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顗性子温和,而卢文纪比较争强好胜,所以政事堂渐渐就由卢文纪开始做主。
可卢文纪虽然争上了首相,但他的政治才能也没比马胤孙强多少,虽然卢文纪原来就是京官,还是世家子,按理说该对朝中典故很熟悉,对政务也很熟悉,可对于当宰相,卢文纪显然能力也不够,处理政务也是错误频出,马胤孙犯的错误,卢文纪也没少出。
这样一来,卢文纪自然也没少受朝臣讥讽,但人家卢文纪脸皮厚,丝毫不以为意,甚至朝中太常丞史在德眼看卢文纪把政务处理的一团糟,就写了一篇奏章呈到中书省,在里面写到“朝中遴选官员,应该以才干选择,而不是以名声家世,对于没有才能的,应该及早罢免,省得尸位素餐”。
卢文纪觉得这是在嘲讽自己,就在奏章后面写了一篇文章驳斥史在德,结果文辞意义混乱芜杂,更被众人讥笑。
卢文纪没什么才干,处理政务也不行,深觉这样下去就没有威信,于是开始狠抓朝中纪律,规定朝中官员每日坐堂必须点卯。
这一下可捅马蜂窝了,从后唐建立,李存勖时期,大家就比较松散,后来李嗣源登基,李嗣源年纪已大,他自己上朝都不积极,后面几年,因为经常生病,甚至都常年不上朝,就大节日出来露个面,而冯道执政,冯道虽然是儒家,但却认为朝廷初立,该与民休养生息,平时有些道家无为而治的做派,平日只要各部能干完活,冯道也从来不管。
所以想想,从开国十年来,大家天天都是吊儿郎当上班的,如今突然让每天签到打卡上班,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所以整个朝廷大臣都怒了,甚至连林从都怒了,他前世天天打卡上班,如今他都穿越到古代了,凭啥还要打卡上班!
这件事简直叔可忍婶也不可忍。
于是众人纷纷上书,觉得宰相放着国家大事不管,天天抓点卯坐堂实在太过荒谬。
而李从珂,这次也罕见站到众大臣这边,因为卢文纪居然上奏建议他恢复唐朝时五天一早朝。
李从珂觉得卢文纪简直有病,唐朝开国,李渊确实定了五日一朝,可整个唐朝,连唐太宗李世民都没能遵守,整个唐朝、后唐能一个月在初一、十五举行大朝会,都算得上勤勉的皇帝。
现在居然让他五天一上朝,这是要累死他吗!
于是李从珂在收到群臣上奏后,立马准了,并且斥责政事堂三个宰相,应该把时间用在大事上,堂堂宰相,怎么能管点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三个宰相,应该看看今年夏天这高温怎么办,毕竟都真热死人了!
*
京郊大营
“都散了!”刚刚过了辰时,林从就正在训练的兵摆摆手。
众将士顿时欢呼一声,都跑去周围树底下歇息。
郭威也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走过来,“这天怎么这么热,再这个热法,以后除了早晚,都没法练兵了。”
林从叹了一口气,“自从进了五月,这天就热的不正常,本来只以为高温几日,可谁想到越来越热,这天再不下雨,就不是旱,是又旱又热,遭罪啊!”
两人一起往旁边树荫处走去,走到树荫处,郭威直接倚着树瘫下,林从随手拿了个胡床(马扎)坐下。
郭威抄起一个水囊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听说这几日京城有因为太热热死的。”
“嗯,所以我才早早解散将士,咱们虽然练兵,可也得顾着人命,这些日子你也注意些,我要不在,你也别太拼,看着热就让大家歇歇。”林从叮嘱道。
“晓得,这么热的天,你让我拼我也拼不动啊!”郭威看着自己湿透的外袍,干脆一把脱了,打着赤膊喝水,突然高兴地说:“幸亏听了郎君你说的,提前购置了粮草,要不如今可真束手无策了,整个五月,滴雨未下,又天热的热死人,整个京城,甚至整个河南府,这茬夏粮都遭了殃,如今粮价,可比之前贵多了,这次咱们可赚了。”
林从却丝毫不见喜色,反而叹了一口气,“我真不希望赚,我宁愿赔了,听说如今干旱加天热,城外地里的池塘水库都干了,就连各处的深井,水位下得都快的下人,要再不下雨,就真要热死人渴死人了。”
郭威听了也收敛起笑意,“确实,再这么不下雨,这个热法,是真没法过了。郎君可听到朝庭有什么说法没,如今这旱灾已显,朝中是不是得出来赈下灾啊!”
往年冯道执政时,各地有灾情,冯道一般会派官员出面赈灾,或减免税收或拨粮赈灾,郭威因此有此问。
林从听了嗤笑一声,“你等着吧,还赈灾,朝中正扯皮呢,你要想等赈灾,还是等他们扯完皮再说吧!”
“扯皮,扯什么皮?”郭威不解。
“如今京城国库没钱,原来粮仓的将士,当初国库发钱不够,陛下抵了粮仓里的粮食作银钱赏了将士,如今京城国库没钱也没粮,拿什么赈灾,可不是得扯皮,看谁来背这个锅,”林从嘀咕了一句,“我就说李愚刘昫怎么跑得这么快!”
“当初陛下把京城的粮仓也动了!”郭威震惊。
林从耸耸肩,“我也才刚知道,大概陛下觉得麦子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收了,正好换换旧粮。这事别出去乱说,省得造成京中慌乱。”
“那这事朝中打算怎么处理,”郭威也被吓到了,“京城如此缺粮,可不是什么好事。”
“山东和幽州那边这次受灾轻一些,原来库房还有余粮,朝中已经从北方调粮了,不过没一个月来不了,再加上这边大旱,京杭运河这边水位下降的厉害,运来只怕得有些时日。”林从叹气,“我算是明白先生那句话了,国库空,则国不祥。”
林从起身,“这些日子你看着点这里,我得有些日子捞不着过来,如今天气太热,宫中先帝的棺椁用冰已经镇不住了,正好皇陵也已完工,陛下已经和钦天监选日子要给先帝下葬,我得回去。”
郭威也忙站起来,“郎君放心,这里一切有我。”
林从摆摆手,走了。
*
五月丙申,葬明宗皇帝于徽陵。
丁酉,奉神主于太庙。
太庙
曹太后率后宫众人于正殿上香祭拜,祭拜完,林从忙扶着王氏起来,曹太后旁,大长公主李宁和石敬瑭也扶着曹太后起身。
这次李嗣源下葬,远在藩镇的石敬瑭、赵延寿、范延光等李嗣源的亲属、心腹也都回来了。
众人也算是送先帝最后一程。
众人跟着曹皇后从正殿出来,就遇到李从珂带着大臣正要进来。
“母后、太妃节哀!”李从珂先对两人行礼。
曹太后略微点点头,有些疲乏地说,“我和太妃已经祭拜过了,你带大臣们进去吧!”
李从珂应道,“是。”
李从珂却没带人进去,而是看向了曹太后身边的石敬瑭,石敬瑭忙给李从珂行礼,“参见陛下。”
“驸马也来了,父皇生前最疼驸马,驸马这次回来,正好在京中多待些时日,一来祭奠父皇,二来也安慰一下母后。”李从珂笑着说。
石敬瑭忙应道:“是。”
李从珂就带着群臣进了正殿。
等李从珂一进去,石敬瑭脸色就有些不好,不过却没说什么,继续扶着曹太后往外走。
后面,林从扶着王氏,暗暗叹气。
之前就听说因为李从厚逃出京,遇到石敬瑭,石敬瑭开始有帮李从厚的意思,这事被皇帝李从珂知道了,李从珂就对石敬瑭有些不满。
可这次石敬瑭回京,之前一直到李嗣源下葬,李从珂都没什么表示,也丝毫没表现出对石敬瑭的芥蒂,林从还以为这事过去了。
谁想到如今李嗣源下葬完了,马上祭祀完,过两天石敬瑭就要回去了,李从珂出手了。
刚刚李从珂那句话一出,石敬瑭短时间,肯定没法归藩了。
而一个节度使,不能归藩,被困在京中,就如同笼中的老虎。
林从叹了一口气,这才刚登基,这两个家伙怎么又闹起来了!
虽然知道历史最后是这两个相斗,可这才刚登基一个月,就不能过几个月再斗么!
孬好给大家点时间喘口气啊!
林从表示:心好累!


第133章 林从:我想上战场! 领兵不是攒钱,不……
石敬瑭参加完岳父李嗣源的下葬后, 果然迟迟没有接到归藩的诏书,只好滞留在京中,窝在大长公主府忐忑地等消息。
对此,林从忍不住关注了一下。
其实林从对这事心里挺矛盾的, 如果不知道历史, 他肯定是同情他这个大姐夫石敬瑭, 老实、本分、这些年为朝廷领兵打仗, 卖命出力勤勤恳恳地像老黄牛一样,结果就因为沾了点李从厚的事,就被新帝李从珂困京中, 还担惊受怕的,生怕李从珂再找点借口发作他。
可知道历史,林从又觉得石敬瑭被困在京城其实真是个不错的结果,甚至要是一直能困下去,起码他不会割地,不会当儿皇帝, 不会留千古骂名。
林从头一次发现, 情和理,有时也挺两难的。
实在是不知道该偏哪一个的林从干脆不再关注这事, 反正石敬瑭现在也走不了, 有皇帝李从珂自己一直盯着他, 林从还有别的事要忙, 倒不如关注下别的。
朝中第一个大事,就是如今他后爹李嗣源也下葬了,皇陵也封土,修陵的事算完了,所以冯道也回来了, 卸了山陵使一职。
按照惯例,皇帝死后,需要一名宰相做山陵使修皇陵,等到修完皇陵,卸了山陵使后,就自动官复宰相。
所以此时冯道回来,又自动成了政事堂宰相。
对于这事,朝堂上众人反应不一。
对于大部分大臣,那是恨不得冯道立刻回政事堂,他们早不惯现在政事堂那三个宰相,不是错误百出,就是天天抓纪律,这个折腾法,谁能受得了。
所以不少大臣盼星星盼月亮,盼冯道快点回政事堂,拯救一下现在乱七八糟的朝政。
可对于政事堂的三个宰相,尤其是卢文纪,可是一点都不想冯道回来,他才刚当上政事堂首相,位子还没坐热,冯道要回来,以冯道的资历,哪还有他说话的份啊!
所以卢文纪是坚决抵制冯道重入政事堂。
而除了大臣外,新帝李从珂对于这事却是有些意味不明,李从珂既烦现在朝廷朝政一团糟,希望冯道能回来镇着,却又不想让冯道握实权,因为冯道资历实在太厚了,冯道曾是李存勖的掌书记,还是李嗣源的宰相,冯道虽然只比李从珂大三岁,但无论辈分还是资历比李从珂高太多了,辈分更是李从珂父亲一辈,李从珂哪怕当了皇帝,面对冯道在资历和辈分也很无奈。
李从珂才刚登基,哪里想让这样一个“老臣”在身边。
而且,只要冯道在政事堂,凭冯道的资历和能力,谁又能再指染政事堂,就算李从珂也没用。
所以李从珂对到底让不让冯道回政事堂这件事十分纠结。
而冯道自己,自从回京,卸了山陵使后,却直接请了假回家,闭门谢客,在家休假。
*
林从进了冯府,轻车熟路进了正院。
院中,冯道正在池塘旁喂鱼。
林从看了莞尔,他家先生除了看书,其他为数不多的一点爱好就是养鱼,不过养的也不是什么观赏鱼,而是平时吃的鲤鱼草鱼啥的。
“先生喂鱼呢!”林从打了声招呼,笑着走过去。
冯道一边喂鱼一边抱怨,“吉儿那小子八成又偷偷祸害我鱼了,我眼瞅着这少了好几条……”
林从在冯道旁边站着,看着水里竞相争食的鱼儿,有些好奇,“这么多鱼,先生怎么看出这鱼少的?”
“以前里面有个贪吃的鲤鱼,抢食最疯,我今日喂鱼,却没看到它,肯定是吉儿那臭小子趁我不在,偷偷来钓鱼了。”冯道愤愤地说。
林从听了好笑,冯吉是他家先生的二儿子,比他大两岁,今年十六,和他大哥冯平稳重老成不同,从小就调皮捣蛋,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
他家先生素来脾气好,可遇到这个儿子,都恨不得脱下鞋抽他。
不过其实他家先生最疼的就是这个儿子,大概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林从陪着冯道喂了会鱼,就开口问道:“先生如今是什么打算?”
虽然之前冯道已经说了打算致仕或者找个藩镇养老,可当时更多的是气话,如今事情过去了,政事堂那三个宰相又把朝政弄得一团糟,林从不知他家先生如今有没有改主意,所以才来问问。
冯道扔了把鱼食,“过几天,外放节度使的诏书应该就下来了。”
“先生还打算走?”
冯道微微点头。
林从很是不舍,“可如今京中这个情况,非得先生才能镇住,朝堂上的政务,更是离不开先生,先生不打算留下来么?”
冯道叹了一口气,“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朝中如今的情况,只是就算我现在留下,也没用,更救不了那些受灾的百姓。”
“先生也没办法吗?”林从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当初他后爹登基初,可比现在情况还差,冯道都搞定了。
“朝堂上的事,不仅需要能力,还需要君心,昔日先帝时,我能力挽狂澜,是先帝信我,可如今,陛下并不信我!”冯道看着池塘的鱼说。
林从叹了一口气,确实,这无论打理朝政,还是抗旱救灾,哪一条,不得皇帝点头,如果皇帝不能放手不能放权,宰相又如何全力施为。
可如今李从珂忌惮老臣,生怕他家先生独掌大权,如今这个时候,别说得到李从珂支持,甚至可能被暗中使绊子,既然如此,他家先生又何必去出这个力。
林从点头,“还是先生看得明白,那等过两天先生出京,我再来送先生。”
“不必了,你不用来了,到时我就带家眷过去,他们我都告知不必送了。”冯道摆摆手。
林从听了一愣,反应过来,“是我疏忽了,如今陛下看着,确实谨慎一些的好,那过两日我就不来了,到时先生一路小心身子。”
冯道笑着说:“放心,我出京是养老,难道还会累着。”
林从又陪着冯道说了一会话,主要是林从讨教一些问题,冯道一一给了解答,最后,冯道语重心长地说一句:
“如今你也算在禁军站稳了脚了,你若真想以后领得了兵,就出去找点仗打吧,没有将军是只窝在军营的将军!”
林从愣了下,他之前一直光想着在禁军升迁,只算着手下有多少兵,确实着象了,真正的将军,不是手上有多少兵,而是他有领兵打仗的能力,这样遇到战事,交给他一支军队,他就可以领着打仗。
林从拱手,“多谢先生提醒,学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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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朝廷下旨,出冯道为同州节度使。
同州就在京城边上,既不会有外敌入侵,有点什么事也能迅速进京,确实是养老的好去处。
冯道在接到圣旨后,就带着家眷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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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道走后,林从就又回到了军营。
只是这次,林从却没像往日一样去盯着将士训练,而是在一个树下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