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凶手如何消失,我基本同意颜队长的推断。凶手这么做,除了想躲避我们的侦查,作为狂欢型杀手,他还有观察被害人痛苦和引发恐慌的人格驱动。他会选择安全的地方来观察自己的战果,所以他不会着急离开。但是有一点,越是经过精心谋划,那么越有一个无法回避的破绽。那就是他一定事先准备过,比如说踩点。
“案发之后,我抽空去过案发现场。在梅园国际对面是电力公司的办公大楼,大楼外有员工停车场,那是绝佳的隐身地点。可惜没有监控。而茂业天地对面是三家酒店,可以去那里调取监控,说不定有意外收获。还有一点,案发后现场比较混乱,我们整个过程都在早高峰之中。如果我是凶手,在远处观望一定无法满足我,只有再次回到作案现场看戏才能满足。所以,我怀疑他可能就混迹在人群中观察我们。江之永是这方面的高手,说不定能够在我们办案的视频里面发现他。”
秦儒神色凝重地问道:“小江,你有把握没有?”
江之永憨厚地笑了笑道:“可以试一试,只要同一个人出现两次,根据他的步态,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张昭,你的推断有多少把握?”秦儒神色慎重地问道,留给他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根据我对罪犯的侧写,他选择注入胰岛素杀人,无非是想要折磨被害人。这符合狂欢型杀手的作风。胰岛素致死其实是一个十分痛苦的过程。过量注射胰岛素后,血糖会逐渐降低,当血糖水平下降到60mg/dl~70mg/dl时,病人有饥饿感、软弱无力、疲乏、皮肤苍白,头晕、心悸、出汗、烦躁不安、脉搏增快等;当血糖降至50mg/dl以下时,病人常出现心前区不适、颜面和四肢麻木、反射功能消失、定向力障碍、精神恍惚、共济失调、躁动不安等;当血糖降低到40mg/dl以下时,病人呈昏迷状态、惊厥,甚至出现全身痉挛、大汗、瞳孔散大,此即所谓的胰岛素休克;血糖降至l0mg/dl左右时,常发生深度昏迷导致死亡。整个过程从注入到死亡会持续半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
“被害人一定会痛苦挣扎,苦苦哀求,陷入无助的绝望和痛楚。而凶手则十分享受这个过程,他对生命的凋零没有任何同情和怜悯。在整个过程中他扮演着上帝的角色,他一定会用生存的筹码来想办法侮辱被害人,然后再看着她们走向死亡。抛尸闹市,是为了剥夺她们最后的尊严和人格,引发公众的恐慌来满足自己。所以,我有把握。”
张昭说到这里,拿起手里的尸检照片道:“今天发现了第二具女尸之后,我发现两个被害人外貌十分相似,尤其是眼睛。这两个被害人的眼睛都十分漂亮。这应该也是凶手选择她们最主要的原因。一般来说,狂欢型杀手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方向性,也就是特定的目标,通过折磨和猎杀被害人来满足自己的变态人格。这个过程会持续很长时间,然后就会进入随机性阶段。而随机性阶段就是不停地杀戮,不再选择特定的被害人。到了那个阶段,我们的抓捕十分困难。比如像乞丐杀手刘明武,他专门挑选乞丐下手。到了案件后期,他开始滥杀无辜。目前看来,凶手还处在第一个阶段。但他有无数种方法来处理尸体,为什么会选择剥皮后抛尸?这点我还没有想清楚,因为他专业的剥皮手法是一个巨大的破绽。”
颜素听到这里,不由得皱眉。她对张昭执着于凶手为何给被害人剥皮这一点有些厌烦。在她的认知里,凶手既然杀了人,他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残忍行径都是理所当然的。
颜素看了一眼手表,问张昭:“这个破绽能说明什么?他是一个医生?你知道我们市有多少医生吗?这个线索太繁杂,排查起来难度很大。”
张昭面无表情地说:“确实是一个医生,而且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医生。”说到这里,张昭将手里的照片举起来。照片上是一号被害人樊江玲,这是一张赤裸的全身照。被害人手脚都有勒痕,身上还有各种其他疤痕,比如烟头的烧伤、大面积的瘀青。女尸丰满的臀部如今血肉模糊,右臀位置大概有手掌大小的皮肤被完整地剥落下来。
张昭举着这张照片冷静地说:“女性臀部脂肪组织较多,想要完整地剥离皮肤,没有系统的学习和熟练的操作是办不到的。”
“我基本同意张昭的看法。”秦儒表示赞同,但同时也指出,“虽然可以确定他的职业,但是就如同颜素所说的,这个职业覆盖面就太广,对我们的干扰也很大。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这个时候,专案组成员陷入了沉默。
颜素显得很疲惫,从案发到今天,她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走访分析被害人的社会关系网、检查监控、安排部署都需要她亲力亲为。队里的人每天加班加点,如同上紧的发条,每个人都被肩头沉重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她一贯的作风,喜欢她的人都称她拼命三郎,不喜欢她的人称她为搏命母夜叉。
这个案子让颜素很恼火,除了没有破案,更多的是对被害人的同情。然而张昭的这种感受比她要深刻。看到尸体的那一瞬间,张昭的脑海里就是她们挣扎呼救的声音。这是他的秘密。张昭从小就有轻度自闭症,这让他对受害者的苦难感同身受。所以必须尽快找出凶手,不然这种痛苦会时时刻刻地折磨着他。
“有没有考虑过她们是如何失踪的?会不会是出租车之类的?”张昭突然抬头说道。
颜素早就考虑过这一点。一号被害人要去乘坐301,但是那个时间段去市区的学生很多,而且遇到晚高峰。被害人为了准时抵达有可能乘坐其他交通工具,比如出租车、网约车或者黑车。而二号被害人要去的小区步行需要30分钟,公交车也需要换乘,可能也乘坐了类似车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能解释为何她们失踪时没有任何目击者。因为被害人自愿上车,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可这个问题也有一个巨大的破绽。即便是打车,乘车人在发现情况异常时会选择求救。被害人是成年女性,应该有自救的机会。一旦呼救,在闹市一定会被人发现。可是,为何没有人求救或者报案?
这个时候,秦儒的手机响了。秦儒接完电话,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起身说:“刚才坞城路派出所打来电话,又一名女大学生失联了。颜素和杜馨笙你们马上去确认和咱们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张昭和江之永去排查监控,争取缩小排查范围。”
专案组所有人马上起身行动。
颜素带着杜馨笙朝着坞城路派出所前进,途中经过S省大学。S省大学是一所综合研究型大学,在校教职工和学生有两万多人。颜素看着那些稚嫩的大学生,不禁想起张昭。张昭的年龄和这些大学生相似,但已经是双博士头衔参加工作的警察。
颜素猜想,张昭这些年一路读书都读傻了,加上他的遭遇和经历,才铸就了他如今这种和社会格格不入的怪僻性格。
“你和张昭是怎么认识的?”颜素一边开车一边问杜馨笙。
杜馨笙嘴里含着棒棒糖,埋头玩着手机,含混不清地说:“我入学的时候,他已经是犯罪心理学硕士研究生。他是我们公安大学的奇葩,几乎在读的学生对他应该都有印象吧。”
“为什么?”颜素好奇地问道。
“他每天只要没有课就会去图书馆,风雨无阻。带上一个水杯两个馒头,在图书馆能坐一天。当时我们贪玩,都想捉弄他。毕竟他这样的书呆子也挺好玩的。于是我们就使用了美人计。”杜馨笙回忆道。
“你是不是那个美人?结果呢?”颜素好奇地问道。
“快别提了,我好歹也算是美女嘛。结果,和那个书呆子说了五句话就把我催眠了,让我在图书馆丢死人了。”杜馨笙愤愤地说道。
“催眠?”颜素皱起眉头问道。
“其实,不像电视剧和电影里演的那么神,只是一种心理暗示。最多能够让你进入深度睡眠,不能做其他的事情。”杜馨笙解释道。
“睡着有什么丢人的?”颜素不解地问道。
“你知道,大学狗,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睡眠质量很差。让他一催眠,我就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睡着了。打着呼噜,流着口水。我一个小美女的形象就这么被他给毁了。”杜馨笙咬牙说道。
“可我看你现在对他的态度挺好的吗?”颜素已经来到了派出所门口,将车停稳后问道。
“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杜馨笙狡黠地一笑,便赶忙下了车。
派出所的同志们已经在门外等候,颜素和杜馨笙下车后就被带到报案接待室。颜素一进门,就看到失联女孩的父母焦急地等候在那里。杜馨笙碰了碰颜素,颜素注意到被害人父亲手腕上戴着一只劳力士手表,这女孩的家境应该不错。
除了她的父母,还有两个女孩,应该是失联女孩的同学。办案民警将报案材料递给了颜素,颜素仔细地看了一遍。失联的女孩名叫张丽丽,年龄20岁,S省大学法律专业大一学生。卷宗上写得很清楚,因为暑假马上来临,女孩昨天考完试,晚上和他们系的同学聚会,吃完饭又去了KTV唱歌。结果,等舍友全都回到宿舍,才发现张丽丽没有回来。
有人给张丽丽打电话,但是电话关机了。她们以为张丽丽可能去网吧了,所以并没有当回事。今天,张丽丽的父母准备接女儿回家过暑假。到了学校,张丽丽的电话打不通,父母找到了她的宿舍。结果所有人都说聚会后没有见到张丽丽,这才赶紧到派出所报案。
“有失联女孩的照片没有?”颜素的感觉很糟糕。
“有,我们有她的照片。”一个女生拿出手机交给颜素。照片上的女孩很漂亮,穿着蓝色的连衣裙,显得很清纯也很俏皮,是那种乖乖女类型的女孩。让颜素和杜馨笙警觉的是,这个女孩的眼睛很漂亮,和已经遇害的那两个女孩一样漂亮。
“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找到我的女儿,我就这一个宝贝。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女孩的母亲情绪有些激动,颜素赶忙安慰道:“阿姨,我知道你很着急。我们和你现在的心情一样。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您,您知道在A市张丽丽有什么亲戚朋友没有?”
“没有,我们是D市人。丽丽平常很乖巧,昨天晚上六点左右还给我打过电话,让我们今天来接她回家。还有她喜欢玩游戏,我经常和她一起玩。昨天晚上并没有她的上线记录。”女孩的父亲焦急地说道。
“张丽丽有没有男朋友?”杜馨笙问她的同学。两个女孩都摇了摇头,其中一个说道:“她交过一个男朋友,不过是去年,后来因为异地恋分手了。就算她有男朋友,张丽丽胆子很小的,不会夜不归宿。”
颜素听到这里,带着杜馨笙出来。在派出所门口,颜素说:“这个女孩极有可能也是本案的受害者。你马上去申请手机信号定位。如果是昨天晚上失联的话,现在应该还活着。我去女孩最后失踪的地方再找找,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现在的手机定位功能很强大。杜馨笙作为网络技术人员,即便是在关机的情况下,依旧有办法找到手机的下落。第一种是手机运营商通过基站寻找,误差不超过三十米;第二种是通过GPS定位追踪,误差只有一两米,但是关机的情况下位置不太准确。这两种方法都需要提交申请,杜馨笙赶忙去一旁打电话,然后等待信号检测车的抵达。
颜素带着报案的两个学生抵达了张丽丽最后出现的KTV内。在派出所同志们的帮助下,颜素进入了监控室,调出监控录像,监控显示张丽丽昨天和同学们在七点半左右进入KTV包房,九点十分左右,张丽丽同三个男同学还有一个女同学从KTV里面出来,五个人相继消失在监控里。
颜素问她的同学:“这几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都是我们班的。我打电话问问他们。”其中一个女同学拨通了电话,响了两声之后,一个男生接了电话。经过问询得知张丽丽和他们打车回到大学门口,她说要直接回宿舍收拾东西,而他们要去网吧开黑,所以就在门口分手了。
颜素赶忙开车抵达S省大学后勤保安处,调出大门的监控。监控显示,张丽丽朝着宿舍方向行走,走到半路,张丽丽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又折返了回来。她脸上的表情很焦急,然后就消失在监控里。
要想得到更多信息,得回到总队调取路口监控。这个时候,杜馨笙打来了电话道:“手机找到了,在KTV里面。根据服务员交代,她是在打扫KTV包房的时候发现的。因为这个手机价值不菲,所以她想私吞。我们吓唬了几句,她就交代了,应该不是嫌疑人。”
颜素听到这里,心里一沉。看来,张丽丽折返回去的原因是手机丢了,结果半路上出了意外。颜素可以肯定,学校距离KTV的位置较远,张丽丽想拿回手机,一定会选择打车。看来,三个被害人的失踪方式都和她们要乘坐的交通工具有关。
走出保安室,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因为是盛夏,校园里的同学不少都聚集在广场上纳凉。看着这些年轻人,颜素心里觉得沉甸甸的。
张丽丽失踪已经快一天,他们还有不到48个小时。不然,张丽丽的尸体一定会出现在某个繁华的商业广场上。颜素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个时候,颜素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传来秦儒的声音:“颜素,你把手里的事情放一下。张昭和江之永果真通过监控辨认出了凶手。身份已经确定,现在正在锁定凶手位置,准备实施抓捕。”
颜素非常意外,赶忙去派出所接上杜馨笙,两个人匆匆地赶往市局。进入专案组,一眼就看到凶手的照片挂在白板上。
看到她进来,秦儒说道:“嫌疑人名叫胡军,年龄三十五岁,未婚。A市人。和张昭推测的一样,案发后他果然没有离开,而是在车里换了衣服,等到报案后又来到了作案现场。但还是被江之永辨识了出来。他在梅园国际和百盛购物中心都出现过。而且这个人有过前科,四年前因为强奸未遂判了三年。去年出狱,成了出租车小包司机。现在锁定了凶手开的出租车在西山附近拉活,我们决定马上将他抓捕。你负责带队,一定要成功将他抓获。”
颜素听到这里,确实和他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和线索相符,尤其是开出租车这个身份。目前还不知道凶手是怎么迅速控制被害人的,但这已经不是关键。抓住了凶手,什么都会知道。
张昭的侧写给了案子关键性的突破,颜素不由得朝着张昭望去。但她却发现张昭的神情依旧显得很沉重,他手指交叉支撑着额头,丝毫没有破案后的轻松。
“保证完成任务。”颜素说完,就马上去安排准备实施抓捕。


第五章 落网
盛夏的夜晚,气温依旧很高。颜素坐在指挥车内,身上的警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头发也有些湿漉漉的。作为副队长,这样的抓捕她已经有了几百次的经验,凶手今天晚上插翅难飞。
指挥车里有数台监视器,而这些监视器里都是一辆出租车,出租车不停地上人下人,今天晚上的买卖不错。
颜素看了一眼手表,此刻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分,路上的行人逐渐稀少,出租车的生意也慢慢地少了下来。这个时候对讲机里传来声音:“凶手开车驶向了西矿街,中途没有人上车。是否执行抓捕?重复,是否执行抓捕?”
颜素看了一眼地图:“在西矿街和西苑北路交会处实施抓捕。”然后,她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西矿街和西苑北路交会处进行交通管制。我们准备抓捕。”
“确保行人安全,要做到万无一失。”秦儒在电话里指示道。
胡军抬头看到前方的红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里琢磨前三个路口是绿灯,他掐算时间过来的,怎么突然这个路口就变红灯了?胡军踩下刹车,停在车内等待。他没留意身边跟上来的三辆车,直到看到车上下来了警察。
胡军吓了一跳,想要倒车,结果被后面的车堵得那叫一个严实。此刻,前车的倒车灯亮了,“轰隆”一声撞在他的车上。没等胡军反应过来,他的车门就被打开。胡军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就被武警官兵拖出了车子,然后被按到了地上。
颜素的指挥车随后抵达,颜素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胡军,拿起电话说:“抓捕完成。”
秦儒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站在指挥大厅内说:“抓回来马上开始审讯。”
颜素当即将胡军带到了车上,在警察的监护下到了公安局,张昭已经拎着工具箱等在外面。胡军被押送到了审讯室,他的出租车随后也停到了院子里。张昭等车停稳,直接进入了出租车内。
此刻,第二路人马在江之永的带队下已经破开了胡军家的大门。江之永第一个冲了进去,胡军的房间内十分整洁,地板和桌子上一尘不染,根本不像单身大龄青年的屋子。房间内没有发现张丽丽的下落,这让江之永很失望。江之永随后打电话通知颜素。
张昭趴在车内,先将车座的垫子小心翼翼地拆卸下来,然后用鲁米诺试剂开始在座位上喷洒。被害人被剥皮,虽然伤口经过简单处理,但是依旧有出血,一定会沾染在车内。鲁米诺反应可以鉴别经过擦洗、时间很久以前的血痕。等了几分钟后,张昭发现车内没有一丝一毫的淡蓝色反应,这让他十分意外。
在以往碰到的案子中,大多数的罪犯十分粗鲁,杀人后喜欢抽烟,烟头扔得满地都是。有些罪犯作案之后还在现场的窗帘上擦鼻涕。稍有些反侦查经验的罪犯会把凶器擦洗干净,但是却忘记了房间内的指纹。打扫房间也总是疏忽了细节,比如地毯下、窗户缝隙、地板缝隙。罪犯就算是再如何精明,都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证据。
张昭曾遇到一个最狡猾的罪犯,他杀人之后花了8个小时清洗了房间,烧掉了作案的衣服,擦掉了房间的指纹和足迹,最后却因为出现在小区的监控里,从被害人的指甲里提取出他的DNA。
张昭开始在车内寻找,在后备厢内找到了一袋塑料桌布,张昭这才释然。被害人上车的时候,他一定就提前准备好,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只是张昭有些好奇,大部分被害人都会挣扎求救甚至激烈抵抗,而这车内干净整洁,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
张昭想知道,凶手是如何让被害人乖乖听话的。
张昭对助手说:“去垫子上采集碎屑和毛发,看是否能够和被害人的DNA匹配。”然后他站在车旁等待江之永的电话。
十分钟后,江之永打电话过来:“你们的人在胡军家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张昭表示明白,挂断了电话。他清楚现在的处境:凶手抓住了,但是没有关键证据。根据疑罪从无的规定,凶手在24小时之后就得释放。从车内的情况看来,凶手准备得十分充分,估计颜素那边的审讯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张昭急匆匆地赶往专案组。秦儒坐在电脑显示屏前沉默不语,显示器里是嫌疑人胡军和坐在对面的颜素和杜馨笙。胡军的演技很好,显得有些慌乱,对颜素和杜馨笙充满敬畏。但是张昭知道胡军此刻十分镇定,他漆黑的眸子里甚至还带着一丝戏谑。
这源于他的自信,而这份自信就来自他确定警察手里不会有任何关键证据。
“有结果没?”秦儒问道。
张昭说:“还要等。”
这个时候,音箱里传来了杜馨笙的声音:“7月15日凌晨,你在什么地方?干什么?”
胡军说:“我在亲贤北街茂业天地对面的路上。我是跑夜车的,可这年龄不饶人,到了凌晨一点就困得不行。茂业天地里面有电影院,我想等个看完夜场的顾客。要是能拉到就跑一单,拉不到我就睡一会儿。”
张昭知道他在说谎,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一只手在摩擦另外一只手,这是一种自我安慰的心理特征,他心里希望颜素相信他的话。
颜素当然知道胡军在说谎。在以往的工作经验中,最难审讯的往往就是这种人。他们看上去十分配合,甚至有些懦弱和害怕,但他们的意志很坚定。越是惯犯,越是案底累累,他们表现得越镇定。这些人心里清楚,这是一场特殊的博弈,一旦认输,将要面临法律的制裁。
颜素知道这一点,她触碰了一下杜馨笙。杜馨笙读懂了暗示:“你别紧张。你刚才说是一点左右才抵达了茂业天地对面。可是根据我们的监控,你是14日晚上十一点左右将车停到那里的。你为什么说谎?”
张昭知道,这是审讯一贯使用的红白脸,杜馨笙唱红脸,颜素唱白脸。
“警察同志,我说的是一点犯困,可没说我是一点才到了那里。我只想在那里拉个客人。您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犯什么事了?我知道我有案底,可是我出狱后一直好好表现,再没有犯过事。你们把我抓过来,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胡军可怜兮兮,一脸无辜地问道。
颜素知道胡军这是在试探她们,他想知道警察为什么抓他,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颜素一拍桌子怒喝道:“老实点,交代你的问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知道我们的政策。”
胡军确实被颜素吓了一跳,不过他依旧镇定。杜馨笙说:“在7月12日、7月15日凌晨,先后有两具女尸出现在梅园国际和茂业天地外的广场上。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这两件案子都和你有关系。”
“冤枉啊,真的冤枉啊。这两个案子我可是知道的,正好那两天我都经过了那里。我还看到你们的人来着。可是这案子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啊。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呢。”胡军很慌张,赶忙辩驳。但张昭和颜素都知道,他的慌乱是装的。
颜素当即喝道:“闭嘴,你没有问题,我们会抓你?实话告诉你,我们在女尸的身上发现了你的DNA。你怎么解释?”
张昭和秦儒以及颜素都很紧张,这是在诈他,女尸身上根本没有任何DNA遗留。真正的审讯是从钓到第一条谎言开始。罪犯一般会质疑,说这不可能。这是下意识的行为,他越是经过精心策划,越会这么说。可是,胡军的回答让他们很失望。
胡军慌张地说:“我是冤枉的。我都不认识她们。”
“你不认识她们,为何她们身上会有你遗留下来的DNA?你确实很聪明,给她们换了衣服,甚至还给她们洗了澡。但是,你知道现在的科技日新月异。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百密一疏。你最好交代你的问题。”颜素继续诈他。
胡军显得更加慌乱,反复地说:“我是冤枉的,我根本不认识她们。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这个时候,张昭的手机响了。张昭接起电话听了两句,小声地对着秦儒说道:“从脚垫上发现的头发里面找到了樊江玲的。”
秦儒按下了通话器,重复张昭的内容。颜素听完之后,幽幽地望着胡军冷笑道:“你的车打扫得很干净嘛。”
胡军耸肩说道:“我们是干服务行业的,干净整洁总没有错吧。”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何你的车里会有她们的DNA残留?”颜素问道。
胡军脸上的诧异一闪即逝,他无辜地说:“警察同志,我们是拉客人的,你说的那个女孩说不定坐过我的车。”颜素当即冷笑道:“你知道我们市有多少人口吗?432万,再算上100万的流动人口。我问你,怎么两个女孩的DNA都会出现在你车里,这未免太巧合了吧。”
颜素又在诈他,其实车内只发现了樊江玲的头发,但是胡军不知道。他短暂沉默后,抬头道:“警察同志,我是有过前科的人,所以我还是懂些法律的。既然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你们还审讯我干什么?就凭她们遗留在我车里的DNA就能说我杀了她们?这证据站不住脚吧。”
“哎哟,没看出来,你确实懂法嘛。如果单凭你车内的DNA,确实无法定你的罪。可是被害人身上还有你的DNA,你怎么解释呢?”杜馨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