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是我公公买的,先让他亲自验收,没问题再签字。”妇人扫了一眼,“你们先进来。”
闻言,张哥拉着小推车进门。
客厅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生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在玩。
旁边疑似她们父亲模样的中年男人在看报纸。
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位老奶奶。
妇人把事情说了一遍,便道,“爸在地窖,我去喊他。”
没有人反对。
不过是去地窖喊人,这么简单的事,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时,云昕转向张哥,用一种“静悄悄”、却又能让所有人听见的嗓音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慌的厉害,感觉要出事。”
张哥尴尬地看着其他人,打了个哈哈,“我跟你说,你就是昨晚没睡好。待会儿去趟医院,做个检查就没事了。”
“不,”云昕固执表示,“应该是第六感在向我示警,有什么危险的事正在发生。”
“你真是……”张哥又囧又绝望,“好好的,能有什么危险的事发生?要我说,你就是想太多。”
边说还要边对顾客家属微笑。
云昕心道,怎么没有?自从开门的那位决定去地窖喊人,她身上就出现了死亡倒计时。
“预计于2分钟11秒后死亡。”
云昕不知道地窖里有什么,但她知道,去了一定很危险。
老奶奶听着听着,眉峰不由皱起。
“不要说那种话,老人家不喜欢听。”中年男人抬头,话里话外暗含警告。
妇人则好奇地问了句,“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云昕说不上来。
她的第六感只能预警,并不能精准说出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见她回答不上来,妇人和善地笑了笑,“第六感这种东西不一定准,你不要太紧张,说不定是自己吓自己。”
见她又要往地窖的方向走,云昕只能喊,“别去——”
还没说完,话被打断。
“你再这样,我就要向货运公司投诉了。”中年男人不悦道,“什么公司?哪招的人?怎么进了人家家里还要管东管西?”
这话一出,云昕再不能阻止。
她可以上班第一天就被辞退,却不能上班第一天就给货运公司添麻烦,毁坏它的名声。
“或许是我多心。”云昕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张哥知道云昕是有点超能力在身上的,只是他还是用口型叮嘱——“别”、“多”、“事”。
云昕哑然。
既然所有人都让她不要多嘴,她就老实地待在旁边,假装自己是木头人。
时间一晃过去了七八分钟,妇人一去不复返。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眼时钟,疑惑道,“怎么去那么久?”
这时,七八岁的小女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抽泣着表示,“妈妈……妈妈被黑洞吃掉了!”
中年男人立时瞪了云昕一眼,“你看你胡说八道,把孩子都吓哭了。”
云昕:??
她怎么觉着是孩子灵高,察觉到亲妈出事了呢?
“待会儿再跟你算账。”中年男人把报纸一收,起身亲自去叫人。
十分钟过去了。
他也没回来。
老奶奶顿时慌了。她不断看向时钟,心中不安极了,“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没回来?”
十五六岁的大女儿再也忍不住,“人家跟你们说感觉不太好,可能有危险,你们也不查证一下,就让人家别乱说话。现在好了,真出事了!”
“还不是因为她说不出原因!”老奶奶甩锅,“听着就像骗子。”
云昕不搭腔,继续安静站着。
老奶奶想来想去不放心,叮嘱孙女,“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地窖看看情况。”
起身的瞬间,死亡倒计时再次出现。
云昕:“你最好别去。”
说这句话不是为了老奶奶本人,而是为了两个女孩。
如果老奶奶也回不来,两个女孩会成为孤儿。
老奶奶怒气冲冲,狠瞪云昕,“你别说话!”
云昕闭上嘴。
老奶奶风风火火地走了。
云昕暗叹,“这家人,怎么都不听劝?”
突遭变故,十五六岁的女孩又惊又怕。她眼角带泪,仰头问,“姐姐,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们?”
云昕惆怅,“他们都是成年人,一个比一个有主意,我拦不住。”
第一个去地窖喊人的妇人就算了,不听劝情有可原。可是意外已经发生,中年男人和老奶奶仍执意单独去地窖,甚至不许其他人插嘴,她还能说什么?
当然是尊重他人(必死)命运。
几分钟过去了,老奶奶也没回来。
张哥看着两个未成年小女孩,无力道,“报警吧。”

  接到报案,警察很快赶到。
经过调查,他们发现地窖里存放着大量土豆。因为地窖里温暖又干燥,储藏在里面的土豆腐烂变质,并产生大量有毒气体。
由于地窖密不透风,有毒气体疏散不出去,最终都聚集在地窖中。
所以祖父去了地窖就再也没回来。
孩子母亲没有防备,去地窖找人,吸入有毒气体,也倒下。
孩子父亲几乎是刚下楼梯,就感觉到头晕。他踉跄着走了两步,随后晕倒,不省人事。
祖母意识到大家遇见了麻烦。她把地窖门打开,原本是想通通风,让气味散去,过会儿再进去救人。可没想到开门只一瞬,她就昏死过去,最后一命呜呼。
调查结果出来后,警察都无语了。
一家人就这么接二连三地往地窖走,将自己性命亲手断送掉,如同儿戏。
更离谱的是,事发时,有个灵高的货运公司女职员说过自己感觉很不好,可是受害者一家不听。
小女儿似乎也有感知到,还伤心地哭起来。但大人只当作小孩子随意哭闹,并未在意。
种种因素叠加,最终大人全灭,只有两个未成年孩子幸存。
调查清楚后,警察以意外结案。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张哥、云昕终于可以离开。只是工作进度耽搁了不说,货物还没送出去。
张哥坐在驾驶位上,只觉得脑壳突突疼。
云昕咨询,“货物送不出去怎么办?”
“带回公司,退给发件人。”张哥揉了揉眉间,嗓音疲惫,“我说,闲事莫管。咱们是货运公司的,只负责送货,其他事跟咱们没关系。”
然而刚说完,他陡然记起——在新人来之前,他天天给人送货,可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难道……
张哥看着云昕,心跳明显过快,“有点奇怪。”!


第54章 货运公司3(没有其他和解手段)
“哪里奇怪?”云昕问,“最近世道不太平,遇上这种事也正常。”
“不,是真的很奇怪。”张哥没被糊弄过去。头痛归头痛,思路还是相当清晰的,“政府公开进化游戏已经有段时间。之前我跟别人搭档,最多就是路上遇到点意外,偶尔被事故牵连。”
“但是跟你搭档后,遇见的事故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什么挖个地下室,把住宅楼挖成危楼。去地窖看看,一家六口只剩两名小孩还活着。仔细想想,太奇怪了!”
“你是不是有点多疑?”云昕表示,“自从政府公开进化游戏后,这种事经常发生。这很正常,大家都这样。”
有那么一瞬间,张哥都在想,难道不对劲的是自己?
可是紧接着,他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愣是把自己拍清醒了,“总之,我没办法再跟你搭档下去。回去后就跟负责人说,换人组队。”
“好。”云昕不在意地应下了。

  因为报警耽搁了不少时间,张哥原以为晚上得被迫加班,没想到中午没休息,吃完饭就干活。下午一切顺利,最终硬是踩在下班前把所有货物送完。
张哥都恍惚了。
他开始反思,难道是自己错怪新人?如今事故多发,上午走霉运,遇见的事件数量稍稍超标,比平常多了些……冷静下来想一想,其实可以理解。
或许只是因为倒霉的时间刚好与新人来的时间重合,他才会不自觉起疑。
这么一想,还挺对不住新人的。
张哥有点内疚。
正胡思乱想,忽然听见一声欣喜的呼唤,“昕昕!”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名男生快步走到云昕面前,身后似乎有看不见的尾巴狂摇,嗓音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纯真,“昕昕,我来接你。”
“萧萧萧萧萧唯?!”说话时,张哥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还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萧唯转过脸,眸色明显变冷,“张墨?”
云昕还在想,他俩怎么会认识。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许多年前,欺负萧唯的人里,有个小胖子也叫张墨。
那个小胖子身材矮胖,脸肥嘟嘟,跟个球似的。如果把他拉长,再去掉多余的赘肉……就跟面前的张哥神似。
想到这,云昕脸色转冷,“原来是你。”
怪不得面熟。
张哥顾不得回答。他看着萧唯,双手用力握拳——只有这样,身体才能抖得不那么明显。
云昕瞧见却误会了。她一个跨步挡在萧唯面前,朝着张墨发火,“小时候不懂事,逮着我对象欺负。长大了还不懂事,还想欺负他??”
萧唯一听,愣住了。
张哥也惊呆。谁欺负谁?你把话说清楚!!
他有心争辩,只是瞧见萧唯在云昕身后探头探脑,“昕昕,你说的对象是谁啊?”
身体快过意识,下一秒扭头就跑。
边跑边说,“打人犯法!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然后一溜烟跑没影。
“昕昕,你刚才说,你对象?”萧唯拉着云昕衣角,企图把话题转回来,问个明白。
与问题相比,张墨啊,逃跑啊什么的,都是小事,不重要。
“对啊。”云昕仰起脸,指了指萧唯,“你。”
再指指自己,“我对象。”
萧唯努力抑制疯狂上翘的嘴角,继续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来找我那天?”云昕疑惑,“你说死之前总得见我一面,我说从今往后我们生死与共,这不是互相表白了吗?”
既然大家都同意,她就默认两人就此交往。
萧唯抱住云昕,欢喜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良久才发出低沉叹息,“昕昕,这种事你要明明白白问过我。”
“那……现在问?”云昕酝酿了下情绪,一本正经道,“萧唯,你愿不愿意……”
云昕还没说清楚问题,萧唯就迫不及待抢答,“愿意愿意愿意!”
一副特别不值钱的样子。

  张墨已经很久没想起以前的事。
时隔那么久,他以为他都忘了。
可是今天见到萧唯,尘封已久的记忆一下子冒出水面。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未忘记。
那年他大约十岁。因为吃的多,长得胖,跟球一样,所以经常被欺负。
有一天,欺负他的小团伙围殴了另外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又瘦又小,身上脏兮兮的,看起来很不经打。
张墨发现后不敢吱声,悄悄围观。同时心惊胆战,深怕那个孩子被其他人打死。
殴打结束。
过了几天,张墨打听到,那个孩子叫萧唯,只是受了点伤,没出事。他暗中松了口气,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
谁知没多久,那伙人找到了他,还说,“我知道你当时躲在草丛里。我们是打了萧唯,可你知情不报,跟我们同罪。”
见他露出惧怕之色,对方又道,“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以后大家都是兄弟,有福同享。如果不愿意……”
对方表情一下子变狠厉,“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从今以后,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张墨怕了。
为了不挨打,他同意加入。然后……跟着那些讨厌的人,去围殴一个比他年龄小,比他更瘦弱的孩子。
张墨不想这样,可他没办法。
跟老师说,老师最多口头教训下,实际上根本不管。
跟父母说,父母不上心,一脸的“小孩子玩闹能出什么事”。
他甚至想过找萧唯父母告状,但是……萧唯的妈妈跑了,爸爸酗酒,根本没人会给萧唯出头。
他也想过反抗。然而小团伙人多势众,成员们不仅长得又高又壮,还很会打架。就算他跟萧唯联手,也打不过那些人。
久而久之,张墨放弃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揍人的时候故意放水。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凶狠,实际上根本没用力。
不参加还不行。
因为这是小团伙“集体活动”,一旦拒绝参加,他会被揍。
那样的生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他好像记不清。
又好像不愿意记清。
有段时间,他甚至产生了自我厌恶情绪,觉得自己是个人渣,恨不得去死。
可真要去死,他又不敢,最后只能又怂又没出息地活下去。
张墨有时都在想,日子黯淡无光,看不到希望,自己或许会一直这么生活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升入初中,可以住校。
张墨不顾父母劝阻,执意住校。
他打定主意划清界限,再也不参加“集体活动”。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住校后,他确实过了一段清闲日子。
然而有天夜晚,他晚自习下课,正要回宿舍。有人从草丛里跳出来,劈头盖脸,压着他一顿胖揍。
迎着昏暗的路灯,张墨努力看清来人。等看清楚后,他惊了,“萧唯?!”
在把他揍的鼻青脸肿后,萧唯抛下一句,“还有十五次。”
说完扬长而去。
张墨都不知道大晚上对方是怎么进的学校。学校门口可是有门卫的!闲杂人等不会随意放行。
不过想不明白完全不影响萧唯揍人。
自那之后,每隔十天半个月,萧唯就会来一趟。
开始张墨还会求饶,“萧唯,以前打你的时候我都没用力。看在我没怎么欺负过你的份上,饶了我吧?我其实根本不想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可要是我明着拒绝,他们会转过头来欺负我,所以我才……”
萧唯不吭声,只在每次殴打结束后告知剩余次数。
挨打次数多了,张墨发了狠,想找老师、家长告状。
可即便他顶着一脸伤口告状,老师也是一脸不相信,“你说的那个孩子,都不在咱们学校念书,他怎么进的来?别是你自己摔了,故意诬陷人家。”
父母更过分,问他是不是被宿舍同学欺负了不敢说,要不干脆别住校,还是回家吧。
这一刻,张墨深刻体会到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又一次挨揍结束。
张墨躺在地上不想动弹。
只是他不甘心,“那么多人打你,你为什么只找我报仇?你是不是欺软怕硬?!”
萧唯看了他一眼,纠正,“欺负过我的人都会被揍,你的伤势是最轻的。”
张墨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