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都会变的。”夏夏依然不咸不淡。
叶吟风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淡漠的一面,意外之余,也觉得酸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但即便如此,在他心里,夏夏仍是那个不谙世事,全心全意信赖自己的小女孩——她离开自己时伤心欲绝的表情是最好的诠释。
“你大概早就知道,我和田宁做过很长时间的同学。”他觉得有必要忠告夏夏,“他从初中开始就风流韵事不断,这些事我本不关心,也不该多嘴说出来,但是——你不一样。”
他的目光中充满对夏夏的关切和担忧:“你是个过于单纯的女孩子,跟他那样的人在一起,我感觉…不是很合适。”
夏夏对着暗红色的茶水笑了笑,仰起脸来时,那抹难以捉摸的笑还挂在唇边。
“叶总,如果你今天教给我的是一些职场上的规则或别的什么,我想我会听的,因为我曾经很敬重你的为人,现在也是。但涉及感情…对不起,我得说,您是最不应该给我提醒的那个人。”
叶吟风有些难堪:“夏夏,如果是因为我曾经伤害过你…”
夏夏摇头,环顾这间装饰精致的院落:“也许你不记得了,上一次,也是在这里,你告诉了我许多跟迈信有关的秘密,你还向我伸出手,让我以为…”
苦涩的滋味再度浮现,她摇摇头,轻吁了口气:“我承认我很简单,简单到参透不了你的语言和行为。但是,我后来也曾仔细想过,我的误会也不见得就是我一个人的错吧。”
她的目光终于转向叶吟风,那眼眸里的亮度让他难以与之对视。
“你该知道自己的魅力,也该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在暗暗喜欢着你,所以…如果你不喜欢她,请你不要在工作以外的时候对她太好,让她产生某种错觉…”
夏夏重新捧起茶杯,声音也放低了不少:“就像现在,你也不该说出刚才的那番话,无论你认为我的未来会糟糕成什么样,因为——那跟你完全没有关系…别人的事,最好还是由别人自己去解决,你说对吗?”
她清晰的吐词,让这段话变成一把锋利的匕首,准确地扎向叶吟风的心脏。
他像被击倒,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茶杯,仿佛想找一点支撑。眼前的夏夏让他觉得陌生,她的犀利更是令他无所适从。
夏夏并未去看他尴尬的模样,她心里也有点乱,分辨不清今天跟他出来究竟算不算一个错误——听一些无谓的劝导,说一些伤人的话。
可她又不得不这么做,似乎唯其如此,才能彻底打开她心底盘着的那个结。
她饮尽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将茶杯轻轻放下,重新绽放出明艳的微笑:“叶总,谢谢你的午餐和茶——我得回去了。”
叶吟风还处在夏夏带给他的难堪之中,坐着没动,仅仅机械地抬起头,连笑容都装不出,但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声:“我送你?”
“不用了。”她再次端详被她冒犯的前任老板,奇怪心里怎么没有一丝歉意,“你不是很喜欢这里么,你再坐会儿吧。”
她转身时有股决绝的力量,仿佛要把从前在他面前展示过的柔软都收回来。
叶吟风也果然如她所言,继续留下来饮茶,尽管已经品不出茶水的滋味。
那把匕首还插在他心上,刚才只是觉得冷,等夏夏彻底从眼前消失后,他才有了痛的回味,星星点点,向全身泛滥。
可也正是这疼痛的感觉在猛然间点醒了他,他蓦地明白自己一直这样情绪低迷是因为什么。
他想起夏夏过去那张无忧无虑的笑脸,想起她看到自己和文萱在一起时心碎欲裂的表情,想起她踏足青石路上那带点迷惘的单纯笑容,还有刚才,她亮出匕首时的坚硬冷然。
他虽然照旧坐着,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可内里早已崩裂坍塌。
他寻寻觅觅的不就是那艳若朝曦的一缕阳光么,她的笑如清晨的雨露,晶莹纯洁,曾经照亮他的世界,后来又被他亲手摧毁。
而他如此迟钝,仿佛置身于黏稠木讷的梦中无法自省,等醒转时早已来不及,阳光和微笑再也不属于他。
叶吟风疯了似的追出去,仿佛那样就能挽回些什么。
他一口气奔至街口,哪里还有夏夏的影子,他急促喘息,心情在绝望中慢慢平复、清醒,苦涩的滋味顿然涌上来。
回转身,寂静的老街在脚下延绵伸展,浓密的树荫挡住了当空的烈日,他仿佛再一次置身浑噩的黑暗中,且感觉到冷。
田宁在外出差一周,终于在星期天晚上赶回三江,他连家都没来得及回,迫不及待地打车赶往夏夏那里。
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夏夏纳闷地跑去开门,见是田宁,很意外:“咦?你怎么回来了?电话里不是说星期一才回?”
田宁拉着行李进门,喜气洋洋地解释:“事儿都办完了,何必再耗一天?我是转签了机票提前回来的。”
夏夏毫无准备,忍不住埋怨:“那你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晚饭都吃过了。”
“不就是怕让你忙嘛!”
“我们可以出去吃呀!”
“出去吃多闹,还是你这儿好!”说着话,田宁已经撂下行李箱,惬意地歪在沙发上了。
“那你晚饭怎么办?”
“你给随便弄点儿就成。”
夏夏只得去厨房搜罗,不巧,冰箱里这两天即将告罄,橱柜里也没什么存货,她叹了口气走出来:“要不我打电话叫外卖吧!”
“外卖油腻腻的有什么好吃的!”田宁皱眉,“你不会连一口吃的都不剩了吧?”
“家里只有面条了,你吃不吃?”
“吃吃!”
夏夏在厨房正热火朝天地煮着面,田宁不怀好意地钻进来,从背后一把搂住她,不分青红皂白就用力往她面颊上亲,夏夏慌忙往外推他:“哎呀你干什么!我这儿煮面呢!”
“亲一个,就一个!”
田宁央求着,再次将她抱住,又顺势把她翻转过来正对着自己,嘴巴闪闪烁烁地在面庞上移动了会儿,不多时就挪到夏夏唇上,用力吮住后,陶醉地辗转起来。
夏夏忍了一会儿,见他毫无收手之势,她又惦记炉灶上还煮着面,便又想使绝招。
膝盖刚拱起来,就被田宁察觉,他立刻机警地松开夏夏,手掌猛拍了一下她的膝盖,气愤道:“我现在可是你男朋友,你还给我来这个!不怕撞坏了将来独守空房啊?”
夏夏一被放开,立刻转身把炉火关了,毫不示弱地瞪着他:“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我在给你煮面呢!要不你自己来煮?”
“你来!你来!”田宁立刻掐灭气焰,狗腿地笑着退了出去。
一碗朴素的清汤挂面很快端到田宁面前,他什么都不抱怨,狼吞虎咽地吃完,拿纸巾胡乱抹了几下嘴,就朝夏夏扑过去:“现在是时候了吧?”
夏夏早有所料,冷酷地推开他的脑袋,递过去一杯水:“先漱口!”
田宁只得照做,悻悻地发牢骚:“规矩还挺多!等我们要干那什么之前,你不会还要我先用酒精消消毒吧?”
“臭流氓!”
“你再骂一个试试?”
“臭流——”“氓”字还没出口,就被田宁以唇封缄,凶狠地吃掉了。
欲望一放开,如同洪水泄了闸,田宁很快就火烧火燎起来,一只手开始不老实地在夏夏身上摸索,想要更进一步。
夏夏决绝地把他挡在门外:“不行!”
“你不难受啊?”田宁万爪挠心,只能反过来诱惑她,手从关键部位退下来,转战其他敏感地带。
夏夏看破他用心,身子猛地一翻,把自己的正面藏进沙发,愠怒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田宁见她动怒,只得投降:“好了好了,我放弃!赶紧翻回来吧,别跟个鸵鸟似的老想往沙子里钻。”
“你先退开!”
田宁简直无奈,走到离沙发最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这样可以了吧?”
夏夏这才爬起来,一边含着怒气整理衣衫和头发,一边道:“我警告你啊,你以后要再这样,干脆别来我这儿了。”
田宁喝着凉白开直摇头:“郭夏夏,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保守。”
夏夏没好气:“那你怎么不找个跟你一样开放的去啊!”
“姑奶奶,你现在脾气好大!”
“都是你招的!”
两人打了会儿舌战,田宁好歹平静了些,可眼看着夏夏近在咫尺却摸不得碰不得,委实不甘心:“干脆咱俩结婚得了。”
“凭什么呀!”
“反正你也没人要,想要我的人又太多。咱俩凑一块儿,又环保又和谐,比雷锋还高尚——哎,你又掐我,好疼啊!”
田宁在夏夏的住处磨到将近十点,才在夏夏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离开。他因为出差的缘故没开车,现在只能去大街上拦出租。
夏夏本欲送田宁到路边,但刚到楼下就被他拦住:“你赶紧回去,黑灯瞎火的在外面乱闯,要遇上变态色狼我可就亏大发了——还什么都没干呢!”
夏夏抬脚就给他屁股上来了一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田宁嬉笑着避过:“赶紧上去吧,等你回屋了我再走。”
夏夏明白他关心自己,扮了个鬼脸就往楼梯上跑。
眼看夏夏屋里的灯再次亮起来,田宁才慢悠悠地拖着行李箱,一路吹着口哨往街口扬长而去。
他没料到,自己的志得意满全被对街的叶吟风看在眼里。
这两天叶吟风情绪低落。
没人会在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涉及终身幸福的错误后还能泰然自若地继续原来的生活。而叶吟风在明白自己对夏夏的真实心意后,他更加无法面对的人却是文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