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婷迫不及待的跟我聊着这些女人头等关注的大事,一如我们俩以前单独在办公室那样的百无禁忌,这样的话题显然是钟俊海所听不下去的,他只好避避开,

走去看新生儿。
“哎,托着头抱。”张婷突然直起脖子朝他嚷道。
我闻言也扭过头去观望,原来钟俊海在尝试抱小婴儿,手段之笨拙令我不忍目睹,正待过去帮他,他倒已经张牙舞爪的抱了起来,脸微贴着宝宝的粉面,得意

的问我:“有没我帅?”
我还没想出话来反诘他,就见他面色一变,迅速将孩子抱离自己一点儿。
“哟,臭小子又使坏呢。”张婷一看不妙,立刻冲上前去,接过孩子。
我定睛一看,钟俊海的腹部的衣衫濡湿一片,显然是中弹了。
我笑得脸通红。
张婷歉然道:“对不住,对不住,这家伙狡猾得很,你已经是第三个受害者了,不过没事的,小孩子的尿是干净的。”
她扔给他一条毛巾,示意他擦擦,可哪里擦拭得掉。
钟俊海尴尬着脸道:“没关系,我这就回去换。”一边暗暗向笑得忍都忍不住的我瞪眼。
于是又草草的聊了几句,便出来了。
临走,张婷还不忘开玩笑的对钟俊海道:“秀妍望穿秋水的等来了你,你可千万要对她好点儿啊!”
钟俊海一咧嘴,笑道:“我倒没什么,你跟她一个办公室,可别欺负她,不然她回来找我眼泪汪汪的哭诉我就麻烦了。”
原来仅一面,他也看出张婷的彪悍劲来了。
我不觉抗议,“你们是不是都拿我当空气,我有这么好欺负么?”
他们两个居然齐齐的对着我坏笑,我一瞬间竟然也觉得自己真成了弱势群体。
走在街上,我忍不住又开玩笑,“你幸亏不是湿在关键部位,不然别人以为尿床的那个人是你呢。”
他躲在我后面,窃窃私语,“替我打个掩护啊。”
我们就这样鬼鬼祟祟的逃进了车里,乐不可支。
车外云淡风轻,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好天气。
我没来由的感叹,“张婷怀孕的时候总是害怕生个不健康的宝宝出来,现在好了,宝宝不仅健康,还很漂亮,真是幸事。”
钟俊海似漫不经心的答:“这有什么可羡慕的,你看,我这么英俊,你虽然比不上我的档次,也是差强人意的,将来我们的孩子一定比她的儿子更出色。”
我嗤笑一声,扭头看向窗外,嘟哝了一句,“你想得可真远。”
一旦涉及现实问题,心情就没来由的蒙上一层阴影,不论是他家父母,还是温静,都没有任何打开缺口的迹象。
那晚我给温静发了很多短信,但都如石沉大海,这之后,我也尝试再联系她,无奈不管我怎么努力,她总是避而不闻,显示了跟我分离的决心。
她两天后就回了深圳,这也是我从钟俊海那里听来的,而他又是从汪阿姨那里得知的。
以前,不管她有什么动向,总是我第一个得知,谁料会有一天,我得绕这么个圈子才能清楚她的行踪,想到这里,真有些怅然若失。
车子猛然间刹住了,我藉着惯性,头向前猛冲了一下,吃了一惊,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打量四周,并未到目的地,而是停在了路边。
我诧异的看向他,不明所以。
他手掌微抬,手心轻托着一方枚红的锦缎包面小盒子渐渐映入我的眼帘。
我心里顿时一震,不由自主伸手过去。
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枚十分质朴的白金戒指,不抢眼,有极简单的花纹,但是只一眼,我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他的脸上是少有的庄重,看定了我,低声道:“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结婚。”
心潮起伏,我的鼻息微涨,有股流泪的冲动,多想直接回答他,“是的,我很愿意。”
可是总觉得前面有条不深不浅的鸿沟阻隔着,我无法心安理得的套上他的戒指。
我轻轻合上,放回他的手掌。
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你…不愿意?”
“不!”我冲口而出,“当然不是,但是,不是现在。”我盯着他的眼睛里有太多的含意,不消说,他都懂得。
他久久的凝视我,然后手掌渐渐收拢,把盒子紧紧的包住,握了一会儿,又放回原位,目光一点点平和起来。
发动了车子,接着上路。
“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他望着前方肯定的说道。
扭头瞄了我一眼,又补充一句:“我会有办法的。”

二十六

我久久的欣赏着已经成型并公布的newsletter,包装真是门艺术,经过专业人员的排版和画龙点睛,整版杂志还真象那么回事,尤其我那篇求爷爷告奶奶采访

来的零星体验加上大半的杜撰而成的《维修工作中的苦与乐》,在背景图案的衬托下,看着既严谨又风趣,简直不亚于平日所读的任何一本杂志的访谈。
小吴非常识时务的打来电话,极力称赞我是“才女”,这令我颇为受用,顿觉没有辱没了当年教我的那班文学院的老教授。
“要不,六月份的一期你也顺带做了?”小吴意意思思的试探。
糖衣之下必然裹了炮弹,原来再柔顺的女子也有她狡猾的一面,我呵呵憨笑两声,突然严肃的说:“小吴,千万别顺着竿子往上爬,会摔疼屁股的。”
小吴悻悻不已。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稍顷,就见小实习生带着那名高烧中的日本同事出现在我面前,前者微含不耐,后者一脸仓惶。
这名日本同事许是水土不服,来中国的第二天就开始发烧,于是一早就向我们求助,我派实习生带他去最近的涉外医院就诊,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纳闷的上前询问,日本同事唯唯诺诺的道了一串谢,就进了会议室接着听讲,日本人生命力之顽强还真不是盖的。
待他一走,我就向实习生了解原委,才得知,医生仅用五分钟诊断完毕就开了方子让他去挂水,把他给吓着了,狼狈逃窜了出来。在日本,除非得了比较严重

的病才会选择挂水,否则,仅服药了事。
“那怎么办?”我关切的问,总不能让他在这里出什么意外,影响不好。
“我带他去药店买了些退烧药和消炎药,慢慢吃着看呗。”她说。
“那你经常关心着点儿。”我嘱咐。
张婷不在的这一个多月,我肩上压的事情越来越多,有不少还是突发事件,好在都有惊无险的过来了,且越做越顺,心里不是没有成就感的,沧海横流,方显

英雄本色。
吃过中饭,就接到一个电话,号码很陌生,我努力回忆,也猜不透会是谁,打电话的人似乎很坚持,一声一声的响着,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秀妍吗?”一个中年女音。
我愣了一愣,才答:“我是秦秀妍。”
“我是汪阿姨呀。”对方的声音顿时亲切了许多。
“啊?哦!”我吃惊不小。
这两天钟俊海去广州开会,要明天才能回来,真不知道他母亲在这个节骨眼来找我,到底目的何在。
“想约你见个面,不知道方不方便?”她的声音是和缓的。
“当然可以…什么时候呢?”我有些紧张起来,不亚于去参加一场招聘面试。
“如果可以,就现在吧,我正好有事在你们公司附近,不会耽误很久,你们公司应该有午休时间吧?”
“啊,是的,好。”我好容易镇定下来,问清了地点,跟实习生交待了几句,就匆匆去赴约。
离公司最近的一家星巴克走过去约八分钟,中午时分,还是挺热闹的,公司里的一些老外也在此出没,好在没有我熟悉的。
我在门口略一搜索,就看见汪阿姨正端坐在靠窗的一隅,手边摆了一些文件,随意翻看着。
走到近前,我才轻声叫道:“阿姨。”
汪阿姨抬起头来,立刻热情的央我坐下,然后把自己的文件收了起来。
“我去管委会办事,想到离你们公司不远,正好可以找你聊聊。”她含笑解释着,又问:“工作忙吗?”
我点头。
“年轻人忙点好,可以多学点东西。”
“不过是些琐碎的事情而已。”我随口道。
“谁不是从最基本的做起来的呢。你看我,忙碌了大半辈子,不还是在做琐碎的事情。”
我笑着点头表示同意,心道,汪阿姨确实适合做工会的工作,只不知钟俊海为什么一点都没有继承她这样严肃正经的作风。
“来,先点些喝的,我们再慢慢说。”她把点簿递给我。
我也没客气,点了杯卡布其诺,汪阿姨道:“我跟你一样好了。”
要了咖啡,她才笑道:“我其实不爱喝咖啡。”
我嫣然,“我也是。”
笑是天然的调和剂,很能缓解气氛,神经松弛下来后,通常更能聊得开些。
“本应该早点来见见你的。一直没有抽到时间。”她开始客套。
我含笑聆听。
她和善的面容很难让人心生警惕,但一开口,却不由人不神经紧绷。
“小海不在公司罢。”她直接了当的问。
我自然是有备而来,微微点头道:“是,他出差,明天回来。”
汪阿姨看似漫不经心道:“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深圳了。”
我诧异的举头看向她,她犀利的眸子里躲藏着探视,仿佛很在意我的反应。心中一凛,我不露声色,淡淡应了声,“哦。”
我不是刚二十岁的冲动女孩,见风就是雨,也不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所谓考验,对于没有确定的事情妄加猜测只能先乱了自己的阵脚。
即使钟俊海真的去找温静,也不代表什么,只除了他没告诉我。
这次轮到她有些意外了,顿了一顿,便不再跟我绕弯子,直接了当的问:“秀妍,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