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等朝廷放出风声想为李从荣挑选太傅,朝中大臣,尤其文人人人自危。
大家平日朝堂上虽然也有尔虞我诈,可那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可偏偏李从荣不走这个套路,他是动手的,而且还是看谁不顺眼就一鞭子上去,虽然大家觉得他应该不至于敢对太傅动手,可谁家学生天天打架斗殴,当先生的不心累。
况且他打的对象还大概率是你同僚,这简直是当了李从荣老师,就被群臣孤立的地步。
所以虽然大家眼瞅着李从荣可能当太子,可能是未来皇帝,可依旧没人敢认下这份从龙之功。
林从作为旁观者,对此时朝中大臣的态度都有些惊奇,以前但凡储君人选,多少大臣都打破头挤过去下注,李从荣硬是凭一条鞭子让满朝堂望而却步,这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本事。
真前不见古人,后也未必见来者。
李从荣却丝毫没有这个自觉,反而兴冲冲在朝中挑起来,并且没两天,就把人选报给了李嗣源。
兴圣宫
林从在屏风后的隔间看着兵书,屏风另一边,他后爹和李从荣的对话。
“这就是你选的太傅人选?”李嗣源声音听着有些不大高兴。
正在看书的林从不由悄悄竖起小耳朵。之前李从荣想要太傅,他后爹可是很高兴的,觉得自己儿子终于知道上进了,如今,这是怎么了,难道这李从荣挑的人选有什么不对。
然后就听到李从荣说道:“父皇身边的翰林学士都是真正的有才之人,儿子倾慕已久,所以此次选太傅,儿子想从中择一人为太傅,还望父皇准许。”
屏风后,林从嘴角微抽,他算明白他后爹为啥不高兴了,这翰林学士有才无才先不说,可他掌制诰,就是写圣旨,你一个皇子,要皇帝身边的翰林学士当太傅,这是想干什么,你就算去拜个宰相当太傅,都不比这个敏感,毕竟中书省的圣旨还得经过三省六部各关审核。
他后爹就算再宠儿子,也不会答应。
果然,就听他后爹李嗣源说:“翰林学士是朕身边要用的人,平日得在朕身边伺候,你若想选太傅,还是再换一个吧!”
李从荣还又说了两句,想争取一下,却被李嗣源直接否了,说:“你若实在没什么人选,朕给你挑一个,兵部尚书刘赞吧,他出生世家,又博学多才,做你的老师足够了。”
李从荣只好应下,不过听声音,很是不情愿。
李嗣源八成也被儿子的态度弄得有点生气,直接摆摆手,“太晚了,朕想歇着了,你先回去吧!”
李从荣有些不高兴地走了。
李从荣走后,李嗣源好像很生气,又有些无奈。
林从在屏风后,默默看着书,也没敢像往日一样出去,只是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他后爹其实是真心疼儿子的,只可惜李从荣压根不能理解他后爹的心思。
他后爹不顾规矩让李从荣自己挑太傅,其实就是看着李从荣和安重诲走得近,想让李从荣能能挑安重诲做太傅,这样顺势就能进去枢密院,掌握兵权,可惜不知道李从荣安重诲看不透这点,还是安重诲不乐意枢密院有人分权,李从荣反而盯上了他后爹李嗣源身边的翰林学士,可即便如此,他后爹虽然有些难受儿子当自己面挖自己墙角,可还是把兵部尚书给了儿子,就是能让儿子进枢密院不成,进兵部。
毕竟,兵权才是李家的根本。
可惜目前看来,他后爹这一番慈父心意,只怕到李从荣这大打折扣。
果然,第二天林从就听到风声,李从荣回到王府对此事十分不满,和王妃抱怨“父皇让我自己挑太傅,却又不想让学士给我,我如今府上连个幕僚都没有,这是什么道理。”
林从听得目瞪口呆,你这是选太傅么,感情你打算弄翰林学士回去当幕僚使,虽然皇子太傅也经常给皇子出谋划策,可人家也没有自降身份当幕僚,你这话一出,谁敢给你当太傅。
果然,兵部尚书刘赞听到李从荣的话,不堪受辱,听说当天晚上就大哭一场,第二天就病了,一个月过去,都没迈进过秦王府。
李从荣本来就没看上刘赞,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没人来管自己更好。
唯独宫里李嗣源又暗自郁闷了好几天,觉得自一片苦心又白费了。
看得林从都想劝他后爹,要不您干脆直接把事情掰开给李从荣说得了,可偏偏李嗣源还是那种信奉严父慈母的大家长,林从看得都替他无力。
就在林从考虑要不要干脆出宫去找李从荣,把事情给他说说,虽然他和李从荣关系一般,李从荣还有点白眼狼,可为了他后爹开心一点,也为了历史上李从荣别再脑残逼宫,林从觉得他要不做一次圣母。
结果,还没等林从去,李从荣和安重诲干了一件事,直接让林从自此彻底恶了两人了。
后宫
王氏坐在梳妆台梳着头,听着李嗣源身边宫女前来禀报,脸色有些不好。
等宫女走后,王氏直接把手中的玉梳拍在梳妆台了,玉梳啪得一下断成两截。
“安重诲欺人太甚!这是当咱们都是死人呢!”
林从正好在他娘这,听了也挺气的,安重诲居然一声不吭,给他爹送了个美人,而且已经送进宫了。
林从在这方面可是和他娘绝对站同一战线的,气愤的同时,又有些担心,“安重诲和李从荣八成是因为这次请师傅的事不成,反觉得是宫里无人帮衬才如此的,如今送了个美人来,只怕这美人背后有安重诲和李从荣撑腰。”
王氏冷笑一声,“她有枢密使和皇子撑腰,本宫就没有皇后娘娘撑腰,我看皇后娘娘不开口,你爹敢提这事。”
王氏直接换了衣裳,风姿绰约去皇后宫里了。
林从暗暗给他娘点了赞,果然任何时候,他娘才知道如何蛇打七寸。
果然,安重诲虽然把人送到了后宫,他后爹李嗣源也喜滋滋收了,可宠幸完,他后爹回后宫见曹皇后和他娘王氏时却绝口没提这事。
往日曹皇后温柔贤淑,一般都会主动开口把人接后宫,给个位分,可这次有了王氏先去找曹皇后哭了一场,曹皇后在王淑妃和皇帝之间,果断倒向天天陪自己一起王淑妃了,愣是没开口。
于是,他后爹不好意思提他收了大臣送的美人,曹皇后和王淑妃当做完全不知道这事,这事就搁置了。
他后爹新鲜了两天,就又跑后宫来找他娘了。
毕竟他后爹是隐形颜控,新鲜美人喜欢,可时间一久,终究还是看脸的。
而他娘那张脸,确实无敌的存在。
只是林从和王氏,自此恶了安重诲和李从荣。
林从:我要再去提醒李从荣我就脑残!


第92章 坚决抵制四皇子抚养权!
王氏和安重诲隔空斗了一次法, 林从依然每天晚上按部就班的去找他后爹学习兵法。
毕竟天大地大,学习最大!
再说,他不多消耗一下他后爹晚上的时间门, 他后爹不是更有空找小妖精了。
小妖精,自然就是安重诲送来那个美人。
林从在兴圣宫碰见过两次, 一个被其他宫人称为张宫人的美人。
确实长得柔柔弱弱的很美, 一眼看去,很能激起像他后爹这种大老粗的保护欲, 也难怪他后爹会半推半就收下。
只是除了有些美色,林从就没看出有啥别的特点了,毕竟在后宫中,有大方端庄温柔贤淑的曹皇后, 有美貌如花精明能干的他娘,一个光有美色的美人, 确实没啥突出的地方。
而事实也是如此,他后爹除了开始新鲜, 宠幸了几次, 后面态度也一般。
而见此, 林从也不再在意,至于他娘王氏, 虽然开始时气了一下,可后来瞅见他后爹的态度, 则更连过来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了。
于是,这事本来也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了。
不过很快,意想不到的后续就来了。
这位被送进宫的美人,现在的张宫人,怀孕了。
这可真是平地一声雷, 直接把众人都炸翻了。
尤其是安重诲和李从荣,前脚刚在皇帝身边安了耳目,想着多探听一些皇帝的动向,结果没多久,这耳目就升级成他后妈,马上要给他来个弟弟或妹妹。
这刺激,堪比独生子女突然变二胎啊!
后宫
王氏磕着南瓜子,幸灾乐祸,“该,李从荣光想着给他爹送美人,插眼线,怎么就没想到送进来的美人会突然给他生个弟弟妹妹呢!”
林从也觉得这事怎么这么有喜感,“他之前看儿子天天在爹爹身边,觉得膈眼,如今好了,张宫人怀孕了,要是真生出个男孩,这可是他爹的亲儿子,不知道李从荣会不会眼红的滴血,毕竟他连李从厚那个同母兄弟都有些容不下,如今又来了个不同母的。”
王氏笑着嗑瓜子,“我倒希望张宫人这胎是个儿子!以后宫里有乐子了。”
林从也笑道:“儿子也希望,省得李从荣那家伙天天盯着儿子乱咬人。”
母子俩相视一笑。
反正皇位继承又没他们母子的事,皇帝生几个,急得又不是他们!
……
王氏和林从这边吃瓜看戏一点不急,安重诲和李从荣这边却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
秦王府
李从荣一鞭子抽在一个刚刚打翻茶盏的内侍身上,内侍闷哼一声,立马跪下,连求饶都不敢。
李从荣还要再抽,旁边安重诲看不下去,“好了,从荣!”
李从荣这才愤愤丢了鞭子,直接在安重诲对面坐下。
安重诲见李从荣的样子,忙安抚,“她才刚怀孕,肚子里还不知是男是女,说不定是个公主呢,陛下上一个,不就是个小公主么!”
“可万一要是个皇子呢,那我可就要有四弟了!”李从荣说着不满地看向安重诲,“安叔,你挑的好人选!”
安重诲没想到忙前忙后还落得埋怨,顿时有些不高兴,“谁能想到那个地方出的,还能怀孕,而且当时你不也同意的么!”
李从荣自小是安重诲看着长大的,还是比较怕安重诲的,看到安重诲不高兴顿时语气也软了,“安叔,侄儿也是关心则乱,如今她怀了父皇的孩子,无论生下什么,只怕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老老实实听咱们话了。”
“她敢!”安重诲到底还是和李从荣一条船,“她出身把柄还在咱们手里攥着,她生个孩子就想翅膀硬了,哪那么容易。”
“可她要真生下儿子,说不定父皇一高兴,直接升她做个妃子,那到时,什么出身还重要么,而且到时谁又敢提她出身。”李从荣担心。
安重诲摸摸下巴,“这事倒不可不防,不过宫里有王淑妃,只怕也不会乐意有人爬到她头上。”
李从荣无语,“难道咱们反而要指望她。”
安重诲也觉得自己失言,忙说,“你先别急,这事还是先看看你爹的态度如何,才好再做打算。”
李从荣一想也是,毕竟他爹什么态度,才是最重要。
……
李嗣源知道张宫人怀了孕,果然坐不住了,来了一趟后宫。
不过李嗣源没去曹皇后宫里,而是来了王氏宫里,大概也是明白这事的关键在哪个。
王氏对李嗣源来也不奇怪,左右不过是张宫人位分和安置的事。
只是王氏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
林从下了学回来,就看到王氏一脸不高兴地坐在屋里,逗着小公主。
林从把书包递给旁边环儿,也走过去坐下,看着他咿咿呀呀的小未婚妻,伸手逗了逗,“娘,怎么了?”
王氏没好气地说:“你爹刚刚来过。”
林从顿时明白了,“为了张宫人的事?”
“嗯,”王氏哼了一声。
旁边环儿端来茶,林从接过,喝了一口,“张宫人如今怀了身孕,就算看在肚子里的孩子面上,爹也会重视一些,娘何必吃这干醋,爹想让张宫人进后宫,封位分,娘顺水推舟就好,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弄得自己心情不好,伤自己身子,不值当的。”
王氏瞥了林从一眼,“你爹不是来给张宫人要位分的。”
林从一愣,“不是?那爹来干嘛?”
“你爹都没提张宫人位分的事,你爹是觉得张宫人出身不好,怕孩子生出来生母不好将来委屈了孩子,想抱给我抚养……”
“咳咳!”林从直接被茶水呛着了,“什么!给娘你抚养?!我爹脑子没毛病吧!”
王氏也觉得李嗣源简直脑子有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脑子进浆糊了。你爹还觉得给我个皇子傍身,是一举双得的好事!”
林从也很是无语,“人家亲娘还在,养别人孩子和肉包子打狗一样,算什么好事。张宫人位分低,出身不好,爹赏她个位分就好了,等公主皇子出生后,实在不行再封个婕妤或者昭仪,反正后宫空的位分一抓一把,怎么就至于抱到娘您这里了。”
“就是,你娘我是做宠妃的,又不是皇后,凭啥给他养孩子啊!”王氏也忍不住吐槽,“虽然能者多劳,可也不是这个多劳法!”
“爹确实过分了,”林从很是认同他娘说的,“不过爹怎么想到让娘您养张宫人的孩子,张宫人年轻又有容貌,可不是秦才人,她应该肯定也不乐意孩子给别人养吧!”
“还不是这张宫人出身有问题,”王氏凑近林从,低声说:“你爹今儿才给我透底,这张氏,出身倡家。”
林从一惊,“倡家?”
林从刚才听他娘说他后爹担心张宫人的出身影响孩子,还以为张宫人只是出身差些,觉得他后爹有些过于渣,只是生母出生低些,至于就把人家孩子抱给高位分的嫔妃么,可听说是倡家,林从有点能理解了。
倡,可是贱籍!
后世一说起倡,就以为是娼妓,其实这是不对的,倡是指靠歌舞表演为生的,或者还有个大众更熟悉的称呼:梨园弟子。
而且倡不止有女的,倡家出生的男女,都是倡。
但因为倡属于下九流,所以属于贱籍。
而唐朝,有严格的良贱不通婚。
就连皇帝选宫女,一般也都得选良家子入宫。
说个笑话,在唐朝一个女子死三次丈夫再改嫁,甚至正巧碰到宫中选宫女,直接进宫,嫁给皇帝,这都没人说什么。
但一个贱籍与一个良籍相爱,男未婚女未嫁,结为夫妻,一旦被人知道,举报给官府,官府会直接判两人婚约无效,并且把两人流放一年半。
可见此时良、贱身份的天差地别。
若让人知道公主皇子的生母出身倡门,确实会对公主皇子产生不小的影响。
林从反应过来有些不悦,“安重诲好大的胆子,怎么敢送非良家子进宫。”
王氏对此也有些气愤,不过更看得明白,“应该是故意为之吧,毕竟安重诲想的是在你爹身边插个耳目,让从荣能随时知道宫中之事,甚至关键时候吹吹枕边风,但绝不想要一个不受控制的,张宫人出身有这么大的缺陷,某种程度上正合他们心思。”
林从冷笑一下,“算盘打得很精,可这是张宫人没怀孕的情况下。对于张宫人,爹爹只不过是宠幸个美人,自然不会在意身份是什么,良籍、贱籍有什么关系,只要美就好了。可如今怀了孕,马上要是他孩子的亲娘了,以爹爹疼孩子的心理,肯定就计较起来了,心里说不定已经开始怨安重诲了,当初为啥不献个良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