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出列,拜道:“末将那不斡,巡视失职,唯有一死,以谢万岁。”言罢,拔出腰间弯刀,引颈一割,倒了下去。蒙哥点点头:“此人敢作敢当,不失蒙古好汉本色,赐他厚葬。”

又向史天泽道:“现今粮草能用几日?”

史天泽拜道:“现今粮草仅够三日之用,补给全军的粮队要在六日之后才能到达。”

“三天?”蒙哥微微耸眉,扫视众将道:“你们认为该怎么办?”,众将见他脸色不善,面面相觑,不敢答应。伯颜正要出列,身旁的史天泽一把将他拉住,伯颜看了看他,正自纳闷,一将早已站出,此人名叫安铎,职位千夫长,朗声道:“

粮草关系军心士气,如今接济不上,还请大汗回驾泸州,再作计较。”

蒙哥不置可否,望着天空喃喃道:“三天?三天吗?”他转过头,飞身跨上“逐日”,扬尘而去。

文靖走到城门前,只见城门紧闭,守卫森严,停步寻思:“我真胡涂了,如今正在打仗,怎么出得了城?”这时一名校尉正缺壮丁,看到他,喝道:“你这厮还不过来扛土。”文靖一呆,拔腿就跑,校尉在后面大呼小叫,七八个宋军前来捉他,文靖“三三步”展动,那几个人扑了个空,撞在一处,跌了个莫名其妙,爬起来时,已不见了文靖的影子。

文靖跑出一程,在一面墙后歇住,只见外面无数民夫被枪矛鞭打着前进,里面男女老少都有,号哭动天。

“小子。”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说:“你也是逃抓夫的么?”一个空了的鸡笼子后面露出一张橘子皮似的老脸,混浊的双眼在文靖脸上转悠。

见文靖点头,那老头挪出一只瘦脚,道:“你不该逃得,老头子是实在动不了了,既没有银钱给官爷买酒喝,也没有漂亮女人给官爷暖被窝,只有逃了,你还年轻,遇上这种事是不能逃的。”

文靖默然,道:“那些官兵真混蛋,欺负穷困,强人所难,难道这种朝廷也值得为他们卖命吗?”

“我不知道什么朝廷不朝廷。”老头道:“我只知道蒙古人打进来,会杀我们的男人,淫我们的女人,抢我们的鸡鸭,烧我们的房子,宋朝的官儿总还是好的多了,不管他是为谁,总是还是保住一城人的性命,遇上这个世道,保住性命就差不多了…”老头儿大概躲了久了,好容易找了个说话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文靖听到前面半截,已经呆了,后面说了什么全然不知,隐约记得给了老头儿一块碎银子,就懵懵懂懂走开。

他闷闷走了程,脑子里又冒出那张可人的笑脸来,胸口一痛,挥拳打在墙上,拳头上流出血来,神志清醒了些,寻思:“我当真放得下她么?”想到这儿,不禁惘然,抬眼一看,只见不远处,一座气势恢弘的庙宇巍然矗立,原来他无意之间,还是走到了城东藏龙寺来了。

“反正都来了,城门又出不去,看看热闹是了。”他自言自语,刚刚踏进庙门,便听见隐约的人语,微微一愣,:“还是不见他们得好。”他绕过影壁,觑见墙边有棵大树,一纵而上,寺中虚实尽收眼底。

摒住呼吸,他定睛看去,但见大雄宝殿一侧的花坛前,白朴挺身而立,玉翎双手反剪,坐在地上,不住口地辱骂对方,她一张利口,骂起人来又无遮拦,弄得白朴十分恼火,偶尔回她一句,却被她抓住话茬,弄得更是狼狈,只好来个不理不睬,神游物外。

文靖见她大耍无赖,不禁脸上浮起笑意,但一现而逝,“我还能喜欢她么?蒙古人杀了我爹爹,与我不共戴天,我还能喜欢他们的女子么?”他的心好像陷在渗了冰雪的淤泥坑里,冷浸浸无力自拔。

正在天人交战,忽见大雄宝殿前,一人黑衣蓝刃,修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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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血天骄】

七、满江红

□凤歌

“你来了么?”白朴微微一笑。

萧冷看了玉翎一眼,道:“是!”

白朴折扇指定玉翎头顶,悠然道:“那你还站着作甚,横刀自刎罢!”

萧冷摇头。“怎么,难道要你师妹吃尽苦头,你才动手?”白朴冷笑。萧冷道:“如今两国交兵,各为其主,你使这些手段,我无话可说。”“呛啷”一声,他将“海若刀”丢在身旁。白朴愣住。

萧冷双目神光灼灼,道:“若今日我来,不是蒙哥帐下的勇士,而是黑水一绝的徒弟,你又当如何?”“黑水一怪”是武林人给萧千绝的称呼,他自己倒不在意,但萧冷视他若神明,只说“黑水一绝”,绝口不提这个怪字。

白朴双眉微微耸动。“萧千绝的徒弟?”他沉默半晌,缓缓问道。

“是!我不依仗宝刀,只求公公平平,堂堂一战。”萧冷沉声道。

白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绝不使诈?”他问。

“绝不使诈!”萧冷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白朴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虽然师父不许我用剑,也不认我,”他将折扇丢在一旁,道:“但我白朴心中,自始至终,都是公羊羽的徒弟。”

“请!”萧冷将黑袍挽起。

白朴大袖一挥,“请!”

两人各自踏上一步,萧瑟秋风掠过树梢,文靖不由打了个冷噤。

旭日初升,霞光满天,白毛大纛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蒙古大营中响起悲壮的胡笳之声,三声吹罢,十万蒙古大军,齐刷刷立于山水之间,环绕一座高台,神情肃穆,衣甲鲜明。

蒙哥登上高台,昂首四顾,大声道:

“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吗?”

十万人齐声应道:“是!”声震天地。

“成吉思汗的子孙有打不赢的仗吗?”蒙哥又问。

“没有!”

“有攻不下的城吗?”

“没有!”蒙哥见众人回答整齐,气势雄壮,不禁血为之沸,说:“宋狗有这样威猛的战士吗?”

“没有!”应答声象阵阵殷雷,滚滚传出。

“宋狗派人烧了我们的粮食,想饿死我们。”蒙哥扫视众人:“你们害怕吗?”

“不害怕!”众军群情激愤,齐声高呼。

“我们还有三天粮食,三天中,能够砸碎宋狗的乌龟壳吗?”

众军轰然大笑,纷纷喊叫:“砸碎宋狗的乌龟壳。”

蒙哥将手一挥,万众无声,只听他沉声道:“古时有个将军,渡过河水,烧了木船,砸了锅子,只留了三天的干粮,却打败了比他多几十倍的对手,我的大军比他精锐十倍,三天之内,一定攻破合州,杀他个鸡犬不留,用宋狗的血肉,填饱我们的肚子。”

蒙古人的士气达到了极点,齐声喝道:“对,用宋狗的血肉,填饱我们的肚子。”

蒙哥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羽箭,单膝跪倒,仰望苍天:“我!勃儿只斤蒙哥向长生天、向大地、向伟大的祖先发誓,不破合州,就如此箭!”

他双手高举,奋力一折,羽箭断成两节。

蒙古大军死一般寂静,唯有山谷幽风,卷过将军们的帽上的长缨,簌簌作响,一名蒙古战士跪了下去,随即,好像大海的波浪,十万大军带起让人窒息的呼啸,从山间到谷底,伏拜在地,齐声喊道:“不破合州,便如此箭。”

史天泽跪在地上,心中满是忧郁,掉头看了看身边的伯颜,只见他浓眉紧锁,两人都是一般的心思:“城坚难下,粮草不济,强行攻城…”

念头还没转完,蒙哥站起来,目视众将,道:“安铎。”

安铎出列,“你今早对朕说了些什么?”蒙哥狞笑道:“再说一遍。”

安铎浑身发抖,几不成声:“臣下胡言乱语,罪该万死…”

“刀斧手!”蒙哥大喝。

一名上身赤裸,梳着三塔头的壮汉举着大斧应声走出,“安铎胡言乱语,乱我军心,斩他头颅,祭我大旗。”蒙哥一字一顿。

安铎不及分说,已被按到在地,壮汉手起斧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

祭师托着金盘,盛起头颅,向着苍天,高高举起。

蒙古大军一片欢呼。

蒙哥举起成吉思汗留下的白毛大纛,“擂鼓!”他望着合州城池,目光炯炯,遥遥一指。

刹那间,将士的整齐的步伐掩盖了金鼓的激鸣。

萧、白二人翻翻滚滚斗了百余招,掌风到处,花木尽摧,“浩然正气”与“玄阴离合神功”其性相克,两种真气弥漫空中,激的“咝咝”作响。黑水绝学讲究“先发制人。”萧冷的“如意幻魔手”快的出奇,断是霆不及发,电不及飞,处处力抢先机,双手吞吐不定,宛如风吹云动、星剑光芒。

白朴则足踏奇步,不动如山,一路“须弥芥子掌”使得出神入化,双手蝶起叶落,飘然舒缓,似个柔韧万端的气囊,敌强则收,敌弱则放,守在方寸之间,却不失潇洒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