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从没划过船,初时两下颇为笨拙,弄得船团团乱转,但摆弄数下,隐约摸出门道,又划两桨,一扳数尺,倒也似模似样。再一抬头,却不见了“小畜生”的影子,她心头一惊,忽觉小船晃动,忙使了个“东齐镇岳”,马步陡沉,小船入水半尺,压在梁萧头顶,碰得他头晕眼花。梁萧不死心,又使劲掀了几次,但毕竟人小力弱,那女子步法灵活,始终压住小船。两人斗了六七次,梁萧冒头呼吸,却被白衣少女一浆扫过额角,火辣辣生痛,心头大怒,钻进水里,抽出宝剑,将船底搠出个窟窿。

那女子见船进水,大惊失色,恰见一丈外有艘画舫,舫上显贵搂着莺莺燕燕,大瞧热闹。她想也不想,一蹿而上。梁萧跟踪而至,又将画舫捅穿,底舱入水,画舫倾斜,船上人乱作一团。

湖上画舫密集,白衣少女纵身跳上别船,梁萧紧追不舍。一时间,只见女郎时东时西,忽起忽落,她每落一次脚,梁萧便捅沉一艘船,其中默契,就似商量好了一般。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满湖歌舞已变成呼爹唤娘,几十艘画舫东漂西荡、四散逃命。

那女子被梁萧赶得东奔西逃,初时气得要命,但见那些作威作福、悠游享乐的大官尽都成了落汤鸡,又觉莫名快意,于是专瞅着最华丽的画舫落脚。顷刻间,白衣少女足下画舫又沉了一艘,一掉头,只见不远处一艘船金碧辉煌,不同寻常,猜想是大官僚的所在,一顿脚向上落去。哪知身在半空,一只竹篙忽地迎面刺来,劲力沉雄。她心头一惊,挥掌横击在竹篙上,哪知触手处如遭电击,左臂顿时麻木,忙借着竹篙弹力,翻落在画舫顶上。

只听船头有人笑道:“好轻功!”白衣少女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胖大藏僧袒肩露胸,持篙立在船头,嘴上胡须根根竖起,便似一只发怒的刺猬。鼓掌称赞者却是一个华服公子,折扇轻摇,倒有几分气派。他左右各立一人,左边是一个着大红道袍的道士,黑须飘飘;右边却是金发碧眼的胡人,身着彩衣,又高又瘦,形如竹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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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初见(8)

白衣少女见这四人装束古怪,除了那华服公子,另三人无不神完气足,显然身怀武功,一时甚异。她忽见那华服公子直勾勾盯着自己,那目光让人极不舒服,当即两手一叉,柳眉倒竖,向他叱道:“非礼勿视,你要不要脸?”那公子“哧”地一笑,道:“姑娘貌如天仙,在下情不自禁,难免多看几眼!”

白衣少女生平眼界极高,寻常的男子从不在她眼里,听这公子口气轻薄,心生不悦,忽见水下隐有人影晃动,心知梁萧到了,不觉忖道:“这小子来得正好,把这艘船也凿沉了,淹他们个半死!”她正想着,突听那胡人冷笑道:“这小孩子胡闹得很。”他这一开口,字正腔圆,竟是汉语。那公子目光不离白衣少女脸上,嘻嘻笑道:“姑娘莫怕!只管在此歇息,这小子休想搠沉在下的座船!”说罢刷地合上折扇。那红袍道人接口笑道:“既然如此,各位且瞧瞧贫道叉鱼的功夫。”那胡人咧嘴笑道:“这湖里哪里有鱼?”红袍道人往梁萧一指,笑道:“那不是么?”将竹篙向梁萧掷去,白衣少女见那竹篙去势既准且狠,梁萧决难避开,情急间摘下玉簪,射向竹篙。只听“夺”的一声,玉簪虽小,以小击大,却将竹篙撞偏了尺许,从梁萧腋下擦过,带起一溜儿血水。

梁萧只觉腋下火辣辣生痛,好似多了个大窟窿,惊忙转身,游向湖岸。红袍道人心中恼怒,但他自恃身份,一击不中再不出手,只狠狠瞪着白衣少女,嘿然道:“好内力,贫道还想领教。”白衣少女对这群人打心底厌恶,懒得理会,一挥袖,向近处画舫落去。那华服公子哈哈笑道:“美人儿既然来了,何不稍坐片刻!”说着丢个眼色,藏僧会意,手臂一抡,扣向女子肩头。白衣少女云袖一挥,切他手腕,藏僧自恃神功,气贯手臂,任她拂中,两人身子齐齐一震。那女郎飘退数尺,那藏僧却觉一股柔劲透臂而入,半身酥软,一时竟提不起劲来。只听那女子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小惩大戒,还你一招!”身形去若惊鸿,掠过数座画舫,奔向岸上。藏僧不留神吃了大亏,正欲追赶,忽听那华服公子冷道:“阿滩,人多眼杂,暂且作罢。”那藏僧心知主子怨怪自己办事不力,心中好不懊丧,唯有应了一声,低头退在一旁。

梁萧潜上岸去,掀起腋下衣衫,只见肌肤上一道血痕,幸好只是皮肉之伤,无关大碍。忽见两个侍从绕过柳堤追来,梁萧急忙掉头,似没头苍蝇,在人群中乱窜,慌乱中,忽地一头撞在一人身上。那人身子刚硬,好似一口铜钟,震得梁萧头昏眼花,举目一看,只叫得一声苦,不知高低。

来人见他转身要逃,一把捏住他脖子,两只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怒道:“混账小鬼!你逃得好!”梁萧气苦万分,拼命挣扎,那两个侍从赶到,一手提着裤子,大声叫道:“秦总管来得正好,不然又被这小畜生溜了!”秦伯符见他二人模样古怪,眉头微皱:“你们这是什么阵仗?”二人相对苦笑,一名大汉恨声道:“都是这小畜生弄的。”心头火起,伸手想打梁萧耳光。哪知从旁伸过一只手来,将他手腕格住。大汉一愣,低头道:“渊少主。”

梁萧斜眼一看,只见秦伯符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子,约摸三十来岁,生得丰神如玉、俊朗无匹,双眸宛如清潭、一望见底。梁萧被他瞧得心头一热,不由忖道:“这人的眼神好像爹爹。”没来由胸中一酸,忍不住又看那人两眼,寻思道,“爹爹也不及他好看…”那男子见他傻瞧着自己,也莞尔道:“便是你啊?果真顽皮!”

他说罢,望着湖上的沉船,皱眉道:“出了如此大事,官差也该来了,此时不走,徒惹麻烦!”秦伯符一点头,回首瞧了远处那艘画舫,识出画舫上那名藏僧正是临安城外曾经会过的那人,不由双眉一挑。但见那画舫悠然去远,料想追之不及,只得怒哼一声,挟着梁萧便走。

走出几步,忽听有人叫道:“秦伯伯!”一回头,便见一个小小人影扑过来,钻入他怀里,咯咯直笑,却是那个白衣小女孩儿。秦伯符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怜惜地抚着那女孩儿头顶,低头看了看她怀里的狗儿和猴儿,皱眉道:“霜儿,抱着这些畜生,不嫌脏么?”那女孩儿笑道:“不怕的!”她怀里的白痴儿见了主人,大是欢喜,吠着向梁萧身前猛挣。女孩红着脸道:“还给你!”将白痴儿递给梁萧。梁萧接过,揪着它的颈皮泄愤。那女孩儿“哎哟”一声,忙叫道:“别拧它呀。”梁萧心里有气,冷笑道:“它又不是你老子,我怎么折腾关你屁事!”

那中年男子闻声一愕,秦伯符却是怒不可遏,提起梁萧,在他屁股上狠揍两记。梁萧破口大骂,骂了两句,又望着那女孩儿怀里的金丝猴,发狠道:“他妈的,猴儿也是我的,还给老子。”女孩儿见他咬牙切齿,骇得倒退一步,生怕他来抢夺,双手把猴儿抱得紧紧。

秦伯符怒道:“臭小鬼!你还装狠么?”又给梁萧一个栗暴子,反手将狗儿也夺了过来,交给女孩儿。女孩儿轻轻抱着,抚平白痴儿灰黑的颈皮。白痴儿眯缝着一双狗眼,似乎很是受用。梁萧见这模样,气得流下泪来,嚷道:“臭狗儿,没义气…”却被秦伯符推推搡搡,一路到了天机别府。

此刻老丁头早已解了穴,捏着拳头瞪着梁萧,梁萧心知不免一顿好打,索性抹干眼泪,昂首挺胸,心里打定主意:“打死我也不低头的。”老丁头见他神态倨傲,越发气恼,咽了口唾沫,恨恨道:“渊少主!这小子当真欠揍,请少主下令,且让属下揍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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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初见(9)

那中年男子摇手笑道:“罢了,您都这把年纪,何必和顽童一般见识!”话音未落,便听有人脆声道:“就是要揍!揍死才好。”是那白衣少女带着随从自门外冲了进来,一把拽过梁萧,但立马将他甩开,瞧着手上的油腻,皱眉道:“小畜生,脏死了!”梁萧微微冷笑,白衣少女瞧他赖皮模样,越发气恼道:“小畜生,讨打么?”梁萧不肯示弱,顶嘴道:“贼婆娘!你才讨打!”白衣少女脸色大变,玉手举到半空,却又放了下来,瞪着梁萧道:“如果不是看在哥哥面子上…哼…以后你不许叫我…嗯…贼什么的,否则我打烂你嘴!”梁萧道:“你先骂我的!”白衣少女脸一寒,正要喝骂,忽听身边的女孩道:“是呀!姑姑先骂人的!”

白衣少女瞪了她一眼,道:“好啊,晓霜你胳膊肘往外拐,竟帮外人!”说着双颊泛红,轻哼道:“谁叫他在湖边乱…乱…”想到梁萧的种种顽皮行径,又忍不住咯咯地笑弯了腰。梁萧见她忽怒忽喜,大觉不解,扁着嘴咕哝:“什么好笑,本来就是你先骂人!”白衣少女缓过气来,笑道:“好啦好啦,算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好么?不过,你也不许骂我贼…贼那个,我可有名儿,叫作花慕容。你姓甚名谁,告诉我,我便不叫你小畜生了!”

她口恶心软,喜怒来去颇快。梁萧瞧她落了低,心想:“方才那道士拿竹篙刺我,也亏她相救。”他又望了望中年男子,“他不让人打我耳光,也不让老头子揍我。哼,也罢,暂且不和他们拗气便是!”想到这里,便老实说道:“我叫梁萧!”

花慕容道:“梁萧!这名字倒是奇怪!”梁萧怒道:“不喜欢叫就算了!谁稀罕你叫我名字!”众人不禁莞尔,秦伯符乍见小女孩儿似欲说话,又怯怯地不敢开口,便道:“晓霜,你有话说么?”

女孩儿小脸通红,低声道:“我…我也能和梁萧说名字么?”梁萧瞪着她,大惑不解,心道:“你说名字干嘛,老子又不爱听?”却听秦伯符笑道:“自然可以。”女孩儿鼓足勇气,向梁萧道:“我叫花晓霜,你…你叫我晓霜便好。”那中年男子摸了摸她的头,向梁萧笑道:“在下花清渊…”梁萧哼了一声,梗起脖子,不料又挨了秦伯符一记栗暴子。梁萧旋身与他扭打,却被按住,秦伯符黑着脸道:“臭小鬼真是不知好歹。”众人见此二人这般情形,真是哭笑不得。

却听梁萧嚷道:“我就是不知好歹,我好好的人,干嘛非得受你们摆布?你仗着武功好,就欺负我没爹没妈,又敲又打的,如果…如果我妈还在,一个指头就…就…压死你…”说到这里,他既觉示弱不对,又确实想起伤心事,一时泪水如断线的珠子,顺着黑乎乎的脸蛋滚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秦伯符慢慢松手,将他放开。花清渊拍了拍他肩头,叹道:“小兄弟,既然遇上,咱们也算有缘,若不见外,就把咱们当作一家人好了。”梁萧本想说:“我是你爷爷,当然是你一家人?”但眼神和他清亮的眸子一碰,这句浑话顿时缩了回去。花晓霜却忍不住笑道:“好啊,我多了一个哥哥呢!”梁萧瞪她一眼,啐道:“鬼才做你哥哥!”晓霜脸色顿时煞白。

秦伯符气得又想揍人,但终究忍住,心道:“这小子桀骜不驯,无时不想着逃走,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耳听得梁萧与花慕容又开始对骂,花慕容嘴上功夫不敌,颇有动手的意思,不由摇头叹了口气,道:“罢了,臭小子,你既然一心不愿随着我们,也就由你好了!”

梁萧大喜过望,一抹眼泪,大声道:“说话算数?”秦伯符怒哼一声,沉着脸道:“老子话已说尽,你一个不听,我逼你一千一万次也是枉然。你既然来了这儿,也不能就这么离开,省得别人说姓秦的不通人情,你须得给我洗漱干净,吃一顿饭再走。”梁萧眼珠一转,道:“说好啦,吃完饭就放我走的。”秦伯符无奈点头。梁萧又斜眼睨他:“你可是大人哦,不许诓人!"秦伯符黄脸涨紫,怒道:“呸,老子诓你?你也配?”

梁萧满心欢喜,嘻嘻直笑。秦伯符着人烧热香汤,带着他直至厢房。梁萧穿过后堂,步过一道窄门,方知这所府第别有洞天,回廊四通八达,一道曲水绕廊而走,水上有飞梁沟通,岸边庭内湖石轩峻,假山上灰白小径,直通一座翠亭。

梁萧边走边看,啧啧连声,走了一百来步,方随仆从进了厢房,在香汤里痛快洗了个澡,将满身的虱子污泥都洗干净。爬出桶外时,早有人将新衣裤放在门前,裤子略大了些,梁萧将裤脚挽上一截,方才合身。

出了门,却见门外一个侍女正瞪眼看他,梁萧上下瞧瞧,并无不妥,问道:“你瞧什么?”那侍女扑哧一笑,说道:“没什么,就看一个黑泥娃娃跳进去,却蹦了个白瓷娃娃出来。”梁萧挠头不解,那侍女笑道:“你别挠头啦,渊少主在流杯水阁等着你吃饭呢!”

梁萧老大不愿和秦伯符相见,撅了撅嘴,勉力随那侍女走了一段,忽道:“这个…这个姐姐,你叫什么名儿呀?”侍女笑道:“咱们穷人家的女孩儿,有什么名儿不名儿的,但这里的人都叫我菊香。”梁萧笑道:“菊香姐姐长得真好看!”菊香望了他一眼,抿嘴笑道:“我有什么好看,容少主才好看呢!”梁萧冷笑道:“你说花慕容么?长得跟母老虎差不多!”菊香眉头一皱,还没答话,便听背后有人喝道:“小鬼头,你又在嚼什么舌根子?”菊香花容失色,转头望去,只见荼蘼架下,花慕容杏眼圆瞪,双手叉腰,大发嗔怒,花晓霜则换了一身淡绿衣裙,傍着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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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初见(10)

梁萧故作惊讶道:“我以为你不在的。”花慕容怒道:“呸!你定然知道我在后面,故意胡说,再说就算我不在…”花慕容话没说完,忽见梁萧掉过头来,不由转嗔为喜道:“哎呀,原来你这小鬼洗干净了,也蛮乖的,以后便是这样,莫要再弄脏了。”她素爱以貌取人,瞧梁萧生得俊俏,心中恼怒不知为何竟然烟消了,不忍再责骂他。

梁萧觑见晓霜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狗儿,只有爪缝乌黑,两眼一亮,叫道:“白痴儿?”他伸手去摸,那狗儿却一缩,梁萧再摸,狗儿忽地冲着他汪汪大叫。梁萧气得发昏,怒道:“死狗儿,你竟敢当叛徒…”伸手就要揪它颈皮。花慕容笑弯了腰,伸手拦住他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梁萧都要气哭了,叫道:“你们拐了我的狗儿,怎么还叫我的不是?”

花慕容忍住笑道:“我先给你说个杨布打狗的故事。”梁萧正扭头生气,但一听要说故事,忙竖起耳朵倾听。只听花慕容道:“古时有个叫杨布的人,穿了件白衣出门,哪知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他就把白衣脱了,换了套黑衣回家。哪知他家的狗却不认得杨布,迎上去汪汪地咬他。杨布大怒,拿了棍子就要打狗。他哥哥杨朱见了,便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果这条狗出去的时候是白狗,回来却变成了黑狗,你认得出来么?’。”梁萧一愣,继而大怒:“好个贼婆娘,拐弯抹角,骂我是狗!”他怒视花慕容,花慕容占定上风,也笑吟吟回视。花晓霜没瞧出二人正在斗气,接口说道:“姑姑,这个故事我在《列子》里看过的。唐人卢重玄还注释说:‘夫守真归一,则海鸥可驯;若失道变常,则家犬生怖矣!’”

花慕容在她脸上摸了一下,嘻嘻笑道:“你记性倒好!所以凡遇是非,务必先内求诸己,切莫忙责于人!若是守真归一,鸟儿都能教得听话,可有些人啊,怎么教都不听话!”说着斜眼瞅着梁萧。

谈到学问,梁萧便是个草包,这些文绉绉的说法,他一字也听不懂,无从作答,心头好不憋闷。他闷头走了一程,回廊尽处出现一个小湖,湖内遍植荷花,阔大的荷叶摩肩接踵,覆盖水面;花枝劲直,顶着一个个红白菡萏。只见花慕容已挽着花晓霜,经过水榭,步入楼阁。梁萧略一迟疑,也跟上去。

秦伯符与花清渊正在阁里守候,乍见一俊俏童儿钻了进来,一愣之间,方才认出梁萧。秦伯符一拍大腿,笑道:“小鬼,你好好收拾一下,倒也是人模狗样的。”花清渊也笑道:“是呀,先时当为浑金璞玉、珍珠蒙尘,为人精洁一些,总是好的!”

梁萧大剌剌坐下,眼睛在桌上扫了一遍,只见酱鸭肥鸡、白藕红菱,还有鹅掌羊脯、蟹黄虾仁,另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香药蜜饯、干鲜果子。梁萧瞧得肚子咕咕乱叫,当下也不客气,伸手便撕下一条鸡腿,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