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沙也加,原来你在这里。有拍什么照片吗?”
“啊,有的。大概不会再来这种地方,拍了留作纪念。”
她好像到处看了看房间,拍了些照片。
“虽然没什么,不过最好还是不要上传到网上,要是被用过这里的人看见可能会有麻烦。”
“啊,确实。不上传了,拍拍就好。”
花和沙也加一说起这些话,连麻衣和隆平也一起来了。
除了我们,其他四个人似乎也对建筑内部感到好奇,各自进行了探索。七个人齐聚在机械室里。
大家看到监视器开着,似乎一副意外的表情。
裕哉把三层被水淹没的事、紧急出口、监控摄像头的事,以及至今对我和翔太郎说过的话都重复说明了一遍。
“──嗯,虽然是知道了。”
花打断裕哉的话。
“其实呢,我想出去一下。白天我男朋友联络过我,如果我今天不回复,他可能会在我外出的时候来我家。”
花抚摸着手中的手机这样说道。
裕哉挠挠头。
“哎──,不过这一带的信号好像不太好啊。”
“嗯,所以,如果试了下不行就算了。有没有人和我出去?”
因为在漆黑的深山里,任何人都害怕单独外出。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
可是,花似乎不愿意和裕哉一起出去。
察觉到这件事的沙也加,马上伸出援手。
“那我也去吧。大概工作上的联络来了。好吗?”
“啊,沙也加也来吗? 谢谢。这样就好。”
说好后,花、沙也加、裕哉暂时外出了。
三人离开后,隆平越过我的背影,盯着监视器上昏暗的画面。
“这是真的吗? ”
从远处看,由于接触不良,似乎什么也看不到。
但在我回答之前,监视器就有动静了。
“哦,是花她们。”
出入口那边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了前去寻找信号的三个人打开盖板出去的情景。
领头的人影向镜头挥手。这是裕哉,接着是穿着华丽上衣的花。后面是沙也加。当然,脸很暗认不出是谁。
过了一会儿,紧急出口那边的摄像头也拍到了三个人手持手机灯光走过去的画面。他们似乎要渡过木桥去高地试试看有没有信号。
“哦,真的拍到了。”
隆平自言自语,好像理解了。
然后他和麻衣无聊地触摸着被裕哉丢在桌上的物品。不久就厌倦了。隆平抓住麻衣的手,离开了机械室。
我和翔太郎留在机械室,呆呆地望着监视器。
我无聊地向堂兄问了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大家都吃过东西了吗? ”
“谁知道呢。”
看来大家都忙着参观地下建筑,可能还没吃饭。
三十多分钟后,裕哉他们回来了。多亏了监控摄像头,他们一回来我们很快就知道了。
但是,裕哉他们一行人的样子很奇怪。
“咦? 人是不是变多了? ──有可能么?”
出入口监视器显示的人影从三个变成了六个。
就像恐怖电影里发生的事情。我和翔太郎走出机械室,来到铁门前迎接似乎有什么事的一行人。
打开铁门,第一个进来的是裕哉。然后是花。她上衣沾着泥土,好像摔倒了。
接着是沙也加。
最后,在她身后的是显得很害怕的三口之家。
父亲留着白发的平头,看上去五十多岁,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短发的母亲有点胖。嘴唇有点厚的儿子,看上去像个中学生。
沙也加一看到我们就先解释道。
“那个,听这些人说他们迷路了──,所以请他们一起进来。毕竟这里还有屋顶。嗯,是不是说在采蘑菇?”
父亲回答。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不好意思。”
虽然采蘑菇要看季节,但竟然会来到深山里。
这里并不是我们的住处,但我们还是邀请他们到食堂。
我一边走在走廊上,一边悄悄地问拍落衣领上杉叶的花。
“手机有信号吗?”
“完全不行。这附近都没有信号。使用这里的人们,难道不是讨厌没有网络才离开?”
这也许有点道理。

我们七个人和三口之家面对面地坐在食堂的长桌旁。
妻子和孩子的视线游移在我们和这座奇怪的建筑上,就像搞错地方来到了陌生人的婚礼。
“不好意思,让我们一起来。我们是矢崎一家,我叫矢崎幸太郎──”
父亲悠悠地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电气工程师。虽是本地人,但一不小心迷路了。虽然难得一家人外出。这是我妻子。”
“我是他的妻子,弘子。”
妻子一脸严肃,犹豫了一下,报出了姓名。
“这是我儿子,高中一年级。喂。”
“我叫隼斗。”
儿子低着头敷衍地说。
听说是高一的学生。在我看来似乎更小一点。
不仅被迫在一座来路不明的地下建筑里度日,还要和父母一起,遇到一群比他大几岁的男女集体。这肯定让他讨厌得不得了。我想起初中和朋友去卡拉OK厅,遇到和家人一起来的同学时那张尴尬的脸。
“那么,各位是从哪里来的? ”
沙也加说,我们本来都在东京都内的大学登山社团,应裕哉的邀请从昨天开始住在长野的别墅。听他说知道一个有趣的地方,就来到这座地下建筑,但太晚了回不去了。
“那么,各位是学生? ”
“不是,大家大致是社会成员。──我叫野内沙也加,在东京都内做瑜伽教室的接待员。”
“啊啊,好像有这种感觉。”
矢崎对着染了发,有点晒黑的沙也加说道。妻子和孩子摆出一副嫌弃他说了多余的话的表情。
“那么,从我这边介绍吧?──嗯、学姐。”
沙也加戳了戳旁边花的大腿。
“啊,呃,我叫高津花,做着普通的文书工作。”
矢崎家三人首先出于礼貌,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圆脸短发、身材娇小的人是高津花小姐。
“那么,下一个。”
“啊? 这怎么回事? 开联谊会么? 我叫西村裕哉,在服装业工作。请多关照。”
裕哉掩饰害羞似的挠了挠脸颊。
“丝山隆平。我是健身房的教练。你们好。”
看到隆平的身材,矢崎一家好像对他的职业表示理解。但是,当听到下一个自我介绍时,他们似乎感到意外。
“我叫丝山麻衣,幼儿园的老师。”
“咦? 你也姓丝山? ”
矢崎毫不客气地问道。
“你结婚了吗? ”
“是的,结婚了。”
“这样啊。啊,不好意思。你年纪轻轻让我有点吃惊。夫妻是社团里的同学,真好啊。”
矢崎似乎恭维地说。
虽说年轻,但他们已经结婚两年了。尽管如此,在任何人看来,隆平和麻衣这两个人不像是夫妻。──我是这么想的。
轮到我了,我也学着右边的人做了自我介绍。越野柊一,职业是系统工程师。
只剩最后一个人,沙也加慌张地说。
“啊,刚才我说我们都来自同一个社团,但只有这个人不一样。他是柊一前辈的亲戚──”
“我是筱田翔太郎,这家伙的堂兄,有点缘分才来的,请多关照。”
矢崎一家在听到这些话之前,似乎注意到翔太郎与众不同的气质。大家都穿着以实用性为主的户外服装,只有翔太郎一个人穿着不知从哪里买来的、设计上像是瞧不起爬山的竖条纹两件套。他比我们大三岁,个子比这里的任何人都高。
面对翔太郎,矢崎第一次显露出怀疑。但很快就用微笑掩饰了。
“你好,请多关照。──各位是怎么知道这种地方的? 是不是和谁有关系?”
被矢崎这么一问,裕哉回答:。
“这个嘛,并不是我们的所有物──”
他解释说,半年前他想要一人露营时发现了这里。然后他照搬翔太郎的话,说到这里可能是激进派集团以前建造的,后来被犯罪组织或宗教团体使用什么的。但是他没有提及发现刑具的事。
尽管如此,矢崎家的三人还是面面相觑,觉得来到了危险的地方。
翔太郎似乎想让他们放心,说。
“嘛,就待一个晚上问题不大吧。把它想成像监狱旅馆的东西不也挺好么。而且看样子暂时没人用过。”
“啊,对了!不用担心有人会来。和我半年前来的时候,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那时候我到处拍了不少照片,和那时的情况完全一样。哎,我也没有打算今天在这里过夜,因为和上次我来时走的路完全不同。当时觉得不远,所以想着可以去看看。真的是对不起大家。”
裕哉半开玩笑地道歉。
本来的话,现在应该在比这里舒适得多的别墅里,可能边喝酒边打牌地度日。不知为什么,一种难以接受的感情缠绕在大家心头,但是沙也加为了作出结论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但是啊,因为矢崎先生你们有困扰,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也挺好吗?现在露宿野外相当难受。矢崎先生,虽然是这种感觉,能请你们在这里住一晚吗?虽然有幽闭恐惧症的话可能会有点难受。”
“嗯,只住一个晚上的话,对吧? ”
矢崎这么说着,家族两人点了点头。
“可以吗? 如果反而给你们添麻烦了,虽然过意不去,但还是请你们只在今晚多多关照。”
沙也加这样说,让他们明白我们并非是他们所担心的不讲常理的集体。
“──对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还没吃过东西。矢崎先生有带吃的么?”
想起了被遗忘的饥饿,大家都窸窸窣窣地在翻找自己的包。
午后,我们在便利店各自买了面包和熟食,而且买了很多准备晚上在别墅吃的各类小吃。地下建筑里还留有罐头等干粮,因为来路不明没人想动手。
矢崎一家开始分着吃弘子从帆布背包里拿出来的两个中午吃剩的自制饭团。
“啊,要这个吗? 可以的话请便。好的。”
花递上了三份小羊羹。儿子隼斗用勉强听得见的微弱声音说着“谢谢”,接了过去。
随后,大家献上一些鱼肉香肠和巧克力,矢崎家晚餐的水平变得和我们差不多。
吃完饭,隆平说道。
“今天的被子什么的怎么办?”
“啊,刚才我看到有不少床垫和睡袋,虽然有点灰尘。”
有些房间放着像是集体宿舍用的旧的寝具。这比在山间小屋似乎能睡得舒服多。
“那么,矢崎先生,你们休息的时候,可以在哪里找个合适的房间。可以请你们在门前放些什么东西吗?那样的话,我们就知道有人住在那里。”
“啊,是么。 那么──”
矢崎窥见了妻子和孩子的脸色后,回答。
“谢谢。请让我们去休息。”
“啊,好的,晚安。”
沙也加响亮地回答。一家人就离开食堂去找床铺。

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我们七个还留在食堂里。因为连不上网络,不能躺在被子上消磨时间,大家似乎都不想去卧室。
食堂充满了倦怠的气氛。因为有矢崎一家在,不能太吵闹。我觉得和他们相遇这件事已经决定了这次聚会并不愉快。
虽然沙也加刚才说了些调解的话,但我并非没有想想向裕哉抱怨的心情。
大家肯定也是这么想。但是,再让气氛恶化也无济于事。
花说出这样的话来委婉地表示不满。
“我觉得自己今晚睡不着。这种地方以前肯定死过人。”
裕哉傻笑着回答。
“不,──不一定是这样子吧? 虽然看上去这里住过危险的人。”
除了我、裕哉和翔太郎,其他人好像没有见过地下二层的刑具。尽管如此,花似乎还是感觉到方舟险恶的氛围。
“因为啊,举个例子,这种建筑不是专家设计建造的吧?施工的大概也是外行人吧。这样子会死人吧。而且,在这里施工好像非常危险。然后,因为那些人很危险,把尸体埋在这附近不让人发现,不是完全有可能么?”
翔太郎插嘴道。
“嗯,的确如此。即使是有名的大建筑,也经常听说有人死在建设途中。”
尽管不愿意,但我们做着好像在凶宅试验胆量一样的事情。
花一边说睡不着,一边打着哈欠。然后抱怨道。
“死在这种地下就太难受了,我可受不了。”
“那死在哪里好?”
隆平吐槽。
“哎呀,大概死在哪里都令人讨厌。总之,绝对不要死在看不见外面的地方。我想像睡在郁金香花田一样死去。──那大家最讨厌的死法是什么?”
花提出了一个似乎适合在这个地下讨论的话题。
因为无事可做,所以大家思考得比想象中更认真。
裕哉说。
“我的话,想象中是那种。在中世纪什么的,手脚被绑在四匹马,然后被拉到四分五裂那种。”
“啊,确实。那看起来很难受。”
这次沙也加插嘴了。
“听说发生火灾的时候,如果吸入烟雾晕倒还好,但是被那样烧死的话会非常痛苦。怎么样?”
“被烧死啊。花费时间的死法也令人讨厌。”
于是,隆平表示同意。
“我也觉得花费时间的死法很难受,比如活埋什么的。”
“是吗。 那柊一呢?”
被问到的我回答是“过劳死”。翔太郎则说是“病死”。
最后剩下的麻衣仔细地想了想,这样回答。
“我讨厌被淹死吧。溺水而死。”
不只是现在,麻衣从昨天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一直很少说话。
“虽然就想想,但如果有令人讨厌的死法排行榜,那么被勒死或被刺死意外地不会排在很前面吧?更难受的死法似乎多得是。”
作为讨论的结论,花说了这样可怕的话。
我并不是想炒热试验胆量的气氛,但总觉得应该告诉他们在地下二层发现了刑具。
他们的反应和我看到那些刑具时没什么不同。虽然很吃惊,但似乎并不想仔细考虑在这里实施拷问的可能性。因为这就像是国外的新闻一样和自己无关。
但是,大家变得比之前老实了,话也变少了。这个方舟不是我们可以待的地方。无意中感到的这个想法似乎在所有人心中更加明晰了。

晚上九点多。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花。
“我要睡觉了。又没事可做。”
“啊,那我也去。”
沙也加紧随其后。她们在别墅里也睡在同一个房间。
以此为契机,感受到大家的压力的裕哉也离开了座位。
“我也去睡觉吧。”
转眼间,食堂里只剩下四个人。我突然心情沉重起来。
隆平盯着我,似乎想对我说什么。然而,说的是稳妥的话。
“柊一,今天准备睡在哪里? ”
“──哎,还不知道。待会儿随便决定吧。我和翔哥睡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