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含糊地说:“记错了,没那么严重。”
迟宴笑笑,没继续说这个,又从桌上拿了几串豆干放到烤架上,烤到一半的时候,他放在旁边小凳子上的手机响了:“学姐,麻烦帮我拿一下手机。”
路楠把手机递给他。
迟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手机:不好拿……
路楠十分迅速地从包里拆了一片湿巾递给他。
放下豆干串儿,擦了手,接起电话,迟宴痞痞地说:“嘛呢?”
“行行行,过会儿就过去。”挂了电话,迟宴不好意思地说,“同学那边喊我去拍集体合照,学姐,我一会儿就回来哈!”
待他走了之后,其余四个妹子才小声地“哦~”然后看着路楠。
路楠扶额:她真没想到会遇到这情况。上回迟宴包着花头巾玩滑板的时候,不是蛮害羞的么。
过了十几分钟,说一会儿回来的迟宴果然言出必行,又回来了。
项菲菲招呼他:“学弟,你也吃。”
“谢谢姐姐,那我就不客气啦。”
吃完之后,迟宴又非常主动地帮着收拾垃圾,还问:“学姐下午什么安排?划船么?”
当然要划的,昨天浏览攻略的时候就看到了,雨南湖划船可是必打卡项目。
“我跟你们一起吧!”迟宴咧嘴一笑。
这要怎么赶人?路楠委婉地说:“你们那边是集体活动,你脱离班级太久了,恐怕不太好?”
“没事儿,都大学生了,又不是小学生,我刚过来的时候和助教说了一声。”
鸭子船有双人的也有四人的,迟宴打算去买票:“我请姐姐们。”
被项菲菲不着痕迹地挤开了:“姐姐们都赚钱了,哪里能让你这个学生仔请客。两张四人船票。”
买了票,分了组。
江晓云、洪丹妮、林燕一船;路楠、项菲菲、迟宴一船。
阳光洒在雨南湖,湖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洒满碎金。
迟宴坐在一边,路楠和项菲菲坐在他对面。
项菲菲悄悄给路楠发了信息:‘看我够意思吧,哪怕小学弟一个劲给我使眼色,我也没有把你抛下。’
路楠回复对方一个赞。
划到远离岸边的地方,路楠说:“就这么停一会儿吧。”
另外两人没有意见。
路楠往后靠了靠,把推在头顶的墨镜戴上,然后闭起双眼,感受阳光的温度、小船的晃动、岸边或者是别的小船上隐约飘过来的笑谈声。如此闲适,让她甚至泛起了困意。
在湖面上漂荡了一个小时左右,路楠他们把船摇回了归还点。
迟宴还兴致勃勃地想和她们一起去赏花,不过他班级那边好像要集合去下一地点爬山,所以他依依不舍地走了,临别前还和路楠说:“趁天气还没冷,学姐再去滑几次吧!”
路楠礼貌笑笑,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走吧我们去赏花,顺便拍照。”没有不太熟悉的异性在,室友们玩得自在多了。
路楠拍照的技术还不错,主动充当摄影师角色,并且给室友们科普了一下人物拍摄时倾斜角和构图比例的小技巧,这些小窍门后世大大小小的网红都出过合辑,路楠挑着几条说了一下,让项菲菲她们更加佩服她。
今日出行十分完美,整个新光一品宿舍的气氛空前和谐,其余女孩子本来就觉得路楠人不错,只是不知道怎么同她交往,现在对方主动伸出友谊之手,关系得到拉近就是顺理成章的。
回程的路上,路楠的手机连了车载蓝牙放着歌,大家笑闹着唱着歌回宿舍,十分愉快。
……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路楠一行人愉快玩耍的时候,王兴龙恨不得把自己揪秃头。
昨晚晚宴之后,他去了童大区的房间,童大区的意思是,下午去格林贸易那边的谈判是失败的,对方提出他们现有的库存,公司是不可能原价回收的,至多给到八折;如果海临市能够新招到经销商,公司这边可以给予和谐酒新经销商额外10-20%的返利。总之,和谐酒绝对不能低价出现在市场上,这是底线。
童大区语重心长地说:“王兴龙,你进公司也有五年了吧?”
“是,过了年就第六年了。”
“嗯。”
嗯什么?谈话结束之后王兴龙也不敢问,他晓得,这一趟童大区在海临市是真受足了气、憋足了火,他就希望自己能安安稳稳坐在城市经理的位置上,升职什么的,被接连两盆冷水一泼,已经梦醒了。
他现在做梦都想签一个和谐酒的经销商。但凡有人能够消化掉格林的库存——不!只要是一半的库存,他就能把人供起来。
……
回宿舍之后在小区门口等保安放行的时候,看到了张老师,路楠把窗户降下来,喊了她一声。
张老师说:“哎?小路,刚想给你打电话。我去买点菜,你待会儿来我这里吃晚饭啊。”
说着,还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对暗号,真是怪可爱的。
路楠笑着应下:“好,我停好车跟您一起去买菜吧?”
“不用,就几步路,你不是出去玩了回来,先休息一下,过一个小时再来就是了。”
张老师是这么说的,但是路楠显然不可能掐着时间过去吃现成的,于是她把车停在楼下,上楼迅速冲了个澡,换了一身休闲舒适的衣服,带着昨晚草拟的合作协议书,然后有些抱歉地对项菲菲她们说:“剩下的串儿和多的调料、饮料就交给你们收拾了,辛苦辛苦。”
项菲菲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你去吧。”
路楠到了张老师家,按响门铃。
张老师边开门边说:“叫你休息一下再来,也不听。”
“出去玩有什么累的,哪里就需要休息了。”路楠拎着一袋石榴,“我吃着这个软籽石榴不错,好像是新品种,您要剥着吃或者榨汁都行。”
张老师如今也不说客套话了,直接和路楠说:“放客厅水果篮里吧。”
吃完饭,不多时,徐澄之的视频就拨过来了:“妈,路楠。”
打了招呼之后,徐澄之一脸喜色地对路楠说:“和谐酒的口感没有经典酒那么厚重,我和武丽在这边的朋友喝了之后都说还不错,然后也帮我介绍了几个华人老板开的酒吧,那六箱酒全部被分掉了,这几天有开瓶,客人对和谐酒的反应也很好——哦,那个经典酒是其中有个年纪大一些的老板买回去自己喝的。”
徐澄之颇有信心地说:“我看你这边可以给我发两万、不,三万美金的和谐酒过来。”


第90章
虽然合作协议的章程还没完全商议好, 但是摆在眼前的订单是不可能往外推的。
路楠点头:“徐大哥只是试试水而已,我先前就说了,第一批的白酒我只赚退税部分, 海运费也由我承担至到港。其余品种的货物到时候再商议一个合适的佣金点。”
徐澄之真不太习惯。
第一是不习惯和人直接谈钱;
第二是不习惯和年轻小姑娘直接谈钱。
路楠却仿佛看出了对方的不自在, 笑着说:“徐大哥,在商言商。有关金钱方面的事, 我们就应该把丑话说在前面,这样合作才能长久。”
既然路楠都这么说了,徐澄之觉得自己要是再张不开口确实太扭捏,于是放下多年教书的那些许不自然劲儿, 转而和路楠开始讨论接下来的合作。
路楠说:“我草拟了一份协议,待会儿把电子版发给你, 徐大哥要是有什么想法, 我们就再谈谈, 完善一下协议。”
聊到最后,他才想起来:哎我的合伙人不是小路的母亲么?怎么协议都是小路拟的呢?现在刚毕业的大学生都这么能干了啊?
“你的母亲……”徐澄之有些困惑地问:不需要和我见一见谈一谈什么的?难道……得到签协议的时候才出现吗?
路楠笑着说:“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我估计她明后天就过来了。”
……
如果说路母有些时候对女儿的口头禅是:我还不知道你有几根花花肠子?
那么现在的路楠也把她母亲的脉号得准准的,说是明后天, 就是明后天。
周一中午, 她接到母亲电话:“我下午坐大巴去海临了,你把你宿舍地址给我。”
路母大概觉得自己的突然袭击还挺厉害呢。
“几点的车?我去接你吧。”路楠说。
她猜, 母亲不会答应。第一是不想影响自己正常上班(哪怕不喜欢女儿现在这份工作, 但是路母的性格就是如此,是一个很有责任心、并且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这里的别人泛指亲人之外的所有人);第二是要给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果然又被路楠料中了!
路母说:“不用, 我以前又不是没来过海临市。你把宿舍地址给我就行, 我到了之后去附近开个宾馆。”
为了让母亲稍微有一些成就感, 路楠也就不坚持去车站接人了,她报了个地址:“这家酒店和我们公司有合作,距离我们公司和我宿舍都挺近,入住还有协议价,我在待会儿电话给前台留一下我的名字和手机号,你办入住的时候报这些信息就行。然后等我下班过去找你——不用着急拿笔记,挂了电话之后我再给你发一遍文字信息。”
正在匆忙找纸笔,想要女儿重复一遍酒店地址的路母又是微微一愣,然后不由自主地应下:“好的。”
同母亲的电话讲完,路楠马上给张老师去电:“张老师,我妈今天过来了,晚上我带她来拜访您一下,顺便让她和徐大哥‘见个面’,毕竟之后的事情还是交给她,她做了多年,比我要更熟悉一些进出口贸易的程序。”
张老师满口应下:“行,你昨天说了你母亲最近过来,你徐大哥这两天就候着信儿呢。我先给他发个信息留个言,那咱们晚上见。”
“晚上见。”
结束了和张老师的电话之后,路楠又翻出之前就保存下来的格林贸易的前台电话:“你好,我找倪经理。谈一下酒水销售的合作,鄙姓黄,草头黄。”
前台转接了电话之后,路楠压低语调人,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成熟一些,开门见山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说有意向购一批和谐酒,金额大概在二十万左右,不知道明天上午是否方便登门拜访。
倪经理这边正为库存的事恼火呢,现在听闻有人感兴趣,当然是求之不得,双方约定了明早上十点,格林贸易公司见。挂了电话才想起来,还没问对方公司名称,不过转念一想,明天是人家上门来公司谈,这都挺诚心的,就等明天见面再说吧。
电话挂断之后,刚才冒名顶替自己母亲的路楠收起手机,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轻点:万事俱备,就剩……请君入瓮。
【啊,这样形容母亲似乎有些不太妥当。】路楠低头笑笑。
随后的时间,路楠在盘算三万美金的和谐酒,要怎么配货。这对她来说也不是难事,根据徐澄之所说,和谐酒9年和12年的评价较好,所以配货比例中,要将6年安排得最少——但是也不能一点都没有,毕竟一换算汇率,6年份的价格真的‘很能打’。
三五分钟就列出了大概数量,又顺便算好了体积和重量,估算了一下海运费,路楠看着这半页白纸,陷入了回忆。
上辈子她中秋国庆双节回家的,过得并不算愉快,于是等到元旦就没回家,和留在海临市的大学同学们一起聚餐度过跨年夜。
晚上回宿舍的时间确实有点晚了——但,这也不是董慧把门反锁的理由吧?
钥匙插/进锁眼之后转不动,这绝无可能是门锁坏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从内部反锁。
是的,路楠很肯定是董慧干的。
因为其他豫南省的姑娘们都回老家去了。
而董慧,自从上次自己因为周磊留宿的事情和她大吵一架之后,对方看自己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路楠又不傻,当然知道自己这次是粗心加倒霉,被董慧抓住了报复的机会。
反锁之后,入户门外面根本就打不开。
时是凌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开锁匠、用力敲门又怕打扰邻居,路楠只好一直给董慧打电话,并且小声敲门。
但是电话是忙音状态,屋内的人对敲门声充耳不闻。
海临市的冬天很冷,路楠在电梯通往入户门的连廊处不停来回走动,唤醒感应灯。
还是保安看到监控,给业主打电话,才解救了路楠。
那个年纪的路楠哪想得到去开个房睡啊,而且当时又气又冷,就一门心思和开门这件事较劲死磕了。
张老师穿着棉睡衣赶来的时候,看到路楠:“嗐,大晚上的,瞎折腾啥,不冷啊?去我那边睡吧。”
路楠发懵着和张老师走了,甚至没有深思对方如果是坏人怎么办……
之后她和张老师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元旦后职位调动,路楠被调去了和谐酒团购部做事,苦于招商压力的她误打误撞为徐澄之供了一阵子的酒——她自己也小赚了一些价差。
不过因为年龄、阅历、本金等问题,当时两人的合作关系并不对等,长此以往有很多不方便。所以后来徐澄之与路楠商量了一下,直接找了格林贸易拿货,别的小商品采购则另找了专业的代理人,专业从事进出口贸易。
那时候的路楠虽然年轻,但是也能理解徐澄之的做法,做生意不是扶贫,合作伙伴金钱能力不对等,拆伙也是正常的。
双方是好聚好散的,后来逢年过节,路楠还经常会和张老师开视频聊天。和徐澄之、武丽也有保持联系。
回忆至此结束,路楠想:便是因此,我对张老师一家人的人品很有信心。
……
傍晚五点四十几,路母到了酒店,脸色不是很好。
路楠在酒店大堂等她好一会儿了,见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肯定是坐公交过来的。不知道自己晕车多厉害么?
但她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说出口之后,她能料到母亲下一句就是:“打车不要钱?”
唉,其实母亲原本不是这样的……
路楠走过去,挽住她的手:“走吧,去办入住手续。”
突然被女儿挽住的路母一下子有些僵硬,似乎是不习惯这样亲密的接触。
因为在她印象中,女儿已经很多年没有和自己这么靠近过了,这种挽手的动作只属于女儿和她阿婆。
然后,路母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你下班了?”
“下班了。”路楠对着前台使了个眼色,要了一间大床房,接过母亲手里的身/份证,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把押金给付了。
公众场合,路母只是多看了女儿一眼,便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
进了电梯之后,只有她们两个人,路母生硬地说:“等下我把房费给你。”
“不用啦。”
“怎么不用?你现在房贷车贷还有贷款利息,一个月要还多少钱你自己算过没有?还这么大手大脚……”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