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看着看着,竟然有些泪目……
这口号究竟是谁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所有小伙伴灌溉的营养液!!
爱你们么么哒~~~~~
第24章
人与人交往的基本准则有哪些?
陆以尧未必能说全, 但尊重,肯定是其中之一。
如果能在尊重的基础上, 再给予一些体谅和包容, 那么陆以尧相信,谁都会愿意同这样的人相处。
冉霖就是这样一个人。
当然这是陆以尧的主观判断,他不会把这种判断强加给任何人, 只是默默地放进自己的认知里。
从小到大,陆以尧听过太多这样的话了——
试试嘛,试过就知道没那么可怕啦。
就当陪我一次好不好, 你看我都不害怕。
就差你一个人了, 一咬牙就成了, 唉, 大家都看着你呢,你不嫌丢人?
是男人就上,我就不信你真会死!
最初年纪小的时候, 陆以尧是真的会动摇,而且往往是怀揣着羞耻和惭愧,鼓足勇气踏上征程。
但无一例外,结果都是糟糕到可以列入童年阴影或者青春噩梦。
轻则狼狈不堪,重则呼吸骤停,而那些之前还慷慨激昂或劝说或激将的人,要么对着狼狈的他哈哈大笑,要么对着要死的他惊慌失措,大学一年级被蒙着眼睛骗进摩天轮那次, 恶作剧的同学直接叫来了救护车——因为摩天轮落地的时候,他已经因为缺氧几近休克。
相比过山车,摩天轮那种缓慢地一点点往高空爬的模式更为恐怖,就像凌迟,痛苦至极,却又死不过去。
那之后再没有同学拿这件事来嘲笑或者恶作剧,那个骗他进摩天轮的英国同学,则老老实实受了霍云滔一顿暴揍,一声没吭。
陆以尧甩甩头,把思绪从那些不堪回首里拔丨出来。
看了眼身旁一上飞机就睡过去的冉霖,原本因为回忆而冷下来的眼神,慢慢柔和。
同样是飞机上睡觉,左右没有人的时候,冉霖可以睡到东倒西歪,如今旁边坐了他,这人就睡得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偶尔脑袋往旁边偏一点,这人便像有感应似的,迷迷糊糊蹭起来,挺直脖子,继续睡。
云层之上的阳光亮得刺目,从窗口照进来,晒得靠着窗的冉霖睡梦中都皱着眉。
陆以尧尽量不去看窗外,微微起身,伸出胳膊越过冉霖,在窗户上摸半天,终于摸到遮光板,轻轻拉下二分之一。
阳光从冉霖的脸上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那轻微的蹙眉。
冉霖的睫毛很长,现在和整张脸一起陷入没有打光的环境里,只留下好看的轮廓阴影。
两个多月前,他觉得这人想红想疯了,那么Low的炒作手段能混成十八线都是命运眷顾。
两个多月后,他因为录影结束的返程恰好定了同一个航班,就莫名其妙的心情愉悦。
在迪士尼的创极速光轮前面,冉霖陪着他酝酿了半个小时。
这三十分钟里,冉霖有一万个理由发脾气,也有一万种方式追问他到底在酝酿什么。
可是都没有。
或许冉霖都不是第三十分钟才想通他恐高的,以那人的敏锐,可能第三分钟,就联系上了第一期的高空断桥+特辣米粉,得出了他恐高的结论。但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安静地陪着他酝酿了那么久。
陆以尧相信,如果自己顺着冉霖当时铺的台阶走下去,可能到最后,那人都不会戳破真相。如果节目播出的时候又碰上魔鬼剪刀手,说不定就成了“陆以尧放弃任务陪队友去看花车巡游”。
后期,总是神一样的存在。
被坑过一次的冉霖,却仍然选择体谅朋友。
这种体谅有多可贵,只有被体谅的人懂。
还有夏新然顾杰他们的义气。
陆以尧在签下这个综艺之前,从来没想过还能在通告里交上朋友。
但是现在,夏新然正在他俩的后面一排,鼾声如雷;不返回北京,而是搭了别的航班直奔其他通告的顾杰则在上飞机之前,往群里分享了录影结束时拿回自己手机自拍的六人合影。
六张脸都挤取景框里有点变形。
少了帅气,却多了逗趣。
飞机开始降落的时候,冉霖醒了。陆以尧还是那个闭目养神的姿势,冉霖睡觉之前看他这样,睡完看他还这样,强烈怀疑这个人在整个飞行里就没有动过。
遮光板已经被空姐打开了,但冉霖不知道,在他看来遮光板一直就是开着的,外面云层清爽,阳光明媚。
飞机着陆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紧张。尤其落地颠簸的那一下,会让很多人身体一紧,毕竟资料显示,飞机在起飞和降落时是最容易出现事故的。
但陆以尧正相反。
落地剧烈颠簸的那一下,男人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
冉霖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楚,那个挺拔的身姿一下子松了劲,腰不直了,背不挺了,连微微握着的手都一下子松开,从里到外透着“谢天谢地”。
陆以尧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冉霖莞尔的表情。
“怎么了?”陆以尧不明所以。
“没事。”冉霖摇头,眼里的笑意却一时半刻消不掉。
陆以尧略一想,就知道冉霖在乐什么了,也不遮掩,道:“我和你说过,我坐飞机还是会紧张。”
见对方这么坦白,冉霖也决定抒发真情实感:“我知道你紧张,但你的反应和对着过山车的时候又不一样。怎么说呢,好像更……可爱?”
陆以尧对这个评价真是无力吐槽。
冉霖从欺负纸老虎中获得了甜滋滋的快乐。
迪士尼和跳跳虎带给冉霖的快乐一直延续到周末晚上,第二期开播。
王希照例提前给他打了电话,提醒他记得按时收看,有问题双向沟通。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比第一期的时候少了一些严厉,多了一点温和。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在节目播出结束时得到了证实。
再次致电过来的王希只问了一句话:“第三期录影的感觉比第二期还好吗?”
第三期最终的呈现效果如何,冉霖不知,但问录影,他还是有发言权的:“嗯,我觉得更好。”
这里的好不单指他们越来越默契,也是因为第三期陆以尧献出了自己的私宅,有惊喜的节目当然更好看。
“那就行。”王希似乎放下心来,顺带说了另外一件事,“这周有几个牌子联系过来,想要你给他们拍广告。但公司研究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些杂牌子太Low。现在公司倾向于给你寻找一些品牌定位比较年轻,不需要特别知名或者有逼格,但品牌本身形象肯定是健康积极阳光的,所以先跟你说一声,这种事也不用着急。综艺才播了两期,未来找上门的厂商会越来越多。”
冉霖有点意外,没想到真人秀的效应会这么快,要知道他现在的口碑仍一言难尽。
“我不急,都听公司安排。”冉霖语气平和坦然,一听说的就是实话。
王希很满意,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健身和美容保养的事,便挂了电话。
冉霖坐在沙发里,脑袋空空地看着电视里的广告。
也是寸,刚看几秒,上一条播完,下一条就是陆以尧最新给某男士化妆品拍的。屏幕里,陆以尧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一张脸干净中透着性感,一双桃花眼带着笑,全程对镜头放电。
冉霖有点想买那款产品了。
广告放完,XX卫视又开始重播第二期。
冉霖不困,索性坐在那儿又看了一遍。
这一次他看得比第一次更仔细,因为知道了都会发生什么,后期又会怎样剪辑处理配字幕,所以少了忐忑和期待,多了淡定与细致。
很神奇,第二期节目是与第一期截然不同的风格。导演似乎换了思路,不强行制造误会和卖腐了,整个节目从第一期带着粉红色泡泡的男神风赫然变成了扔开偶像包袱的直爽少年风,后期也焕然一新,字幕和BGM开始往热血和燃的方向走,着力打造团队感。
虽然在一些互动上还能看出五个嘉宾之间的客气,在一些环节上还能看出节目组的考虑不周,但相比第一期,还是有了明显改善。
加上九寨沟的美景和熊猫宝宝的无敌萌功,使得第二期看起来更加流畅自然,虽达不到捶地狂笑或者热血沸腾的爆点效果,总还能让路人看着舒服,粉丝看着开心。
当然撕逼肯定还是有的。
哪怕是口碑最爆的综艺,哪怕是嘉宾们已经好成了一个人,执着粉仍可以从中间挖掘出不和谐的蛛丝马迹。
但这些与冉霖无关。
他现在是一只快乐的鸵鸟,把头扎进沙子里,不看,不听。虽然会好奇外面的世界,但一想到这世界里除了清风明月山川小溪,也会有战火连天枪林弹雨,那点点好奇,便完全可以忍住了。
同一时间,某酒店。
“陆哥,再来一杯黑咖啡你今天晚上就不用睡觉了。”李同端着刚刚泡好的黑咖啡,迟迟不往桌上放,企图做最后挣扎。
陆以尧看也不看他,眼睛仍盯在手机屏上,只另外一只手轻轻点了下桌面。
李同知道他刚才的话又白说了,人家根本没听进去,也不再费口舌,直接把咖啡放下,继续坐回角落,守夜。
陆以尧喝了口咖啡,似乎终于在咖啡香气中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人,总算放下手机,轻揉一下眉间:“不用管我了,你回去休息吧。”
李同小声吐槽:“咖啡不用续杯了?”
虽然要靠着陆以尧领工资,但因为陆以尧平日就没什么架子,说话待人也好脾气,所以偶尔,李同还是敢跟对方放肆一下的。
果然,陆以尧完全没生气,对于揶揄照单全收,还认真作答:“我自己续就行。”
李同黑线,合着还是要继续喝。
工作节奏一快起来,陆以尧就喜欢喝黑咖啡,如果条件允许,他会直接在随身行李里带着简易滤泡咖啡壶和磨好的咖啡粉,这些李同是知道的。
但首先,陆以尧的咖啡时间多半都在清晨和上午,睡眠是健康的第一保证,这是陆以尧的生活守则,所以除非连夜赶工,他轻易不会在晚上喝咖啡提神。其次,就是陆以尧今天根本就没有需要熬夜的工作好吗!
他们今天飞来这里,是为了给陆以尧之前已经杀青的一个片子补拍镜头。
事实上这个镜头也可以用替身,但导演刚跟陆以尧联系说了情况,陆以尧就一口答应。最终补拍时间定在了明天。
也就是说,陆以尧现在最该做的是揣摩明天要补的镜头,然后休息。
而事实是揣摩镜头的功课他已经在下午做完了,整个晚上除了看自己参加的综艺第二期,就是一边喝咖啡一边刷手机,并大有通宵刷下去的架势。
李同跟着熬不起,决定听话去睡觉。可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回头问:“陆哥,你到底在刷什么?”
再度拿起咖啡的陆以尧,先是不疾不徐地浅喝一口,接着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抬头看助理:“嗯?”
李同叹口气,决定把问题完整叙述一遍好让老板更容易理解:“陆哥,你一晚上除了看电视,就是刷手机,大拇指都没停过,你到底在刷什么?”
“哦,”陆以尧这回总算听清楚了,随手把咖啡放回桌面,举起手机屏幕朝站在门口的助理晃晃,好像这样就已经足够说明似的,“言之有物。”
李同:“……”
既看不清楚手机屏,也听不明白回答,呆滞半晌,助理小弟转身开门,并贴心地从外面替老板把门关好。
……
看完重播睡觉的冉霖,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才自然苏醒。
房间的双层窗帘只挡了一层纱的,厚重的布帘仍分隔两端,阳光轻易穿透薄纱,照亮清爽卧室。
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先看看时间,再看看有没有未接来电,最后才是打开数据连接和无线网。
冉霖睡觉的时候不关机,但喜欢把网全部关掉,这样有急事找他的人自然会打电话,而那些自动弹出消息的APP或者通讯软件则不会扰人清梦。
开了数据,也就顺手点了微信,想着昨天晚上播节目,陈胜吴广们没准会有半夜不睡觉的,在群里讨论几句。
结果还真被他猜着了。
刚点进讨论群,滞后的信息便随着网络接通涌了进来,好在冉霖关了微信提示音,所以这会儿就在安静中看着不断往上滚的信息,耐心等待,直到八十多条讨论全部刷出来,最后屏幕定格在夏新然的“睡啦”和顾杰的“赶紧吧”。
冉霖重新点回最上面一条,逐一往下看。
起头的也是夏新然,凌晨两点多,开始是表扬第二期整体风格转得好,后来就吐槽为什么你们都第二期了还那么尬。然后顾杰就不乐意了,冒出来予以回击。后来陆以尧也冒了一下头,但只搭了两句话,再不见踪影。
话题最终定格在夏新然和顾杰的“互道晚安”,时间是两点五十九分。
冉霖全程带笑地看完,这才退出聊天群,返回微信列表,忽然发现陆以尧的头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最近列表里,而且紧挨在置顶的陈胜吴广群的下面,右上角的红色小数字赫然“58”。
互换微信之后冉霖从来没在群组以外的地方和陆以尧私聊过,对方毫无预警就发一对一的信息过来已经很惊悚了,还一下子几十条?冉霖怎么想都觉得深夜里睡眼惺忪手滑发错的可能性大。
莫名其妙地点开,拉到最上面,五十八条信息都是图片,而且缩略图的模样都大同小异。
然而小图终究看不清楚,冉霖点开第一张,系统显示发过来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
很快,清晰大图铺满全屏……
冉霖怔住,久久回不过神。
他微博底下的留言截图。
而且是经过马赛克处理的有选择性体现的留言截图。
马赛克粗糙得堪比抽象画,一看就是直接在软件里用手指画的,但制作者想要保留的信息很清晰。
被冉霖随便点开的那张,上面保留了两条留言——
霖家的小燃面:我喜欢在阳朔带着不会骑车的朋友兜风的那个少年,我喜欢在漓江上快问快答无比机智的那个少年,我喜欢在九寨沟被景色撩得分神结果让人偷走战利品的那个少年,我喜欢在宽窄巷把最后一串钵钵鸡让人朋友的那个少年。冉霖,我喜欢你,还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喜欢你,你不需要回应我们,你只需要继续快乐下去。
夏美人什么时候再反串:人在做,天在看,既问心无愧,便无惧诋毁。夏夏也是这么被人黑过来的,你可以向他取经233333
眼眶酸胀得厉害,冉霖赶紧关掉,再点开一个。
还是微博留言——
格格巫的猫:实话实说,节目确实不够精彩,但第二期还是比第一期好很多,所以我依然期待第三期。以及,我喜欢你尴尬却真诚的样子,不熟就不用装熟,感情是处出来的[喵喵]
木原家的渣攻:谢天谢地后期终于不强行麦麸了。但是,为什么热血向的第二期看起来反而比粉红向的第一期更让老阿姨春心萌动,你和谁看着都搭是什么鬼啊喂!
整整五十八张。
陆以尧不知看过了多少评论,才为他选出这些。
【我卸载了……以后如果咱们节目口碑逆袭,你替我多刷刷评论哈。】
迪士尼乐园酒店里的玩笑话,那人当了真。
要怎样才能从骂声一片的上万条评论里选出这些,要用多久才能把会惹他不开心的评论都涂掉,只留下会逗他乐的,冉霖不敢想。他怕想了,情绪就收不住了。
不,已经收不住了。
“神经病。”
冉霖笑骂,伸手擦掉了屏幕上的水渍。
保持全屏视图,一张张图片横向划着看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冉霖终于看到了最后一张。
那图片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不再是微博留言,而是一张私人备忘录的截图,上面只打了两行字——
挡住流言蜚语,也会错过鼓励赞美。上面那些评论都是我觉得比较言之有物的,与君共勉。
冉霖看着最后那四个神奇的字,憋了半天,还是又骂了一遍老词儿——
“你个神经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所有小伙伴灌溉的营养液!
爱你们么么哒~~~~
第25章
最初的冲击带来了眼泪, 当激动慢慢平复,温暖开始充盈。
冉霖抱着手机在床上傻笑了半个小时, 把那些截图又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然后觉得心里特别满,特别有力量。如果现在天塌下来,他能第一个冲出去疏散人群, 自己站在那里等着顶天。
【截图都收到了,谢谢,真的。】
冉霖看着自己酝酿半天发过去的回复, 莫名懊恼, 真是小学生都比自己写得好。
他明明有一腔感激, 明明想搂着陆以尧旋风哭泣, 可一落到指尖,就删了打,打了删, 最后成了这个鬼样子。
还是不行。
太生硬了!
冉霖腾地坐起来,纠结地抓了半天头发,最终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端正,小心翼翼打下第二条——
【以及,马赛克真的很奔放[偷笑]】
发完了,冉霖才觉得顺眼许多,心满意足躺下来,把微信提示音开启,望着天花板等待友人回信。
冉霖等了一个小时。
友人那边毫无动静。
冉霖这才反应过来, 以陆以尧的工作强度,这会儿肯定又在赶通告,手机八成已经交给经纪人或者助理保管了,压根没带在身边。
不过,对方昨天发过来图片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如果现在在工作,那这人究竟睡觉没睡觉啊!
乱七八糟脑补了一通的冉霖,最后只能祈祷陆以尧没开工,只是晚睡晚起,还在补眠。
横店影视城,秦王宫。
阴郁的光线里,骤然沧桑的陆以尧身着左右交叠的黑色长袍,腰间系带,交领和宽大的袖口上绣着金色纹样,他一言不发,只静静看着地上低矮的条案,仿佛在追思那个经常坐在这里与自己辩论治国之道却最终被自己处死的男人。他们交往半生,亦君臣亦挚友,却最终还是没能善始善终。
算了,他杀过的人太多了,在他的大业面前,这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镜头渐渐拉远,陆以尧独自走上台阶,慢慢走向宫苑深处,只留下一抹幽暗苍凉的背影……
“OK,过!”盯着监视器的导演终于满意出声。
陆以尧停下脚步,一直绷着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老年妆让他很不适,幸亏最后镜头拉远,而且只拍背影,否则他的微表情很可能会让导演吐血重来。
随着这个镜头通过,陆以尧全部五个镜头,统统补完。
今天的镜头里,有四个都是单人镜头,只有一个是跟另外的演员对戏。然而那位绝对一番的男演员以档期为由,最终没能过来,导演没辙,只得找来替身搭戏,从始至终都把镜头焦点给了陆以尧。
陆以尧在这个电影里只能算是二番。接剧本的时候,《云章》刚播完,《北海树》还没上映,他大荧幕上最亮眼的角色仍是那部出道的校园青春电影里的男三号。谁也不知道小屏幕上的人气能否真正转化成大荧幕上的号召力,加上《北海树》的文艺片属性,公司迫切希望他能接演一部真正的商业大片。
所以即便只是二番,陆以尧和整个团队依然很重视。
电影在去年年底就杀青了,那之后陆以尧开始真人秀录影,直到二月初,导演亲自打电话来沟通,询问能否补拍。
陆以尧可以拒绝的,因为根据合同,他已经在约定工期内完成了约定内容,这段补拍是剧本上没有的,但他同样理解导演精益求精的艺术追求,所以还是让姚红排出了一天档期,特意过来补。
导演重新看了一遍补拍内容,确认无误,才从监视器后面起身,往陆以尧这边走过来。
这个导演其实在圈里挺有名望,早年也拍过不少得奖的片子,但随着近些年电影越来越娱乐化,观众群体越来越年轻化,他也不得不开始向资本妥协,朝着商业化转型。奈何艺术偏好和思维不是一天养成的,这条转型之路也颇为坎坷,于是这些年陷入了叫好不叫座的怪圈。
但陆以尧对他非常尊重,因为这位导演对所有演员也非常尊重,不会倚老卖老,颐指气使,并且工作起来一丝不苟,敬业认真。说句夸张点的形容,这位导演聚精会神坐在监视器前面的时候,陆以尧仿佛能看见他整个人都在燃烧,烧着生命,烧着心血,只为了心中的追求。
陆以尧羡慕这样热烈而纯粹的投入。
“辛苦了,”导演拍拍他的后背,既欣慰又感谢,“特地过来一趟,档期不好协调吧。”
“没什么的,”陆以尧轻描淡写,并不多说这些,“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是吃这碗饭的。”
导演似有些惊讶他会这样回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秒,忽然拉着他往角落里走:“过来我给你讲讲戏。”
陆以尧一脸茫然,不知道那边灯光摄影都开始收拾设备了,导演还要讲什么戏。
很快,导演就带着他来到了相对僻静处,周围还是不时有剧组人员走动,但大家都忙着收工,也没人管导演和演员谈心。
“我欣赏你对待工作的态度,所以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别嫌我说话直,”导演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晚辈,带着点和蔼,但更多的是期许,“态度端正是好事,但你的演技确实还需要打磨。”
陆以尧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一句话。
整个拍戏过程里,导演说的最多的是“你可以试试这样的感觉”,然后就开始讲人物,讲冲突,讲肢体,但从来没对任何一位演员直白地说,你的戏不行。
甚至对上那种陆以尧都能看出来不行的,导演也是大写的耐心。陆以尧一度以为这就是导演的脾气,现在看来,可能更多的是顾及演员情绪,毕竟骂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拖累进度。
见陆以尧没出现抵触情绪,导演直接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演戏这件事,有的人靠毅力,有些人靠灵气,有些人靠经验,有些人靠脸……”
“靠毅力的人,演什么,就会把自己逼成什么,不演疯了不算好,这是最难得的;靠灵气的人,遇见与自己来电的角色,往往特别出彩,但遇见不来电的,那就废,这样的演员很幸福,只要挑到合适的角色,往往四两拨千斤,就能达到惊艳的效果,但灵气真是一种非常短暂的东西;靠经验的我就不多说了,这种是最普遍的,表演程式化,无功无过,精不精彩,全看剧本;至于靠脸,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现在圈子里像你这样的年轻演员,基本都是刷脸,观众记不住你的角色,只能记住演员本身,这不是好事……”
见陆以尧一直没吭声,导演忽然笑了,自我调侃道:“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年人的想法特别落伍……”
“没有,”陆以尧确实听进去了,而且听得很用心,“您说的这些,我会认真去想一想的。”
导演欣慰地点点头:“我欣赏你对待演戏的态度,够认真,够敬业,但还不够爱。”说到这里导演停住,看向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看着他们把刚刚还布景满满的宫殿一点点搬空,只留下一座空壳,“你的眼睛里没有对演戏的热情,如果你不能爱上这一行,你就永远只是个明星。”
“当然,”导演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陆以尧,“如果这就是你的追求,那刚才那些就当我没说。”
陆以尧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边有人喊导演,导演应了声,最后拍了一下陆以尧的肩膀,再没多说,转身离开。
陆以尧站在原地,陷入深深的思索。
不够爱。
那要怎样才能算是爱呢。
“陆哥——”
李同特有的活泼少年音拉回了陆以尧的注意,抬眼去看,小助理和姚红正一起过来。
补镜头的时候他俩就在现场等待,如果刚才不是导演找他说话,估计他们会更早一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