来还是齐王出面,把我给保下来了。”
“你不是说这个姓权的跟齐王闹僵了吗?就算齐王出面作保,他权万纪也不会轻易答应吧?”
“齐王毕竟是堂堂皇子、一州都督,他权万纪算什么东西?胳膊岂能扭得过大腿?”
“这倒也是。”袁公望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贤弟,以你的性子,这权万纪把你害得这么惨,你会轻易饶了他吗?”
庾士奇心里咯噔了一下,笑笑道:“若是依我从前的性子,恐怕真饶不了他,不过现在嘛,终归是上了年纪,没有了过去的血性,凡事也都想开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袁公望看着庾士奇,意识到再这么跟他绕圈已经没有意义了,迟早得捅破这层窗户纸,遂正色道:“老庾,不瞒你说,我昨天在来的路上,撞见了一起刺杀案。”
庾士奇暗暗一惊,却面不改色道:“哦?有这种事?谁被杀了?”
袁公望大致讲述了事情经过,但暂时隐瞒了青铜箭镞的事,然后神色凝重地看着庾士奇:“老庾,咱俩的交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是谁杀了权万纪?”
庾士奇虽已察觉他神色有异,但仍故作轻松地笑道:“袁兄这话从何说起?我昨天又没跟你在一块,怎么知道是谁杀了他?”
话音刚落,庾士奇整个人便僵住了。
因为他看见袁公望手上拿着一个东西,赫然正是自家独有的青铜箭镞。
“老庾,别瞒我了。”袁公望啪的一声把箭镞丢到面前的书案上,叹了口气,“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包括你和齐王李祐打算联手造反的事,我也很清楚。”
庾士奇难以置信地看着袁公望:“你怎么知道我要跟齐王联手?”
“这你就不必问了,你只需回答我,是不是真想跟齐王一块造反?”
“是!”庾士奇忽然站起身来,大声道,“不过袁兄,你的话说错了,我不是想造反,而是要举义!”
袁公望也站了起来,苦笑道:“造反也好,举义也罢,老弟啊,现如今天下晏然,四海升平,你贸然起事能有胜算吗?”
“义之所在,为所当为!”庾士奇负起双手,慨然道,“大丈夫立身行事,只论是非曲直,不计利钝成败!”
“你……你糊涂!”袁公望满脸焦急,“什么叫是非曲直?在这个世上,有什么绝对的是非可言?每个人所站立场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是非便不一样了!你有你的是非,他有他的是非,到头来还不是要靠成败说话?”
庾士奇冷然一笑:“正因为每个人理解的是非不同,所以你才不必劝我。我认定的是非,又岂是你可以改变的?”
袁公望语塞,半晌后又道:“我知道你对今上腹诽已久,总认为他得位不正,可他在位这十多年来,大唐天下国泰民安,这不就够了吗?你还纠缠过去的事情干什么?”
“你错了,我这次举义,并不单单是对李世民不满。老袁你想想,朝廷为何要全面打压咱们这些士族后人?不就是想对天刑盟开刀吗?既然他李世民都出招了,咱们又何须躲躲藏藏?与其坐以待毙、任人宰割,还不如放手一搏!”
“如何应对朝廷的打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可你现在跟齐王那种人混在一起,不就等于自取灭亡吗?”
“我知道齐王靠不住,可仅凭我一个虚舟分舵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必须先跟他联手,等日后站稳脚跟再做打算。”庾士奇说完,忽然看向袁公望,“老袁,我希望你也能跟我站在一起,咱们兄弟再度并肩,一定能打下一片天,到时候再设法联络其他分舵,我就不信大事不成!”
袁公望一看自己劝解不成反倒要被他拉下水,顿时哭笑不得:“老弟啊,这可是提着脑袋造反哪,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朝廷一旦大兵压境,不管是你还是齐王,都只能是螳臂挡车!”
庾士奇神色一黯,冷冷道:“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咱们谁也说服不了谁,那老兄请自便吧,我也不留你了。”
袁公望无奈,最后跺了跺脚,长叹一声:“兄弟,老哥我言尽于此,你……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大踏步走出了书房。
庾士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情有些复杂。
就在袁公望的身影消失在外面长廊的时候,屏风后忽然转出一个人来,竟然是戴着面具的冥藏。
“先生。”庾士奇听见动静,赶紧转身见礼。
冥藏舵是天刑盟的主舵,王弘义又是王羲之后人,所以各分舵舵主在他面前自然是要恭敬三分。
“虚舟啊,舞雩现在可是什么都知道了,你居然就这么放他走?”王弘义凝视着门外的长廊,冷冷道。
“先生,我了解老袁,他是个讲义气的兄弟,跟我又有过命的交情,他是不会出卖我的。”
“事关重大,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王弘义语气严厉,“你把我请到齐州来,让我跟你共举义旗,我可不想被你的掉以轻心和哥们义气害死!”
武德末年,庾士奇在一次执行任务时曾与王弘义有过交集。由于二人都对李世民极度不满,所以颇有相知之感,于是私下确立了彼此间的联络方式,并约定若遇大事,必相互支援。大约一个月前,庾士奇与齐王因对付共同的敌人权万纪而联手,并制订了除掉权万纪、一同起事的计划。随后,庾士奇担心力量过于薄弱,便通过此前确立的秘密联络渠道,写了一封密信,邀王弘义前来齐州主持大计。
王弘义见信后,起先扔到一旁不予理睬,因为这事对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好处,而且他也不相信齐王这种纨绔子弟能翻起什么大浪。可后来转念一想,齐州一旦乱起来,便能吸引李世民和朝廷的注意力,这将有利于他在长安策划阴谋;此外,祸乱李唐天下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和目标,无论齐王和庾士奇最终能不能把局面搞大,至少帮他们先造起反来,就等于捅了李世民一刀,他王弘义又何乐而不为?
所以,王弘义最后还是决定介入这个乱局,并于三天前来到了齐州。
此刻,听着王弘义的训斥,庾士奇内心极其矛盾,既担心被袁公望坏了大事,又实在不忍心对他下手,一时间竟彷徨无措。
就在这时,前院忽然传来一片嘈杂的叫骂声和打斗声,庾士奇大吃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王弘义一眼,便快步跑出了书房。
王弘义无声地冷笑了一下,背起双手,不紧不慢地跟了出去。
庭院里,孤身一人的袁公望已经被数十人团团围住。围困他的人有韦老六及其手下,还有庾士奇之子庾平及其手下。昨日带人追杀权万纪的人,正是庾平。
庾士奇惊慌地跑过来,见此情景,不由得愣在当场。
袁公望持刀在手,一边警惕地看着韦老六等人,一边弯曲食指在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这是他和手下的联络暗号。然而呼哨响过,整座庾宅却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响应的迹象。
“袁公望,别费劲了,你的人这会儿睡得正香呢!”韦老六冷笑道。
庾士奇闻言,忍不住瞪着庾平:“平儿,怎么回事?你小子都干了些什么?”
庾平低下头,不敢答言。
“别骂令郎了。”戴着面具的王弘义缓缓走过来,“是我的主意。”
方才袁公望和他的人一进庾宅,王弘义便授意庾平款待袁的手下,并在酒菜中下了蒙汗药。此刻,那十几个人早已昏迷且一个个都被捆了起来。
“冥藏?!”袁公望万万没料到王弘义会出现在这里,不禁一脸惊愕。他虽然从未见过王弘义,但至少认得他脸上的青铜面具。
“舞雩,虽说咱俩没打过交道,可你既然认出我了,不是应该称呼我一声‘先生’吗?”王弘义眼中露出倨傲之色。
袁公望冷哼一声:“你不配!”
“哦?我又没得罪过你,可瞧你这样,好像挺恨我的,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你当年逼迫盟主、企图窃夺天刑盟大权的‘事迹’,袁某早已如雷贯耳,相信本盟的其他兄弟也绝不陌生!”
王弘义呵呵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不过是这种老掉牙的说辞。当年那个老糊涂一看李世民夺了皇位,便命组织沉睡,这不是自毁长城的愚蠢之举吗?我是不忍心看着组织就此没落,不得已才挺身而出,目的也是想重振本盟声威,怎么就被你说得那么不堪呢?”
“冥藏,你别再自欺欺人了。”袁公望冷笑,“重振本盟声威?你想重振的,不过是你们琅琊王氏和你个人的声威吧?”
“本盟乃先祖王羲之一手创建,我重振琅琊王氏有错吗?”
“没错。可你若是想利用本盟万千兄弟,去做你个人野心的牺牲品,那我袁公望头一个不答应!”
王弘义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了话题:“行了袁公望,我也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了,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不在扬州好好卖你的丝绸,跑到齐州来干什么?”
“无可奉告!”袁公望梗着脖子大声道。
王弘义眼中射出一道寒光:“你不说,会有人替你说的。”然后便给了韦老六一个眼色。
韦老六和十几个手下立刻一拥而上,对袁公望展开围攻。庾平及其手下也想冲上去,却被庾士奇严厉的目光制止住了。
袁公望虽然老当益壮,一把刀挥得虎虎生风,但终究寡不敌众,在砍倒了对方三个人后,还是被十几把刀同时架在了脖子上。
“庾士奇,你醒醒吧!跟着冥藏和齐王造反,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袁公望被按跪在地上,怒目圆睁,扯着嗓子大喊。
庾士奇内心无比纠结,不敢面对袁公望的目光,只好背过身去。
袁公望还想再喊什么,韦老六突然手握刀柄往他头上狠狠一砸,袁公望两眼一闭,瘫软了下去……
齐州城北的一条深巷中,有一座毫不起眼的普通民宅。没有人知道,这是玄甲卫在齐州城的许多秘密据点之一。约莫午时时分,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身着便装的桓蝶衣走了出来。红玉跟在她身后也想出来,被她拦住了:“你别跟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红玉有些担忧:“蝶衣姐,眼下这齐州城说乱就乱了,你还一个人到处瞎走,万一要是……”
“行了,别跟个老太婆一样碎碎叨叨。”桓蝶衣不耐烦道,“我都快闷死了,出去透透气,马上就回来。”说完,也不等红玉做何反应,转身就走了。
红玉无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转角,叹了口气。
她知道,导致桓蝶衣如此烦闷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萧君默。
自从在江陵城与萧君默分手之后,无论是玄甲卫还是桓蝶衣,便都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裴廷龙在江陵只成功抓获了回波舵主谢吉,其他人全都逃得无影无踪。最让裴廷龙恼怒的,便是萧君默等人竟然在玄甲卫的密切监视和重重包围之下脱身而去,逃之夭夭了。虽然抓住了谢吉,但裴廷龙却没能从他嘴里抠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随后只好依据此前掌握的情报,率部赶到了智永和辩才曾隐居过的越州兰渚山,希望能在那里找到萧君默等人的行踪,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对此结果,裴廷龙自然是既懊恼又沮丧,而桓蝶衣则是在心里暗暗庆幸。可在庆幸的同时,对萧君默的思念和牵挂却又与日俱增,让她不堪承受。
一个多月前,他们在越州接到了皇帝密诏。令他们大感意外的是,皇帝居然在诏书中命裴廷龙暂时搁置萧君默案,立刻率部赶往齐州,暗中联络齐州长史权万纪,同时严密监视齐王,以防有变。随后,他们奉旨赶到了齐州,与权万纪接上了头,才知道他已向皇帝呈递了多份密奏状告齐王,并与齐王闹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权万纪表示留在齐州非常危险,齐王随时可能会对他下手,遂一再坚持要亲自回朝面奏皇帝,正式弹劾齐王。裴廷龙经过多日调查,基本证实了权万纪的判断,便在昨日派了二十几个部下护送他回京。
为了避免被齐王察觉,裴廷龙一进齐州便将部下化整为零,让他们分别入驻十几个据点,于是桓蝶衣和红玉便被分配到了城北的这处“民宅”。也许是桓蝶衣在江陵放跑萧君默之事多少引起了裴廷龙的猜疑,所以自从到了齐州后,他便有意无意地把桓蝶衣给晾起来了,几乎没让她参与任何行动。桓蝶衣对齐州事态的了解,基本都是来自罗彪。
由于思念萧君默,加上每天无所事事,桓蝶衣深感烦闷,只好不时出门闲逛,有时与红玉一起,有时则独自一人。
此刻,兴许是城中居民都在吃午饭的缘故,整条巷子行人甚少,显得空寂清冷。桓蝶衣信步走在深巷中,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不动声色地紧走了几步,拐过一个弯,立刻把后背贴在墙上,右手紧紧握住了龙首刀的刀柄。
后面的脚步声极其轻微,但却稳步靠近。
三步,两步,一步。
唰的一声,龙首刀寒光一闪,瞬间抵在了这名跟踪者的喉咙上。
跟踪者戴着斗笠,笠檐压得很低。他被刀逼着靠在了墙上,双手张开,似乎在示意自己对她并无威胁。
“什么人?为何鬼鬼祟祟……”桓蝶衣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呆住了。
萧君默抬起脸庞,微笑地看着她:“几个月不见,身手又进步了嘛。”
乍一看见他,连日的思念之情和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桓蝶衣止不住就红了眼眶,持刀的手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每次看见我都哭鼻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萧君默尽量克制着内心的伤感,仍旧笑着道。
“你还说!我恨不得杀了你,一了百了!”桓蝶衣说着,竟然真的往他头上划了一刀。
萧君默赶紧缩头,刀刃从斗笠的顶上削过,居然把上面的尖角给削掉了。萧君默摘下斗笠一看,吐了吐舌头:“天哪,你还真下得了手?”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桓蝶衣一边似撒娇又似泄愤地低声喊着,一边举刀连刺。
萧君默左闪右躲,顷刻之间,身后的墙面已经被龙首刀刺出了十几个小窟窿,黄土簌簌掉落。等桓蝶衣发泄得差不多了,萧君默才高举双手,笑嘻嘻道:“好了好了,我投降,我投降还不成吗?求桓大队正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桓蝶衣愤愤地收刀入鞘,白了他一眼:“老实交代,你怎么跑到齐州来了?”
“说来话长。”萧君默挠挠头。
“那就长话短说。”
“行,长话短说。其实,我来这里的目的,跟你们一样。”
“跟我们一样?”桓蝶衣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萧君默一笑,“而且我还知道,裴廷龙昨天派了二十几个兄弟护送齐州长史权万纪回京,对不对?”
桓蝶衣蹙眉:“你连这都知道?”
“我甚至还知道……权万纪死了,还有咱们玄甲卫的那些兄弟。”
桓蝶衣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萧君默苦笑了一下,把自己昨夜在泰山脚下遭遇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桓蝶衣听得目瞪口呆。
“眼下齐州的形势万分危急,齐王随时可能起兵。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拜托你两件事。”
“什么事?”
萧君默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这是我写给圣上的一封密奏,请师傅他老人家转呈圣上。麻烦你动用玄甲卫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将它送到长安。”
“这里面写着什么?”桓蝶衣瞥了一眼,见信封的封口上特意使用了火漆封蜡,显然是不希望任何人拆阅。
“主要是告知朝廷现在齐州的具体情势,请朝廷即刻制定相应的平叛方略。另外,也有我个人的一些想法……”
“个人想法?”桓蝶衣不解,“什么想法?”
“我想尽最大努力,阻止齐王的这场叛乱,省得朝廷用兵。”
“什么?!”桓蝶衣顿时哭笑不得,“你早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闲情操心这事?”
“谁让我碰上了呢?”萧君默笑了笑,“就好像你看见一间屋子马上要着火了,肯定会想办法赶紧把火扑灭,是吧?”
桓蝶衣知道他一直是个尽忠社稷、心忧天下的人,便没再说什么,把信封揣进怀里:“我今天就把它送出去。可我不明白,就凭你一人之力,如何阻止齐王叛乱?”
“这就是我要拜托你的第二件事。”萧君默不假思索道,“你回头就去告诉裴廷龙,说今晚我要约你见面,让他带人来抓我。”
“你说什么?!”桓蝶衣完全被他搞晕了,“叫裴廷龙来抓你?”
萧君默神秘一笑:“对,这事可能还得让你受点委屈……”接着便把自己的整个计划低声对她说了一遍。
桓蝶衣听得一脸惊诧,却又不得不佩服,半晌后才道:“真的必须这么做吗?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
“现在想什么办法都来不及了。”萧君默神情凝重,“非常时刻,只能采取非常手段。是成是败,就看今夜这一搏了!”
当裴廷龙听说萧君默竟然来到了齐州,并约桓蝶衣今晚见面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更让他感到惊疑的,是桓蝶衣居然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蝶衣,我说句实话,你别怪我多心。”裴廷龙斟酌着措辞,“这一路追逃,虽然你也很尽心,但我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是挂念着他。可你现在,怎么忽然就……”
桓蝶衣苦笑了一下:“是的,不瞒将军,一直以来,我心里的确忘不了他。可最近闲来无事,我便把这件事情彻底想清楚了,萧君默终归是个朝廷钦犯,我跟他……不可能有未来,何况身为玄甲卫,我更不能徇私。所以,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将此事禀报将军。”
裴廷龙闻言,心里不禁一阵激动。能听她亲口说出这些话,真是让他意想不到。
“萧君默有没有说,他为何会来齐州?”
桓蝶衣摇摇头:“我只是接到了他写的一张纸条,约定今晚戌时在城北孔庙见面,其他情况一概不知。”
裴廷龙想了想:“那好吧,你回去准备一下。今晚的行动,我会把弟兄们全都叫上,这回一定不能再让他逃掉!”
桓蝶衣走后,薛安不无疑虑地对裴廷龙道:“将军,您不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吗?”
裴廷龙眉头微蹙:“是有些蹊跷。不过,我倒宁可相信她。”
“为什么?”
“如果她说的是真话,萧君默今晚就插翅难飞了;就算她撒了谎,萧君默没来,对咱们也没什么损失,不就是白跑一趟吗?”
“话虽如此,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