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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早好了。”成茵答,跟转岗的事来比,腿疼算得了什么,如果他不问,她都不会想起来。
一通电话就这么莫名其妙结束了。
成茵把手机送回床柜上时,百思不得其解,杨帆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呢!
不过她感到一阵轻松,毕竟他没再拿兄长的口吻来训斥自己,而且,看来那晚在粤菜馆,她的担心是多余了——杨帆并没有生自己的气。
电话的另一头,同样是抛下手机的杨帆,却丝毫感觉不到轻松,他打这个电话其实是想对成茵表白的,或者把她约出来表白,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他忽然失去说出来的勇气。
他对自己的犹疑和胆怯感到懊恼,难道他对过去的失败还耿耿于怀,以至于即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不敢举步向前?
又有机会和刘宗伟一起出去办事,中午在餐厅吃饭,成茵忍了再忍,终是没有忍住,鬼鬼祟祟瞄了他好几眼后,才假作随口问起,“如果现在有个机会,哦,我是说在公司里啊,有机会让你转过去,而且能升个一两级,你…会愿意吗?”
说完,一壁紧张地盯住刘宗伟。
“有这种好事?”刘宗伟无知无觉地边吃饭边浏览新闻。
“我是说如果。”成茵强调。
“那得看具体是干什么的,万一跳过去就接一佗屎,那谁会愿意!”他瞥了成茵一眼,忽地一笑,“这么说,你想转岗了?也是,马上要满一年了,是该考虑起来了。”
成茵乘势追问,“你觉得,我转岗的话,去哪里比较合适?”
“你嘛!”刘宗伟想了想,“总得先转成咨询师再说吧,助理到咨询师,虽说就一两级的差距,可是有本质区别啊!”
成茵的心怦怦跳起来。
“哪儿有机会你就去哪儿!”刘宗伟的目光重新转向Ipad,嘴巴里却又多嘟噜了一句,“哦,吉米那里的机会你就别考虑了。”
成茵刚吊起的心猛然间又一沉,“为什么?”
“高登肯定对你有意见。以后又是在一个部门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得多尴尬!除非你很享受战斗的乐趣!”
成茵深深吸一口气,又慢悠悠呼了出来,刘宗伟说的,也正是她一直在担心的。
没错,她是很想升,很想出人头地,可她不想当炮灰,即使不一定真是去当炮灰,但要每天面对高翔冷冰冰的表情,她怀疑自己没有这个承受力。
除此之外,她还有另一层担心,她的能力并没有林如辉以为的那样强,将来合作时,她固然可以用“勤能补拙”来勉励自己,但站在林如辉的立场则是期望越大,失望越深,穿帮是迟早的事。
想来想去,成茵觉得无论做什么事,还是安心最为重要。
长叹一口气后,她内心的纠结算是有了个着落。
一旦拿定主意,成茵便不想再拖,正寻思着是给林如辉打电话还是去办公室找他时,下午居然和他在茶水间不期而遇。左右无人,成茵立刻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
林如辉仿佛已经预料到这结果,没有表现出惊讶,沉默了片刻后笑笑说:“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听到他带点惋惜和淡然的回复后,成茵立刻觉得很愧疚,还夹缠着一点点后悔,如此不可多得的机会,就这么让她给放弃了。
“芬妮,”林如辉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如果你改变主意,记得来找我,我会为你留一个位子。”
他转身轻轻地走了,徒留成茵呆立在原地,被感动湮没得一塌糊涂。
14-1
职场的奇妙之处就在于它的戏剧性。
没过几天,高翔忽然把成茵叫去了办公室,从他一本正经的脸上,成茵难断吉凶。
“吉米那边最近急缺人手,他找我谈过,希望能调个人过去帮他。”
成茵的眼睛飞快眨了起来。
“我想来想去,目前能够腾出空闲来的也只有你了,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他的目光像胶水一样黏在成茵脸上,又追加一句,“如果你有什么意见,直说无妨。”
成茵不吭声,高翔以为她不情愿,心里略感安慰,放缓声音道,“你过去只是暂时帮忙,等吉米招够了人还会再回来,当然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成茵问,“如果我不去,还有谁会过去?”
高翔摊手,“没人,我只能对吉米说抱歉,大家都很忙。”
成茵忽然很想笑,同时感到心底苍凉。
她刚因为顾虑到高翔的感受而拒绝了林如辉的邀请,没想到转眼高翔就把自己推了出去。
这至少说明两点,一,高翔没觉得她多有价值,她之前把自己在高翔这儿的作用看高了;二,即使下属中有自愿想过去的咨询师(比如彼得),高翔也不会肯放的,宁愿和林如辉死扛到底。
这一刻,成茵对高翔长久以来的敬重遭遇坍塌。原来再理性能干的人,在利益面前的反应也没什么值得喝彩的地方,不过如此。
“好吧,我去。”成茵答得异常冷静。
或许高翔从她的脸上读出了些什么,他久久沉默着,从他的沉默中,成茵感觉到一点歉意,但已经不能感动她了。
抱歉也罢,惋惜也罢,对高翔来说,成茵肯过去,也算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高林之争,这场争斗如果持续下去,对高翔本人也没什么好处,他之前的种种强硬一再引起弗兰克的不满,如此下去,即使抓不住高翔的大错,也能以缺乏团队合作精神到总部去告他的黑状,届时,等待高翔的很可能是提前出局,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我会和吉米谈,”高翔重新振作,“虽然你暂时向他汇报,但我还是你的上司,有什么问题,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转身离去时,高翔忽然又叫住她。
“芬妮,”他的面色无端有些凝重,“有句忠告给你,做事要多留个心眼,凡事多想想,不要…”他似乎找不着什么合适的词来表达,“不要一味蛮干。”
成茵琢磨了一下他的这番话语,哑然失笑,但依旧很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你,高登。”
待她的身影从眼前消失,高翔对着虚空苦笑两声,他知道,成茵并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林如辉的办公室与高翔的相距较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面的角落,从布局上看,颇似两军对垒。林如辉调来时,东边的办公室区域已经没有空闲,行政部就把西边一个闲置的房间整改了下给他用。
为了工作方便,成茵把自己的位置从高翔办公室外面挪到了靠近林如辉办公室的格子间,这里的好多位子都还空着,一副虚位以待的架势。
林如辉见了成茵,朗朗一笑,“我说什么来着,我们迟早会在一起。”
成茵当然明白他指的是在一起工作而已,只是配合上他此刻那副略含亲密的表情,成茵的面颊立刻不争气地飞起了两朵红云。
“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她掩饰着自谦,也算是心里话。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林如辉交给她的事务很轻松,就算偶有不明白去请教,他对她也极有耐心。
林如辉也是加班控,一工作起来就忘了时间,成茵不等他要求,往往是主动留下来陪他加班,就算帮不上实际的忙,给他整理整理数据,冲杯咖啡也是好的。
成茵必须承认,她喜欢和林如辉呆在一起,他做事认真专注,而且从来不会像高翔那样铁板着脸。
在此之前,成茵时常能听到关于林如辉如何清高孤傲的传闻,其实真的与他相处,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骄傲固然是有的,说话时,字里行间的那股信心和霸气很容易冲击到敏感的受众,但她相信他没有恶意,只是习惯使然。
某个晚上,她把一份林如辉要求整合的报表搞定后交给他,林如辉一边接过,一边问她,“老做这些会不会觉得乏味?”
“不会!”成茵态度极爽朗,“每份数据反应的情况都不一样,正好可以学习下怎么样从数据里得到新的信息,就是你们常提的培养敏感度,诊断‘病灶’靠的不就是这种真功夫嘛。”
林如辉赞许地点头,“你能这么想很好,做事踏实是成功的基本要素。”他把数据倒进自己电脑,忽又道:“芬妮,其实你很聪明,临江B公司那单,当时完全可以给你做。我看过整份文档,最关键的那个点是你找出来的。”
成茵怔了一下,有点尴尬,“碰巧而已,我的能力还达不到。”
那次如果不是杨帆帮忙,光靠她自己是发现不了问题的,那以后,杨帆也曾给过她不少指点,是在别人那里断然学不到的,她没法把这些都充作自己的宝藏。
林如辉不知道她的心思,略抬下巴送她三个字,“要自信!”
成茵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天林如辉提前结束,和她一道从公司里出来,问清楚她家的方向,两人打了同一辆出租车,可以顺道先送成茵。
车上,成茵问,“听说你在AST做了八年,期间就没想过要离开?”
成茵认为,像林如辉这样优秀的人才不可能没有公司争抢,尤其咨询界竞争又这么激烈。
“也离开过。”林如辉坦言。
“这么说,你是出去了又跳回来的?”
“对。”他想了想道,“在我工作满三年后,有家猎头以翻倍的薪水挖我去别处,我当时心动了,就辞职过去,但做了两个月就后悔。”
“为什么?” 他的揭秘令成茵好奇,
“不习惯。我还是喜欢AST的文化,当然了,这或许只是冠冕的说法。”他轻笑笑,“在AST,我的价值能够得到认可,我不是脾气很好的员工,但不管是老板还是同事都愿意包容我,换个环境,情况就全变了。”
他的话再度令成茵深思,她发现,自己正在悄悄比对着林如辉走过的路,看有无自己可以借鉴的地方。
回到家,老爹和妈妈都还没睡,见她回来时神色愉悦,老妈立刻很敏锐地问了句,“有人送你回来的?”
“嗯。”成茵没设防,一下子说了实话。
“谁?是不是小杨?”老爹也转过脸来看她。
成茵啼笑皆非,“神经啊,你们!”
这一阵老爹老妈是有点不太正常,看她的眼神总是鬼鬼祟祟的,还总喜欢意意思思地来盘问杨帆的动静,好像她上回不是和杨帆去旅行,而是去约会似的。
“我的现任老板。”成茵没好气地对并排坐在沙发里,眼巴巴等自己解释的二老道,“加班晚了,顺道送我回家,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哦——”爸妈同时哦了一声,语气失望。
成茵懒得同他们罗嗦,扭身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客厅里,周老爹看着周妈妈,一脸纳闷,周妈妈也回望他一眼,然后把遥控器甩沙发里,“肯定是你搞错了!人家小杨压根对咱们茵茵死心了,要不然怎么好多天过去了都没什么动静。算了,明天我就找老姚打听他二外甥的情况去!”
“别别!”老爹急忙阻止她,“你着什么急啊!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了,依我看,咱还得再等等,总得给人孩子琢磨清楚的机会,说不定这几天他忙正事呢!干那一行不是都挺忙的,你看茵茵现在不也老加班嘛!”
“那就更不能等了!”周妈妈愠道,“两人真要成了,你也忙我也忙,难道要做周末夫妻不成?”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爹道,“再说,你给茵茵介绍,也得她愿意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