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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怀着最后一丝希冀去求母亲拉父亲一把。当时,母亲正在喝茶,神态悠闲,“哦?他还开公司了?当初开业的时候怎么不说来找我商量商量啊?现在快倒闭了,倒想起我来了,呵呵,他当我是什么?”
他看着母亲有条不紊地说话,饮茶,微笑,眼神凛冽,一颗心坠入冰冷的深渊。
他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人只要被她憎恶了,就再也别想得到怜悯或者宽恕,求她的结果,只会让自己的尊严遭到更惨烈的践踏!
自那以后,父亲越来越孤僻。他离群索居,终日在这岛上的屋子里混沌度日,房子渐渐老旧、凌乱。每次来,梁钟鸣都会花时间把这里仔仔细细地整理一遍。虽然他早已成家立业,可这里才是他一切温情的发源地。
也许,很多事人们都已经忘了,那些播洒在这间屋子各个角落里的欢笑和快乐,的确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他,永远都会记得。
44.寒夜中的暖意(VIP)
凌晨两点多,伊楠从梦中痛醒,只觉得肚子里刀绞似的刮来刮去,额上更是冷汗涔涔。她艰难地下床,哆哆嗦嗦地从药箱里翻出来一板诺氟沙星,就着冷水咽下去一颗,又浑身颤抖着回床上去重新躺平。以往闹肚子,她都是这么自救的。
疼痛的间隙,她开始搜寻导致自己这么倒霉的罪魁祸首。答案很快被锁定了。
这天晚上,她下班早,不巧在门口撞上了孟绍宇。他则似乎一直在守株待兔,见了她,遂热情地拉她去隔壁吃所谓的泰国美食,据说是他们公司有同事从泰国买回来的材料,并细心煮好了分发的。
伊楠觉得定是某个与他交情甚笃的漂亮美眉温柔相赠,心里多少有点儿别扭,于是左右推托。然而,她再执拗,也拗不过孟绍宇的牛皮糖劲儿,最后只得不情不愿地去了。
伊楠不能接受那些太奇怪的味道,自然是没吃饱,回来又自己搞了点儿面凑合了。上床前她就觉得胃里隐隐约约地不舒服,以为睡一觉就会没事了,结果终究没能糊弄过去。
二十分钟后,症状仍然没有丝毫缓解的倾向。伊楠先前还想忍着,以为会好,然而渐渐地也感觉到了不妙,不仅整个腹腔像被一群舞枪弄棒的小人盘踞住了,连胃里也开始不消停地翻腾起来,且来势凶猛,锐不可当。她来回跑了几趟卫生间,上吐下泻,没过多久,就像蜕了层皮一样。
她不禁怀疑,即使自己能撑到天亮,是否也会只剩一副骷髅了?
她忍着痛,草草换好衣服,又拎上了自己的手袋,这才不客气地去捶1604的门。
孟绍宇睡得比较沉。伊楠已经开始拿脚踢门了,他才慢慢吞吞地过来把门打开,头发乱蓬蓬的,睡眼惺忪,状似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看到半弓着腰、龇牙咧嘴挡在自家门口的伊楠,他顿时吓了一跳,瞌睡虫全跑了。
“你怎么了?遇到鬼了?”他边说边上前想搀她进屋。
伊楠虚弱地往一旁闪了闪,低声催促道:“快送我上医院,我肚子疼。”
孟绍宇只怔了两秒,就回过神来,火箭一样朝屋里冲去。伊楠倚在门边,听到他混乱而啰唆地唠叨着:“你等着!我换身衣服马上来…该死,这裤子怎么套不上?!哦,还得带点儿钱…”
在门外听着不大的屋子被孟绍宇折腾得乒乓作响,最后他终于狼狈而焦急地再次出现在视野里,伊楠有点儿想笑,可鼻子里却莫名的是酸楚。
他关上门,没有一丝犹疑,抓住伊楠的双手,然后身子一转,伊楠只觉得头晕目眩,之后自己整个人就已经到他背上了。
尽管衣服穿得多,年轻的身体隔着无数布片碰在一起的刹那,伊楠还是感觉到了孟绍宇轻微的一颤,之后就稳如泰山了。
出了小区,孟绍宇驮着她站在萧瑟的街头拦车。凌晨时分,车子极为稀少,等了快十分钟了,也没见有出租车经过。夜里风大,吹到人身上只觉得寒冷,他不时回头问:“冷不冷?你别睡着了啊!会感冒的…”
伊楠开始还尽量绷着身子,以免敏感部位接触带来尴尬,可她被腹中的绞痛早已折磨得没了力气,不得不缴械投降,彻底趴在他背上。意识蒙间,她哼哼唧唧地应付着他的问题。若在平时,她一定会嫌他烦,可这样的夜晚,如此特殊的时刻,他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却像一注暖流直灌心田…
好歹拦到了车,车子奔了最近一家医院。所有手续都由孟绍宇代劳了,伊楠只需要专心致志地感受疼痛即可。
打完止痛针,她被送去病房输液。等到都安置妥当了,已近四点,正是最黑暗的黎明前时分。
两人都已经被折腾得精神抖擞,毫无睡意。
还是止痛针有效,伊楠虽然脸色苍白,浑身虚软,但腹中疼痛的偃旗息鼓足以让她感到重生的欣悦。
“你果然是个出色的耐力型选手。”她躺在床上,笑吟吟地夸赞坐在一旁翻看她病历的孟绍宇。
他得意起来,“那是,我的优点还有很多,等着你慢慢发掘哈。”他忽又没头没脑地将脸凑向伊楠,近得让她一阵眼花,立刻抗议地叫起来:“你想干吗?”
见她如此慌张,孟绍宇忙后退一点儿,“别紧张,我就是想采访采访你。”
伊楠皱了皱眉,“有话好好说。”
孟绍宇悠然道:“你现在应该明白,有个男朋友还是很有用的吧?最起码在你遇到麻烦的时候,有个肩膀可以依靠。”
他说着,很自然地伸出右手搭在她的肩上,展开迷人的笑容诱惑她,“怎么样?你考虑考虑,咱们是不是可以把目前的关系提升一下了?”
伊楠盯着他,凝视了片刻,缓慢而镇定地把自己肩上那只手拉下来,“不好意思,咱们只能做兄弟。”
孟绍宇瞪视她良久,有些气馁,悻悻地道:“做什么兄弟呀?你也不是男的。”他归回原位,继续读她的病历,又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合着我这半天白忙活了。”
伊楠听着他的牢骚,慢吞吞地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在我吃的东西里下药了…”她本想再接着开玩笑,可是话一出口,就觉得有点儿过分,于是后面越说越轻。
“姚伊楠!”孟绍宇果然被气得咬牙切齿的。
伊楠一阵心虚,立刻赔着笑道:“算我没说。”这次也的确多亏了他,伊楠心里有数,所以言语上柔和了不少。
也许是真气着了,他的脸色隔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竟然幽幽叹了口气,“我要是跟你计较,早就一口鲜血喷你脸上了。”
伊楠没吭声,但心里想:我又何尝不是?
输完第一瓶点滴时,伊楠就让孟绍宇回去,但他执意不肯。这期间,医生来查过两次房,天亮时分又验了次血,然后告知他们最起码还要住院观察两天。
伊楠这才着急了。今天是新投资方正式在云玺酒店露面的日子,她这一缺席,难免会在新高层面前给自己部门带来不好的影响。
“周医生,您看我能不能配点儿药自己回家静养?”伊楠试着与主治医生商量。
周医生摇头,“你感染的是霍乱,哪里那么容易就能出院?!记住,以后不熟悉的东西不要乱吃。”
伊楠的目光立刻含着火气朝孟绍宇发射过去,他避而不看,等医生走了,才蹙眉纳闷道:“怎么我吃了就没事?”
事已至此,伊楠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在床上歪着脑袋横了他一眼,“你一定事先吃解药了吧!”
伊楠在医院里老老实实地躺了三天。本来孟绍宇还想请假陪她,这回他显得很真诚,“我承认,你这毛病客观上是由我间接引起的,我该对你负责!”
伊楠听着他这话分外别扭,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负责不负责这种话很容易让人产生歧义。她朝他挥挥手,“行了行了,你也别自责了,我正好可以在医院里休养一阵。这里条件还凑合,我也没缺胳膊少腿,你还是该干吗干吗去吧!”
她死劝活劝,好歹把他打发了。当然,每天下了班,孟绍宇还是会照常来她床前报到。
酒店的情况伊楠是从晶晶嘴里了解到的,她一得知伊楠生病,当天下午就抽空溜出来了。
晶晶一边削着苹果一边给她爆料,“新老总果然厉害,一来就宣布了改组名单,基本上总监级别以上的管理层都成了炮灰。这让下面的经理们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把刀就切到自己身上了!”她说着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总监里硕果仅存的一枚,你猜猜是谁?”
伊楠直听得眼前血肉横飞,哪有心思猜,急道:“你别跟我卖关子,快直说吧!”
“庞明德呀!”
伊楠左右转了转脑袋,然后与晶晶对视着一阵大笑,“的确不难猜。”
庞明德是出了名的钻营,也许,在最初得到消息时就已经开始做小动作了。
伊楠叹道:“这大概就叫求仁得仁吧。有些人也许不屑像他那样做,所以应该料到最后的结局。至于庞总监,呵呵,大概哪里都需要这样精明的人才来撑场面。”
晶晶很不以为然,“上面那些人翻来覆去的倒也罢了,只要别折腾底下做事的人就好,不过…”她面露忧色,“我看这批新来的不像省油的灯,听来听去那意思就是要颠覆云玺的历史,重塑新品牌。我还听说,”她压低了一点儿嗓音,“等移交手续完毕,云玺会搞一次特大的翻新,目标是成为市里最高级别的酒店,申请都已经打上去了。”
伊楠眨了眨眼睛,“哟,这次看来玩大了。”她继而笑呵呵地挥手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有我陪着你,怕什么!”她往后一倒,“估计我这次是彻底完蛋了,新主子上台,连面都不露一下,嘿嘿,我等着回去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两人漫无边际地聊了会儿,终究也没个定论。晶晶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伊楠,她不要,“医生不让乱吃东西。”
晶晶也没客气,就自己吃了,边吃边还八卦,“真没想到,新来的总经理不仅年轻,长得还很帅呢!相当有味道。”
“呵呵,你又开始花痴了!”话题一转,伊楠也轻松了不少,“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帅法?”
“那我哪里形容得出来?等你出院了,自己去看吧。”
伊楠抿着唇笑,“嗯,即使滚蛋,帅哥也总要见我一面的。”
“你呀,嘴上说得轻松,其实心里想得比我都多。”晶晶不以为然地数落她,“八字连一撇都还没有呢,你就已经在那里考虑一捺之后的事了。你这么能干,冯总一定会欣赏你的。”
“冯总是谁?”
“新来的总经理啊!”
伊楠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晶晶,拿手指戳戳她的胳肢窝,一脸的促狭,“叫得可真顺溜啊,全名叫什么呀?”
晶晶咯咯笑着左躲右闪,“别,你知道我怕痒…我告诉你,叫——冯奕!”
伊楠脸上的笑容倏然间冻住了。
45. 你一点儿也没变(VIP)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冯奕才从文件柜前徐徐转身,手上还把玩着一个小摆件儿,带笑的眼眸投向一步步走进来的伊楠,语调缓慢而轻扬地开口,“姚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伊楠在他的桌子对面站定。皮质的转椅朝一边倾斜着,她把手搭上去,扶在椅背上,还能感觉到一丝余温——上一个谈话的职员应该刚离开没多久。
她努力调整着情绪,终于得以回应他一个笑容,“是啊,冯总。本以为还有留下来的机会,现在看来,我不得不走了。”
她毕竟不再是几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即使内心再波涛汹涌,脸上却仍能保持必要的平静,只是一双清亮的眸子难掩警惕的神色。
冯奕却轻笑两声,悠闲地在老板椅上坐下,小小转过一个弧度,又转回来。伊楠注视着他,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志得意满了。两年的时光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他仍跟以前一样淡定从容,也许更加沉稳了。
“你也坐吧,站着说话多累。”
他将手上的玩意儿随意搁在桌子的一角,轻吁了一口气,道:“伊楠,你一点儿也没变,还是一碰到麻烦就想逃,其实根本没这个必要。”
伊楠维持着笑意听他讲话,尽管那甜美的笑容里隐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虚弱,因为他把话说得如此直接。
她又如何能够忘记,两年前他千辛万苦地在候机大厅里逮到她,将她拖到就近的一家咖啡馆里,苦劝她留下时的情景?
“伊楠,你不能走!梁先生需要你!”他直接定论。
伊楠眼神空洞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喃喃地反问:“我不明白…我能帮他什么?”
“你可以的!”冯奕一反常态地激动,“他现在需要你,需要你在他身边!”
咖啡馆设在大厅一角,除了靠墙的两面,余下的均用玻璃搭建而成,通透敞亮。伊楠别过脸,失神地盯着外面的人来人往,无动于衷。
冯奕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吗?伊楠,梁先生…很爱你。”
这是伊楠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有关梁钟鸣对自己感情的描述,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震了震,可是并没有如冯奕期待的那样激动地转过脸来。她木然坐着,纹丝不动。
冯奕放缓了语气,他明白,有些事急不得。
“伊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天,我跟梁先生同在一部车里,我看见他望着你的眼神里充满欣喜,像遇到了一个老朋友。他千叮万嘱要我将你带进去…后来我才知道,你们居然早就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