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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凝紫笑道:“接着!”抓起阿雪向梁萧掷去。梁萧慌忙接住。韩凝紫淡淡笑道:“这丫头被我种下了‘问心刺’,一刻工夫发作一次。发作时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两个时辰不解,必死无疑。小滑头,你给我乖乖说出开盒的法子,若跟我打马虎眼,哼,有你好看。”梁萧又气又急,再瞧阿雪,见她俏脸苍白,已经痛昏过去。
梁萧叹了口气,一咬牙,正要说出开盒的法子。韩凝紫忽一摆手,说道:“明老鬼,没你的事儿,请走不送。”明归笑道:“谁说不关老夫的事?这小子与老夫有过节,我要带他走。”韩凝紫道:“我问完他话,要杀要剐,任你处置。”
明归笑道:“妙得很,明某也要问他话,不过要问上十天半月。姑娘如果有闲,便与明某同行,大伙儿顺道商量商量天机宫的事。”
韩凝紫的眼中冷光一闪,淡淡说:“明老鬼,你故意与我为难?”明归笑道:“岂敢。”忽地使出“飞鸿爪”,拿向梁萧。韩凝紫一扬手,掌心冰锥刺向明归,明归方要抵挡,却不防韩凝紫内力传入锥中,“啵”的一声,冰锥化作无数细小冰刺。
明归挥掌格挡,冰刺又多又细,仍有数枚射中额角。明归痛怒交迸,双爪迭出,疾若飘风。“嗤”的一声,扯下了韩凝紫的一截衣袖。
两人各各心惊,一黄一青两道人影如鬼如魅,掌来爪去斗成一团。梁萧反被晾在一边,呆呆观望。这时阿雪问心刺发作,痛醒过来,看了场中一眼,忍痛说:“梁萧,你、你别管我,快走。”梁萧一怔,道:“可是…”阿雪两眼流出泪来,叫道:“你…你再不走,我咬舌自杀。”说罢伸舌抵在齿间。梁萧不料她这样决绝,微微一呆,忽地将她背起,大步狂奔。阿雪见他仍要带走自己,心头又急又痛,再次昏了过去。
明归渐占上风,心下正喜,忽见梁萧遁走,大觉惊怒,弃了韩凝紫追赶上来。韩凝紫不肯落后,两人并肩飞奔,可因彼此顾忌,谁也不肯尽力,唯恐一露破绽,对手趁虚而入,不经意间,落在了梁萧身后。
三人爬上一座山坡,忽听声若闷雷,再奔十丈,前方亘着一道深涧,涧底乱石嵯峨,涧水奔腾若怒。
梁萧瞧得心惊,掉头一看,韩、明二人均在百步开外,根本无暇改道。他心念电转,拔出剑来,斩断涧边一株松树,举着树干飞跃而下。跳到半空,一个翻身藏在树冠下面。明、韩二人赶到崖边,正见他连人带树落入涧中。入水时树干的浮力与冲力抵消,梁萧不但没有受伤,反而以松树为舟,飞流直下。明归气得直吹胡子,俯身抓块石头,喝声:“小畜生,叫你逃?”
石块飞射而出,梁萧见状,头埋水中。石块击断两根枝桠,落入涧里,溅起一串水花。
明归又抓一枚石块,却听韩凝紫喝道:“死的有用吗?”明归恍然道:“说得是,要捉活的。”两人各有所图,不再争执,双双施展轻功,沿岸追赶。梁萧害怕明归再掷飞石,始终藏在树冠下面,不敢随便冒头。
一时间,涧水渐缓渐平,汇入一条阔溪,松树在乱石中磕磕碰碰,忽被一股暗流卷向岸边。明、韩二人见状,抢到近前。明归脸色一变,跌足道:“糟糕,中计了!”韩凝紫定眼一瞧,看出松树来势不对,一个浪头打来,松树推上岸边,连翻两转,松树下却没人影。
两人一世精明,却中了瞒天过海之计,不由恼羞成怒,急向上游寻找。只见涧水滚落,势若奔马,哪儿还有梁萧的影子。
梁萧躲避明归的飞石时,抱住了水下一块乱石,潜伏水底,由那一株苍松载沉载浮,顺流而下。明、韩二人追远,他才爬上山崖逃逸。逃入深山,但觉抛开二人,这才坐下歇息。喘息初定,他低头瞧去,阿雪双眼紧闭,面如金纸,一探口鼻,气若游丝。梁萧心头一紧,按住她的后心,度入一股内力。
阿雪受伤奇重,先挨了明归一拂,后又中了韩凝紫的“问心刺”,后者尤为阴毒。梁萧推拿了一炷香的功夫,不但没见好转,阿雪的气息反而更弱。梁萧望她苍白面颊,止不住心头一酸,淌下泪来。
泪水溅在阿雪额角,她神智一清,欲要安慰,可内腑剧痛,怎么也说不出话,唯有张开大眼,怔怔望着梁萧。梁萧更觉心痛,眼看她气息越来越弱,正当绝望,心头忽动:“我怎么忘了这个?”从怀里取出阴阳球,撬开阿雪牙关,塞入她的舌底。
“阴阳球”是天地间一样异宝,可是化生精气。阿雪气息虽弱,却没气绝,一口气若游丝般自督脉下行,一经圆球,激增十倍,下沉到丹田,又经督脉转回圆球。这么反复不已,不过半晌,她经脉内的精气渐渐充盈,口鼻间也有了呼吸。
梁萧伸手把她脉门,但觉沉涩有力,不复方才轻滑微弱,不由心生狂喜,忙将自身内力转入阿雪体内,经阴阳球导入周天经脉。阿雪神智回复,但觉经脉中的真气如洪涛滚滚,心中大为奇怪,微微皱起眉头。梁萧笑了笑,说道:“别怕!若有异状,以内息导引就好。”
阿雪依言而行,过了盏茶工夫,白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好似熟透的蜜桃,说不出的红润可爱。梁萧瞧在眼里,轻轻舒了一口气。再过片刻,忽见阿雪张开秀目,红润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梁萧破颜笑道:“好些了么?”阿雪见梁萧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双颊发烫,欲要说话,却觉口中含着一个圆溜溜的球儿。正要吐出,一丝锐痛忽从心口升起,不由疼痛难禁,低吟起来。
梁萧知道是“问心刺”作怪,便问:“阿雪,你哪儿痛?”阿雪欲要抬手,稍一动弹,胸腹痛不可当,便说:“我、我心痛。”
梁萧想到韩凝紫的话,心知拖延一刻,便多一刻危险,便伸手解开她的衣衫。阿雪明白梁萧的意思,不觉眼热心跳,面色桃红,不待他解开小衣,双眼一闭,眼角流下一行泪水。
梁萧微微一怔,问道:“阿雪,怎么啦?”阿雪娇羞不胜,又不知怎么回答。梁萧不觉站起身来,踱来踱去。屈指推算,距阿雪中刺已有两个时辰,再如拖延,女孩儿性命不保。可柳莺莺当日说,自己再撕女孩儿的衣服,她便先杀自己,再自杀,足见事关女子羞耻,不能草率为之。
念及柳莺莺,梁萧心中之痛无以复加。这些天来,他借算题习武开解,总是无法释怀。他一生中,自从母亲远离,父亲死后,从未这么伤心,就与花晓霜分别,虽觉悲伤难抑,也远不及这样撕心裂肺。
正在自怜自伤,忽听咝咝吸气,回头瞧去,阿雪泪眼迷糊,神色痛苦。不觉心念一动:“纵然男女有别,但若亲人间解衣治伤,也无妨碍。”他沉吟一下,拉住阿雪小手,但觉她手指轻颤,掌心满是汗水,便笑道:“我妈在时,常说给我生个妹子,后来说话不算数。阿雪,你我结成兄妹怎样?”
阿雪娇躯一颤,抬头望他,眼神迷茫中透出一丝惊惶。梁萧暗忖时间紧迫,当下牵了她跪倒在地,扬声说:“皇天在上,梁萧与阿雪在此结拜为兄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违此誓…” 说到这里,瞥了阿雪一眼,见她呆呆不语,不禁问道,“阿雪,你不愿意?”
阿雪俏脸涨红,脱口道:“我…”她心拙口笨,全无应变之能,心底里虽有千万个不肯,话到嘴边,却变成,“我…我愿意…”刚说完,眼泪却如决堤般流下。
梁萧一颗心尚在柳莺莺身上,从未想到与别的女子再生情愫,眼看阿雪流泪,只当她疼痛难忍,再不多言。匆匆拜了几拜,伸手解她胸衣,露出皓如寒冬之雪、滑似稚羊之脂的少女胸脯。阿雪有生以来,从未被男子瞧过身子,一时羞窘交迫,双耳惺然一响,昏了过去。
梁萧血气未刚,乍见少女肌肤,眼中白光耀眼,热血灌入脑中。好容易稳住呼吸,定眼细瞧,阿雪的胸腹交接处有一个紫红的小点,微微凸起,状如胭脂小痣,衬着雪白肌肤,好似朱梅映雪。梁萧心头一乱,双手不由颤抖起来。
阿雪尽管昏厥,舌底的阴阳球却不绝化生精气,经脉中精气一足,忽又苏醒。眼见梁萧瞪着自己,一时羞不可抑,脱口叫道:“哥哥…”梁萧一惊,面红耳赤,暗暗自责:“梁萧啊梁萧,你再看下去,与畜生有什么分别?”他定了定神,握住阿雪手腕,探她脉息,但觉胸腹相隔处似有异物阻碍,于是沉吟说:“阿雪,这‘问心刺’很棘手,我以内力外吸,你将真气转入口中小球,自内逼迫胸口阻塞,你我内外合力,将它拔出来。”吸一口气,挥掌按在阿雪胸腹之间,捏个吸字诀,运转内力来回摩挲。阿雪顿生异样,面红心跳,哪里能定下心来。
梁萧只觉她气机紊乱,不由暗暗皱眉,说道:“阿雪。”阿雪惊醒过来,竭力按捺芳心,依梁萧的话逼迫“问心刺”。二人一个内逼,一个外引,行功片刻,梁萧觉出阿雪内力不足,又分出一道真气,循她督脉注入阴阳球,助她运功排刺。不一会儿,掌下小痣微微凸出,似有小半截细丝冒出头来。梁萧不敢怠慢,捏住丝头,将细丝缓缓抽出。阿雪剧痛难忍,真气一泄,又昏过去。
梁萧将细丝抽尽,却是一根女子秀发,只不知韩凝紫用什么法儿刺入人体。他略一沉吟,猜她将头发浸湿,再用“冰河玄功”冻硬,如细针似的刺入了人体。
大功告成,梁萧松了口气,掩上阿雪衣衫。这番运功拔刺,耗去他许多心力。于是靠在树下,闭目调息。过了一阵,忽闻响动,张眼望去,阿雪醒了过来,支撑着想要坐起。梁萧伸手将她扶住,阿雪被他一碰,想起前事,心跳加快,低低垂头不敢瞧他。
梁萧想到刚才的失态,微觉尴尬,苦笑说:“阿雪,情势逼人,你…别生气。”阿雪默不作声,眉间甚是落寞。梁萧只当她在意名节,说道:“阿雪,从今以后,我以兄妹之礼待你,不会对你无礼。”抬眼看去,阿雪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两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梁萧慌道:“阿雪,你不欢喜么?唉,怪我不好,我…”阿雪见他满脸懊恼,心生不忍,伸手抹去眼泪,强笑说:“哪儿话,阿雪有一个好哥哥,欢喜、欢喜得只想哭…”梁萧心头略宽,说道:“那就好。”心里却想:“这妹子哭不像哭,笑不像笑。唉,女孩儿的心思也真难捉摸。”忽又想起柳莺莺,心灰意冷,兴致索然。
阿雪伤势稍愈,梁萧在谷里搭了两间窝棚,两人分住,各自习武疗伤。梁萧闲暇之余,采果打猎为食。光阴荏苒,转瞬又过三日,阿雪得阴阳球之助,伤势好转极快,见梁萧习武甚勤,也不扰他。她自幼服侍韩凝紫,惯熟家务,垒土为灶,凿木为皿,洗衣烧水,料理饭菜。茅屋虽小,经她细心收拾,倒也一派井然。
这日,梁萧觑见一只山羊,一气追至谷外,忽听远处传来人声。他心念微动,转入灌木丛中潜伏。不一时,便听有人说:“小贼钻地了不成?这几日把方圆百里都找遍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声音清劲老成,梁萧听出是明归,心跳如雷,气不敢出。只听一个女子冷笑说:“明老鬼你还好意思说,早说他走不远,你偏不信。如今又折回来,算什么道理?”听声音正是韩凝紫,梁萧暗自纳闷:“这两个家伙结成一路,晦气晦气。”
明归笑道:“你不是说那小丫头中了‘问心刺’,必死无疑吗?照我看,梁萧没了牵挂,有多远逃多远。现今揣度起来,他狡计多端,也许反其道而行之,依旧藏在山里。”韩凝紫冷笑道:“你总是歪理多。哼,这样吧,你我分开搜寻,你往东南,我向西北,发现那厮踪迹,放这种烟花为号。”明归道:“你抓了人不放烟花,老夫又上哪儿寻你?”韩凝紫冷笑道:“彼此彼此,你老狐狸也不是什么诚信善类。”明归笑道:“我是老狐狸,你是雪狐,大伙儿半斤八两,物以类聚。”韩凝紫冷哼道:“逮住那小贼,咱们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