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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后，小默先是像欣赏艺术品般打量了一下两位即将化妆完毕的漂亮姐姐，随后便靠在梳妆台的一角，打趣地对程恬说道：“恬恬姐，外面有个帅叔叔找你，是你男朋友吧？”程恬没有回答，只是惊讶地张了下嘴巴，心想该不会是狼烟来找她了吧。
她快速将桃红色的唇彩涂抹均匀，对着镜子满意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对琳琳说道：“一会儿你先去拍吧，要是我赶不回来你就替我拍两组春季新装。”说完，程恬怀着激动的心情快步来到摄影工作室外面的走廊上，结果却看到一名神情严肃的男子正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她。
“对不起，耽误你点时间。”迟岳明一边说着一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怎么又是警察？看到对方手里的警官证，程恬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原本激动的心情瞬间变得焦躁起来。“对不起，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程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礼貌地问道，这是她多年来从事服务行业养成的良好习惯，无论自己的心情有多么糟糕，她总能在外人面前保持甜美的微笑。
“借一步说话吧！”迟岳明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两人换个地方再交谈。程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跟在迟岳明身后出了工作室的大门。
摄影工作室的楼下有一家宽敞明亮的茶馆。上午10点20分，窗外阳光明媚，主街上的行人和车辆川流不息。店里的生意还没到高峰期，整个茶馆里只有三桌客人，四个人一桌的正在打牌，两人一桌的貌似在谈生意，还有个男人独自坐着，此时正靠在扶手椅上悠闲地看着报纸。迟岳明找了一个窗边的位置，拖出一把椅子请程恬入座，自己则坐在了她的对面。
服务员立刻来到他们身边，热情地说道：“两位要喝点什么？我们店里的部分茶品正在做活动，会赠送干果等小吃和水果拼盘，我建议你们两位……”
“不用了，来一壶龙井就行了！”迟岳明打断了服务员的介绍。他不是来这里享受清闲的，也没打算逗留太久。他很想亲自见一见这个便利店的女孩，想当面戳穿对方的谎言。
迟岳明对狼烟的执着看似固执，甚至还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比如狄安，比如此时此刻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就连有些侦查员也觉得他花在狼烟身上的精力太多了。但实际上，迟岳明并不觉得自己的努力会白费。
目击者狄安提供的信息帮助警方缩小了犯罪嫌疑人的排查范围，名单中第一次出现了狼烟的名字。除去身高、年龄、居住地、智力水平等浅层次因素不说，狼烟的成长环境以及家庭背景也非常复杂，在某种程度上具有诱发连环谋杀的可能性，而狼烟本身的性格又古怪乖戾。
通过一部目前正在网络上连载的悬疑小说，警方进一步接触并了解了狼烟。他在书中详尽而真实地还原了案件的发生经过，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只有警方内部人员才知道的信息，除此之外就剩下凶手自己了。尽管狼烟声称透露信息的另有其人，警方也查明了该说法的真实性，但仍不排除狼烟用障眼法掩饰自己也知道实情的可能。
迟岳明调查了狼烟的过去，发现狼烟从来都没有跟女孩交往过，至少没有过光明正大的女朋友。最近两三年来，狼烟过着独来独往的生活，迟岳明很难去详细调查，但凭他的经验判断，一个被警方怀疑有生理缺陷的犯罪嫌疑人在被警方密切监视的特殊时刻主动搭讪年轻漂亮的女店员，这简直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出戏。
茶馆里的客人很少，没过几分钟服务员就端来了茶壶和茶杯。看到程恬不知所措的样子，迟岳明笑着为她斟了一杯茶并安慰她说：“别太拘束了，我今天只是想随便跟你聊聊而已。”
她很紧张，迟岳明的心里有了初步判断。她很想掩饰这种不自然，可她担忧的表情和僵硬的肢体动作已经出卖了她。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迟岳明暗自想到，狼烟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好利用的角色，殊不知这样的人也容易被警方控制。
程恬盯着茶杯里漂浮起来的龙井茶叶，内心有些慌乱。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过了，即使对方再问一遍她还是会那样回答。不，也许在这个迟警官面前，她已经无法再说出相同的话了。对面的男人虽然笑着，但那笑容里却像是藏了一把尖锐无比的刀子。
“这么美好的时光能跟你这样的美女共同饮茶，看来警察的工作也不都是艰苦的嘛。”迟岳明半开玩笑地调侃了一句，随后就将谈话拉入了正轨。“你跟狼烟是属于一见钟情的那种吧，他会选择你我完全能够理解，那么你对他呢？是哪种程度的喜欢？”
听到这个问题，程恬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迟岳明一眼，纳闷这些警察怎么都对她跟狼烟的私事这么感兴趣。思索了片刻，她小心谨慎地回答道：“现在还谈不上哪种程度的喜欢，毕竟我们也只是刚认识而已。”
“刚认识就肯为他在警察面前说谎，我猜你一定是非常喜欢他。”迟岳明从话里挑出了漏洞，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这一点。
“我没说谎啊！您指的是什么呢？”程恬慌张地辩解道，一时间竟然没理解对方的意思。迟岳明没正面回答她，继续用怪怪的语气说：“我想你应该很清楚狼烟的身份了，他自己是怎么向你坦白的？目前正被警方监视的犯罪嫌疑人？”
“是的，他把目前的处境都告诉我了。最开始听说他是犯罪嫌疑人的时候我害怕得要死，以为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但是了解过后，我发现他是一个坦诚善良的人，不可能是什么连环杀人犯。你们就凭一部小说怀疑他，这也太不像警察的作风了。”
“我们是因为一部小说注意到他的，但怀疑他却有另外的原因。既然你这么喜欢他又这么相信他，为什么不用事实帮他摆脱嫌疑呢？撒谎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万一狼烟真的是凶手，搞不好你还有做伪证的嫌疑。做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这么年轻，千万别为了这点小事给自己抹上污点啊！”说到这里，迟岳明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仿佛有那么一点审问犯人的意思。“我再问你一遍，那天晚上，你跟狼烟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迟岳明态度的骤变让程恬更加焦虑。她拿起茶杯，三两口就将满满一杯茶水喝得一干二净，试图借此稳定自己的情绪。缓解了一会儿，程恬如实回答道：“那天晚上聊到深夜我就一个人去睡了。狼烟借用了我的笔记本电脑，说是要写小说。他留在客厅里，中间有没有休息我就不知道了。早上七点，我跟狼烟在公寓楼下随便吃了点早餐，然后他就开车离开了。”
“所以说你们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关系？”
“没有。”
“你之前的回答是狼烟教你的？”
“是的。”程恬说着咬了下嘴唇，似乎有点怨恨自己就这样出卖了狼烟，可是面对迟警官的“审问”，她实在没有勇气再继续撒谎了。“狼烟说警方怀疑凶手是一名有生理缺陷的男子，而他又不想为了摆脱嫌疑利用我，所以……”
哼，你已经被利用了。迟岳明在心里接话道。“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想帮狼烟摆脱嫌疑吗？”
“当然想，我不相信他是坏人。”
“那么下一次再跟他见面的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好心奉劝你一句，继续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可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我，我知道了。”程恬小声回答道，内心开始有了一种不确定感。
第15章 遗嘱
连续不断的噩梦折磨了迟源整整一夜。他梦到自己手持一条猩红色的鞭子，面前整齐地摆放着十几具全身赤裸的尸体。皮开肉绽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却在滑落皮肤的那一瞬间凝固成一根根尖锐的毒针，如暴风雨般汹涌地朝他袭来。毒针刺穿了他的身体，刺穿了深巷破败的墙垣。身后的一切轰然倒塌，尘埃弥漫了夜色，四周响起了凄厉的鬼哭声。
不久，一阵夜风吹散了眼前的迷雾，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竟然一具具直挺挺地立在了他的面前。它们瞪着一双双荧光绿的眼睛，扭曲着肢体朝他移动过来。他想逃跑，但双腿却被地里伸出来的鬼手紧紧地扯住了。
“快来享受你们的饕餮盛宴吧！”地狱中传来冰冷骇人的声音，接着，面前的尸体们就像是得到了力量，脚步越来越快。它们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死亡在逐步逼近。
就这样死过了一次。迟源清楚地记得这个梦境的结尾。而在其他的梦中，他不是拼命地逃跑就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尸体在他面前一点点地腐烂，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坏掉。
他不是第一次梦见这些可怕的东西，却从来没有在一夜之间如此集中地梦到这些。他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急促地呼吸着，感觉胸口都快要裂开了。为什么会这样？他困惑地将手搭在额前，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思绪停滞了片刻，一个惹人厌烦的名字渐渐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狼烟。那个阴沉诡异的夜间生物，给他带来一夜噩梦的始作俑者。
直到这时，迟源才回想起半夜12点多从狼烟家里“惨败而归”的事情。
自打从迟岳明那里得知狄安是狼烟的朋友，迟源就一直想通过狄安接近狼烟，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
昨天晚上，他跟踪狄安来到一家酒吧，并在酒吧里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不同寻常的男人。他装晕混进了狼烟的家里，希望能在那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谁知到头来却被狼烟给摆了一道。一路折腾下来，他的心情已经糟糕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行动已经败露，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查明真相的好机会，但若真的就这样放弃了，他又觉得不太甘心。
气氛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狼烟没有再说什么，似乎也没有要赶他离开的意思。为了化解尴尬，迟源稍稍压制了一下心中的怒火，毕竟这一次的事情自己有错在先，擅自闯入他人的地盘的确有些冒失。想了一下，他便顺着狼烟的话题继续追问道：“你说连环凶手的数量是个未知数，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狼烟笑了两声，随后摆摆手说：“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没什么根据，你不用太纠结这个问题了。”
“可是一般来说，这种类型的犯罪很难实现团伙作案吧？我可无法想象两个同样凶残冷酷的恶魔是怎样合作杀人的。”
“你这么想可就错了。”狼烟说着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看样子是对这个话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致。他快速搜索了一下大脑中的资料，接着对迟源说道，“仔细回顾一下那些真实发生过的连环杀人案，团伙合作的情况也不是特别罕见。比如美国洛杉矶的‘山腰杀手’肯尼斯和安吉洛，他们是一对表兄弟，合作奸杀了很多女人，并将受害者的尸体扔在了好莱坞的半山腰上；再比如英国的‘荒野杀手’迈拉和伊安，他们是一对情侣，经常将受害者诱骗至荒野杀害并在那里埋尸；还有……”
“你先暂停一下。”没等狼烟把例子举完，迟源就急着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这些离我们太远了，我可不认为当前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会是这样的合作模式。”
“所以说一切只是瞎猜而已，没必要太认真嘛。”狼烟无趣地摇了摇头，似乎有点看不惯迟源那副较真的样子。迟源也有些失望，叹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高明的见解呢。现在看来，你也跟其他人一样，对整件事情没什么头绪。”
“我就是一个写小说的，再高明能高明到哪儿去。你若真想听高见，为什么不去找迟警官？”说到这儿，狼烟突然表情怪异地看着迟源，“哦，对了，你今晚擅自行动一定打乱了迟警官的计划，我猜他肯定会被你气个半死，再也不会向你透露半点案件的信息了。”
绕了半天终于又说回到这件事情上来，迟源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低落了。想到哥哥那张冰冷严肃的脸孔，迟源的确不知道自己回去以后该怎么交差。他偷偷地看了狼烟一眼，发现对方正幸灾乐祸地笑着，脸上带着胜利的表情，心头的怒火顿时又烧了起来。原来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一直在耍他，再继续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他想赶快结束这场不愉快的交谈：“对不起，打扰你这么久，我该回去了。”
狼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就这么回去了？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好像有意要让他难堪一样。迟源没打算理会，却见狼烟已经先他一步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打开门口的大门，紧接着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
通过这个举动，迟源确信狼烟果然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脸色铁青，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家伙的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真要对付起来可比想象中棘手很多。
现在想想还真是狼狈啊，迟源躺在床上自嘲地笑了两声，随后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正午的阳光一下充斥进房间里，让他重新回到了那个拥有光明的世界。
今天是星期一，本该上班的日子他却窝在家里睡了一上午觉。想到自己还有非常重要的工作没有完成，迟源动作迅速地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整个人霎时间清醒了不少。他竭力说服自己暂时不要去想狼烟的事情，把接下来的时间留给工作。如果这一次能帮委托人成功保住海外购置的房产不被前妻夺走，他将一下子获得几十万元的报酬，这对他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是时候给哥哥换辆新车了。抱着这个念头，迟源顿时有了工作热情。他来到书房，从工作桌上抓起一摞资料装进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随后将手机和钱包一并塞了进去。他记得自己从阿木那里拿回一个U盘，里面存了一些案子的相关资料，但此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也许是落在事务所忘记拿回来吧？迟源没太在意，反正公司的电脑里还有备份。
简单吃过午饭，迟源急匆匆地赶去事务所上班。
事务所位于一栋三十五层高档写字楼的最顶层，室内装修简洁大方，视野极其开阔，办公环境舒适惬意。
两年前，迟源从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辞职，跟两名学长以及大学时期的死党阿木合伙成立了这家事务所。四个人各具专长，两名学长拥有广泛的人脉资源以及超强的社交能力，阿木口才了得，善于辩论，迟源则是他们之中专业知识最扎实，思维最敏捷的一个。
四个人一路披荆斩棘，顶住强大的竞争压力在这一行中稳稳地站住了脚。
下午1点40，阿木和学长段铭在公司楼下吃完午饭回到事务所，看到迟源正六神无主地坐在桌前发呆，阿木突然发出一声怪叫，吓得迟源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阿木，你没事别吓唬人好不好，我心脏病快被你吓出来了。”迟源没好气地抱怨道，随手从办公桌上抓起一本书朝阿木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