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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又开始有心堵的征兆时,他却突然毫无保留的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玩斗眼?”
我噗哧一声笑起来,所有微妙的紧张都于无形中消弭。
“说说看,要我怎么帮你。”他闲闲的问,纤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律的轻敲。
我懒得废话,“该说的邮件上都说了,就等你给主意了。”
他掀了下眉,微笑道:“看起来,你老板很善变。”
我耸耸肩,“你现在了解我工作多辛苦了。”
他沉吟了一下,“不过这件事,不太好办,你也知道,年初是大家控制钱最谨慎的时候,进出的每一笔都算得很清楚,而且维修部本来也不算工厂这一块,去
年借钱就很花了一些心思,如今要拖,只怕以后再想借,这边不太肯通融。”
我思量着,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点头表示理解,“如果实在为难,我就跟老板打声招呼吧,反正他让我来,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成了最好,不成也在情理
之中。”
事情很简单,没什么好谈的了,我起身要告辞。
“别急着走,没谈完呢。”钟俊海止住我。
我只得重新坐下。
“吴军约了你?”他平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饶有兴味的望着他,“你好像很闲,还有功夫管这种事。”
“恰恰相反,我很忙,所以你最好认真回答我每一个问题,别打太极。”
“对不起,钟经理,我不是你的下属。”我含笑作答。
“哦,是啊!”他向后一仰,“看来你并不希望今天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鉴于对他的了解,我很相信他的破坏力,所以识趣的投降,向他一摊手,“问吧。”
“你答应他了?”
“为什么不呢。”
他用力抿一下嘴唇,身子略向前倾,气恼的问:“你既然可以考虑他,为什么就不肯考虑我?”
我想了想,微笑道:“如果你跟他一样,是个纯粹的陌生人,我一定优先考虑你。”
“说到底,你就是在意我跟温静的事。”
我点头,“可以这么说,温静爱你,我一直都很清楚,所以,我更不想趟这个混水,搞不好,我跟温静连朋友都没得做,我不希望几十年的友谊毁于一旦。”
“那你就无视我的感受?”他仿佛心上压着一口郁气。
“我对你的友情至死不渝。”
他大笑起来,语气却近乎咬牙切齿,“秦秀妍,没想到你原来这么冷血。”
“你不是也说了,人只有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
他顿了一下,哼道:“真后悔教了你这句。”
我也不是迂腐之人,既然谈开了,就想把话讲清楚,免得以后再纠缠不休。
“阿海,我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你突然对我产生了兴趣,可是我现在不是19岁,而是29岁,我不想玩感情游戏,只想要一个真实的婚姻,可以让我有完整充实的
生活。至于你,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都觉得你应该认真一点,最起码,和温静的事,要好好考虑,给她一个交待,否则,对你们双方都不好。”我痛快淋漓
的表述完,期待的看他。
在我的心里,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如果接受他,我会很轻易的爱上,但我害怕有一天发现他的心里有另一个人的影子,就像温静那样。如果真有这么一
天,我宁愿接受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过一份安定平淡的生活,至少伤不了自己。
钟俊海却定定的望着桌面,并不接口,若有所思。
良久,我不想再奉陪,起身走向门口,才听到他在身后缓缓的说:“愿你度过愉快的一晚。”
声音有些诡异,我没加理会,径直推门离去。
十六
晚上七点半,我准时来到绿茵阁餐厅。
吴军早已坐在临窗的位子上等候,见我进去,立刻含笑起身相迎。今天的他和那天在酒吧见到的似乎不太一样,穿了一件藏青色的V字领羊绒衫,显得老成了许
多,但仍不失优雅的气度。
“秦小姐,你很准时。”
我小心翼翼的埋进绵软的沙发,嫣然道:“职业习惯而已。”
吴军颔首微笑,“这很好,看得出来秦小姐不是矫柔造作之人,很多女孩都以让男人等为乐。”
他的话让我无从回答起,只好报以一笑,毕竟只有一面之缘,对着他,心里还是有些拘束,眼看着他帮我细致的斟上热茶,然后轻轻将壶置于桌边。
“来,看看,想吃什么?”他把一本大大的菜单递过来,我只得接了,一页页的翻看,说实话,我是最不会点餐的,以前跟同事朋友出去,从来只带张嘴去,
如果问我,要求很简单,不辣即可。
“来个泰皇炒饭吧。”我如释重负的合上菜单递了回去,餐厅推荐的,应该不会太差。
吴军接过,叫来服务生,给自己点了个海鲜焗饭,咖啡,水果色拉若干,又替我叫了一杯橙汁和一客冰激凌。服务生一一记完,即去准备。
这种跟陌生人共餐的经历于我并不少,以往不管对方让自己多么起腻歪,出于礼貌,总是要没话找话的撑到餐毕,然后打死不再见第二面。每逢那种情景,就
觉时光委实难捱。
今天面前坐着的这个人,倒是没让我有太多别扭的感觉,虽然以貌取人确实庸俗,但却是人的本性。
我打量了一下左右,随口道:“你选的位子真不错,还能看街景。”
吴军听了挺高兴,“你喜欢就好。这里气氛不错,我常常来,也坐这个位子,最爱看外面的人来人往。在英国念书的时候,很少见得到这样的热闹,有时独坐
在餐厅一个下午也见不到几个人,难免觉得寂寞,还是回来好,到处都透着亲切。”
我瞅了眼窗外,在灯如白昼的映照下,这条繁华的街道果然人流穿梭无休,其实是看惯了的景象。我没留过洋,很难体会他所说的那种寂寞。
“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我转过头来的时候,没来由的叹了一句。
同样的景致,在不同的人看来会有完全相异的感受。
吴军先是一愣,然后朝我会心一笑,我的神经也略微松弛了下来。
“秦小姐是学中文的?”
我一抿嘴,自嘲道:“是啊,念的中国古典文学,因此难免会有酸腐之气,旁人很容易辨识。”
吴军摇头,“不能这样讲,其实中国很多典籍里的道理到了今天还是非常有用的,正如你刚才所念的那句,人要真能堪破这一点,就可免去为名利所累的苦恼
。”
“可惜,古往今来,能做到的没几个人。”我接下去道。
“所以才会更加觉得老庄的难能可贵哦。”
我莞尔,心里有淡淡的喜悦,无论他说的这些是否出于本心,但至少有一个不错的开头,比起以往直奔主题的互相交待职业,学历,家庭背景的感觉要好很多
。
餐点陆续上来,我们边吃边聊。
想到吴军的背景,我忍不住说:“最近发现,回国的留学生越来越多,象我们公司就有不少,简直可以成立海龟派。”
吴军认同,“一则在海外谋生也相当辛苦,尤其在精神上往往得不到认同感和归属感,二来,国内经济发展越来越快,机会也多,连老外都视这里为投资的热
土,纷纷涌了过来。不过,想留在国外的人还是不少的,我记得临毕业前,我们还就是否回国这个话题争论过,我跟俊海都是主张回来的。”
“你和他很熟?”我一直对他和钟俊海的关系存着好奇,那次在酒吧也没机会多了解。
“我们在同一间大学,但所修专业不同,他财经,我机电。但因为是同乡,走得格外近些,俊海跟我很投缘。”
我失笑,感觉他们不像一类人,眼前的吴军十分沉稳,但钟俊海,光他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就颇令人受不了。
吴军继续道:“俊海是个很随性的人,他可以花整宿的时间研读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课题,也可以跷了课去游山玩水,但是每次考试,从来不会fail,是个人物
。”
听他的口气,对钟俊海颇为欣赏。轻笑了一下,他又道:“不过,他最令我们羡慕的倒不是学业,而是有一个既出色又专情的女朋友。不管俊海玩得多离谱,
始终不离不弃,对他坚信不移,在我们的圈子里传为佳话。”
“温静。”我脱口而出。
吴军略一扬眉,“你也认识?”
“当然,我和她是同学,也是多年的好友。”我淡然道。
果真坚信不移么?想起温静在网络上向我倾吐的那些烦恼,心里不觉黯然。一个有所辜负,一个不断忍让,无非因为一个不爱,一个痴心。
吴军是个沉稳内敛的人,说话不温不火,但并不枯燥,总能找到令对方感兴趣的话题,餐用到一半,我已完全适应了他说话的风格和所营造的轻松谐趣的氛围
。
“我们班上有个巴西同学,人很热情,对中国也一直好奇,所以经常跟我们一起聚会聊天。巴西人一谈足球就兴奋,自豪得不得了,我们就逗他,还有阿根廷
呢,他就着急,说阿根廷球队不如巴西队,然后要拉我们去踢球,俊海最幽默,说踢足球不如去打乒乓,哈哈!”
我也跟着笑,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吴军脸上的神情由意外到喜悦,随后立起身来。我狐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见钟俊海正闲闲的朝这边踱来,脑子嗡的一
下涨大起来。
“真巧,没想到你们约在这里,我刚好路过。”钟俊海双手插在裤袋里,笑眯眯的瞥了我一眼。
我没起身,只朝他僵硬的点了下头,直觉来者不善,心里顿时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