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腿酸,正懊悔忘了让“林大徐”帮自己叫一辆出租车,耳畔忽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她吓了一跳,猝然扭头,看见赵奕南的脑袋从黑色轿车中探出来:“江小桥!”
小桥又惊又喜:“赵叔叔,你怎么出来了!”
“先上车再说吧。”
赵奕南帮小桥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斟酌着解释:“我刚给我哥哥,就是你妈妈那位同学打了电话,他......”
小桥双眸闪亮地盯着他,眼神生动清澈,让人不忍破坏那里面的一腔期望,赵奕南不知怎么,瞬间就改变了主意。
“他的确有答应过你妈妈,让我,让我照顾你,是我太忙,忙得把这茬儿……给忘了。”
赵奕南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历数自己这是第几次替他老哥挡事儿了——没见过这么作践自己的,他真想啐自己一脸。
小桥喜笑颜开:“我就说嘛,妈妈那么谨慎的人,不可能托错人的。”
“但你工作的事,恐怕那个职位不适合你,还得再等等看......”
“没关系啦!刚才在路上我想过了,就算暂时进不了你们公司,我还可以去别的地方找工作的,只要能有个住的地方就行。对了叔叔,我住哪儿呀?”
“就......先住我家吧,反正赵利南,就是我哥哥,他人不在,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不住白不住。”赵奕南这样一说,心里顿时解气了不少。
小桥笑得心无城府:“那就给叔叔添麻烦了!”
赵奕南加快车速,朝家的方向驶去,小桥坐在副驾上,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车窗外,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新奇。
车子驶入市区,窗外的景致逐渐繁华起来,他们上了一条高架,车子沿着圆弧形顺滑地爬上去,小桥感觉像在游乐园里坐过山车,很刺激。
“小桥。”
“嗯?”
“你刚刚,为什么要和你妈妈撒谎?”
小桥回过头来笑:“呀,被你听见啦?我怕我实话实说了我妈晚上睡不好觉。”
“真的?”赵奕南勾起嘴角微笑,显然不信。
小桥咬唇憨笑了会儿,决定坦白:“假的。如果我妈知道我没着落,她会第一时间杀过来,那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自由就又没了。”
“你就这么想一个人生活?”
“那当然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我的理想就是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
赵奕南笑着摇了摇头。
小桥以为他不理解,有点不服气:“叔叔,你年轻的时候难道就没有理想?”
赵奕南又清了清嗓子,不知怎么的,只要一跟这小姑娘说话,他的喉咙就奇痒,总忍不住想咳嗽:“我现在......也不算很老吧?”
“那倒是,你看上去比我妈妈年轻多了。”
“ ……”
小桥没想到赵家住的居然是三层的独栋别墅,位于两条老巷的交界处,临街的那面墙上爬满藤状植物,阳台在两株高大的香樟掩映下,露出雕花铁栏的一角。整栋房子均由青砖黛瓦铸就,显然不是新近几年的产物。
赵奕南用遥控器打开车库的卷帘门,车子缓缓驶入,小桥感觉自己像钻进了某条时空隧道。
“你们家一定很有钱吧?”小桥在车里转动头颅四下打量。
“不算是。”
即使小桥对财产没什么概念,也明白在这样一个环境优雅的街区拥有一栋别墅绝非平常人家能够做到。
“可这是别墅,你能买得起这样的别墅,还不算有钱啊?”
“只是栋老房子而已,还是我爷爷留下来的,里面的故事说起来话就长了,以后有时间跟你讲。”
走出车库就是个袖珍小院,院子周围种满诸如竹子、南天竹之类的植物,把房子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
“我就喜欢老房子,有味道。”小桥边看边赞叹,“我们镇上也有一栋这样的老房子,还是民国时期造的,现在成一个小景点了,我特别喜欢去那儿玩。”
赵奕南引小桥进门,带她在家里大略参观了一下。
一楼是待客厅、厨房和储藏室,二楼有三个房间和一个由阳台改装的餐厅,餐厅三面全是玻璃,透光性极好,小桥想,冬天有阳光的日子坐在里面一定很享受。三楼又是几个房间,边上的两个房间各对着一个小晒台。
“以后你就住这间房。”赵奕南指着最尽头的那扇门告诉小桥。
小桥兴高采烈地跑进门对面的晒台,俯视外面的街道和稀疏的车流:“叔叔,你们家真漂亮!”
赵奕南这才想起来问:“对了,你吃过饭没有?”
“我在火车上吃了半盒桃酥,现在一点都不饿。”
毕竟还是孩子,赵奕南忍不住笑:“桃酥是零食,怎么能当饭吃呢,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他带小桥去了离家不远的一家茶餐厅。
小桥嘴上说不饿,但赵奕南给她点的一个铁板牛排套餐被她消灭得干干净净。
赵奕南见她胃口这么好,就问:“还要不要再来点儿什么?对了,这里的提拉米苏做得不错。”
小桥拿纸巾擦擦油汪汪的嘴巴:“我已经饱了,不过提拉米苏是什么呀?”
“一种意大利甜点,女孩子大多喜欢。”
小桥舔舔嘴唇。
赵奕南注意到她这个动作:“那就来一份?”
“......也行。”
提拉米苏果然好吃,小桥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简直停不下来。
赵奕南坐在她对面,边喝咖啡边等她,午后的阳光从玻璃窗外透射进来,打在小桥年轻娇嫩的脸上,哥哥的玩笑冷不丁涌入脑海,赵奕南不觉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女孩来。
小桥的脸蛋像是面人高手用白面精心捏造出来的,脂粉不施却依然看不出一点瑕疵,五官更是精致细巧,鼻梁秀挺,双唇红润,眼睛虽不大,却极有神,尤其是眼神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好奇劲儿,给她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熠熠的神采。
赵奕南没见过江秋梓,无从知道小桥的相貌是否可以代表她母亲,但他疑心小桥和江秋梓长得不会太像,因她的美有点过于含蓄古典,毫无张扬的气息,而赵利南一向偏于浓墨重彩的口味。
直到此时,他依然无法断定将小桥带入自己的生活是否妥当,这么个半大不大的孩子,还是个姑娘,不知将来会不会让自己陷入什么麻烦。
然而,当他注视着小桥,她脸上那种单纯且专注的神情又让他觉得,收留她似乎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小桥干掉最后一口蛋糕,又喝了口快要冷掉的红茶,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这回是真饱了。”
赵奕南很自然地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手机这时候响起来,他接听后告诉小桥:“我得回公司去了,刚才是偷偷溜出来的。一会儿你自己回家可以吗?”
“我认得路的,叔叔。”
赵奕南掏出一串钥匙,解下其中两个,递给小桥:“这是大门钥匙,这个是你房间的,你回去先休息一下,要是闷了想出门,记得带好钥匙,这一带靠近大学城,有两个博物馆和一个湿地公园,你喜欢的话,可以去转转。”
“那人才市场在哪儿呀?”
“工作的问题,你先别急,让我考虑一下,过两天我们再商量,好吗?”
小桥点点头:“叔叔,那又得麻烦你啦!妈妈本来死活不许我出来的,不过她去庙里帮我求了一卦后就答应了,老和尚说我这趟出门必遇贵人。”
赵奕南笑笑:“你妈妈还信这个?”
“她本来也不迷信的,不过她结婚前外婆去帮她问过一卦,是下下签,解签的人说她的婚姻长不了,后来果真如此,妈妈这才信了。这些都是外婆告诉我的。”
小桥望着他的眼睛里充满感激:“小赵叔叔,我和妈妈都得谢谢你,哦,还有大赵叔叔,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赵奕南真想告诉她,谢我一个人就行了,你那位大赵叔叔差点就把你给卖了。不过对着小桥无邪的双眸,他只能干笑着点点头,说一声:“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休息,下周见哦!
☆、Chapter 4
小桥的房间是位于三楼的一个客卧,赵奕南并未将哥哥的房间指派给她,那只是他一时气话,毕竟逢年过节哥哥一家可能还得回来住一住,而他目前还不知道小桥会在家里待多久。
房间很小,且因为在顶楼,带一个倾斜的天花板,看上去很温馨,小桥对此很满意,她花了近一个小时把自己的东西打点好,感觉有点累,但神经处于兴奋状态,毫无睡意,她在过道里捡了张塑料小凳,在晒台上坐了会儿,望望楼下的街道和葱郁的常青树,开心的不得了,以后自己将是这里的常客啦!
想想昨天这个时候她还在小镇的石子路上乱逛呢,一转眼就来到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真神奇。
深秋日头短,三点一过,阳光的力道明显不足。
小桥想起妈妈的嘱咐:“到了外面可不能像在家里似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了,要有点眼色,自己干得了的活儿就主动多干点儿。”
妈妈说得一点不错,而且帮赵叔叔干活对小桥来说一百个愿意,她决定就从今天的晚饭做起。
下楼时,楼梯间里忽然滚出一只篮球,小桥轻轻一脚又将它踹回去,低头看,发现里面还存了不少用得很旧了的体育用品,还有一些花里胡哨的玩具。
小桥抿嘴笑,想不到赵叔叔这么有童趣。
通过问路,她找到了附近一家超市,挑挑拣拣买了两袋子蔬菜和肉类回来,对于今晚的菜谱已胸有成竹——小桥的外婆做得一手好菜,她闲时没少跟在外婆屁股后面转悠,她对自己的手艺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