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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浩立刻正襟危坐的面向我,语重心长道:“秀妍,你也不小了,个人问题得好好考虑,当不得儿戏!”口气完全模仿的乔主席。
一众人只知瞧着傻乐。
我扒完最后一口饭,拿餐巾纸抹了抹嘴道:“打击我吧,没事,我已经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了。”
林浩恢复了正常口气,“眼光也不要太高,太子就那么几个,你就不能在人民内部调剂一下,比如我?”
我拿惧怕的目光扫了眼他那一脸尚未痊愈的青春豆,他立刻很识时务的将手一转,指向不远处的小崔,道:“比如他,德国海归。怎么地也算差强人意吧。”
小崔已经屁颠屁颠的赶着去吃第二轮了,据说如此一来,晚上回去只要吃点速冻水饺就算打发了。这群海归,把他们扔到撒哈拉沙漠,估计也能啃着蝎子活下来。
这样的海归极品,我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我吮着果汁,目光游离在餐厅的人群中,大多数人已经用完了餐,但都舍不得起来,三五成群的坐着聊天,好温馨的场面。
“小薛。”我大叫一声。
财务部的FPA主管薛微顺势扭头寻找。
“这边,这边。”我向她招手。
在座的几个小伙子自觉的把位子让了出来,他们是工程部的,比别的部门要忙一些,先撤了。
薛微在我对面坐下,铺开架势狼吞虎咽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晚?”我问。
“别提了,来了个新领导,把我们折腾到现在。”
娜娜眼睛一亮,“你们部门经理终于到职啦?”
薛微头也不抬的点头。
林浩若有所思,“怪不得今天看到William领着一群人走来走去,估计是带他参观厂房呢。好像还挺年轻的。”
小唐怪声怪气道:“不会又是哪里塞过来的太子啵?”
薛微仰头辩白,“不像,看起来挺朴素,也满稳得住的,没什么架子,跟我们说话彬彬有礼,很有家教的样子,不像那几个那么嚣张。哦,听说是英国海归。”
“哈,海归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小唐唱起来。
林浩道:“那样年轻,就坐部门经理的位子,肯定有点背景的。”
“帅吗?”娜娜问,这是年轻女孩最关心的问题。
薛微想了想,说:“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啦。不过看着还挺顺眼,白净斯文,挺内敛的。”她忽然面色微变,“呀,说曹操曹操到。他来了。”
娜娜连忙回头看,“哪个,哪个?”
一个修长的身影逐渐向这边挪近,浅蓝色的衬衫,米色的裤子,远远看上去象棵杨树。俊秀的脸上永远是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透着笃定和自信。
娜娜微张着嘴轻语:“薛微,你太不了解我了,这才是我喜欢的类型。”
“钟经理,坐我们这桌吧。”薛微热情的起身招呼。
他走过来,目光向众人缓缓一扫,点了下头,最后落到我身上,足足停留了五秒,忽然露齿一笑,“秀妍姐。”
我咧咧嘴,“果然是你。”心下恼怒,这个家伙真是贼性不改,时刻要提醒别人他比我小。
钟俊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很自然的落座,“你们,都吃完了?”
娜娜率先开口,爽朗道:“别着急,慢慢吃。”扭头对着我,“你们早就认识啊?”
钟俊海道:“我们是青梅竹马的…”
我赶紧接口,“街坊。”
为了避免深度盘问,我立刻起身,“你们聊吧,我得先回去了,张婷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明知大家的目光怪异,我还是若无其事的撤了,心里也明白,后天再来,肯定会有若干炮弹炸到我身上。
“秀妍。”钟俊海喊了我一声,“有时间出来聊聊,太久没见面了。”
我嫣然一笑,“好,一会儿就跟温静约。”
扔完了盘子,慢慢踱到楼外的草坪,后面传来脚步声,是娜娜追了上来。
“嘿嘿,小样,想溜!”她逮住我就拖着按到草坪上坐下。
“老实交待,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肯定有猛料。”她目光灼灼的盯住我。
我啼笑皆非,“你不去当狗仔实在是太可惜了。事实上,我们什么也不是,就是街坊,小学同学。”
“真的?”她忽闪的大眼里满是不信。
“哦,还有,他是我死党的男朋友,所以你乘着现在没有泥足深陷,千万别去横插一脚哦。”
娜娜立刻哀嚎起来,“为什么我总是这样遇人不淑啊,好容易撞见一个,又是有主的。秀妍,再过几年,我是不是就得跟你合并同类项了啊?”
我但笑不语,自己早已是这些年轻人眼里的反面教材了。
回到办公室,意外看见工程师胡宏出现,他们这些做维修的,三天两头在外面跑客户,难得露一下脸。
“嗬嗬,胡工您这是打哪里冒出来呀?”我立刻神采飞扬起来。
胡宏手脚麻利的贴着要报销的出差发票,一边道:“刚接到通知,要我坐两天台,正好干点纸活儿。”
我们总是戏称接电话叫坐台,面客户叫出台。
张婷仍旧趴着,面包纹丝不动,我有点担心起来。
“你这样子下去可不行,身体会垮的。好歹吃一点嘛。”
张婷动了一下,眼神迷离的瞥了我一眼,“我想吐。”
胡宏立刻蹿过来,“想吐啊,喏,吐在这个纸箱里好了。”
张婷白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罢。”
我倒是认真起来,“最好加个塑料袋,不然会漏的。”
胡宏得令,果然从包里翻出一个,往纸箱里套,然后摆到张婷脚边。
张婷直皱眉,“这么黑乎乎的,我看着想吐都吐不出来。”
胡宏乐道:“那岂不更好,你要想吐,就看看它,保管不难受了。”
正憨笑着,桌上的电话响了,我只得走过去接。
“秀妍,能出来一下吗?我在你们楼下。”
是钟俊海的声音。
四
我磨磨蹭蹭的下了楼,走到门外。
青青的草坪上,钟俊海手插进裤袋,略低着头,沿着莫须有的一条直线,缓缓的踱步。
我轻轻的踏进草地,柔软的不出一点声音,也不叫他,只是守在他必经的这一端,守株待兔的望着他。
金桂飘香的深秋时节,那甜丝丝的味道弥漫了四周,是我的最爱,不觉贪婪的深吸了两口。
他一点一点的走近,我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初中时期那个微红着脸瞧向自己的少年,却怎么也无法和眼前这个恬淡沉稳的男子重叠起来。
钟俊海终于发现了我,他脚步停顿,朝我微笑着,然后大踏步走了过来。
“你在巡逻么?小心保安投诉你抢他们的饭碗。”我笑着打趣。
他离我那样近,身上有淡淡的香,很清爽,却与桂花的味道截然不同。多年不见,他已足足高过我一个头,我不得不仰首看他,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我有些炫目,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这令我有些许不安。
我指了指三米开外的露天长椅,“去那里坐一会儿吧。”我提议着,径自走了过去。
两人坐定,钟俊海还是那样专注的打量我。
我不觉自省起来,今天难得穿了一款白色的拽地长裙,头发绻在脑后,应该算很端庄了,并无哪里不妥。
他大概感觉到了我的不自在,终于笑出了声,“我只是想不通,秦秀妍是什么时候转变成淑女的。”
我白了他一眼,也不客气起来,“那你呢,钟经理,你又是什么时候改邪归正的?”
他悠闲的将一只手搭到椅背上,缓缓道:“可能是虚荣心作祟,我从初二开始,就被老师当榜样一样树立在班上,忽然开窍了,再也不捣蛋了。你看,不管我们小时候多么反叛,到头来,总是要回归正常的生活轨道,否则,会很痛苦,你也一样,不是吗?”
我默然,可不是么,也许从认识到责任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自己给自己套了把枷锁,一心向上,即使再沉重,也没勇气揪下来。渐渐的,也就习惯了这样的循规蹈矩,彻底和从前的狂妄一刀两断。
“我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朝九晚五的地方碰见你,以为你会去事务所之类的地方。”我说。
“我在国外读的是企业类的财经学,所以想从企业的财务做起,至于以后怎样,随遇而安吧。”他泰然自若的说。
我在心底暗叹,有个那样的父亲,想做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嘴上却道:“如果这样,你更应该去温伯伯的公司,规模虽小一点,但锻炼肯定比这里多。俗话说的好,大公司做人,小公司做事。”
钟俊海伸手轻掸了一下额头,蹙眉道:“你这样讲,我会疑心是温静雇你来做说客。”
我顿时有些讪讪,他们之间的事,确实不该我多嘴。
“你父母好吗?”钟俊海很自然的换了话题。
“老样子。”我淡淡道。
“你爸爸,还揍你不?”他问这话,眼里却满含着笑。
想起以前那些东躲西藏的时光,也不觉乐了,“早不揍了,升了高中就收手了。还是以口头教育为主。”
“我可是听说你犯的毛病还真不少,早恋,和老师吵架,还离家出走过一次吧。”
“什么呀。”那么多糗事被抖露出来,一时也有些脸红,“你听谁说的。”
想想不会是温静,她不可能干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儿。
他掀了下眉毛,“你在五中那么有名,我自然有办法知道。”顿了一下,他突然低声道:“那时,我以为你真会和张忻在一起。”
那段轰轰烈烈的高中时光,两个青涩的少年想冲破一切束缚走到一起,以为那样的坚持就能天长地久,结果全是徒劳。
父亲大发雷霆,采用了各种史上罕见的“暴行”,我们最终被隔开,虽然暗地里还鸿雁传书,坚定的要报考同一所大学,结果最后我考上了,他却只在本省的二流学校读了个大专,从此一蹶不振。
原来分开我们的不是大人的阻挠,却是我们自己遭遇到的现实。
现在想起他来,也是隔着几重山水,连唏嘘都激不起来,只是觉得自己幼稚。
“我跟他自从大一以后就彻底失去了联系。也许…真的是我毁了他,原来他的成绩那样好。”我黯然神伤。
钟俊海道:“这种事,谁也怪不了,有句话叫性格决定命运。所以你大可不必自责。”
我笑笑,那点内疚也就象一缕稀薄的轻烟,随风散去。毕竟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辗转听说他早早的结了婚,连孩子都有了,未必过得不幸福,倒是我,至今还孤身一人,人生没有走到终点,就永远不能说是赢了还是输了。
仿佛窥探到我的心事,钟俊海问:“秀妍,为什么现在还是一个人?”
这样的问题,在过了27岁之后就会经常被人追问,如果是长辈,就支吾着搪塞过去,如果是旧识,就调侃的回答:“物极必反。”以前有那样显赫的历史,包括暗恋对象,数量之多简直可以拿箩筐来装。
“你暗恋的那么多人里,有我么?”他口气戏谑,眼神闪烁。
我睥睨了他一眼,“对不起,我自动过滤掉比我小的男生。”总算报了一箭之仇。
他低头浅笑,顺势看了一眼腕表,白钢质地,十分简洁的天梭系列。
“晚上一起吃饭吧。”他边起身边说,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快速补充道:“温静也在。”
我没理由反驳。
“下了班,我在门口等你。”
我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脑子里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然后转身回办公室。
撑到下午三点,张婷终于打电话给她老公,让早点来接她。
“我想去医院挂水。”她惨白着脸,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彪悍,模样实在可怜。
“去吧,去吧。老板打电话来,有我呢。”我赶紧朝她挥手。
五点半一到,胡宏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赶班车。
见我不动,讶异道:“你加班?”
“没有啊,就要走了。”嘴上说着,手脚却慢慢吞吞的。
胡宏嘟哝了一句:“下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然后打好包,扬长而去。
几分钟后,我也潜出办公楼,亦步亦趋的来到门口,钟俊海微靠在一辆银色的奔驰上等我。
正值下班高峰,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却毫不避嫌。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
“上车吧。”他朝我扬了下头。
我飞快的钻进车里。稍顷,他也上了车,奇怪的看我耷拉着脸。
“你怎么了?”
我苦笑道:“搞不好,我也会成八卦周刊封面人物的。”
钟俊海发动了车子,平静的说:“我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畏手畏脚的。”
我暗叹,“可能小时候精明过了头,现在反而开始愚钝了。”
车子逐渐驶入市区的正道,我坐在副驾的位子上,隐约瞟见他右手手腕上的一圈疤痕,不觉微怔。
“那个,还没褪掉?”我用手指了指。
钟俊海会意,注视着前方笑道:“医生说褪不了了,顶多颜色淡一些。”
我心下歉然,“真是对不起,我是不是…挺狠的?”
他飞快的瞥了我一眼,“何止狠,简直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