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遇看着陆以尧理所当然的表情,心里一阵热乎。他知道陆以尧和冉霖的关系好,自己就是个顺带的,所以这时候说这番话的陆以尧,更让人倍感温暖——当然等到那顿煎熬的二人晚宴之后,唐晓遇这辈子都不想再和陆以尧单独吃饭,这些都是后话了。
同一时间,拍摄现场某隐蔽角落。
刘弯弯凑近潇洒飘逸的方少侠:“冉哥,你已经躲在这里半个小时了,再不去卸妆,化妆师都走了。”
冉霖不认同地皱眉看他:“怎么是躲,我在回味……”
刘弯弯:“陆神的电话?”
冉霖:“回味刚才的戏!”
刘弯弯叹口气,好言好语地开导:“冉哥,我是你的助理,自己人,你要连我都糊弄,以后就没人跟你心贴心了。”
冉霖面无惧色地迎上助理的目光,几秒后,怂下来:“你帮我看看陆以尧走没。”
刘弯弯一副“我就知道”的无语表情,但人没动,只打了个电话。
冉霖听见她说:“我们这边晚了,还没过去卸妆呢……你们已经卸完了啊,回去了?哦,上车了啊……”
前后不超过一分钟。
小助理利落挂上电话,微笑:“陆神上车走了。”
冉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问:“你给谁打的电话?”
刘弯弯放手机放回口袋,很自然道:“李同,就是那个陆神的助理。”
“你们什么时候走这么近了?”冉霖诧异,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活泼机灵的助理小弟。
刘弯弯笑得暧昧:“你和陆神什么时候走近的,我俩就什么时候走近的,我们是跟着你们动。”
冉霖被看得心虚,抿紧嘴唇,再不言语,生怕哪句话说不对,再让刘弯弯瞧出点什么。
很多事情,瞒公司瞒经纪人都行,想瞒助理,难于上青天。
刘弯弯倒真没往歪里想,她全程见证了两个人从尴尬到自然再到聊得来的一系列友情岁月,是打心底觉得挺难得,所以今天冉霖这么明显躲陆以尧,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见周围没什么人了,刘弯弯索性实话实说:“冉哥,我知道你是怕总和陆神在一起,又被拍又被造谣的,让你们两个都尴尬。但既然陆神都不介意这些了,你也没什么粉丝可失去的,怎么反倒先避嫌起来了。”
冉霖沉思良久,抬起头,朝刘弯弯招招手。
小姑娘立刻凑得更近:“嗯?”
冉霖缓缓眯起眼睛:“什么叫没什么粉丝可失去的……”
被教育了一路的刘弯弯终于意识到,十八线也是有尊严的。
而终于踏入化妆间,只见配角不见主演的冉霖,一颗心也算是彻底放下。
从导演喊收工那一刻起,他就从陆以尧的眼神里看出了晚上必有一饭。
这不是什么神奇的预感,而是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已经太熟悉陆以尧了,那人眼睛一闪,他就知道是想对戏还是想吃饭。或许,也是因为那人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吧,这一点上倒和唐璟玉完全不同,更像徐崇飞。
冉霖想,其实自己才是唐璟玉,藏了一肚子心思,憋死了也不说破。
不过戏中的唐璟玉和方闲总要有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决裂。
但戏外的自己和陆以尧,就这样让距离把那些有的没的暧昧,慢慢淡化就好。
陆以尧或许觉得暗示完就行了,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当然,太阳也确实照常升起,但自己这边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重新没心没肺地晒太阳浴。这时间陆以尧不给,他只能一点点从对方手里往出骗。
好在,陆以尧是个容易骗的。
……
无数历史证明,你可以欺负傻白甜,但不能往死里欺负。
冉霖低估了陆以尧的第六感。
陆以尧低估了冉霖的执着心。
终于在又一个被婉拒的冬日夜晚,陆以尧意识到,他这顿饭竟然约不下来了!
整整两个星期,隔三差五就去约,约到组里好几个重要配角演员都已经杀青,竟没约下来一次。
正当理由收获了一箩筐,什么要钻研剧本要准备明天要早点休息等等等等,但机智的陆以尧已经透过现象看清了本质——冉霖就是在躲他。
让人郁闷的是那家伙躲的技巧非常高超,不是见到你转身就跑,而是你谈天他能和你说地,你闻鸡他能甩袖起舞,偏就等到你开口约,这人就会特别为难地看着你,认真扔出那些个让人牙痒痒的理由,然后用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你,里面写满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看我朴实的眼神”的诚恳,让你想揭穿,都不忍心。
连唐晓遇都看出不对,私底下问,大哥,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二哥的事了?
每每这时,陆以尧都不置可否——因为他真的好像做了,没底气摇头。
回去的路上,刘弯弯左思右想,还是出声提醒:“冉哥,你这阵子躲得太明显了,陆神肯定看出来了。”
“看出来就看出来吧。”冉霖把剧本扣到脸上,一副不想继续聊的模样。
刘弯弯有点着急地劝:“哥,多条朋友多条路,我不是说因为陆神人气高,才劝你,我是觉得你俩既然投缘,关系淡了很可惜。”
车辆晃动,把脸上的剧本晃掉了。
冉霖捡起来,拍拍,重新盖上。
刘弯弯忽然同情王希了,经纪人真不是好当的,尤其当自家艺人非暴力不合作的时候。
冉霖其实挺过意不去,他知道刘弯弯是关心自己,不然做好助理本职,有工资领就好了,谁愿意管你这么多。
但刘弯弯的问题,他真的没办法回答。
他不能说他原本没想这样的,他的原计划是再不动旖旎心思,一心和陆以尧来场清清白白的哥俩好。但后来他发现不行,只要对着陆以尧,除非拍戏入戏,否则任何时候,他都没办法平常心。
那些看着坦然的谈笑风生,都是他很努力很努力才做到的,他没信心在晚上单独吃饭的时候,对着摆出“促膝长谈”架势的友人,还能神色自如。
只要答应吃饭,陆以尧绝对就要“交心”,以前的冉霖觉得这是一种难得的宝贵品质,现在他只要一想到陆以尧可能会重申“我真的想和你做朋友,以心换心那种”,他就想照着陆大明星身上踹两脚。
不是陆以尧的问题,是他的问题——生了旁的心思,就注定得不来纯友谊,哪怕是对方硬给,他也接不住。
刘弯弯说“淡了很可惜”,他也知道,正因为知道,才更不是滋味。
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一开始没心动,就好了。
……
霍云滔接到老友的视频聊天邀请时,正在乡间别墅的壁炉前面刷手机,一边刷,一边等待厨房里的烤箱发出美好的一声“叮”。届时,他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成果——霍式姜饼屋。
两个月前,他答应给林盼兮做一个全英国最漂亮的圣诞姜饼小屋,让女朋友隔空欣赏,如今元旦都过了,这座姜饼屋还是烤箱里的未知数。
陆以尧的视频邀请就是这时候弹出来的,毫无预警,简单粗暴,吓得他一激灵,差点把手机丢进壁炉。
点击接受,手机屏上出现老友的脸。说也奇怪,上镜时陆以尧的脸360°无死角的帅,但每回连视频,他都能把自己的脸填满屏幕的100%,让人连一点背景墙壁都看不到。
看看时间,国内该是晚上零点以后了。
“才收工?”有一阵子没联系,霍云滔隐约记得陆以尧说月底杀青,那现在只剩下一个星期出头,肯定整个剧组都在加班加点。
“没,洗完澡了。”视频里的陆以尧声音低沉。
霍云滔囧:“那麻烦你把脸往后一点把头发露出来行吗,光看脸我真的判断不出来你的状态。”
陆以尧:“那你能判断出我的情绪吗?”
霍云滔眯起眼睛,清晰感应到了四个字——来者不善。
通常陆以尧想找茬跟他吵架的时候,都是这个路数。
“咳,”霍云滔清清嗓子,正襟危坐,难得严肃道,“在作出判断之前,我需要先听一下背景故事。”
屏幕中陆以尧的画面开始抖。
霍云滔看得眼晕,正想吐槽,画面终于重新定下来,敢情是陆以尧之前是趴着,这会儿也坐起来了。
于是两个相交十余年的老友,横跨亚欧大陆,相对而坐,颇有点谈儒论道的架势。
“背景故事就从你给我支损招开始……”陆以尧无半点拖泥带水,直奔主题。
霍云滔惊讶挑眉,出声打断:“慢,那事儿……还没结束?”
“并没有。”
“不是没下文了吗?”
“我没这么说过。”
“那你也再没连过我啊。”
“现在不是连了?”
“……”
叮——
“什么声音?”
“烤箱。”
“你不去看看?”
“没事,反正都过完元旦了情人节给一样,快点,下文!”
陆以尧看着屏幕上老友脸上迸发出的奇异光彩,忽然觉得,两次都找同一个狗头军师可能不是太好的主意。
而且,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就又变成分享八卦后续了?!
十分钟以后。
霍云滔:“所以,就是你给出拒绝暗示之后,他就开始躲着你了?”
陆以尧:“也不算躲,白天一切正常,拍戏,休息,聊天,没任何问题,就是约他吃饭再约不到了。”
霍云滔:“……”
陆以尧迟迟等不来回应,有点急:“想什么呢?”
霍云滔又沉吟片刻,才飞过来一个白眼:“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事你为什么要花八分钟来讲他演戏有多好?”
陆以尧愣住,眨眨眼,特无辜地问:“我讲了吗?”
霍云滔黑线:“讲了。”
陆以尧:“讲那么久?”
霍云滔:“而且笑逐颜开眉飞色舞。”
陆以尧:“……”
“算了,谈正经的,”霍云滔及时收手,不然两个老友互怼起来,能怼到天长地久,“他既然躲你,那就说明他收到你的暗示了,所以收敛了自己的行为。”
陆以尧不太喜欢这个说法,好像冉霖做了什么过分事似的,直觉反驳:“他的行为没有什么要收敛的。”
霍云滔扶额:“都让你开始怀疑他是GAY了,还没问题?”
这是陆以尧最纠结的两个问题之一:“那他到底是不是GAY?”
霍云滔低头思索片刻。
不同于前一次的两手抓,这回他只给了一个答案:“我觉得是。”
陆以尧沉默下来。
他不是没有这种感觉,即便以前没有,冉霖躲成这样,也有了。但他总还心存一丝侥幸,希望冉霖不是,因为如果不是,他们之间的问题会简单很多。
“你那是什么表情,”霍云滔眼见着老友在听完自己的回答后,眉头皱成了卡斯特地貌,“上次咱们不就分析过了吗,如果他是,并且收到了你的暗示,那在面对你的时候无论是行为还是心理,都会有所改变,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陆以尧脱口而出,“他现在躲着我了,还怎么做朋友?”
“躲着你怎么就不能做朋友了,”霍云滔莫名其妙,“你刚才不是还说拍戏聊天都正常吗,就是不愿意和你单独出去吃饭了,没任何问题啊,都被你拒绝了,还单独出去吃饭,要么他有自虐倾向,要么他还没死心。”
陆以尧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话想反驳,可终究,一句话没说。
霍云滔很少见到这样的陆以尧,他俩的关系是即便一方被怼到再没有正理,也要拿过歪理邪说继续相爱相杀,这样哑口无言的陆以尧,让他有点慌。
“我说,你到底想和他做什么样的朋友?”霍云滔问出这话的时候,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道,“我们俩这样的?”
陆以尧透过屏幕,直愣愣地看着他:“不行吗?”
预感应验。
霍云滔一颗心沉下来:“不是不行,是没可能。”
陆以尧缓缓眯起眼睛。
“你瞪我也没用,”霍云滔白过去一眼,“我俩什么交情,能穿一条裤子,你问问他愿意和你穿一条裤子吗,他恨不能扒你裤子。”
陆以尧听前面就知道后面没好话,他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就一个好友还是这么让人绝望的,好不容易想交第二个,又是弯的……
不对,陆以尧觉出问题来,他介意的从来都不是冉霖是直是弯,就算冉霖男人女人都喜欢,他也完全尊重,根本不会对他们的关系造成任何障碍。
这些天来,一直困扰着他的都只有一件事——冉霖喜欢的那个人,可能是他。
“信我的,”霍云滔叹口气,难得像一回好人,“如果你真拿他当朋友,为他好,就别再强调什么我想和你做朋友,我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他能和你正常拍戏聊天,已经是你赚到了,如果你不想把他赶得更远,就顺其自然。”
“所以他是真的喜欢我。”陆以尧忽然说。
打脸友人的自恋已经成了霍云滔的条件反射,故而他想也不想就反驳:“也未必啊,说不定人家压根不喜欢你,结果就被你领错情还婉拒了,一难堪,一生气,当然晾着你。”
“不对,他就是喜欢我。”陆以尧忽然灵光一闪,记忆长河里蹦出个片段,有声有影,清晰如昨日,“曾经有一次我们两个和另外一个人吃饭,我觉得那个人对他的态度有暧昧,还提醒过他要留心,我当时说的是一般男人对这种事情都不敏感,你别傻乎乎被占了便宜……”
“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霍云滔来了精神,“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陆以尧迟疑了。
霍云滔瞪亮眼睛:“嗯?”
陆以尧豁出去了:“他握着我的手说,与君共勉。”
霍云滔:“……”
陆以尧:“他肯定是喜欢我的,这句话就是点我呢。”
霍云滔:“所以你当时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陆以尧:“我没多想。”
霍云滔:“我以后交朋友一定要先测智商……”
现在再回忆起来,这一段确实有点坑,但最丢人的都和损友承认了,陆以尧索性坚持到底:“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霍云滔皱眉,老友是比较自恋,但从来不会在被人追求这件事上秀优越,因为陆以尧觉得用别人的真心来堆叠自己的形象,是一件非常没品的事。
可是现在,老友连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情都捞出来了,就为证明那个叫冉霖的确实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