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题啊,十一姐。”Gary捞过外套,跟着嘉明出了门。
家怡盯着压在白板上、被圈出的四角形区域,皱眉转头问Tannen:
“T专家,如果你是黄祥杰,你会选什么地方作为自己重要的藏尸和藏身之所?”
Tannen站起身,捏着下巴大脑告诉运转起来。
侧写!侧写!
如果我是黄祥杰?黄祥杰那样一个谨慎又两极化的,会将尸体做成叉烧包,心安理得送上食客桌上的人……
“在看着食客吃掉受害者时,他满足的怎样的欲望?
“为了满足这样的欲望,他又会将自己的重要战利品和短处藏在什么地方?
“可以偷窥到的地方?
“后厨,或者在前堂可以看到的地方……”
家怡转头又看向九叔和三福哥,继续发问:
“九叔,三福哥!
“黄祥杰是一个为了不被警方捉住,竭尽所能遮掩自己罪行的人。
“哪怕将尸块堂而皇之的放在明处,仍让警方细想之后无法控告他,可见许多事他都反复推敲过。而且尸块被客人吃掉,才是真的毁尸灭迹,如果我们再晚一段时间发现,这些肉全部被吃光,巢穴又足够隐蔽,是不是再难抓住他尾巴?
“打着遮掩算盘的黄祥杰,为了永远不让警方发现自己,怎样选择这个巢穴才最稳妥?”
九叔咬紧戒烟小木棍,一动不动的深思。
“一定找一个就算被警方发现,也联系不到他的地方。”
希望嘉明和Gary能找到黄祥杰的巢穴。
“垃圾场的味道可以遮掩尸体腐烂的味道……”三福从手边抽出一个详细地图,手指比着地图,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一块区域一块区域的检索起来。
但看了好一会儿仍未发现圈出的区域中有不会被彻底清理的垃圾堆放处,或者废品站。
家怡又看向徐少威:
“如果是你呢?做了这样的恶事,你会做哪些事来遮掩自己的痕迹?如何藏尸?如何藏战利品?”
坐在最后放的徐少威抬起头,视线穿过整个办公室,与对角线上的家怡相对。
冷凝着她,许久的沉默后,他才轻声道: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藏在眼皮子底下,虽然很危险,但警方也可能灯下黑。”
说罢这句,他闭上嘴,唇线绷直,极轻极轻地呼吸。
从家怡眼中,他看到‘感兴趣’,他说的话大概对她有些帮助……
那双明明已经做好准备不再动一下的嘴唇,再次开合:
“而且,可以时刻监控这处巢穴,工作累了时能看到,或者感受到它就在很近的地方。是否就像……他并没有将战利品放在某处,而是随身携带。”
家怡歪头陷入沉思,几息后小声呢喃:
“能掩盖一些古怪的味道……”家怡从三福哥身上收回视线,咬着手指盯着白板。
转而又咀嚼九叔的话:“不是属于他的地方,就算被发现也能撇清与自己无关……”
搓了搓眉心,家怡手中记号笔背面划过地图:
“鲜记冰室前堂或者后厨可以看到的地方……”
因为专注和高度紧绷的神经,家怡左手不自觉掐住自己腰,掐得用力了也未察觉。口中仍在喃喃:
“灯下黑……仿佛随身携带的战利品……”
某些灵感忽然闪现,神游追寻这亮光的女沙展仍掐着自己,仍无意识断断续续地嘟囔:
“谨慎,不被看到,要更近……更近!”
“有其他味道的地方,最近的有其他味道的地方……最近的!”
“可以看到的……灯下黑……”
呼吸逐渐急促,家怡微微颤动的眼瞳忽然定住,一下想起晚饭时大哥跟她闲聊的话。
他要将避光的后院当做储物空间……储物……避光……不需要放冰箱里也有一定保鲜效果……温度更低……
脑中忽然浮现一个词:【地窖】!
如果不止是将‘东西’储藏在院子里,而是储藏在院子下呢?
符合大家说的所有要求!
可是法证科的同事认真勘察过院前院后,并没有发现地下室。
房屋的所有地板都是实心的,根据房屋构造图去分析后也没有发现可藏人藏物的墙壁夹层等,院子里大光明哥也都蹲在地上敲过、采集过土壤和一些可疑物质……
脑中浮现那个小院的形象:中间一排石板小路,左右种了些易生长的蔬菜,还有许多腌菜的大缸和空缸。里面的内容物,大光明哥都检查过,确认都是冰室常备的腌菜……
三福哥和徐少威追凶时,少威还撞倒了一个大缸,里面的腌菜洒了一地,搞得四处酸臭味……
等等!
缸……缸……
想到了!
家怡猛力深吸一口气,转头朗声道:
“我们这就去鲜记冰室院子里再仔细勘察一遍!
“如果还未找到,就连夜调警犬队!”
无论如何,在合法扣留的48小时之内,她一定竭尽全力抓到黄祥杰的小辫子!
绝对!绝对不能放他离开警署。
“出发!”家怡转身一把扯下衣架上的风衣,披上后便大步跨出办公室。手里甚至还握着那只记号笔,未来得及放下。
而她身后,英武探员依次跟上,威风凛凛如随行在大姐头身后的神勇保镖。
Wagner同样未有迟疑,大步跟上时,他手指上转着车钥匙。
这一次,他倒是很明确自己的身份了。


第171章
在警署门口,B组探员们正遇到从外勘察现场归来的A组探员。
大家打过招呼后,游兆华一眼瞧见走在队伍中的Wagner。
曾经被因为殴打凶手而被投诉,后被Wagner罚扣了半个月枪的游sir一下驻足不动了,转头便朗声道:
“W sir来CID了诶,我们这些老关系还没请你吃一顿大餐诶。”
Wagner回头看一眼游兆华,仿佛没接收到对方语气里的嘲讽意味,只严肃着一张脸,一板一眼地点头问好。
游兆华却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这位‘老相识’,手搭在警署门口上,他仰头继续:
“W sir,听说第一次来遇到的案子就很棘手啊。哎!”
挑下巴引起对方注意,他又忍不住‘嘿’笑一声,“希望你能永远忍住别打人啊,哪怕对方是个杀人魔。”
挥了挥拳,他很贱地挑眉:
“忍住哦~”
“……”Wagner本已经迈出去一步,听到这话又回头斜游兆华。
“CID Wagner督察第一个案子,准备多久破案啊?”游兆华双眉一压,笑得格外欠扁。
有的人骨子里大概就有欠扁基因,时不时要冒出来惹一惹身边人。
Wagner还没开口,走在最前面的易家怡已经回头,仰着脸对站在警署门口的游兆华喊道:
“明天!”
“……”游兆华与家怡对视两秒,忙无辜摊手。
低头再去看台阶下的Wagner,对方人已经转头追上易家怡几人,显然是不准备继续跟他废话了。
撇撇嘴,他在Tony肩膀一搭,带队回办公室。
只在几步后小声嘀咕了声:
“切……”
……
再次回到鲜记冰室,大家饱肚带来的幸福感已消失殆尽。
跟犯罪现场守夜的军装警打过招呼,家怡便带队直奔后厨外的小院。
家怡快速戴上手套,穿上鞋套,二话不说便踩上石板路边的松软泥土。
上面的蔬菜被踩压,发出咔嚓呻吟,家怡已完全顾不上这些,用力撑住第一个大缸便用力挪推。
徐少威跟在家怡身后最快装备齐全,见家怡动手,挤开她双掌抓住半身高的缸沿,将之推倾斜后,转着圈挪开。
三福举着手电筒为家怡和徐少威照明,家怡蹲身用力拍打缸下泥土,随即学着法证科同事的模样侧耳倾听。
地是实的,没有回声,下方显然并没有猫腻。
于是站起身,又去挪第二个大缸。
徐少威不等家怡伸手便已率先将之挪好,任家怡蹲身去检查缸下。
三个大缸被推开,仍未发现缸下藏有地窖门。
家怡站起身,直了下腰,转头与其他B组探员交换了个眼神。
大家神色都有点焦灼,如果院子里找不到,调动警犬队就要W sir去打申请。大晚上出动警犬搜市民社区,怎么都不可能无声无息了,不仅要惊动公共关系科,闹大了还不知道媒体又要怎么渲染一番,谁知明天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三福的手电光先打向第四个腌菜缸,缸下的泥土状态与之前三个一样,缸底边缘的苔藓和陷痕也如出一辙,没有泥土新番的痕迹,没有异常细节,看样子这个缸下也不会找到什么收回了。
他的手电筒就要转向第5个腌缸,家怡却已示意徐少威搬开第4个缸,哪怕无希望,也要一个一个、一行一行筛查,绝不遗漏任何区域的去找。
徐少威也看出这个缸跟之前的没差别,但家怡既然指示了,他便无异议。
腌缸被挪开,下方有许多虫被惊动,快速逃窜。
缸下的苔藓和草被压成绿色草饼,与之前好像的确没差别,家怡却忽然皱起眉。
“三福哥,照近点。”家怡双手撑地蹲下后,凑耳靠近土地,伸拳重锤两下。
这次手感上虽然仍是柔软的,却在用力到底时,感受到不一样的手感,哪怕有厚草和泥土做缓冲,仍有沉闷咚咚声发出。
家怡瞳孔瞬间收缩,抬起头便见所有探员都弯腰凑了过来。
家怡摸索一番,居然在边上摸到个缝隙,手指插进去,轻轻一掀,一个方方正正的盖满草泥的木板便被掀了起来。
盯着手上托着的木板看了几秒,家怡抬头与Tannen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叹:
凶手这个王八蛋的谨慎和细致,真的让人咋舌。
九叔拿着提前准备好的撬棍便走过来,徐少威懂事地接过撬棍,在家怡将木板放在边上后,拽出被按进泥土中的大锁,无视它的存在,直接用撬棍暴力撬铁板。
Wagner在家怡一个眼神扫过来后,不需要她开口,转身便去柜台处打电话,请警队召集法证科,B组探员在犯罪现场又有新发现,需要法证科同事做紧急勘察。
挂上电话的瞬间,Wagner听到院子里发出一声巨响,他忙快步折回院子。
所有探员们都在徐少威掀开被撬坏的铁板后探头向内看,三福举着手电筒照向下方——
看到盘旋向下旧木阶的同时,所有人不自觉后退掩面。
异味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
……
离开了地窖,对韦念盈来说哪里都是天堂。
又或者,自从进入地窖的那一刻起,对她来说就哪里都是地狱了……
家怡看着韦念盈被抬上担架,在医护人员的簇拥下被抬上救护车。可就如他们在地窖里找到她时一般,她已经不给任何人任何反应了。
你喊她她不动,你碰触她她也不动。
无惧无痛也无希望,她明明还在呼吸,却又好像已完全不在这个世界了。
半个多小时后,跟着韦念盈一道去医院,配合医生对韦念盈做了体检的许君豪打来电话:
“身上六十几处大小伤口,头部撞击伤已经感染发臭,右手腕骨折,右手两根手指骨折……
“下体严重撕裂伤…伤未痊愈又撕裂…
“体内仍有精液残留,指甲中有不属于受害者的皮屑,都已采样送检。
“她对外界仍然没有反应,心理医生也来了,初步判断她的状态很不稳定……很糟糕,不可能出庭指认真凶。”
“我知道了,多谢许sir,辛苦你这么晚工作。”家怡十分礼貌道。
“警署发薪给我,市民缴税养我,加班也是应该。法证科现场勘察做得怎样了?”许sir故作轻松地道。
“还在做,里面环境很复杂,有许多线索和证物要采集。”
“我现在就赶过来收尸。”
“一会儿见。”
“嗯。”
……
由于B组探员忍住没在法证科抵达前下地窖,法证科还在木地板上发现大量清晰的泥脚印……
“照片比对过,鞋码一致,与黄祥杰现在穿的鞋底纹印一致。”Diane量过脚印宽度长度等尺寸,拍过照后,对地窖上方焦急等待的探员们汇报道。
“多谢Diane姐。”家怡蹲在地窖边,探头道谢,并借着三福哥的手电光,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些信息。
接下来,法证科同事经过一个半小时的勘察,在锁韦念盈的所脸上采集到若干指纹。
“指纹很清晰。”阿杰当场拿出之前给黄祥杰做的指纹采集照片,以专业眼光比对过后,便抬头道:“指纹基本上是符合的,回警署后我会做更细致的分析和报告。”
“OK.”家怡表情严肃。
在角落摆放的被褥里,法证科又采集到头发、皮屑等。
另外,探员们在锁韦念盈的泥土地下方,挖出大脚强夫妇的头颅、骨骼和双手双脚。韦念盈每天就卧在父母的坟上,在这里被殴打虐待。
大队人马回到警署时,已经是半夜了,所有证物都被法证科和法医官带走,最快的明天即可出化验单和报告,到时候真相就能大白了。
家怡马不停蹄直奔审讯室,提了黄祥杰后,她将高能大灯转向他的脸,怒目而视道:
“我们已经发现了剩余受害者,黄祥杰,现在我只给你5分钟,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招供,还有机会减轻刑罚。”
“Madam,你说什么剩余受害者?与我无关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黄祥杰躲开光线,皱眉嘴硬。
“很好,我也不喜欢你招人。还是死刑更适合此案的凶手。”家怡说罢,一秒未多留,转身便出了审讯室。
独留三福坐在黄祥杰对面,与他耗这5分钟。
黄祥杰显然没料到易家怡这样利落就放过了他,自从被关押起,警方压根儿就没对他做过审讯。
即便是他主动向对面这个拽拽的警探表明自己的无辜,对方也不怎么搭理。不过是草草帮他做过笔录,便继续只是干耗着浪费时间。
是探员们胸有成竹吗?可他也并没有收到消息说要告他杀人,且始终押在警署的临时关押点里,未被移交……
可如果不是胸有成竹,警方又为什么一直晾着他?
觉得不需要审讯?
认定他不会承认,会很难搞?
还是觉得不需要他的口供就能送他上刑场?
黄祥杰被灯烤得口干舌燥,从被捉到起,他就思虑过重,到这会儿,嘴角已经冒起两个水泡。
他探头绕过灯光去看坐在对面的谭三福,只见这条子仍如白天一般那么悠哉悠哉,压根儿不在意他的样子。
不断舔唇,可才被滋润的嘴唇很快又会干涩难耐。
他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恶性循环中,一直重复着无意义的动作,无形中使自己越来越焦躁。
……
审讯室外,Wagner双手垂在身侧,盯着黄祥杰时,他脑海不断浮现韦念盈被发现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