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婆早就准备好了,喜秤揭盖头,合卺酒,连烛台旁边都堆满了高高的红枣桂圆花生莲子塔。
喝了合卺酒之后,楚堪疑就让喜婆下去了。
燕明玉心里有些紧张,楚堪疑坐在一旁,心里也有些许慌乱。
燕明玉想说的话在进婚房前就想好了,屋里没有别人,现在说总比以后再说的好。
两人之间还没太多感情,现在说正好。
燕明玉看着楚堪疑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新婚之夜,两人都是一身红,燕明玉今日好看,楚堪疑也不差。
楚堪疑言简意赅,“你说。”
燕明玉道:“楚铮今年十一岁,你在西北的日子里,他常来燕国公府。我同他年岁差的虽然不多,但心底已把他当成亲子了。日后我不想再有嫡出孩子,不管男女,这也不光为了楚铮。”
“他母亲生他的时候,你不在盛京,我不想那样。”燕明玉看楚堪疑脸色,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稍稍放了心。
卢氏生楚铮,就是自己一个人,楚堪疑保家卫国,是英雄没错,但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就算燕明玉不怕疼想生孩子,但孩子的父亲不在家中,她就一个人,实在承受不来。
楚堪疑明白燕明玉的意思了,纵然心里有些不得劲,但他得承认,燕明玉说的有理。
当初生楚铮的时候,战事吃紧,楚铮三个月他才见到。哪怕现在越朝和夷族保持和平,他依旧要去西北驻守。
已经有了楚铮了,的确没有必要再要孩子,而且,说实话,生孩子是女子生,受苦的也是女子。
楚堪疑道:“那好,今日早些休息,明儿我问问府医,该怎么办。”
燕明玉也累了一天了,既然楚堪疑都这么说,她也不好把药拿出来,总不能说——我都替你准备好了吧。
看他的意思,是准备自己想办法,那就好说了。
燕明玉松了口气,向楚堪疑许诺,“你放心,我既然嫁过来,日后会好好对待楚铮的。”
楚堪疑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他笑了笑,“嗯,今日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新婚之夜,两人就在床上躺着睡了一晚。
第二日不必敬茶,楚铮早也见过,丫鬟一早就过去说了,不用来正院请安,倒是楚堪疑醒得早,但没打扰燕明玉,一早就去演武场练功了。
燕明玉委实没什么事,她睡得不踏实,知道楚堪疑醒来,也知道是新婚第一日,但还是躺到了日上三竿。
起来后慢悠悠吃了早饭,然后见了楚铮,按理该改口的,燕明玉是不计较这些,“你若是不习惯,可以先不改口,以后再熟悉些改口也是一样的。”
楚铮没犹豫,喊了一声母亲,楚堪疑都和他说了,说了两人以后不打算再要孩子了。楚铮也并非四六不懂之人,明白这么做是为了谁。
谁都喜欢孩子的,他以后就是母亲的孩子。
燕明玉点了点头,送上了见面礼,三人相处还算和气。
刚成婚,倒也不急着管府里的事,况且还有一大部分是留给楚铮的,这些订婚的时候就说好了,燕明玉不会管。而她已经成亲了,当初的聘礼完完全全属于她,想想,还挺高兴的,光靠这些,下半辈子肯定吃穿不愁。
楚铮也松了口气,他这些日子不是没听过闲言碎语,说燕国公府坏话的,说燕明玉坏话的,还有人说燕明玉嫁过来后,就不会像以前那么对他了,他父亲也是,以前都是装样子的。
说总有一天,会有新的孩子,燕明玉会算计镇北侯府的财产。哪怕当初分了他一半,可楚堪疑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还会再挣家产呢。
他们也是真能操心,楚铮多了家人,其实关系好得不得了。
而楚堪疑,也准备三日后进宫给燕明玉请封,请封后,燕明玉将是越朝最年轻的诰命夫人,这些都是之前说好的,要一一兑现。
再说国公府,沈氏心里空了一块,虽然难过,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还等着她处理。
许静姝有孕了,不能操劳劳累,于氏和燕二叔还在盛京,他们打算过两天就回去,也就是燕明玉回门的第二天。
要准备给他们带回去的东西,给几个侄子侄女的礼物,还要整理各家送的礼金,这边亲戚多是燕国公府的关系,因为以前他们婚丧嫁娶也都随了礼,全是国公府出的银子,还得一一对照,看哪家还礼哪家没回礼。
两家记礼金也是分开记的,正好方便了对照。
有了这些事,沈氏也没空想女儿出嫁,成了别人家的人了。
四月二十六,燕明玉回门,回门礼准备的不少。
回来先请安,然后少不了和沈氏说悄悄话,自己的母亲,没什么不能说的,燕明玉就把楚堪疑去找大夫吃了药的事给说了。
给沈氏气个够呛。
燕明玉:“早知道你生气就不和你说了,这也是为了我自己,本来楚堪疑就不常在盛京,我若有孕了,府上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沈氏急道:“那么多下人都是摆设吗?”
“那下人怎么比得上夫君,怎么比得上长辈。”
沈氏:“……当初是你非要找家中没长辈的。”
燕明玉嘻嘻一笑,“我不是怕长辈偏心坏心眼嘛,母亲,楚铮这两日很孝顺,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看明荞,我相信我也能养育好楚铮。”
燕明荞现在是沈氏的心头肉,而且明月当初性子不好,现在也养回来了。尽管没有和亲生母女一样,但相处得也不错。
楚铮她还算了解,不是坏心眼的人,
沈氏能怎么办,她做岳母的还能管夫妻俩房里的事,楚堪疑自己乐意,谁有办法。
不生也好,不然燕明玉一个人,沈氏也不放心。
镇北侯府好在人口简单,没有孩子,也省得日后算计。不过楚铮尚未娶亲,日后娶什么样的媳妇还不知道,现在说这些尚早。
中午,燕明玉和楚堪疑陪着家中长辈吃了顿饭,不是家宴,几个年纪小的公子姑娘都没来。
吃过饭,燕明玉就和楚堪疑回了镇北侯府,燕明荞都没说上几句话。
二姐姐是真的嫁人了,就像大姐姐回来一样,匆匆忙忙的。
人得往前看,她这些日子要多陪陪母亲,陪陪祖母。
当初大哥娶嫂子,孟小娘他们离开国公府,燕明荞都没感觉到府内有太大变化,但燕明玉出嫁,觉得府里变了好多。
她不能去玉明轩吃饭了,不过,还能来正院,去寿安堂,去三姐姐那儿。
她也要继续上课,好好管铺子管生意。
月底,燕二叔和于氏要回萧阳,于氏很喜欢明荞,一直说一块儿回去,在萧阳小住一阵再回去。
正好避暑。
燕明荞也很喜欢婶婶,但是她今年不想走,想留在家中陪母亲。
原本宁氏和老国公这个时候都是去萧阳避暑的,但是老国公这两年身子不太好,受不了奔波劳累,所以以后就只能留在盛京了。
再回萧阳,恐怕得等落叶归根了。
沈氏给收拾了不少吃食,路上吃的用的,等到萧阳,她们赶路急些,不像宁氏一样,到差不多是半个月后了,那会儿入夏,正是天热的时候,回去也及时。
等燕二叔于氏离开盛京,燕国公府又变成以往的样子。
燕明荞每日要上课,而燕明月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来年八月份成亲,定在初八了。
八月中旬秋闱,燕明荞的两个哥哥都要参加乡试,而燕明荞明年也得搬出去,自己一个院子住了。
燕明月挺满意自己的婚事的,婚期离得也不算太近,她还能留在家中孝顺长辈。
订婚宴不算盛大,但燕明月自己挺知足的,未来夫婿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自定亲后送了不少东西过来,还算体贴。
越朝今年风调雨顺,哪怕酷夏也下了好几场雨,庄户说今年收成肯定不错。
燕明荞当然盼着不错,这样多存些银子,她能再置办些田产地产。
九月份秋英宴,燕明荞和沈氏一道去的,上头两位姐姐一个嫁人了,一个定亲了,也不好总出门来,所以日后跟着沈氏去外面赴宴的,只有燕明荞和燕明茹了。
燕明茹今年十一岁,这熬一熬,总能赶上自己出头,她和沈氏不亲近,但这阵子也往正院跑,盼着有好婚事。
秋英宴来的人不少,燕明荞如今不再穿红色黄色这么娇俏明媚的颜色了,而是更喜欢丁香紫这种柔和的颜色,出门在外,也不像以往那么爱说爱闹。
至少,现在出门,她不会去湖边钓螃蟹了。


第81章 话本
沈氏和一众夫人去湖心亭说话了, 燕明茹跟着沈氏,大人太多,燕明荞嫌插不上话, 还得规规矩矩坐着,
就带着丫鬟来湖边散心了。
湖边景色很好,芦苇丛旁,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在钓螃蟹,见钓不上来急得直跺脚。
燕明荞跟雪竹说了两句话, 很快雪竹就跑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 小娘子的丫鬟借来网兜。
这回钓上来螃蟹, 便眉开眼笑了。
燕明荞还记着当初和楚铮钓螃蟹, 只不过楚铮还长她两岁, 现在性子愈加沉稳。
如今不会再来燕国公府吃饭, 见了面虽然喊小姨的次数不多, 但内里还是很尊敬的。
等再过两年, 楚铮进了军营, 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这个外甥, 是儿时玩伴, 但谁不管多大,总是玩儿呀。
其实砚见湖景色依旧, 燕明荞轻轻叹了口气,人不一样了是没错, 可景色没太大变化。
她在湖边站了一会儿吹风, 雪竹就在一旁守着,等离开的时候燕明荞看见长公主府的陈嘉元和安康伯府的赵芸安在那边, 不, 不是伯爵府了。
去年越朝干旱, 安康伯献了良策,圣上大悦,封安康伯为安康侯。
这封侯加爵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有才学之人察觉典籍,奔波劳累,便能寻得应对之法。
而有些人这一生也难再进一步。
燕明荞自然也知道当初燕国公府的爵位是靠着祖父和姑姑,如今正在往下坡路走。
燕明荞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嘉元郡主还故意酸了两句,“你呀,从前就跟你二姐姐好,现在可算舍得出来了。”
赵芸安性子软糯,她道:“郡主,你少说两句,前几日吃玉芳斋点心的时候,你还说明荞妹妹的好话来着。”
燕明荞笑了笑,“我这哪儿是舍得出来,是担心郡主没有好吃的点心,特意从玉芳斋带了些过来,可别说,就我这儿有,现在玉芳斋还没卖的呢。”
陈嘉元顿时忘记燕明荞不常出门的事了,认认真真问道:“什么点心?”
燕明荞让雪竹去车里拿,“咸口的奶油做的,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
玉芳斋是几个铺子之中最赚钱的,里面的掌柜的、点心师傅、伙计们拿的银子都比别处得多。
点心师傅除了做点心卖点心,就是想法子做新点心。刘掌柜知道固步自封没有好出路的,但是吧,做点心也不是说有个点子就能做出来的。
燕明玉给的点子都是好吃的点子,但点心师傅做的就不一样了,有时候真的很难吃。
入口味道千奇百怪的,这个是其中好吃的。
吃惯了甜口的,再吃咸口的有些奇怪,但并不难吃,有点像吃肉松小贝的感觉。
出门带东西是燕明荞的习惯,玉芳斋的点心很拿得出手,拿来打点人情十分合适。
等雪竹拿过来,就把点心交给了二人的丫鬟。
陈嘉元不急着吃,她抿着唇一笑,“明荞你可真好,出门还想着我们,你不常出来,一会儿我带着你见见这群姐妹。”
陈嘉元是长公主的女儿,出身尊贵,身边自然有不少玩伴。
不光燕明荞长大了,陈嘉元和赵芸安也不再是那个在燕明玉身边等着吃栗子的小姑娘了。
盛京城的世家说少不少,说多也不算多,和陈嘉元年龄相仿的小娘子就那么多。
陈嘉元平日里和赵芸安走得近,和燕明荞一年见不到几次,但因为常吃玉芳斋的点心,所以也相熟。
现在燕明荞跟着来各种宴会,陈嘉元自然是高兴的,以后也能多一个人一起玩了。
“那边还有几个小娘子,我带你过去。”陈嘉元笑着道,“都是很好相处的,林家姐姐最是温婉和善。”
燕明荞没有多想,本来出门就是为了散心交友,她点了点头便跟着去了。
到了连着湖心亭的长廊,陈嘉元说人就在廊下坐着。
燕明荞远远看着几人,心里有些诧异,没想到其中有两人她竟然见过。
正是顾绵和林毓婉,两人之间隔了好远。
而林毓婉身边还多一个小娘子,看上去泾渭分明。她时不时看顾绵一眼,看过之后再无奈笑笑,活像顾绵在故意发小脾气。
林毓婉看完顾绵,脑袋转了回去,正巧看见陈嘉元一行人走过来。她站起来道:“郡主,赵姑娘,这位是……”
她觉得眼熟,盛京城她没见过的小娘子并不多,而且燕明荞长得很好看。
但她没多想,长得好看的小娘子有的是,她还以为这是陈嘉元的表妹。
也不怪林毓婉不认得,她上次见燕明荞还是三月份,如今已经九月份,已经过去半年多了,哪怕当初气得牙痒痒,但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还记得。
顾绵倒是认出来了,嘴微微张着,可不等说话,陈嘉元就为几人引荐说和,“这是燕家的小娘子,明荞,这是太傅府的顾绵,这位是工部尚书的千金,你喊毓婉姐姐就好了。”
其余两人陈嘉元也不太熟,只说了名字。
林毓婉这回想起来了,她脸色不太好看,难怪觉得有点眼熟,没想到是她。
那个丫鬟她带回去了,不敢向母亲隐瞒,实话实说的。
林夫人哪儿敢用这种背主的丫鬟,打发到洗衣房了,还关了林毓婉半个月的禁闭。
林夫人以前说过很多次,让林毓婉不要再找顾绵的麻烦,那是顾太傅的女儿,总是招惹她做什么。哪怕压了一头,但在朝中,一直是林尚书被压着。
林毓婉听进去了,但还是忍不住刺顾绵几句。
顾绵很蠢,总是上当。
今天看见燕明荞,她又想起了在庄子的事,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两句,真是多管闲事。
顾绵心中欢喜,眼中带笑,“见过燕小娘子。”
燕明荞福身回礼,“见过顾小娘子。”
既然顾绵没说以前见过燕明荞,林毓婉也不会多嘴,她点了点头,同样见了礼。
陈嘉元只当几人是第一次见,“明荞性子最好了,对了,盛京城的玉芳斋,就是她的生意,你们可以去尝尝,好吃极了。”
虽然越朝重农抑商,但谁家小娘子或是主母管家厉害,只会赢得一片叫好声。
燕明荞倒也没谦虚,“今日出来带了不少,一会儿你们尝尝。”
顾绵道:“好呀好呀。”
林毓婉哪里会吃,又怕燕明荞说什么不该说的,匆匆离开,去找她母亲了。而林夫人因为当初相看的事,心虚得很,也不怎么敢在沈氏面前说话,母女俩就在一旁坐着。
当初她还觉得是夫君想多了,但最后镇北侯真的娶了燕明玉。
不过,相看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就和别人定了亲,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陈嘉元乐意见得燕明荞和这群小娘子相处得好,便没多留,跟赵芸安去吃点心了。
廊下丫鬟在顾绵示意下退到更远处,顾绵雀跃地走到燕明荞面前,“当日的事还未当面谢过,我当时想日后总有机会见到,结果一直没见……对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顾绵,是三月份你在庄子帮的那个人!”
“你我见过两次,这是第三次。”
盖因当初送过谢礼了,所以顾绵才没去,五月底到七月份这几月她回老家避暑了,也没出来,今日是真巧。
燕明荞当然记得,“庄子。”
顾绵使劲点了下头,松了口气,她心想燕明荞记得就好,但也不知道为何这么想,反正觉得一见如故,投缘得很。
其实见了面之后,又不知说些什么了。
许是刚刚陈嘉元介绍得不够多,顾绵自报家门,她是太傅府的姑娘,今年八岁,别看长得高一点,但生辰小,在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