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这才放心。
珠珠舒了一口气:“太好了,如果你不去,我和燕煜有仇的,万一我和他打起来,多少人不得落井下石搞我。”尤其特指中廷那些人,不得高兴坏了,巴不得把她弄得更声名狼藉、人人唾弃,他们就能站在道德高地巧立名目从北荒撕肉。
“又打架,我与你说了多少次,不许动辄打打杀杀。”元苍天尊皱眉。
珠珠哼:“别人就算了,我和燕煜仇大发了,他当年抢了我爹的宝物,这件事我记他一辈子!”
别的事珠珠都可以放过,甚至燕煜欺骗她感情她都可以算作自己蠢眼睛瞎,唯独燕煜当年盗取她爹的宝物——她早晚弄不死他!
元苍天尊看珠珠那蛮横汹汹的桀骜样子,又是头疼又是不悦,眉头皱得更深,忽而冷笑:“若你有本事,想要什么直接抢回来也罢,没本事抢回来,只会在这里撒小孩子气。”
珠珠瞬间炸掉,瞪着大眼睛瞪他,怒气冲冲把旁边茶几的东西都扫地上。
“你少给我犯浑!”天尊骂一声,看她熠熠的眼眸,终究还是缓和语气:“我也知道,那年魔君盗走你爹的琉璃珠,你心里有气;但如今魔界与中廷议和,这是家国大事,不容有失,你不许去找他麻烦,那琉璃珠,等过了这段日子,你想要就去要回来,或者叫他赔些别的宝物给你。”
“左不过是些宝物。”元苍天尊以典型老派大家长的观念,难得语重心长地教导:“我记得,你们那时曾同在长安学宫求学,有少年同窗之谊,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仇,何必闹到这地步。”
珠珠:“!”
珠珠震惊又怪异看着他
——真的假的,他居然觉得她和燕煜还有同窗之谊?
他居然不知道燕煜曾经和她有一腿的事?外面都传遍了,都没人告诉他?他都不知道?他居然真觉得她曾经和燕煜是纯洁的同窗之谊?!
珠珠突然觉得他好蠢,白活这么大年纪,连年轻美貌老婆的前情人都不知道,这不活脱脱话本里的老冤大头,会被戴好多顶绿帽子的那种。
元苍天尊感觉她看着自己的神情十分怪异,心里不快,重新拿出长辈的威严气派,低呵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听没听见本尊的话,不许作妖,敢闹出事来,本尊拿你是问。”
珠珠本来还想和他说一说自己和燕煜的事,就听他这句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算了,这老东西就活该当个冤大头。
“知道了,知道了。”
珠珠不耐摆手,既然他还会去瑶池宴,她也懒得再奉承他,松开他胳膊站起来就往外跑。
天尊没想到这小臭鸟变脸比变天还快,刚才还腻腻抱着胳膊叫天尊,现在不耐烦扭头就走人。
天尊看着她冷漠无情的背影十分错愕,随即全化作羞愤,恼道:“让你抄《太天经》你一直浑水摸鱼!到现在两页纸都没抄完!这几日你给本尊老老实实地抄书,再敢偷懒,什么宴也别去了!”
珠珠快活的身形倏然僵硬
——还要抄书?!
之前不都糊弄过去了!不都默认可以放水了!怎么又要抄书?!
珠珠扭头愤怒地跑回去,对他喊:“我不!我讨厌抄书!”
元苍天尊冷笑:“你讨厌的东西多了,世上就少有你不讨厌的东西。”
可恶——
珠珠跳脚两下,扑到他身上在他脸上咬一口,大声说:“我不抄!!”
元苍天尊:“……”
珠珠打量着他神色,又在他脸颊啪唧几口,声音放小了,更加娇软软:“不抄了吧~尊上~”
“……”元苍天尊挂不住脸,闭眼心烦把她还要凑上来的脸蛋子推走:“少作怪,走走。”
哦吼。
珠珠看着他的样子,尾巴都要翘起来,心里得意不已——照这个速度下去,她的情劫岂不马上就能渡过了?!
还以为是什么难事——
天才珠珠!手到擒来!
——
九重中廷。
“呜呜呜母后……”
少帝魏丘仙君急匆匆赶进碧华殿,就听见大妹妹哭诉的声音,正对面铺着绣锦的碧榻上,大妹妹委屈伏在母后怀里哭泣。
“这怎么回事?”魏丘仙君皱眉:“我在合天殿刚下朝就听见有臣子议论天尊突然下旨说碧华在太天宫无礼闹事、罚碧华禁足抄书,碧华,你怎么了,你之前去太天宫送个请柬怎么就惹怒天尊了?”
碧华哭得更大声了,她当时就没打压下珠珠、反而吃了珠珠的瘪,最后灰头土脸地回来;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天,冷不丁还从太天宫飞来一道旨意,罚她禁足抄书——这是什么飞来横祸?!
碧华抽噎着把那天事情讲了一遍,当然是深加工过一遍,主要强调苏珍珠多么凶残狠毒、仗势欺人。
“就是打几句嘴仗,我还没说过她呢,怎么还要被罚?!”碧华哭:“抄一千遍真经,一个字一个字抄,我得抄多久,我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来,母后,儿臣不想抄……”
天后心疼地搂着她:“谁叫你在太天宫胡闹,天尊亲口下的旨,还特意不叫我和你父帝心软。”
碍于天尊威仪,天后不好消减这责罚,只是看着满脸眼泪的大女儿,终究忍不住心疼抱怨:“天尊也太严苛了,这可是亲师侄女,小孩子家几句争执罢了,天尊怎么还忍心责罚。”
魏丘却眉头紧锁,他倒不是多心疼这妹妹,他也是了解碧华性格的,必定是她先说了什么极难听的话,但他不在意这些,他只是从碧华的描述中听出些异样:“天尊罚了你,可有罚那苏珍珠?”
碧华一下愤怒,大喊:“没有!”
“她还对天尊口出不逊呢!还威胁要揍我呢,天尊怎么不罚她,专罚我一个!”碧华想到离开朝太殿前苏珍珠嚣张举起的拳头,心里充满愤怒与委屈,大声哭喊:“哇——天尊偏心,天尊分明是护着她!”
魏丘仙君与天后脸色微变。
“你说天尊护着她?”天后问:“这怎么可能,天尊最厌恶她凶蛮无礼,这些年一直巡幸在外,见都没见她几面,怎么可能护着她?!”
“根本没有!她在太天宫里滋润得很!”碧华胡乱哭道:“我那天去看,看见她在太天宫随便来去,公然坐着北荒的车辇,修烨仙君亲自陪在她身边护送她,太天宫里每个宫人都毕恭毕敬对她行礼——我、我看她在太天宫作威作福,没人不怕她,倒真成了太天宫的女主人了!”
“什么?!”魏丘与天后哗然。
魏丘脸色青了又白,在原地焦躁地转圈:“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天尊何其倨沉冷峻,怎么对那苏家小崽子变了态度。
魏丘心里忽然生出强烈的不安。
“不行,不行!”
“一定出事了!”魏丘眼神一厉,对天后道:“母后!您快修书一封,快把琼犀小妹叫回来!”


第九章
争风吃醋
元苍天尊走了,珠珠继续在太天宫作威作福。
珠珠其实原来在太天宫就挺嚣张的,而自从天尊显露出纵容态度后,更别提了,人人都知道苏家小少君已经与天尊牵成了红线,这是天命的情缘,这也就意味着这段原本一直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婚约再也不可能崩断了,苏小少君也要成为真正永远的南域尊后了。
整个太天宫彻底沦陷,任由她横行霸道,珠珠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乖得翻肚皮喵喵叫。
珠珠十分满意。
就这样,到了瑶池宴前一日,珠珠收拾收拾,准备去中廷参宴了。
太天宫门口已经准备好车辇,千乘军众禁卫持兵带戟已经整装待发,车架前一匹高大的攀蛟马背上,泠泠跨坐着一身银鳞铠的青年将军。
珠珠看见修烨,才想起之前和他还有段仇。
其实她已经锤过修烨一次,算报过仇了,但衡道子还说他自有赏罚,那怎么罚了?
珠珠很好奇,她背着手走到车架边,抬头看了看修烨。
看见她走来,所有禁卫都单膝跪下行礼,谁也不敢直视她的脸,朗朗齐声道:“见过夫人。”
修烨仙君也看见她,他的眼瞳微微收缩,划过一道很快的情绪,珠珠都没看清,他已经面无表情向她抱拳,冷淡说:“夫人请。”
珠珠瞧了瞧他,大大咧咧问:“天尊罚你了吗?”
修烨仙君一听她这有点兴奋好奇的语气,就知道跟她有关系,说不得就是她嗷嗷告的状。
小枕头风。
修烨仙君脑子里莫名闪出这个词。
而几乎在同时,他脑子里划过更多那日隔着门缝看见的靡艳画面。
他缓缓抿了下唇,声音微哑,才低声道:“臣已受罚,尊上罚俸百年,自领一鞭。”
珠珠有点惊讶。
修烨为千乘军主,受封上将军,是南域太天宫天尊座下第一人。
他的身份特殊,论实力和资历,他其实是早可以封侯主掌一方的强者,但当年元苍天尊于他有一场点化之恩,修烨自愿入南域为臣,统帅千乘十万禁军,常年领兵驻守南域,被尊为“仙君”名号,掌握极强硬的权柄,他的罚俸可不只是罚俸禄,临近东疆的州府现在还殷勤留着给他的封国,他这一百年的封国贡税也都没掉了。
而且自领一鞭嗳,应该是太天宫的军法鞭,对于他这种仙君当然不痛不痒,但那象征意义可大了,这是训诫做罚的意义。
要知道,修烨当时想强闯,但毕竟没有真闯,算个犯罪未遂,就这样也罚了鞭,对于她现在这个光杆北荒少君来说,这是很给她的面子!也很给北荒的面子的!
珠珠有些惊讶,但无疑是很高兴的,心里原本的气也消了,她昂着头对修烨仙君说:“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别的话说了,你记住这个教训,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我不会再记恨你找你的麻烦,你尽可以记恨我,但你最好只在心里骂骂我,要是骂出声来被我听见,或者暗地里给我搞小鞋穿被我发现,咱俩接着没完。”
修烨仙君听得一时微愣,他没言语,深深注视着她。
珠珠看他不回答,虎起脸:“你听没听见?”
少女的凤眸圆睁,带着点威胁的凶蛮,又有种坦然的澄澈,这些日子被滋养得脸颊润红,娇蛮美丽。
修烨仙君看着她,半响淡淡道:“是。”
珠珠皱眉打量他,青年将军乌黑眼眸幽冷回视,他的眸色很深,不比之前很清明的凛正,而是更内敛深沉,让人难以捉摸。
与珠珠对视半响,他先移开视线,戴着薄甲护臂的手重新挽握两圈缰绳,手背勒出几根细青色经脉。
珠珠瞧着他,不知他怎么了,但这和她没关系,反正该说的话她已经说过了,所以她就没心没肺扭头带着阿蚌走向车辇。
等珠珠和阿蚌几人的身影进入车辇,门帘遮下来,修烨看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抬手:“走。”
·
瑶池是九重中廷的地标性建筑,与南域的洛水、三生天的大藏湖和北荒苍梧树苏醒时孕育的赤泽花海并称为神州四泽,这种并称不仅意味着钟灵毓秀的风景,更象征着一方庞大政权的辉煌与强盛。
这次中廷在瑶池作宴,宴请魔界使团,同时广邀六合神州各方势力来观礼,这是一场难得的盛事,大多宾客都会欣然提前一两天抵达,在瑶池住上几晚,和许多年没见的友人们交流交流感情交换交换情报,然后容光焕发地出现在瑶池宴上。
珠珠抵达瑶池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按历来的礼仪,修烨代表太天宫得先去拜见一下天帝天后,珠珠不耐烦去看那些人,就自己先去别苑找地方住。
瑶池周围的宫阙别苑已经住上了许多客人,路边的林院和亭台里都是欢声笑语,沸沸热闹,但当珠珠走过去,就像一头膘肥体壮的大白鹅跳进鸡群里,瞬间一片安静。
一片鸦雀无声,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苏珍珠!”
珠珠脚步一顿,循声看去,看见西边一座坡起的小山凉亭坐着许多红粉鲜艳衣裙的贵女,一个碧色罗裙的少女气冲冲到亭前,跳脚指着她骂:“苏珍珠!你个臭鸟,居然还敢来!”
珠珠心里哈了一声。
她其实偶尔会好奇,天帝与天后都是人精,怎么就生出碧华这么个脑子长草的笨蛋——难道是天后给天帝戴绿帽了?
珠珠扭头对阿蚌说:“你看见了,这可不是我先惹事的,又是她先来挑衅我的!”
阿蚌听弦知音,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说:“小姐冷静!您冷静!这是瑶池啊,咱们可不能打架。”
珠珠眯眼:“我不打架,我就是去和她说说话。”说着却露出反派的阴森森笑容,边挽起两条袖子,边转身快步向碧华走去。
“!!!”
广大悄悄偷看的吃瓜群众瞬间吓出鸡叫。
“啧啧啧,完蛋了。”不远处的另一座高亭里,几个宾客或站或趴在栏杆前看热闹,俯身趴在栏杆探着脑袋看的敖骁顿时乐了,吐槽道:“这碧华公主脑子有大病,干什么不好,非老去招惹她,每次都被她打,还不长教训。”
“大约是看纪焱老大君走了许多年,总忍不住把她当软柿子捏。”
旁边负手站着个更年长的褐衣青年,相貌清秀沉雅,是专管天地旧卷典籍的琅嬛玄山山主姬昌越,望着这一幕也少见地微微露出笑痕:“碧华公主与她不睦多年,如今北荒落寞,以为终于逮着机会,是急着把她打压下去。”
“笑掉大牙。”敖骁闻言破口大呸:“苏珍珠算什么软柿子,她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神经病,现在她爹死了,没人管她了,她一个人撑起北荒,更疯得没边,碧华居然还敢招惹她,也不怕被她连皮带骨头咬碎咔喳喳吃了。”
旁边丹火台刚出关不久的台侯古磐听着他们的话,忍不住笑:“仿佛骁太子曾与苏少君在长安学宫为同窗,苏少君那时也是如此风范?”
“不算正儿八经的同窗,我比她小两届。”敖骁摆了摆手,恶狠狠咬牙:“不过她一直这德行是没错的,自打她入学就在学宫里称王称霸,等我们那届入学,学宫已经全成她的天下了,要不是后来她中途退学,哼,我们还不知道要在她淫威下过多久。”
姬昌越却瞥他一眼,道:“是你不老实,非总去挑衅她,才被她揍,她可从不欺负认真学习的学子。”
“谁叫她总那么嚣张,年纪最小,还谁都不放在眼里,恁的气人,谁不想去弄她。”敖骁被说得恼羞成怒,想起那时被比自己挨一头的苏珍珠按着揍的情景,更羞恼,对姬昌越骂道:“你个书呆子有什么可得意的,是,她是没揍过你,那有什么用,你们才没本事,一群比她大四五届的学长,各个说出去有名有姓的人物呢,竟然没一个打过她!都被她按在地上打!愣是让她霸成学宫的老大。还有我二堂哥,他那时候堂堂西海太子,我爹还吹牛逼说是我们老敖家几辈里最有出息的,非逼我跟他学,不也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