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过三巡,双方相互探探底的行为也过去了两轮。
虽然都是你来我往的场面话,但是聪明人能从中提取很多有效信息。
比如说,路楠知道了芝云酒除了新闻寥寥数篇之外的其他产品理念、经营理念;
又比如说,明董路楠其人锐意创新的精神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路楠笑眯眯地说:“芝云酒清而不烈、柔而不腻,在我看来是近几年新成立的白酒品牌中十分有潜力的。毕竟明董您今天站在白酒峰会现场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
“不敢当不敢当。”明董谦虚地摆摆手,“和您原先就职的源川酒就完全不能比。”
“您过谦了。据我所知,芝云酒的生产线就在和国酒一河之隔的古镇,不论是气温降水、粮食土壤等自然因素,还是从酿造文化、酿造工艺等人文因素来说,芝云酒有太多得天独厚的条件啦。现在又是明董您经营,评定清香型等级指日可待。”
不得不说,路楠说话的水平一如既往地高。
芝云酒和国酒确实挨得近,优势正如她刚才所说,但其实还有不少劣势。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国酒的名气太大了,大到就算国酒没有主动挤压周边小酒厂生存空间的主观意愿,可附近小酒厂还是不知不觉就沦为国酒的副线产品贴牌厂家,或者是更惨一点,成为为国酒提供基酒的供货商而已。
这形势,就如蒙省许许多多的乳制品企业,纷纷主动或者身不由己地成为两□□制品巨头的附庸。
不过市场经济中必然有头脑灵活且不服输的人,就算卧榻之侧强敌环伺,也在努力谋求生存发展之道。
明董被面前这位前两年在白酒行业国内和国际市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路总的肯定给激励到了。
他的不容易,岂止是邻居国酒给他带来的压力?围绕着美酒河,还有好几家名白酒生产基地呢!哪一家的规模不比他们芝云酒大?
路楠正是看到了芝云酒专攻国内竞争相对不那么激烈的清香型白酒,并且一直稳扎稳打地发展,就算在白酒行业黄金十年中也没有飘,这才愿意和对方详谈。
而明董也没有让她失望。
明董说:“国内消费者群体中的年轻人喝白酒的比例实在是太低了,未来这些年轻人逐渐步入中年之后,虽然有一部分的饮酒偏好会转向白酒,但是在我看来,这部分人数的比例未必能超过现在。以及,就算比例和人数与现在相当,他们对口味的挑选也会逐渐转向多样化。”明董一副你知我知的模样耸耸肩,“某些特定场合除外。”
某些特定场合喝什么牌子的白酒这个行为远比白酒本身的口味适不适合消费者更重要。
(国酒白瓷系列:你们俩直接报我大名得了。)
“是以,我对路总您中午提及的低度数酒精饮料很感兴趣。其实这也是我近年来在考虑中的一个项目,但是您知道,想要做好一行已经是相当不易了,如果贸贸然做这么大胆的创新——不瞒您说,我其实没那么强的信心。毕竟芝云酒周边的对手们都太强了,我们芝云酒用游戏里头的话形容,大概就是那种专走苟起来,猥琐发育的路线。”四旬左右的明董还挺潮,网络用语一套一套的。
包厢之内,就连明董自己的秘书都笑了起来。如果不考虑明董的秘书是不是他的亲戚这种可能,倒也可以算作对方平时做事风格轻松诙谐的佐证之一。
【不过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积极地想要尝试白酒在消费终端市场呈现形式的各种可能吧?】
双方在开拓新品这件事上是有共识的,只是涉及具体合作,还需要好几个来回的谈判,这事儿记不得。
路楠和明董约定好,相互抽时间尽快去对方的公司参观,以便推进后续合作。
从茶馆离开的时候,路楠提议还是由自己的车把明董二人送到白酒峰会与会成员下榻的签约酒店。
明董忙不迭说:“不用这么麻烦,我这边打个车过去很方便的。”
“没事儿,顺路。”
半小时后,明董才知道路总口中的顺路是什么意思——只见商务车在酒店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口停好,他还没来得及解开安全带呢,车门打开,哦嚯,明董和本届白酒峰会香饽饽、源川集团的陈总四目相对上了。
“陈总,好巧啊,您要出去?”
陈骁温和地笑了一下:“嗯。”
“那您也真是蛮辛苦的。都这个点了,呵呵……”明董一边下车,一边和路总告辞,他这个人,很能分得清里外的,源川的陈总是行业大佬又怎么样,他们芝云酒又不靠源川吃饭,碰上了打个招呼就足够了,当下和路总的关系能拉近一点是一点!
先明董一步下车的秘书干咳一声,明董加快了离别前寒暄的节奏,半分钟后,站在车门外对同样下了车的路总摆手:“您留步、留步,我这就上去了。”
最后,明董眼睁睁看着源川的陈总堂皇地上了路总的车!
电梯门合上之前,明董还能挂着礼貌的微笑,全部合拢上行之后,他的脸上满是问号:“陈总和路总……”
“这您都看不出来?他们是一对啊,去年行业内就在传了。”明董秘书肯定地说出答案,“哦,对了,您一贯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
“啥,我咋不知道?完了完了,刚才我那样是不是特别二?我还在想呢,源川的陈总可真不识趣儿,结果!”
结果人家送我还真是很顺路,嘿!
秘书眨眼:“明董,问题不在这儿吧?您不是更应该慎重考虑一下,毕竟沁然的路总想要做酒精饮料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考虑陈总,您不怕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明董白了她一眼:自家外甥女,还是教一教吧。
“按照你听到的八卦所说,这位路总从源川集团离开之后才曝光了和陈总的恋情,这已经很能表明她的态度和立场了。”不爱听八卦的明董很快切换到工作模式,“而且她离开的时候,可不是灰溜溜的走的,是拿着高额的奖金走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和老东家好聚好散。要知道沈董事长虽然已经退下来了,可是在集团内部的影响力还是有的,尤其今天,路总居然还能挂着源川的牌子来白酒峰会看热闹,足可以说明于公于私,她不仅拿下了陈总,还搞定了沈董事长。她想要和源川合作,是易如反掌的,恐怕,她正是因为不想和源川有过多、过深的合作,才找到了我。我们芝云酒这是多幸运啊!!!”
外甥女秘书有点不明白:“舅,按照你的说法,咱们这像是备胎上位啊。”
“行了你闭嘴叭,平时少看点言情小说。什么备胎上位,我们这是潜力股被发掘了!”
“说得您好像能少玩点儿游戏似的。”外甥女秘书并不太小声地逼逼。
“我是你舅舅,你管我?我是你老板,你管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舅舅!”
“再说扣你工钱!”
电梯门一打开,有外人在候梯,明董和秘书瞬间切换为尊卑有序模式,他冲着电梯门外的人点点头笑了笑,提脚去找自己的房号。
“小明,聊两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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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5章
对方这话一说出口, 明董的外甥女秘书就开始幸灾乐祸:哦嚯,有人踩雷了。
要知道,她这个舅舅生平最讨厌两件事。
第一件, 是有人劝他不要折腾什么清香型的白酒了, 在云贵川地区,酱香型白酒和浓香型白酒才是王道, 随便搞搞一年卖三四个亿还是没问题的;
第二件,则是有人喊他小明——哪怕别人直接喊他全名他都不介意的,唯独最讨厌小明,听说是童年阴影。
前者是公事, 任凭别人怎么劝说,反正他打定主意不更改, 那么外人也没有任何办法, 反而让明董生出自己一直在坚持正确的道路上艰难独行的孤勇感, 他自己都觉得既励志又感人。
后者是私事,他从七八岁开始就讨厌语文小短文和数学题里总是出现小明,老师举例子也张口就是小明。
鬼知道,小明为什么要做拾金不昧、要搀扶老奶奶过马路、要以匀速上下楼梯或者以变速跑操场或者和一条狗相对而行凑个相遇等等等这么多事儿。
明董:球球你们了, 放过小明吧, 他只是个孩子啊!
他啊从有记忆以来就被周围人唤作小明,一直熬到三十而立, 喊他小明的人开始变少了;熬到四十不惑, 人人看到他都喊一声明董。
【现在是哪个龟儿子喊我小明?哦,是杨国华这个黑心肝烂肚肠的倒霉蛋啊。】
心里头再多不满,明董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从前么, 芝云酒在令扬酒面前就是一根汗毛, 现在么, 大概从一根汗毛变成了一个巴掌那么大的存在感吧。
然而不管风水如何轮流转,两家公司的规模还是完全不同的。
更何况,明董知道,同在白酒行业内,杨国华这样睚眦必报,要是自己因为态度问题让他心里不爽快了,对方想要给自己制造点麻烦还是不难的。
忍吧,小明就小明。
不过对方说要和自己聊聊?一听就知道,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明董眉头一皱,刚才偏巧了喝的是茶,现在想要用喝醉了为由推辞都做不到,看来只能应付一下了。
杨国华邀请明董去他房间,并不着痕迹地看了跟在明董身后的小秘书。
明董啊哈哈地笑了:“自己人,我外甥女。”
“哈哈哈,小明你用外甥女当秘书,弟媳妇就放心了。”
明董心里头那个名叫危机感的雷达噌一下就亮了:前几年,他连正眼看我的次数都不到一个巴掌吧?现在连弟媳妇都能喊的出口,杨国华葫芦里卖的是毒药啊!
小明,哦不,明董艰难地应付了杨国华半个小时,最后以夜深了不打扰对方休息了为由终于离开。
外甥女秘书又叭叭了:“舅,杨董和路总有仇?刚才他明里暗里都在说路总的坏话,太……不是个男人了。”
“大概率有过节。”
“我去打听!”打听八卦是她的特长。
明董不甚在意地说:“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刚才听出来没,杨国华在唱衰路总的事业。”
“嗯,我听出来了。咋啦,他是酒水饮料行业资深人士,分析得很有道理?”
明董摇摇头:“不,我是觉得,按令扬这几年走下坡路的速度来看,杨国华不看好的人和公司,恐怕前途光明/钱途富有哩。”
这么一想,明董还有些高兴,看在杨国华反向为他提供思路的份上,他这一回就不计较对方倚老卖老喊自己小明的事儿了。
……
商务车内,陈骁笑着说:“我才和父亲喝了一圈,转眼就找不到你了。刚才仇哥还和我‘告状’呢。”
“少来,我明明给你发了信息。”
陈骁一脸无辜:“手机没电了。”
说着,他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真的没电了。”
“没电了还能知道下楼等我?”
“我用意念读到的。”陈骁骄傲地说。
路楠轻咳一声:“喝混酒了?先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要不然,不仅前后排的吴勇等人憋笑辛苦,路楠也忍得辛苦——想rua!
陈骁回房间,还记得自己身上有烟酒气味不太干净,含含糊糊地指着沙发:“我去那里躺着,不然楠楠该生气了。”
他在沙发上睡了会儿,醒了醒酒再去冲澡,回到床上的时候人已经完全清醒了。
遂向楠楠解释:“去年和谐酒在国内的经销商也买了白酒鸡尾酒配方,目前京市、沪市、羊城、蓉城等地的不少酒吧已经更新酒水单,销量不错,行业内其他品牌的大佬们刚才起哄要喝那个,也幸亏颐酒的董事长不计较这些,反而跟着一起起哄。”
本年的白酒峰会赞助用酒企业是颐酒,人家出钱出力为了在行业内博个名气,源川这样相当于抢了人家的风头,陈骁婉拒了再三,还颐酒董事长拍着他肩膀让上酒,他才答应的。
路楠了然:“颐酒的董事长格局一直都挺大的。”
一夜过后,陈骁终于记得说另一件正事了:“上月底在蓉城别你车的司机咬死了不是故意的,虽然只能按照交规处置,不过想要继续在蓉城跑运输是不可能的了。至于背后指使他的人,我知道你想要自己出这口气,不过蓉城这边毕竟我熟,令扬撑不到今年年底了,到时候源川对令扬做点什么落井下石的事情你可不要阻止我。”
路楠失笑:“我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再说,到时候你们吃肉,我还要跟着喝汤呢。比如令扬有什么优质客户优质资产,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收一点——到时候可以让我先挑好的。”
陈骁知道,楠楠所谓先挑好的其花费金额和源川比也很有限,目标资产还会有很大一部分不重合,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呢。
“当然,不仅到时候由你先挑。就连今晚,你和我父亲谈物流仓股权份额的时候还可以这样……”崽卖爷,不心疼。
路楠啊了一声:“说起饭局,仇哥昨天让我提醒你,沈董事长这趟来京,还要见Macklin,届时陈阿姨估计也会去吧,到时候你……”恐怕夹在中间,不太好过。
陈骁摸了摸楠楠的头:“我知道了。”
“你已经知道了?”
“其实这件事的起因是目前海外分公司的发展速度已经放缓,部分市场暴露出发展过快后的一些弊端,公司现有管理层对海外快消品市场终究还是欠缺了解,所以是我建议,再请一位资深顾问,帮着源川酒在海外市场出谋划策。”
路楠眨了眨眼睛:“你记得过后安抚一下你兄弟。”
【海外分公司当下的问题除了陈骁所说的外部问题,必然还有仇超群和饶振涛两头大导致的内部问题——在我离职的初始阶段,他们两人还在相互试探、相互磨合,并且憋着一口气,不能让海外分公司的业务随着我的辞职而下降。现在,单看昨晚他们两人之间的眼神和肢体语言就可知,这两人的斗争已经白热化了吧?】
陈骁笑了笑:“仇哥如果压不住饶振涛,那才需要我的安慰。如果年中会议之前他能够在Macklin的协助下稳住外部市场,那我只需要恭喜他升职加薪就可以了。”
两人亲亲热热地洗漱、吃了早餐,然后各奔东西、各自忙碌。
至于昨晚在地下车库看到芝云酒的明董事?陈骁在楠楠没有主动说之前,并不打算问,反正楠楠做什么都是有她的理由的,楠楠做什么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