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鸣道:“新的谋杀案已经发生了,死者也是我们的朋友。这也说明四灵教已经盯上我们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一直不相信有什么完美犯罪,凶手做得越多,留下的破绽也一定越多。”
“许大禹不能白死。”庄晓蝶也说道。
“行,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蒙和平说道,“我一直在箱子里,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唐玄鸣推了下眼镜说:“那这样吧,我和和平去现场看看,你和庄晓蝶去问问周边住户吧。”
——周边住户不就是董婆婆吗?她那个人有些难搞,只能让庄晓蝶出马了,也许董婆婆会对女性好一点。
庄晓蝶敲响了董婆婆的门。
这次董婆婆连门都没开,隔着门问:“是谁啊,有什么事?”
我示意庄晓蝶开口。
“我想问问前几天仪式时你有察觉到……”庄晓蝶问道。
“没有。”董婆婆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语气中透着不耐烦。
庄晓蝶道:“你能把门打开了再和我说话吗?”她也有些生气。
门开了一条小缝,我能看到董婆婆满是不耐烦的眼神,同样她也看到了我。
“又是你们,我现在门也开了,别来打搅我了。”董婆婆说完,又把门关上。
“岂有此理,这人怎么这样啊。”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安慰道。
庄晓蝶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去隔壁和唐玄鸣他们会合吧。”
唐玄鸣和蒙和平那边也没有收获,我们进去时,他们正在敲击墙壁和地砖,想找出所谓的暗道。
以至于没过多久,董婆婆都从隔壁出来了。她对着我们大骂:“敲什么敲,敲你们的死人头啊。”她气呼呼地走掉了。
唐玄鸣让我们停下手里的动作。“看来确实没有什么暗道。”
我说道:“就算有暗道也解释不了许大禹的死。”
唐玄鸣问道:“这话怎么说?”
我拿出从许大禹身上摸出来的刀片。“许大禹的刀片还在他身上,而且他身上的绳子开了。”
蒙和平道:“他用过刀片,然后放回去了。”
“没错,这说明他割开绳子后觉得自己没危险,才会把刀片又放回去了。”我说道,“这也说明他被害时并没有察觉不对劲。凶手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了他。如果通过暗道,总应该会发出一点声音吧。”
唐玄鸣道:“凶手用了难以察觉的手段,并且不会留下伤痕,我记得许大禹尸体上没有伤痕。”
“许大禹是不是窒息而死的?”蒙和平猜测道,“门窗封死之后,有人用火消耗了房内的氧气,以此杀害许大禹。”
“不可能,如果要这样杀人,那房间就必须被封住,还要有燃料,不然这把火怎么生起来,我们也没看到灰烬。”唐玄鸣说道。
“那么毒气呢?”蒙和平又猜测道,“那种只要吸入一点点就能致死的毒气,从外面送进房间里,毒死了许大禹。”
“我们吃饭、上厕所都卡着时间,不会离开太远,门口二十四个小时都有人监视着。”唐玄鸣说道,“窗户又是对外的,很难通过门窗输送毒气。”
“那空调管道呢?”我说道,“这种酒店不都有中央空调的吗?”
“说得好。”唐玄鸣说道,“但这个地方刚好是例外。管道堵死了,好像有段时间了。外面的气体根本送不到里面。”
“不是事后吗?”我问道。
“不是。”
“这也太凑巧了吧。”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有普通人能获取的毒气吗?”庄晓蝶问道。
“我们没有懂化学的,不太清楚怎么制毒。”唐玄鸣说道,“但我们也不能排除郑宏颖找到了某个化工厂房,搞到了毒气。”
蒙和平说道:“那会不会许大禹一开始没死,是开箱子的时候才死的。比如有人趁开箱子的时候偷偷杀了许大禹。”
“我们一直看着,我觉得没人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唐玄鸣说道,“更何况,人被杀后还要一段时间转化。当时许大禹可是一下子就起来咬人的。”
蒙和平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所以我才讨厌谋杀案。”
“你们查过董婆婆吗?”庄晓蝶说道,“我怀疑她,不是因为她骂我。”
“其实我也觉得董婆婆很可疑,我不相信她。”我说道。
“我也不相信她。”蒙和平说道,“早知道我们就该搞个窃听器之类的东西放到她房间里。”
我无奈道:“我不是说过窃听器很难搞吗?”
唐玄鸣也说道:“我们至今还没进过她房间呢。”
“而且隔了一堵墙,董婆婆怎么杀人?”我问道。
“想个办法溜进去吧。”唐玄鸣道,“反正董婆婆那种性格是不可能主动让我们进去的。”
蒙和平说道:“郑宏颖不是每隔三天都会举行洗脑演讲吗?董婆婆应该会去,我们趁她出去,撬开门,看看她在里面干什么。”
“撬门是不是太猖狂了?”我有所顾虑。
“我们又不是小偷,就进去看看。”蒙和平说道,“她不会丢什么东西,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唐玄鸣揉了揉太阳穴,说:“就这样办吧,接下来我们也该去好好送送许大禹了。”
四灵教里只有我们这些熟人会为许大禹办葬礼。
这是我们第二次埋葬朋友,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们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处理好了一切。说白了,不过是找个地方挖个坑把尸体埋进去。
自然将会履行亿万年来超度亡者的义务,将尸骸消化,让尘归尘土归土。
郑宏颖洗脑演讲当日,我们开始了行动。
董婆婆的门锁了。
蒙和平把撬棍递给我。“看你了。”
“就没有更加温和的办法吗?”我问道。
“我们都不会开锁。”蒙和平说道,“你要是不想撬,我们只能撞开了。”
比起撞门,还是撬门动静小一点。我拿着撬棍一点点撬开房门,然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里面冒出了一股焦煳味,难闻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子,让我有些发晕。我连忙捂住了鼻子。
然后,我在开门的过程中发现门后好像有什么东西阻碍我开门,没错,后面粘了东西!
“里面有人吗?”我心里一沉,连忙敲门问道。
唐玄鸣见我脸色不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对蒙和平说道:“你确定董婆婆去听郑宏颖的演讲了吗?”
蒙和平支支吾吾道:“应该去了吧。”
“你们离远点儿。”我道,“保持安静。”
房内传出了敲击声,像是有只野兽想撞开门跑出来。门是向内开的,所以在房内撞门是撞不开的。人不可能这么蠢的,只有丧尸会这样。
“去找其他人。”我说道,“快点儿。”
蒙和平立即往电梯厅跑去。
“怎么办,无论如何董婆婆都是重要证人,如果她真的出事了该怎么办?”庄晓蝶道。
“估计是出事了。”我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门后粘着的是胶带,而且门内有焦煳味。我只能想到烧炭自杀。可董婆婆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蒙和平带着其他人过来了。
蒙和平带来的这些人能为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做个见证。
我和唐玄鸣一起狠狠撞了几下门,我听到了胶带被撕开的声音——门被我们撞开了。
门后的丧尸也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被撞飞。
“董婆婆变丧尸了!”庄晓蝶提醒我们。
“晓楠你千万小心。”蒙和平道,“你慢慢把它引出来,我们一起来对付它。”
我和唐玄鸣立马离开了门边,房内的丧尸几乎在我们后退的同时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向我们。
有些丧尸明明生前只是普通人,转化后却比其他丧尸的动作更敏捷,更具有危险性。面对丧尸,其实避免贴身搏斗就可以了,虽然董婆婆的速度快,但我扬起脚踢开了它,等它要爬起来的时候,再踢上一脚,丧尸没有格挡的意识,我只要及时收回腿,不让丧尸咬到即可。
这样来回数次,丧尸已经被我渐渐引到了外面。在四灵教待了这么久,我的身手还没有退步。
唐玄鸣和蒙和平脱下自己的衣服,绕到了丧尸背后,两人瞅准时机,勒住了丧尸。
庄晓蝶取来了消防柜内的消防斧。
我接过斧头,在其他人的见证下一斧砍下了董婆婆的脑袋。
鲜血从它脖子的断口中缓缓流出,由于没有心脏供压,没有造成“血喷泉”的惊悚场面。但董婆婆的鲜血还是引起了围观者的惊讶。
她的血是樱桃红色的。
一般情况下,动脉血是鲜红色的,静脉血因为含氧量低而且携带一些其他物质,所以比动脉血颜色要暗,呈暗红色的。
这颜色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董婆婆怎么突然变丧尸了?”有人问道。
“正如各位看到的,”唐玄鸣向其他人解释道,“我们找董婆婆有事,敲响了房门,丧尸对声音敏感,我们在门外听到了奇怪的动静,就去喊人帮忙。喊来人后,我们撞开了大门。董婆婆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也不清楚。大家可以和我们一起进屋看看。”
由唐玄鸣领头,一群人进了董婆婆房间。
光看房间的布置,董婆婆应该是吞炭自杀。房间中央摆着两个大脸盆,盆中是熄灭的木炭,我闻到的焦煳味就是从盆中散发出来的。窗户的缝隙都被用胶带封了起来,门也一样,门的四条边都贴上了胶带。
唐玄鸣示意我们先开窗通风,然后查查房内有没有藏人。
满是一氧化碳的密室是生命禁区,但凶手也可以通过戴面罩和吸氧气的方式藏在室内,等房门被打开后再出去。所以必须仔细检查一遍。
“房内没有其他人。”蒙和平道,“事情发生的时候,这里应该只有董婆婆一个人,而且门窗都上了锁,钥匙就在床头柜上。”
“书桌上还有半杯水和一瓶安眠药,里面的药片都没了,应该是董婆婆吃的。”庄晓蝶说道,“而且还有一个信封,是遗书。”她提高了音量。
我们也都围了过去,信封上写着“遗书,董淑贞留”。
蒙和平火急火燎地拿过信封。“让我打开看看,这里面写了什么。”
蒙和平没来得及看几眼遗书,郑宏颖就来了。
他得到消息,知道董婆婆出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他手下的人说道:“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人都退出去,别破坏了现场。”
我们都被赶了出去,房间外拉起了警戒线。而他们只是把我们请过去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明明是我们发现了董婆婆被害,结果却被边缘化了,后续的调查与我们无关。第二天,我们接到通知,确认董婆婆是自杀,这件事就结束了。
许大禹死了,我们刚想调查董婆婆,董婆婆又死了。我们觉得这两件事一定存在关联。
于是,我们聚到唐玄鸣的房间内开会。
“为什么董婆婆的血是樱桃红色的?”蒙和平问道,“是不是有人下毒了,现场的布置只是伪装?”
唐玄鸣一推眼镜,摇了摇头说道:“告诉你们多少次了,平时要多看书。”
“现在找本书也不容易。”我说道,“你还是直接说吧。”
“血液呈樱桃红色,恰恰说明董婆婆的死因就是一氧化碳中毒。一氧化碳与血红蛋白的结合能力要比氧气强得多,所以能形成碳氧血红蛋白,使血液呈樱桃红色。”
“封住缝隙,吃安眠药,烧炭盆,这确实是自杀的标准操作。”庄晓蝶说道。
“就是不知道董婆婆的遗书写了什么?”我问蒙和平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就一眼,我能看到什么东西,就几个词。”蒙和平挠了挠头,“我、我也不知道写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那你还抢,早知道就我先读了。”我有些气恼。
“别急别急,”唐玄明说道,“我搞来了复印件。”
酒店前台有打印机,具备复印功能。唐玄鸣靠关系借到了原件,然后复印了一份。
“就是这个。”蒙和平说道,“我草草扫过遗书,在我印象里,遗书就是这副德行。”
我们凑过去一起看遗书,庄晓蝶就在我边上,近到我一抬眼就能看到她脸上的细绒毛。
自闹别扭以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这么亲近。
我这一失神,他们都快读完遗书了,我赶紧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
遗书上是一堆胡言乱语。
董婆婆的字又小又别扭,全都向右倾斜,有些神经质,但还算规整,连笔字不多,没有什么错别字,基本能看懂。
我叫董淑贞,七十三岁,到了这个岁数,名字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家里的小辈都得喊我奶奶、外婆,别人也都喊我阿婆,从我老伴死了以后,再没人喊我的名字。
我以为我会再活个七八年,然后在亲人的哭喊中离世。最后我的名字会被刻在墓碑上。
他们祭拜我的时候,会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人到最后除了一把骨灰,也就只剩下这个符号了。但这一切都被丧尸给打破了,我自问我们家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虽没有吃斋念佛,但社区每次搞什么募捐义卖,我们家也都参加了。大家都出300,我们家也没出过299,但家里的人还是被病毒夺走了生命。先是我女儿家,小孩子抵抗力弱,我一个外孙和外孙女病了两天就没了,因为是疫病死的,直接就被防疫所的人带走了,拿回来时已经是骨灰了。
我们甚至没见到小孩子的最后一面,然后是我的孙子孙女,有了我外孙的遭遇,我儿子儿媳没有把孩子送医院。
那时,我住在女儿家,照顾她,没注意到儿子家里的情况。
大概是孩子的死对他们造成的打击太大,他们不肯相信孩子就这样死了,就把孩子的尸体留在了家里。
他们还听信了一个谣言,说得病死的一部分人只是假死,他们还会醒过来。政府把所有尸体都收走,就是为了收集这些假死者,把他们的血抽出来做血清,给达官贵人用,所以他们一直藏着尸体。大概三天后,小孩子真的开始动了,但是动得不太正常。
他们以为是孩子昏迷太久,还没回过劲儿来,毫无防备。结果,他们两人都被咬了好几口。
我失去了儿子,女儿也没能活多久——她染上了瘟疫,撑了三天也没了。
周围的人一个个离开,反而是我这个老人,活了下来。
我家里就留下我这么一个老人,等我死了,没人为我打幡,也不知道我墓碑上会刻些什么东西。
再后来就是丧尸潮,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不敢出去,靠着之前买的粮食撑了很久——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我们这些老年人比一些年轻人还能挨。直到郑教主带着四灵教的教众把我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