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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点困惑,怎么才两天时间,林如辉就转变了论调,甚至都没和自己通过气?
成茵不觉多看了他两眼,林如辉脸上没有丝毫不自在,大概每个人在职场里都会戴上一副面具,戴得天衣无缝的那种就叫“专业”。
中途讨论期间,成茵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在洗手池边与杨帆狭路相逢。
“芬妮。”他笑着与她打招呼,脸上的表情掩藏得很好。
每次他叫她“芬妮”,就意味着他只拿她当一个圈子里的普通人看待。
成茵也没有像自己预料的那样出现别扭与慌乱,穿在香奈儿套装下的她是一个纯粹成熟的职场女性。
“嗨,安迪。”她也清晰地唤他一声,就像在叫自己的某个同事,她甚至主动朝他走近,想了下问:“瑞远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从知道高翔帮他牵线开始,成茵就一直想问他这个问题,他的胜算不多,她不理解他为什么还要跳进来,难道真的是英锐的形势逼到他非接不可?
杨帆低首拧开水笼头,缓慢而仔细地在水流下搓手指,成茵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到他带笑的声音。
“我能理解为你是在关心我吗?”
成茵无心与他开玩笑,“如果你输了这一仗会怎样?”
水流止住,杨帆直起腰来,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成茵。
她立刻有种压迫感,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眼眸里闪过一丝局促。
杨帆的嗓音忽然放柔,“成茵,不是每件事都能用输赢来界定的,有些事,明知不一定会赢,也要去试试,因为,”他顿了几秒,“这是一份责任。”
成茵完全不解,她的世界简单明了,输便是输,赢便是赢,就像她在感情上输给过他一次,所以她曾经想方设法也要在别的地方赢回来。
他浅浅地笑,显得很轻松,“你是不是一直在等这一天?”
“什么?”成茵迷茫地迎视他。
“如果赢了我,你是不是会很高兴?”
他的双眸在她眼里被无限扩大,成为一片没有尽头的海,又像是夜色中的月光,朦胧且寂静。
成茵被他如此全神贯注的凝视所蛊惑,意识开始飘摇,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溺毙在他幽深的眼波里。
原来她随口说过的话他都一字不漏地记着。
可现在的她,感觉是如此清晰,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在这种地方与他短兵相接——她不想看到他输。
她拼命忍着,才没有让那个“不”字冲口而出。
“我要说‘是’,你会放弃吗?”她艰涩地问。
“如果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游戏,我会的。”他徐徐展颜,带着一点纵容的表情,“可惜不是,这甚至不是一个游戏。”
他慢步往后退去,“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我不会放弃。”
成茵怔怔地瞧着他离她越来越远,直至从她的视野里消失,心里像长满了草一样,杂乱、焦躁。
她蓦地发现,自己竟在为他担心。
17-2
从瑞远结束会谈后出来,成茵坐林如辉的车子回家,她心头的那个疑团始终未解。
“吉米,关于融资问题,你在前天的内部会议上是不赞成的,但是刚才你却认可了赵总的这个观点。”
林如辉像刚想起来似的,“哦,对,这条属于临时变更,你回去后记得把它补充到报告里去。”
成茵越发困惑,“你不是说以瑞远目前的状况,融资不是个好主意,很有可能引发后患吗?”
“嗯,之前我是担心融资量和时效性方面跟不上,不过赵总有信心处理好这个问题。”林如辉淡然答她,“而且,他很坚持。”
“可这不是赵总一个人…”
“芬妮,”林如辉打断她,“我们不是企业的决策者,我们只能给出我们的专业指导,但如果客户做不到或者不采纳,我们的建议就会变成一句空话,真到那一步,我们还有存在的价值吗?所以,针对客户的要求作灵活变更是我们工作中很正常的事。”
成茵忍不住反驳,“但如果已经知道那样做会给客户惹出麻烦,难道我们就不能试图转变他们的观念,把他们引导到正确的方向上来吗?”
“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林如辉不高兴起来,声音也变得有点尖锐,“这些不是我们能够界定得了的!我们是为一家公司的高层决策者服务,所以要时刻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想问题,而不是所谓的正确立场。”
成茵不太明白,对于公司的高管们来讲,他们的立场与正确的立场难道不是统一的吗?
稍顿片刻后,林如辉放缓声调,显得语重心长,“芬妮,有一点你务必记住,我们给客户做咨询绝不是说我们就是上帝、是主宰。恰恰相反,我们需要提供的服务绝不是我们兜里有什么,而是客户要什么。”
成茵哑然。
“马上就要开标了,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要再胡思乱想,你只要有一个信念就行了,我们必须要赢,明白吗?”
“…明白。”成茵低声答,却难脱郁郁。
不管怎么说,她对林如辉的这套说法依然无法苟同,她相信,对于任何问题的解决,总会有一个正确的方法,哪怕只是相对的,而他们的工作则是把这个方法找出来并教给客户,而不应该如林如辉所言,由客户决定他们的方向,否则,还要咨询师来做什么,客户自己不就能解决吗?
两天后,瑞远正式开标,AST和英锐都在候选名单中。
又过了近一个月,捷报传来,AST如愿中标。
林如辉对着成茵绽放出她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芬妮,我说过,你可以的!”
短短一句话胜过万千赞美,成茵暂且放下了心头那点疑虑,陶醉在完胜的喜悦之中。
不少同事也都送来祝贺,毕竟这是成茵首次拿下大单,连高翔见了她,也一改往日沉郁,难得露出笑脸,尽管那笑容成茵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勉强。
彼得更是用羡慕兼嫉妒的口吻对她说:“如果不是高登阻拦,这单应该是我的,芬妮,你真是坐了一次顺风船啊,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高兴之余,成茵难免想到杨帆,心里立时咯噔了一下,欢喜之情锐减。
他们赢了岂不是代表杨帆输了。
想起他在瑞远时对自己说的那几句“悲壮”之言,成茵的担忧又添了几分。
她很想打个电话打听下他的情况,转念一想,自己以胜方的立场打给他,不管态度有多恳切,总不免有兔死狐悲之嫌。
成茵以前并不会这样猜疑良多,这次,如果换一个人,她也会毫不犹豫打过去,但对着杨帆,她却无法做到坦然从容,似乎她所有的优柔寡断都与这个人有关。
左思右想,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弃,以他们眼下的关系,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罢。
紧张的工作转眼尾随而至,成茵无暇旁顾,她第一次操刀这样规模的项目,尽管有林如辉的悉心指点,还是不免手忙脚乱,这种忙乱主要来自实战经验不足,但林如辉似乎并不着急,存心要给她机会锻炼。
在她忙得焦头烂额之际,他还有心与她说笑,“等你把瑞远这条大鱼烹熟了,以后随便什么Project都能信手拈来。”
成茵只能对他干笑,在感激与骂娘的双重情绪主导下,向前推动着进程。
最让成茵头疼的是员工访谈,这可不像从前她上某个物流系统那样,只要让对方说说使用感受与预期那么简单,这一次,她的任务是要通过交流挖掘出企业内部的深层毛病,而许多员工往往不愿意对着一群衣冠楚楚的外人吐露心声。
“钱主管,你能给我们介绍下你的具体职责吗?”
“我主要负责物流这块。”钱主管的眼里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能否具体一点?”
“就是管货物的进出。”
“那你们货物的进出流程是怎样的呢?”
“进来要签字,出去也要签字。”
成茵有点抓狂,瞟一眼林如辉,他泰然听着,没什么反应,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那么,你觉得工作中最困扰你的问题是什么?”
“什么?”
“你目前的工作有什么地方觉得不是太顺利?”
“唔…也…没什么。”
然后,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这位钱主管都惜字如金,不肯多说一句,他脸上的表情更是如一块铁板那样,森然把人置于几千里之外。
试过几个之后,成茵本想打退堂鼓,但林如辉要她坚持。
“我担心这样问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成茵忧愁地翻了翻乏善可陈的记录。
“不要紧,你耐心点,瑞远目前正处于革新的前期阶段,人人都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底,他们是担心说错话妨碍到自己的前程,这种心理很正常。”林如辉安慰她,沉吟着又道,“要不然这样,下一个我给你做示范,你好好听着,之后还是得由你自己来。”
成茵喜出望外,“谢谢老板!”
很快,一名叫陈芬的女职员进了会议室,她在线上做某一块区域的生产主管。
“你老家是建德的?”林如辉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
“是啊!”陈芬怔了一下,随即笑笑。
“我去年到过那里一次,印象很好…”
林如辉从他在建德的所见所闻聊到外地来此打工的艰辛和不易。
成茵有点吃惊地看看林如辉,又看看陈芬,后者脸上的戒备之色随着林如辉笑意盎然的闲扯逐渐打消。
“那你知道我们来瑞远的目的是什么吗?”林如辉已经把话题不经意地拉了回来。
“听我们经理说过,”陈芬停顿一下,忐忑地看着林如辉,“你们是不是…来帮公司裁员的?”
成茵耸眉,总算明白之前那几个为何戒心十足了。
林如辉笑了,“当然不是。瑞远是省内冶炼业的龙头老大,从95年到现在,运营一直良好。最近又有新的资金注入,所以董事会邀我们过来,看看把这笔钱用在什么地方更为合适。”
“真的吗?”陈芬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闪出狐疑,“可他们都说公司业绩不好,上面的人在准备裁员,而且…而且…”
“你说吧,”林如辉抬手把录音笔掐掉,“今天我们只是随便聊聊,不作记录,你说过些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希望能了解到你最真实的想法。”他刻意加重语气,“这样我们才能真的帮到大家。”
陈芬受了鼓舞,却仍然有点迟疑,她闪烁的目光不经意间转向成茵时,成茵赶忙朝她鼓励地点了点头。
“好吧…”陈芬再度启口,成茵几乎能看出她把心一横,牙关一咬的决心。
“大家都在说,赵总想砍掉一批老员工,但范总想保住大家…林先生,我们有很多人都是外地过来打工的,在瑞远少说也都干了七八年了,又在这里安了家,现在外面的工作不好找,如果公司说不要就不要了,叫大家以后怎么办?”
陈芬说得情真意切,成茵不禁有些怜悯地朝她望去,这才发现,她年纪其实也不轻了,眼角埋藏着不少鱼尾纹。
对于陈芬的问题,林如辉并未给出确切答复,他甚至没有安慰她,但陈芬的话匣子既然打开了,就有点收不住的架势,话头一泻千里,且林如辉总能在她似乎要收尾的时候适当加以牵引,于是方方面面的情况又源源不断从她的嘴里流出来。
“你是说,范总和供货商是亲戚?”林如辉忽然打断陈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