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雪拉下脸:“你觉得不痛快,我们随时可以解除合作关系!”

舒展砰地把她按在电梯壁上,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凶狠:“解不解除我说了算!你别拿这副冷面孔来对我,我受够了!”

没等袁雪反驳,他已经强行吻了上去,陌生的气息一下子将她包围,令她觉得晕眩、恶心,她拼命挣扎、反抗,但力量并不足以抵抗舒展的侵袭。

幸亏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楼层到了,舒展松开她,用手指在嘴边抹了下,有一丝血痕,他低头看到,邪恶地笑了笑:“今天晚上我哪儿也不去。”

袁雪站在门口不肯踏足进去:“你答应过我…”

“我忘了!”舒展无耻地一摊手,拨开她的身子,摸出备用钥匙从容开了门,又把她推进去。

他舒坦地陷进沙发,心满意足地陶醉了会儿,才开始数落袁雪。

“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这种事早一天跟晚一天有什么区别,你非要…”

他忽然卡壳,看到袁雪手上多了把水果刀,她正拿那把刀子顶在自己白皙的脖子上:“舒展,请你遵守你的承诺。”

舒展怔忡地望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袁雪表情决绝,神色中流露出一抹狠劲。

良久,舒展终于慢吞吞站起来:“我几乎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想跟我结婚。”

“只要你照我们的约定做,我答应过你的事都会兑现。”

舒展不死心,试探地朝她走近,袁雪向后退一步,刀尖用力,立刻刺入雪白的肌肤,一缕鲜血缓慢地从脖子里淌下来,触目惊心。

舒展止住脚步,有点泄气地低声咒骂了一句。

“你这个女人,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行,我走!”

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袁雪还维持原来的姿势站着。

“我走了,你把刀放下吧。”舒展又指指自己的脖子,叹了口气:“这里,记得处理一下。”

门被重重阖上后,袁雪握刀的手才缓缓垂下,脖子里痒痒的,她用手抹了一下,都是血。

她去卫生间,对着镜子做简单处理时,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

几天前,她还自信地告诉胡颖自己能控制舒展,可转瞬间就发现她的自信幼稚荒唐得可笑。

她反问自己,这样坚持的意义在哪里?

她答不上来,只是面无表情地撕开一枚创可贴,照着伤口贴下,又用毛巾狠狠擦拭被舒展吻过的唇,可是不管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时间不紧不慢地移动,直至婚礼前夜。

袁雪独自坐在阳台里,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冰冷刺骨,但她需要这样寒凉的温度来缓解无法平静的心情。

明天的婚礼上会发生些什么,她不能完全预料,但能猜到不会顺利,这不正是她希冀的么?她觉得自己应该为此庆贺一下。

她点燃一根雪茄,烟雾袅袅升起时,她把雪茄伸向天空,对着隐没在无形中的某个人微笑:“Cheers!”

没有人回应她,她把雪茄放到嘴边,用力抽了一口,辛辣的滋味大肆侵袭她的喉咙乃至整个肺部,她难受地咳嗽起来,直到有眼泪流出。

她咯咯地笑着,混合着泪水和烟雾的笑脸在惨淡的冬日暮色中有种令人不忍目睹的凄凉,幸而她只需要面对自己。

“都快结束了。”她喃喃地说给那个人听,更是说给自己听:“真的,再坚持一下就好。”

一切都变得恍惚,从前和现在,她感觉自己正漂浮在回忆的海面上,往事如一幕幕影片在眼前迅速回放…

屋里的手机铃声又把她扯回现实。

但她懒得去接,有点后悔回来前为什么没直接关机,今晚她需要安静。

但铃声不停地响,让她头疼,她掐灭才燃了四分之一的雪茄,返回客厅。

陈元的号码再次显现在屏幕上,袁雪已经无力嘲讽他可笑的执着,在她给他机会的时候,他不断退缩,想把自己隐身在她看不见、触不到的范围。而现在,她决意放弃他了,他却突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她本该像之前那样掐掉他的来电,却在鬼使神差间接通,那一瞬间的心念陡转连她自己都没弄清怎么回事,仿佛冥冥中有神灵指引。

“喂——”她懒散地发出声音。

陈元深深吸了口气,“你终于愿意听我说话了。”

袁雪重新步入阳台,单手打亮火机,把雪茄再次点燃,即使不抽,光看看它散播的烟雾也是件有趣的事。

“我想跟你见个面。”

“这不可能。”

陈元静默了几秒,“袁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情了?”

袁雪长舒了口气,“不是我无情,是我走不出去,寓所外面有很多人看着!”

按照当地习俗,新郎和新娘婚礼前夜不能见面,但舒展怕出意外,派了好几个人手在她寓所外面守护,同时也可以监视她的行踪。

“有什么话,就在电话里说吧。不过如果你又想劝我放弃,就请省省吧。”

“你捅了那么大篓子,让龙震宇颜面无存,还有静雯,她还是看到了那份报纸,当时就…”

袁雪笑笑打断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龙震宇不会让你们结成婚的。”陈元的口气里充满焦虑:“虽然具体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他在布置人手,明天的婚礼上会出什么事,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要闹就让他闹吧。”袁雪完全不在乎:“何况,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你离开舒展就可以没事。”

“是吗?”袁雪摇头笑,这真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可我为什么要离开他?我马上就要成为他的新娘了。”

“你以为你夹在舒展和龙震宇之间会有太平日子过?谁都知道你和龙震宇以前的关系,现在你二话不说又和他的仇人好上了,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他现在不是个体面的商人么?”袁雪轻松地反驳:“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的。”

“就算不为你,他和舒展之间迟早会有一场恶斗,你又何必作牺牲品!还是你其实一直都希望他们两个会打起来?袁雪,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袁雪咯咯地笑:“陈元,别再用这种悲天悯人的口吻和我说话,你得记住,明天的婚礼上如果真发生了什么意外,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她忽然收敛了笑,咬着牙,一字一顿:“是你的懦弱和逃避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陈元愣住,嗓音渐渐颤抖起来:“袁雪,你太疯狂了,你和静雯,其实没什么分别…不,你比她更疯狂,你正在搅起一场可怕的战争。”

“你高看我了。”袁雪尖锐的笑声里含着凉飕飕的寒意:“这本来就是个疯狂的世界,不同的是,你在忍受,而我想做的是把它砸碎。”

笑声渐止,袁雪长吁了口气,觉得有点累了:“不管怎么样,接下来的故事已经与你无关。你继续守着龙静雯过你的日子吧,我忽然发现,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归宿。如果没别的事,就这样吧…”

“等等!”陈元扬声阻止,嗓子忽然变得粗重起来,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艰难却是坚定地说:“我跟你一起离开这里,结束这一切!”

袁雪微怔:“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跟你走吗?现在,我答应你,今晚我们就离开这儿…希望还不算太晚。”

袁雪有点惊诧地挑眉,继而轻笑:“我很想知道,是什么让你鼓起了勇气?“

陈元咬牙道:“既然你说一切因我而起,现在就由我来结束吧。”

袁雪咂嘴:“你真伟大!为了这么多人的安危,宁愿牺牲自己!怎么,你不再怕龙震宇报复你了?”

“他从没说过会因此报复我。”陈元郁郁道:“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我伟大,而是——我不想看着你死。”

袁雪脸上的笑容僵滞,心底深处,还是有个地方猛烈抽动了一下,以至于眉头微蹙,幸好陈元看不见。

“我死不死对你就这么重要?”她终于不再讽刺和放肆地笑。

陈元沙哑地说:“不管你是谁,想干什么,我都不想你死,更不想你因我而死。”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陈元轻轻地叫:“袁雪,你还在听吗?”

“…在。”

“我们一起走,就今晚,好不好?”他用温柔的语气央求。

袁雪不知为何眼眶湿润起来,她仰头,夜幕早已笼罩下来,漆黑的夜空一颗星都没有,一瞬间,她看不到自己的出路在哪里。可她明白她不能停下来,前面的路再黑暗也必须走下去,她已没有退路。

终于,她对着手机轻轻吐出一个字:“不。”

陈元的心凉了大半截。

袁雪接下来的话却又带给他峰回路转的希望:“今晚不行。我哪儿也去不了。”

陈元控制住心跳,咽了口唾沫:“那么我们…”

“你今晚先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那个冷静的袁雪又回来了:“明天婚礼的间隙,我会去化妆室补妆,到时候我们就在那里碰面,我只能保证身边没有监视的人,其他的安排都得靠你。”

陈元一一记住:“没问题,交给我。”

袁雪想了想,又补充:“你可以找胡颖,她是我的伴娘,会一直在我身边,不过你跟她联络起来要小心,别让舒展或者龙震宇的人发现。”

“好。”

袁雪深吸了口气:“那么,我们明天婚礼上见。”

挂了电话,四周再次陷入沉寂,袁雪低头,发现雪茄已在不知不觉中燃光,她用手指捣碎还保持圆柱形的烟灰,心里升上来一缕缥缈的茫然。

她的计划一变再变,即使到最后关头,变数依然如影随形,陈元和舒展,究竟哪个更能帮到自己?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不论明天的婚礼如何,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点燃了舒展和龙震宇之间的战火。

那么,就让她和陈元一起走吧,这本就是她的初衷,能以此收尾,她认为称得上圆满。

迷惘只是一瞬的事,袁雪站起身来时,力量又重回心田,她该为明天的婚礼,以及逃亡做些准备。


夜晚,华宫娱乐会所内温暖似春,灯火如昼,舒展和袁雪的婚礼即将在这里进行。

大厅里摆了足有八十几桌酒宴,客人如织,绝大多数是舒展道上的长辈和兄弟,龙震宇和陈元夫妇都来了,被邀坐入贵宾席。

三个人的到场特别吸引眼球,从进门到落座,窃窃私语、指指戳戳始终伴随着他们。

乔叔领着舒展和袁雪热情洋溢地迎上去寒暄,才算勉强压住私下议论。

龙静雯的脸色始终苍白,一刻不离地握着陈元的手,脸上挂着勉强挤出来的微笑。陈元的形象依然完美得无可挑剔,除了在与袁雪对视时眼里划过一丝紧张外。

袁雪知道,以往这种场合,龙静雯是死也不肯出来的,这次大概龙震宇花了很大的力气说服她,目的应该是为了以实际行动辟谣吧。

相形之下,龙震宇就沉稳大方得多,他一反常态没有戴墨镜,鼻梁上架了一副角质框架眼镜,刚好遮住眉骨上的那个伤疤,还为他频添了几分斯文气。

他主动与舒展和袁雪握手,朗朗笑着祝福两位新人能够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无论言语和神情,看不出一丝异常,只是在与袁雪握手之际,她感觉到他用的力量格外重,但也仅仅是两三秒的煎熬。

当袁雪的目光与他撞上时,她露出一丝骄慢的微笑,而后者,一如既往地发出温润的笑意,眼里所有的光芒都敛去,显得驯良、无害,像所有寄希望于和气生财的商人。

事实证明,龙震宇的策略卓有功效,此番携家人自然走台,不少原本想看好戏的眼睛里都流露出了困惑和怀疑。这一次,不光是武叔,其他几个有点身份的兄弟也都主动过来与他聊天寒暄。

婚礼如同一场预先彩排好的娱乐节目,在司仪巧舌如簧的主持下,引来一场场欢乐的笑声。

袁雪的心思却不在婚礼的任何一个环节上,她站在台上,带着微笑任人摆布,目光却不露声色地扫视着台下。

在光线稍弱的一些区域,她看见有些不和谐的身影在晃动,仿佛密谋着什么,她不太能分清那究竟是龙震宇的人还是舒展的布置,她相信舒展对龙震宇不会没有防备。

而他俩此刻,一个在台上咧着嘴,显出特别幸福的笑容,一个则在台下,仰面和善地望着台上的表演,似乎那黑暗中酝酿的暗流与他们完全无关。

讲话、表白、倒香槟、切蛋糕,一个个环节如水一样飞快地流过,袁雪终于得以走下台来。

她穿着跟极高的红鞋,在舞台狭窄的楼梯上一时失衡,身子晃了一下,舒展在后面及时扶住她。

“你怎么样?”他体贴地问。

“还好。”袁雪笑道:“我去换身衣服出来。”

“我陪你去。”

“不用了,有胡颖陪着就可以。”袁雪用下巴示意贵宾席上坐着的两名权贵,“过去跟他们好好聊聊,别尽让你舅舅帮你兜着。”

两位贵宾此时正和乔叔谈着什么,龙震宇偶尔也插上一两句,气氛很不错的样子。舒展一见又有点不舒服,立刻松开了袁雪朝那几人走去。

袁雪朝陈元的方向飞快扫了一眼,他接收到了,神色有点不自在,借着给龙静雯倒饮料掩饰。

一出大厅,胡颖扶着袁雪往化妆室的方向飞奔。边走,还边在袁雪耳畔低语。

“陈总已经把车开到后门,一会儿你走化妆室左手的货运电梯下去,可以直接上车,后门的人陈总已经买通了。”

袁雪感激地捏了捏她的手。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吃了一惊,回眸看,原来是两名化妆师急急忙忙跟过来。

胡颖转身阻止她们:“先别忙,等新娘子把礼服换好再来。”

她给她们指定了一个空房间,里面电视、空调都开着,桌上还有各种小零食。

“你们在这儿等着,这个新娘子很挑剔,换衣服还得好半天呢!”她随手从一名化妆师的包里挑出一板腮红和唇膏,笑道:“这个我拿上,先给她补补妆试试,不行再找你们。你们今天也辛苦得很,在这歇会儿吧。”

两个女孩乐得有人代劳,自是感激不尽,打着哈欠陷入沙发。

胡颖跑回化妆室时,袁雪已经换好了她事先藏在里面的一套男装,裤子和外套都有点大,幸亏是冬天,穿着本来就臃肿,还不算太显眼,胡颖又帮她把帽子扣上,眼镜戴好,看看时间,立刻催促道:“赶紧走吧,陈总应该已经在车里了。”

她陪袁雪一起坐电梯下楼,袁雪盯着她,突然不放心起来:“你真的会没事?”

胡颖朝她扬了扬手上的药:“我一上去就把药吃了,在化妆间睡着等人来救。”又对她眨眨眼睛:“你害的哦!”

袁雪也笑了,胡颖拿的是两粒安眠药,吃下去顶多睡一觉而已。

“你以前老说我现实,不敢冒险,这次我就胆大一次给你看看!”

袁雪苦笑了一下,忽然扑过去,紧紧抱住胡颖:“好姐姐,等这件事过去,我一定找机会报答你。”

电梯门开了,库房特有的臭烘烘的味道扑面袭来,胡颖用力推她:“快走!”

袁雪点点头:“你也保重!”

她压低帽檐,匆忙穿过库房走了出去,一辆银灰色的小车正停在十米开外的墙边,昏暗的光线中,显得灰头土脸,很不起眼。

袁雪尽量放松紧绷绷的姿态,漫不经心似的朝车子走去,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站住!”

声音很熟悉,她假作没听见,依然往前走。

“站住!说你呢!听见没有!”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袁雪闭了下眼睛,丧气地停下脚步,正准备回身,胡颖热情得近乎变调的嗓音忽然撞入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