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他可不想负伤出任务。
陈武闻...?


第48章
今天是陈弄墨是跟陈君兄妹俩出发回山顺村的日子。
季茉起了个大早。
其实火车是下午三点, 就算要吃早中饭,早些出发,也不需要四点多就起床。
陈德茂还躺在床上,见妻子轻手轻脚坐在床边穿鞋, 知道她这是舍不得闺女睡不着, 心里叹一口气, 也跟着坐起身。
听到动静的季茉回头:“你起来做什么?”
“不睡了。”
“胡说八道,你昨天几点睡的?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说话间, 季茉已经将丈夫按着躺了下去。
陈德茂无奈,目光上挪, 见妻子面上的神色还算平和, 便也没再勉强:“好,好, 那我再眯一会儿。”
“嗯,睡吧,早饭好了我来喊你。”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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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茉生在锡城,是典型的南方人。
她妈嫁给她爸后只生了她一个。
当然, 并不代表她是独生女,季茉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她爸前妻去的早, 难产走的, 一尸两命, 带着一个8岁的女娃,花了一口袋粮食,娶了她妈。
那时候还在打仗, 大多老百姓过得艰难,像她妈那样因为一袋子粮食就被家人送出去‘享福’的并不在少数, 谁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继姐不是个好相与的,霸道又能闹腾。
她妈也只比继女大9岁,17岁的少女脾气软,面皮薄,再加上是后妈,自觉矮人一头,委实被欺负的不轻。
哪怕后来有了季茉,腰板也没直起来过。
唯一硬气的,大约就是给女儿争取到了上学的资格。
就那么窝窝囊囊苦了一辈子,还没等唯一的闺女嫁人,就早早去了。
那是个...在苦水里泡了一辈子的女人。
那时候才凭着自己的本事进部队半年,满心想着出息后带着母亲离开的季茉回家奔丧后,便再没主动跟家里联系过。
直到又过两年,当了一辈子大爷的父亲也走了,她与那个家算是彻底没了联系。
一开始她那继姐过得不如意,从父亲那边得了联系方式,还会给她原来的部队写信或打电话。
后来她换了部队,除了几次避开人回去祭拜父母外,算是与曾经的家彻底断了联系。
这么一晃眼...都二十年了。
儿时的记忆大多是不愉快的,季茉不是个为难自己的人,很多记忆都模糊了。
唯一记忆深刻的是,母亲看向自己的慈爱眼神。
母亲是个漂亮贤惠的女人,聿聿说是像她,更多却是随了她外婆。
母亲还有一手很棒的厨艺,最拿手的就是锡城的汤包。
在季茉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中,就有过年时,母亲手把手教她做甜口汤包这事。
她学了十成十,却不常做。
但前天夜里梦到了母亲,想到闺女又要离开身边,季茉便想着给孩子做一次。
那是她外婆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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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弄墨起的也不算晚。
晚上八九点睡觉,第二天早上基本五点就自然醒了。
平日她可能还会在床上赖一会儿,但今天听到了楼下的细微动静,才想起母亲昨天说早上吃汤包的事,便一咕噜爬了起来。
等她收拾好自己后,去到厨房,才发现母亲已经开始包了。
“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季茉看着水灵灵的闺女,笑容慈爱。
陈弄墨系了围裙,又重新洗了把手过来帮忙,才回:“睡不着了,倒是您,什么时候起的?”
“也没多久,最费事的猪皮冻昨天晚上就准备好了。”说话间,季茉人往旁边让了让,给闺女空出一个位置来。
明白母亲是舍不得自己,陈弄墨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聊起了汤包的做法:“您将做法写给我吧,回头我多练习几遍,等手艺好了还能做给您吃,还有秋华妈妈他们,对了,您闺女对象也喜欢甜口的。”
前头听着还正常,听到后面,季茉直接笑了出来。
若不是手上沾了面粉,她都想用手戳人脑袋了:“你这丫头,真不害臊。”
陈弄墨却不以为然:“感情是需要双方经营的,邵铮哥对我好,我也不能一味索取,不知回报吧,一点小事能叫他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听得这话,季茉面上复杂一瞬,她侧头看着闺女的脸,突然感慨:“虽然你长的更像你外婆,但性子还是随了我。”
最是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陈弄墨回看向母亲:“不是挺好,性子太软受人欺负。”
季茉笑了:“对,咱们心底得有一杆秤,有人过界就要摆出态度来。”
“对了,妈,我跟四哥回山顺村会经过锡城,要去祭拜外婆...跟外公吗?”也是昨天母亲跟她说要做汤包时,陈弄墨才从她的口中知道外婆那边的情况。
也知道母亲已经有七年没有回去祭拜过了。
而她这个外孙女,更是一次也没去过。
从前不知道就罢了,现如今总不好不去。
似是没想到闺女会与自己提这事,季茉怔愣了下,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摇头:“再等等,过两年妈带着你一起去,悄悄给你外婆多烧些纸。”
闻言,陈弄墨便不再勉强,又笑着与母亲说起旁的,哄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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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地点。
同样的离别。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都不再为了前途迷茫。
不舍依旧,却不再伤怀。
院子门口,吉普车旁,陈弄墨与母亲拥别后,又抱了抱浑身僵硬的父亲,才准备坐到汽车里。
不想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陈君,一脸恍然后也冲了过去,熊抱了抱他的德茂爸爸。
直将毫无防备,还没在小棉袄拥抱的别扭中回神的陈德茂撞的往后踉跄了下。
“臭小子。”回过神的陈德茂笑出声,也大力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背。
陈君这才嘿嘿笑着放开人,不过他没好意思去抱季茉,只是挠着后脑勺笑着道别:“茉姨,我们走了。”
季茉笑容温柔:“去吧,路上兄妹俩都仔细些。”
“哎!您放心吧...”
不知道是不是离别时没有太多的感伤。
与三年前同样的路程再走上一遍,确实没那么难熬。
尤其与四哥斗嘴说笑,打打毛衣,下下棋,很快就再次踏上了H省的地界。
下了火车后,兄妹俩拎着不多的行李,又转了两趟大巴才到了县城汽车站。
然后不意外的看到了五哥陈义。
两人的眼睛齐齐一亮,别说,分别差不多一个月,真的想了。
从妹妹那边学到用拥抱来表达欢喜的陈君仗着身高腿长,跑的飞快,眼看就要跟双胞胎弟弟来个热情的拥抱时。
跟在后面的陈弄墨眼底划过狡黠:“四哥,你东西掉啦。”
闻言,陈君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地上,嘴里还嚷嚷:“啥掉了?啥掉了啊?”
而此时,陈弄墨已经冲下笑着敞开手臂的五哥,来了个久别后的拥抱。
然后在四哥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得意的指了指自己:“你把你妹妹弄丢了啊。”
这下陈君哪里不知道又被妹妹耍了,气到要去敲她脑瓜崩。
不想臭丫头机灵的很,自己刚一抬脚,她就躲到了老五身后。
再一次被妹妹耍,还不能‘报复’回去的少年蔫吧了下来,委屈告状:“老五,你看老六又欺负我!”
陈义差点没笑出来,实在是四哥被妹妹逗了这么多次,也不长记性。
他上前主动抱了抱人,熟练做和事佬:“行啦,妹妹还小呢,调皮些也是正常。”
陈弄墨从五哥身后探出脑袋,做了个鬼脸:“就是啊,我还小呢。”
太气人了!
欺负自己不说,还故意气他。
陈君少年气的脑瓜疼,嘴上直接一个秃噜:“你还小?你小还能处...咳咳...”
“处什么?”陈义的视线在老四跟六妹齐齐心虚的面上扫了一圈,眯起眼,语气颇为温和问道。
...糟了,说漏嘴了。
...糟了,惹到煞神了,秋华妈妈救命!


第49章
陈家的房屋坐落在山脚下, 掩映在林木中,四季各有色彩。
相较于梦幻却寒冷的漫天雪白,陈弄墨更喜欢春夏两季的葱郁绿意。
如今刚入秋,繁茂的枝叶尚余青翠, 是她最喜欢的清幽所在。
在火车上那会儿, 陈弄墨就已经想好了, 到家后与秋华妈妈还有宗爸爸热乎过后,就躺到她最爱的摇椅上,惬意享受。
但这会儿, 她却全然没有了心情,与四哥一起, 蔫头耷脑的跟在五哥身后, 时不时的还要用眼神批判罪魁祸首。
每每这个时候,陈君就双手合十, 一脸的懊恼。
少年表示,他也没想到只说漏了一个字,就能被老五猜到。
陈弄墨轻哼一声转过头,其实她也不是不打算说邵铮哥的事情, 就是想先说通秋华妈妈。
只要秋华妈妈向着她,别的万事好说。
如今倒好, 四哥这一秃噜, 五哥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时候, 就...还怪吓人的。
想到这里,她又抬起头,悄悄打量一个月不见, 眉宇间却明显褪去不少稚嫩的少年。
仿似背后长了眼睛般,陈义回头, 视线直直撞上偷瞧自己的两人,笑问:“看着我做什么?”
“没看什么。”怂包二人组齐齐摇头。
陈义被两人的默契给气乐了,刚要再说什么,到嘴边的话就被熟悉的声音给打断了。
那厢,不知道出来张望多少次的曹秋华总算瞧见了人,一脸欢喜的迎了上去,拉着闺女的手上下打量:“总算到家了,怎么这么慢?路上顺利吗?累不累?饿不饿?渴不渴?特地给你俩炖了鸡汤...”
难得没下地也没进山,在家陪着妻子一起等的陈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只是面上的笑还没拉开,就又敛了下来。
他的视线在两个孩子身上看了一圈,才担心问:“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曹秋华也瞧出几个孩子的不对劲,担心坏了,刚要问什么,就听老五温和道:“也没什么,就是老四能耐了,出去不仅没弄丢妹妹,还领回来一个人,太高兴了吧。”
陈弄墨头皮发麻,阴阳怪气的五哥不好惹。
已经预料到结局不大好的陈君同样不敢吭声,老实巴交的躲在妹妹身后可怜巴巴求保护。
陈宗与妻子对视一眼,并没有看到老五口中多出的人,便又皱眉看向两人,异口同声问:“什么意思?”
陈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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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一个月。
家里的摆设几乎没什么变化。
唔...也不全然是这样,至少条桌上的插瓶鲜花,厨房内浓郁的鸡肉香,与桌子上摆放的切块水果与点心,无一不表示秋华妈妈与宗爸爸他们对孩子归来的欢喜。
本来挺开心的事儿。
但这会儿,客厅里的气氛却是凝重的。
陈弄墨很有义气的将四哥挡在身后,一个人面对着三堂会审。
问清楚始末,曹秋华倒没有太大的反应,闺女这个年纪处对象正常。
邵铮那孩子她也见过,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小伙子。
再加上知根知底,与聿聿算得上般配。
她只是没想到老四能这么憨,妹妹在他眼皮子底下跟人处对象了,都瞧不出来。
同时心里头多少也有些怅然。
能处对象...那离结婚也远不了了。
理清楚思绪后,她拍了拍知道闺女处对象后,就一直黑着脸的丈夫,问:“你爸妈知道这事吗?”
陈弄墨低头抠手指,小小声回:“...我妈知道。”
明白了,也就是德茂还被瞒着,曹秋华看着一脸理亏的闺女,好笑的摇了摇头:“也没啥,再过三个月你就19岁了,处对象也正常,邵铮人品相貌家世都好,还知根知底,挺好的。”
顺了妻子一辈子的陈宗难得持反对意见,他皱着浓黑的眉,粗声粗气:“哪里好?他得比咱闺女大10岁吧?”
陈弄墨小声插嘴:“是8岁。”
陈宗一噎,瞪了闺女一眼才道:“8岁跟10岁有什么差别?8岁的差距都有了,还差那一岁两岁的?”
这话一出,陈义起身就走,临走时到底心疼人,冲着妹妹使了一个眼色。
接受到信号的陈弄墨恍然,拉起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四哥就跑。
等出了院子,陈君还有些懵逼:“咱们就这么跑了没事吗?爸会不会揍我?”
陈弄墨难得良心发现,毕竟四哥也是受了她的牵连,忙安慰道:“没事,宗爸爸现在顾不上咱们。”
“为啥?”
“你忘啦?秋华妈妈比宗爸爸大5岁呢。”
陈君恍然,刚要笑出声来,又不安道:“那他反应过来后会不会双倍揍我?”
这次回答他的是陈义:“不会,妈会拦着爸的。”
他很清楚,只要母亲同意的事情,父亲总会被说服。
“太好了!太好了!逃过一劫,刚才要不是老六护着我,爸的拳头肯定就招呼上来了。”说到这里,陈君少年感动的看着妹妹,完全忘记自己也是无妄之灾,还冲着罪魁祸首感激涕零:“六妹,你对哥太好了。”
陈弄墨...
陈义揉了揉眉心:“老四,你是不是放心的太早了?”
已经支棱起来的陈君挺了挺肩背,摆起哥哥的谱来:“老五,你该喊我四哥。”
陈义很是好脾气:“行,四哥,爸那边过关了,我这边可没有。”
“啥...啥意思?”
“过两天送你去嫂子大伯家吧。”
这话一出,不仅陈君,就连陈弄墨都愣了下。
陈义却没有急着解释,而是领着两人去到不远处巨树下的秋千上坐下,才道:“我与大嫂联系过,争得她的同意后,去寻了卞省委/书记自荐,后面两年的寒暑假,都会跟在他身边学习,为将来从政做准备。”
陈弄墨没想到自己离开一个月,五哥居然还干了件大事,他才18岁啊:“你一开始选择做老师,也是在为进政府部门铺路吧?”
陈义笑着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对,双管齐下,我已经开始往各大报社尝试投稿,累计一两年后,再往教育局考,但哥哥的眼界还是太窄了,一时的小聪明成就不了什么,所以我还需要见识、学习更多的东西充实自己,而这种东西,是在所谓的工农兵大学里面学习不到的。”
“五哥做了三手准备吧?如果五年内大学不恢复,你还是会去上工农兵大学?”
“对,有时候,学历还是很重要的。”
怎么说呢,陈弄墨一直知道家里的二哥跟五哥心思深沉,但五哥毕竟才18岁,还一副人畜无害的俊秀书生模样,没有二哥给人的存在感强。
但...她没想到能聪明成这样。
“是担心哥哥将来被定性成卞家一派?还是担心让大嫂为难?”见妹妹皱眉,陈义轻轻推了推她的秋千,让她随着秋千的摆动晃悠起来。
陈弄墨摇头:“大嫂那性子,既然同意,就是真心实意不反对,至于派系...咱们跟大嫂家是亲家,在旁人眼中就是天然的同盟,这个是躲不掉的,我就是觉得,你才18岁,不需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陈义不意外妹妹的通透,却还是好心情的弯了弯眼:“不算是逼,这是我想做,也喜欢做的事情,就像大哥二哥三哥那样,我们长大了,总要选一条合适的路继续走下去,相较于当兵,我更喜欢从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