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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次其实并没怎么尽兴,虽然她没让他退,要他进行下去,但他到底卸了力道,动作也克制着。
江瑟面色平静地从盒子里摸出一片,想了想,又多拿了一片,起身去了浴室。
陆怀砚刚从淋浴间出来,头发还在滴着水,身上套着件黑色浴袍,正要往腰间系绑带。
余光瞥见她身影,他掀眸看了过去:“晚饭想吃什——”
男人话说一半便戛然而止,目光落她手上,眉梢一抬:“现在?”
江瑟将手里的东西放盥洗台上,从镜子里对上他的眼睛,问道:“可以吗?”
陆怀砚握着浴袍腰带的手微一顿,却没应她,而是继续问了声:“你想在这里?”
江瑟嗯了声,又是一句:“可以吗?”
说着便越过他,将淋浴间的花洒打开,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她阖起玻璃门,回身走向他,踮起脚搂他的脖颈,主动将唇送上去。
陆怀砚就势低头吻住她,很快他便松开手里的腰带,抱起她,随手扯了块浴巾铺在盥洗台面上,将她放上去。
往常两人接吻,都是他勾缠她,他逼近她,今日却是反着来。
她热烈得几乎要融在他唇腔里。
陆怀砚从不克制自己对她的渴望,只要场合对,她轻描淡水的一个触碰都能天雷勾地火般勾出他所有的欲.望,将这事进行到底。
可这会,尽管他浑身肌肉已经绷紧到了极致,他却什么都没做,双手柔柔捧着她脸,一个缠绵的吻结束,他微微抬了抬脖子,右手指腹拨了下江瑟的眼睫,目光直直看入她湿润的眸子。
“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哑着声低低地问,“我们大小姐,怎么不开心了?”
第39章 她好想要
Chapter 39
淋浴间里, 水声淅沥沥落着,像雨。
像那夜浇在废工厂外的雨。
江瑟眼睫顿了下,不明白他怎么停了下来, 又怎么会问她这样一句话。
没人会这样问她,就连从小照顾着她长大的张婶都不会问她这样的话。
因为这样的问话毫无意义。
不开心又能如何?
只能忍着,憋着, 往死里烂在心底。
也不是没闹过的,七年前在医院里, 得知赵志成吞刀片自杀, 她抓着季云意的手,同她说:“一定要救他, 不能让他死!还有人没抓到, 还有人没有抓到!”
张玥说得对, 赵志成不是主谋。
一个会阻止别人侵犯她, 给她擦去脸上的血渍,同她说对不起说有人等着他回去的人,江瑟不信这样的人会是这场绑架案的主谋。
那时她太过激动也太过失态, 三日不曾修剪过的指甲甚至在季云意手背抓出了几道细长的伤口。
季云意终于忍无可忍,“啪”地一下,扬起手打了她一耳光。
“闹够了吗瑟瑟?”
“赵志成死了这件事就结束了!你非要闹得自己身败名裂, 让一整个岑家跟着你成为北城的笑话才肯罢休吗!”
季云意胸脯几度起伏,缓了片刻才掰过江瑟被打偏了的脸,柔下声音说:“瑟瑟, 你除了断了根手筋, 饿了几日便没受到别的伤害。你知道这是多么幸运的事吗?你想没想过, 你被绑架的事一旦传出去, 别人会怎么说你?我告诉你, 那些流言能叫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你给我记住了,这几天你一直在家!你没去过油画院,也不认识什么赵志成!”
季云意的耳光将江瑟那些濒临失控的情绪一下子打散。
她抬眼望着季云意,扯开干裂的唇角,笑着道:“旁人说什么与我何干?我为什么会抬不起头?我没做错任何事,我一辈子都不会抬不起头!最可笑的是,你竟然觉得我幸运?”
她笑出了眼泪:“那我祝你跟我一样幸运!”
所以……
不高兴又能怎么样?
找个方式将这些坏情绪消解掉,继续往前走。
当年那样的不高兴她都咽下了。
淋浴间的水不断落着。
男人发上的水珠坠了几滴在她眼睫,他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揩走。
江瑟眸光垂落。
他指腹轻触她眼睫的感觉总叫她想起幼时拿画笔挠脚掌心的触感,轻轻的一撇,又觉痒又觉温柔。
人的举动在某种氛围下是会沾上情绪的,比方说现在,他的动作还有他的话,有着明目张胆的温柔。
这种温柔在他身上本不该出现。
江瑟微微坐直身,拿起手边的面巾,罩在他头上,给他擦去缀在发上的水珠。
陆怀砚垂下手撑在她两侧,由着她给他擦头发。
浴袍的腰带他没来得及系,随着他弯身的动作,腰带在两端腰侧直直垂下,尾端缓慢扫过她脚背。
江瑟抬起膝盖,用那对漂亮白皙的脚沿着他紧实的腰线缠绕到他浴袍里。与此同时,她将罩在他头上的面巾往下扯,唇轻轻碰上他的。
她看着他说:“陆怀砚,我想要你那晚带给我的快.感。”
那晚他说的把陆进宗赶尽杀绝后的无与伦比的快.感她好想要。
她想像他一样将烧在血肉里的怒火倾泄出来。
她那双漂亮的充满冷感的杏仁眼沾了欲。
不完全是情.欲,更多的是另一种渴望。
有种她在医院掀开他衣领轻嗅时的病态感。
陆怀砚微垂着眼与她对视,到底没再问她为什么不开心,今天又发生了什么。
他抬起手扶住她后脑,慢慢加深这个吻。
带进来的东西一一用完,结束后,陆怀砚抱起她进去淋浴间,简单冲洗完,他用浴巾将她裹住抱回了卧室。
这次比上回还要累。
江瑟闭上眼慢慢平复,察觉到陆怀砚手握住她脚踝时她掀了掀眼,听见他轻“嘶”了声。
男人抬眸看她,声嗓泛了点哑:“你还真是叫我见识到什么叫身子娇气。”
江瑟膝盖一拢,看着他淡淡说:“我没事。”
陆怀砚低笑一声,将从衣帽间拿来的新睡裙往她身上一罩,附和她:“知道,我们大小姐最不娇弱最坚强。”
“…………”
江瑟落下眼,捡起他新拿出来的开衫,慢慢穿上。
陆怀砚低身帮她将头发从开衫的领子里拨出来,问她:“饿了没?”
江瑟点点头,诚实道:“饿。”
陆怀砚掐她尖尖的下颌,笑道:“我也饿,我中午就只吃了个你让李特助送来的红豆面包。”
从北城请来的几位老教授有两位是陆老爷子年少时一块儿留过洋的同窗,是他的长辈,他本已经定好了饭席,准备与几位老人家陪顿饭敬杯酒。
某位大小姐给他打电话时,他们正要过去酒店用餐。
结果风尘仆仆赶回来,这姑娘就只想睡他,连顿饭都不让他先吃。
男人清隽冷硬的面庞噙了点笑意,要笑不笑的模样,带点儿骨子里的不羁和完事后的慵懒。
不仅仅是他,她身上也有一种完事后的松快感,那些灼烧在血肉里的火仿佛找着了出口,原该氤氲而起的一场低烧就此散了去。
听出他话里那点调侃,江瑟无端想起他刚刚喉结滚动,咬住她唇低.喘的模样,便不紧不慢说:“你这回不也挺尽兴?”
陆怀砚手还掐在她下颌那,闻言便用指腹点一点,笑说:“我跟你接个吻都觉得尽兴。”
江瑟看着他不说话。
他的确很爱亲吻她,深的浅的,温柔的暴烈的,只要一逮着机会了便总要碰一碰她。
不仅是亲吻,还喜欢抱她,喜欢牵她手与她十指紧扣。
像热恋里的情人,又像相濡以沫的夫妻。
牵手、拥抱还有亲吻有时比性还更令人觉得亲密。
这样一种亲密很容易形成习惯,而形成习惯的东西总是难戒。
江瑟低下眼,双腿一收,下巴支膝盖上,顺势将他掐着她下颌的指推开了去。
“我饿了,你快叫人送吃的来。”她语气轻淡,声音清冷,“什么都行。”
她是真的饿到不成样,她中午在医院根本吃不下东西,刚刚在浴室又耗了快两个小时,全身都没力气。
陆怀砚看她一眼,手慢慢收回,目光在她低垂的眼睫停了两秒,留了句“等着”便出了卧室。
他出去后,江瑟缓慢抬起眼,朝卧室门口张了下,很快又垂下眼。
陆怀砚没让人送餐,卷起袖子亲自下厨做了香煎羊排。
江瑟在房间里闻到香味,趿上鞋走出来,一看到铸铁锅上那几块肥瘦适宜的小羊排,饥饿感一时如山洪般袭来,腿更软了,饿的。
陆怀砚见她不错眼地盯着锅里的肉,笑了笑,说:“去酒柜拿瓶酒,那天早晨没吃着羊排和威士忌不还不高兴了么?”
他说的元旦那天早晨。
她想吃羊排和威士忌做早餐,他顾虑着她手掌的伤,不肯给她做。
那么多天过去,她都忘记这事儿了,他倒还牵挂着。
江瑟于是挪开眼,去酒柜拎了瓶威士忌。
都说红肉得配红酒,但她更偏爱喝烈酒,愈是烈的酒愈觉得痛快。
挑好了酒,陆怀砚拿来两个酒杯,问江瑟想喝多少。
江瑟眼都不眨地说:“斟满。”
陆怀砚还真给她斟了满满一杯威士忌,这杯威士忌下得很慢,江瑟羊排吃完了,甜品也吃完了,杯子里的酒液还有一小半。
她拿起酒杯到客厅,隔着落地窗看外头的夜景。
陆怀砚跟在她身后,顺手将唱片机的唱针抬起放凹槽上,唱碟缓慢转动。
是她进去浴室找他时她挑的歌,Lana Del Rey的《California》。
他们在浴室接吻时,伴随着淅沥沥水声的便是这道慵懒的歌声。
“You don\'t ever have to be stronger than you really are……”
“When you\'re lying in my arms……”
“Cause this is crazy love……”
人的记忆有时候是成型的,带着五感。
唱碟的歌声流淌而出时,她想起的是他坚硬有力的臂膀箍着她腰的触感以及他吮着她与她勾缠的温度。
还有他问她的那句——
“我们大小姐,怎么不开心了?”
两人的目光在落地窗的倒影里短暂交接。
江瑟慢慢咽下嘴里的酒,转身想离开客厅,经过他身边时,他猛地扣住她手腕。
“你躲什么?”
江瑟怔了怔,偏头看他。
陆怀砚夺走她手里的酒杯,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完,酒杯“哐”一声落在桌几上。
男人上前一步将她抵上沙发背,双手撑在她身侧,低眼与她对视。
刚缠着他要的时候就跟根藤蔓一样,同他抵死缠绵,盛满水雾的眸子全是他。
爽过了,理智一回拢便又想冷冷淡淡地将他往外推。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你明明就想和我接吻,躲什么?”陆怀砚看着她,唇角噙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却锐利,“是怕我不能好聚好散,还是怕你不能好聚好散?”
他们身体里有着一个相似的磁场,能共鸣也能交融,他不信她没感受到他们对彼此的吸引,也不信她没动心。
刚刚对视的那一眼,她分明也想要同他接吻,不是为了做也不是为了发泄,就只单纯地因为悸动。
江瑟沉默地回望他。
他没戴眼镜,眉眼里的侵略性与从前一般无二,甚至更甚。
他不许她躲,也不许她退缩。
更别想用理智压下对他的悸动。
“不是说要怎么痛快怎么来么?那就听这里的。”陆怀砚抬起手,感受着她的心跳,目光如同一把凛冽的刀刃,“这里告诉我们怎么做,那就怎么做。我现在就想吻你,瑟瑟,你这里叫没叫你躲?”
唱碟依旧缓慢转动,鼓点一下一下落着,敲在心脏上。
他指尖用了点力,隔着单薄的衣料细细感受着她的心跳。
“砰砰”“砰砰”——
她眉眼冷寂,心跳却在慢慢变快。
陆怀砚目光锁着她眸子,低下头吻她。
江瑟没躲,她颤了下眼睫,闭上了眼。
窗外的雪落得悄无声息,唱碟上的唱针早已停下。
整个屋子安静得只听见他们唇舌勾缠的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怀砚用另只手握住她手,按在他胸膛,带着热息的唇缓慢靠上她耳廓,缓缓道:“感受到了吗,瑟瑟?我们的心因为对方,跳得多快。”
第40章 “你喊我一声‘怀砚哥’”
张玥四天后出院, 她左腿腿骨还打着石膏,至少还得一个月才能拆,走路都得拄着拐杖。
与刚醒来的那日不一样, 她这几日情绪很平静,人仿佛一下子沉了下来,脚终于有了能抓地的重量。
江瑟头一回在旗袍店初遇见她时, 她就像一朵正在枯萎的花,眼睛空洞洞的, 行尸走肉一般。
现在同那时比起来, 却是有些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江瑟其实懂,那是一个人心里有了锚。
一个内生的锚, 能叫人在惶惶无望的日子里脚踩实地生出根来, 不再似那飘荡在空中的无根花, 永远不知何时能落地, 又将落在何地。
“我这模样就不逞强招呼你了,你在这坐着。”张玥拢了拢颊边的发,将手指向厨房, 说,“冰箱在厨房里,里头有瓶装水, 也有烧水壶,你自便就是,我进去房间拿点东西。”
江瑟颔首应了声:“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说完起身进去厨房, 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倒入热水壶里加热。
屋里没开暖气, 她身上一件珍珠白的大衣, 站在冬日午后的光里, 像油画里的鸢尾花。
那时张玥唯一有印象的油画。
她读完高中便出来打工了, 年少时的她一门心思要攒钱回来桐城,好盘回幼时母亲开的那家旗袍店,生活过得十分单调贫瘠,别说画了,连书都很少看。
那副画着鸢尾花的油画是赵志成给她看的,他指着上面的鸢尾花同她说:“这上头每一朵花都在挣扎着往上生长,很好看是不是?我听别人说,这幅画代表的是对生命的期许。张玥,你是这一朵。”
他指着画上唯一一朵白色的鸢尾花,笑笑道:“这是最独一无二的。”
她那会对自己正厌弃着,觉得自己脏,天天都在想着哪种死法能死得没那么痛苦。
赵志成指的那一朵白色鸢尾花在一片蓝紫色里格外打眼,那样圣洁而干净的白,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在往她心口里戳刀子。
她撕碎那张色彩艳丽的画,用力地去抠自己的手背,痛哭着说:“你要真觉得我像这朵花,你就替我去杀了他们,那样我就跟这朵花一样干净了!”
厨房里传来水沸的声音,张玥从回忆里收回思绪。
江瑟端了两杯水出来,见她拄着拐杖怔怔站在那,便问道:“是哪里不舒服了?”
张玥摇摇头,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笑:“我刚刚说的是客套话,我以为我这里的东西你不会碰。”
江瑟同她不一样,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这里用的全是最廉价的东西,就连冰箱里的水都是她挑着超市处理临期食物买一送一时囤的货,都已经过期了,她以为江瑟那样金尊玉贵的人是怎么都不会碰的。
江瑟将手里的一次性水杯放下一个,笑道:“我被绑走的那三天,一滴水都不敢喝。恰巧救出来的那天还在下雨,我实在是渴得嗓子冒烟,张嘴便喝了一口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