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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迪非笑得十分畅意,“我听说了这事之后就非常欣赏你,真的。”他的脸上再度浮现起一层油油的神色来,“不过可惜,你那时候已经是Frank眼中的宝了,我再有心,也只能单纯欣赏一下罢了。”
何琳听出来他的言下之意,有些羞恼,绷起脸来不去搭茬。
王迪非心情很好,接着往下道:“联创到了那个地步,已经大势已去,其实早在Frank离开之前,赵勇就已经生了出售联创的想法,他一直避过我,是因为他不清楚我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他从前的那些丑恶行径早已被人查得清清楚楚。”
说到这里,王迪非没来由地叹了口气,“Frank跟我父亲一样,是个心肠很软的人,他们总是信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理念,当然,我想他对联创之所以产生感情,主要是受了你的影响,担心大批员工失业,呵呵,他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王迪非长吁了口气,“毕竟他跟这件事的直接联系不大,我也不想让他介入太深,一直没有很清楚地给他解释过赵勇跟我父亲之间的那段恩怨。因此,在他离开联创前夕,他跟赵勇进行了一次长谈,很婉转地把我的用意传达给了赵勇,我想,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赵勇开始真正清楚我是谁了。”
何琳忘记了他之前的戏谑,很认真地盯着他,这段内情是她完全接触不到的。
“他主动来找我,证实了他的猜想。他问我要怎么样才肯收手,我告诉他,‘你把联创卖给我,自己有多远滚多远’。”
何琳听得一阵难受,她能想象王迪非对赵勇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而她却无法或者说是不敢想象赵勇当时脸上的表情。
王迪非显然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笑了笑道:“你既然不愿意听前老板难堪的情节,我就长话短说吧。赵勇最后接受了我的收购计划,条件是我不把过去的事情抖露出去,还请求我能善待他的员工。”
他忽然冷冷地笑了下,“他居然告诉我,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太穷,而他又那么希望能出国深造,他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而且,他对此也感到很愧疚,觉得非常对不起我父亲,隔了这么多年,这具枷锁也一直没能彻底从他心上卸下来!哈,说得多好听。”
何琳已经不忍再听下去,她甚至开始为自己孜孜追求到的这个真相感到后悔,“既然你跟他有约定,为什么突然现在又来告诉我?说到底,你也是个不讲信用的人。”
王迪非眯起眼睛来仔细审视着她,那目光让何琳心里发毛,不觉暗暗挺直了腰杆。
好在他脸上的阴云很快就散尽了。
“你还真是个认死理的人。”他容忍的态度多少让何琳有些意外。
王迪非往后靠去,双臂惬意地伸展开来,脸上却没有相应的轻松,“告诉你是因为两个原因。第一个,当然是为了Frank。他跟我不同,不是个轻易会对女孩子动心的人,所以一旦动了真感情,那就只有两个字——麻烦!”
何琳咬着唇微微转过脸去。
“他为了你茶饭不思,整天紧锁眉头,我这个当兄长的也不能袖手旁观。所以,只好把你招进凌智。不过,在你跟他见面前,有件事我还必须弄清楚。”
何琳虽然不看他,听得却很仔细,不觉瞥了他一眼,刚好撞上王迪非犀利的目光。
“我想知道你跟赵勇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赵勇,那我再让Frank介入,他不就成傻瓜了么,哈哈!”
他肆意的笑声让何琳着恼,好像自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
“我几次三番试探你,甚至把收购联创的消息也告诉了你,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去跟赵勇‘告密’!幸好你没有,否则,Frank即使爱你再深,我也会坚决反对你们来往。”
何琳再也绷不住,她必须提醒王迪非,这件事并非他说了算。
“王董,就算你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请你搞清楚,我跟Frank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了。”
她心里蓦然地起了一丝怆然,“在他回去之前,我跟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因为联创?还是因为赵勇?”王迪非微眯着眼睛看她。
何琳有些恼怒,别着脸不理他。
王迪非毫不在意,但见她是真的恼了,也就收起了逗她的心思,“好吧,不管是为了哪一样,我可以明白告诉你,都没必要,因为——我已经答应赵勇把联创还给他了。”
此言一出,何琳顿时吃了一惊,连跟他置气的念头都抛在了脑后。
“你知道,我对赵勇一直是非常鄙夷的,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不够纯粹,既做不了一个纯粹的好人,也做不了一个纯粹的坏人。可他有一点,是我不得不佩服的。”他的眼里闪烁着的那点光芒,让何琳无法不认为,那依旧是鄙夷。
“就是他的坚持。”王迪非笑了笑,“他去找了我的父亲,不止一次。他始终放不下辛苦创建的企业,又或许,他对我父亲真的是有那么一点忏悔之心,谁知道呢!总之,他用他的悔意和民族精神感动了我父亲,愿意与他冰释前嫌。”
他耸了耸肩,“说到底,这是他跟我父亲之间的恩怨。我已经赢了他一局,将来如果再相遇,我仍然会不留情面地打击他,既然他对这些全都清楚,又全盘接受,我还能怎么办?”
说到此,他忍不住睨着何琳又是一哂,“更何况,如果我退一步,或许能让Frank如愿以偿,何乐而不为?”
何琳没理会他后面的戏谑,仰着脸,目光尖锐地刺向他,“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出让价一定会大大高过当初从他手里买来时的收购价。”
王迪非大笑,“我发现我越来越欣赏你了。”他挑眉,“你猜的没错,这是——他应该支付的学费,对不对?”
何琳无话可说。
“好了,我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你了,何去何从,你自己做个决定。”王迪非的身子绷直了一点,他犀利的目光停留在何琳脸上,让她蓦然间感到一阵压迫的窒息。
“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过我要提醒你,考虑问题还是不要太注重逻辑和形式,偶尔跟着感觉走一次也会有不错的结果,不信你可以试试。”
何琳心乱如麻,但她当然不会因为王迪非这几句语重心长的话就立刻改变原来的决定,只是别着头,若有所思。
王迪非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除了开股东大会,他很少有跟人这样促膝长谈的雅兴,此时觉得有些疲累,仰靠在沙发里,最后又说了一句,“不要因为跟谁承诺过什么,或者跟谁赌气而影响了你的抉择,别忘了,这关系你一辈子的幸福——也包括Frank的。”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那间包厢的,太多的细节她还来不及消化。
王迪非没有跟她一起走,他还想在那里呆一会儿。
何琳走出去之前,他又在身后唤住她。
“代我......祝她新婚快乐。”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声音不高。
何琳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盒子,点点头,“一定转达。”
19卷
叶菲的婚礼设在一个中档酒店的小包厢,因为亲属都不在A市,邀请的宾客不多,两方面的朋友跟同事加起来也就三桌人。
二月的A市依旧沉浸在寒冷中,叶菲穿了身红色的烫金绣花棉质套裙,笑意盎然地站在酒店门口迎宾,那妩媚而瑰丽的笑容仿佛一株迎春花,热烈而喜气。
何琳在街对面仔细打量了叶菲好一阵才缓步过街而来,心里感到宽慰,叶菲毕竟还是幸福的。
叶菲看见了她,也是报以甜甜的一笑,一如何琳初见她时那样,又比之添了几分成熟。
新郎小郑哥大概也早就听叶菲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位对她照顾有加的前上司,那礼貌周到的劲儿自是比在医院那次潦草的见面要热情得多。
何琳乘着小郑哥进去招呼宾客才敢把王迪非要她转赠的礼物跟那句口信一并交出,同时心里也难免忐忑,好似在做一件见不得光的事。
今天是叶菲的好日子,她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因为这份意外的礼物跟祝福而逊色几分,很平静地接过那枚盒子,只是在试图打开时手有些发抖,仿佛早已猜出那里面藏着的会是什么,何琳赶紧帮忙替她启开。
叶菲看着盒子里那对晶莹剔透的小天鹅,表情怔怔的,何琳见她如此反应,本就有些摇晃的天平一下子倾斜到了后悔的那一端,她真该等婚礼结束后再把这份礼物拿出来的,即使那样有些怠慢了王迪非也没什么。
但怔忡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叶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利落地阖上盖子,同时向何琳笑了笑,“很漂亮,替我谢谢他,但是,我不需要了。”
何琳有些错愕地接过叶菲递回来的盒子,她眼里的冷漠与漠然更是让何琳觉得陌生,忽然发现这个她一向以为单纯率真的女孩变得比自己都沉稳老练了。
当然,这的确是件可喜可贺的好事,但不知为何,何琳却觉得落寞。
婚礼虽然从简,一个仪式却是免不了的。
酒店的司仪温馨地奉上结婚蛋糕,并给新人举行了惯常的三拜仪式,两人的高堂都不在,于是第一、二拜统统改成了拜谢来宾,底下热烈的鼓掌声和哄笑声给这场略嫌简洁的婚礼增添了不少热闹的喜气。
何琳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主桌,她看着叶菲跟小郑哥脉脉含情地相对互望,把手臂通过对方畅快饮下交欢酒的场面,忽然有所领悟,也理解了叶菲的决然和坚定。
无情跟有情,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正如天堂和地狱的区别一样。
如果叶菲在此刻仍然对王迪非抱有情意,那她无异于置自己入地狱,她所谓的重新开始更将成为一句空话。
此刻,她温柔地盯着面前的小郑哥,她的眼里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的影子,因为,她在努力地朝前走,及时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即使她未来的道路不一定有多平坦,何琳相信,她依然能够让自己不断幸福,因为她始终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她懂得把握,更懂得调整。
何琳在叶菲的婚礼上见证了叶菲的幸福,那么她自己的幸福呢?
她是不是也该结束停滞不前的状态,往前走走,寻找属于她的幸福呢?
而她的幸福,是在季杰那里,还是在——许维桀那里?
离春假还剩四天,季杰给何琳打来电话,商讨假期回去见父母的具体细节。
何琳一听这个话题,心上那块隐约的石头一下子份量重了起来,她后悔当初一时冲动答应了季杰,现在若要反悔,岂不是耍人家玩儿?!
她十分讨厌现在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似乎从她狠心推开许维桀后,她所作的每个决定都能在事后给她带来这样那样的悔意,仿佛是一种看不见的报复,让她痛苦而又无可奈何。
现在她才明白要做一个转变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实在很不容易,因为她不是草率的人,她也不喜欢欣赏自己给别人带去的痛苦。
但是,某些痛苦拖得越长久,伤害也越深。
季杰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何琳倏地打断了他,“我们,晚上见面再聊吧。我......有话跟你说。”
或许是她的口吻太过于郑重了,季杰明显一愣,隔了片刻,才道:“好啊。那见面再说吧。”
一直以来,她都过得谨慎且循规蹈矩,这一次,她忽然也想听从自己的内心决定一回。
放下电话的时候,何琳暗暗舒了口气,既轻松又沉重。
季杰或许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晚餐时分,他谈话的热情明显下降了不少,小心翼翼地等待着何琳扔炸弹给自己,同时,他的绅士风度却依旧翩然,没有丝毫损减,不时周到地替她布菜,斟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