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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会频道-Self>无聊的鸡翅:天翔来了!
<公会频道-Self>猪猪猪猪killer:@天翔 出来见老婆了!
<公会频道-Self>银桑z:@天翔 出来见老婆了!
<公会频道-Self>无聊的鸡翅:@天翔 出来见老婆了!
<私密消息>天翔to(对)我:老婆?
<私密消息>我to天翔:hi(嗨)~
<私密消息>天翔to我:我好想你!
<私密消息>我to天翔:亲亲,我也想你……
<私密消息>天翔to我:我给你发了好多好多留言,你都没有回我,我好难过,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私密消息>我to天翔:亲亲,我回来了。
回想起这些对话,我感到羞耻。
两个月以前,我又去了小巷深处那家非常私密的菁菁网吧。这条小巷的位置在我家和我父母工作的菜市场之间,很长很老,分岔也多,两旁是有人居住的老屋子,也有门店和撑着塑料棚架的小商铺,卖一些小吃、干货或者假鞋子。这条小巷环境复杂,治安不好,但里面有两个秘密的地方,总在吸引人光顾。其一是位于一栋废弃大楼底部的洋垃圾服装市场,一些特别穷的人和特别节省的老人喜欢光顾那里,学校里有人说那里有很多衣服是从国外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所以才很便宜,不知真假;另一个就是一般人很难找到的菁菁网吧。这家网吧机器配置一般,好处是足够隐蔽,允许学生不带身份证上网,是传说中津水最大的几家“黑网吧”之一。如今我望着这条小巷,好像望着一条不知伸向哪里的污渠。我在想,这样的地方,是不是会在某一天突然被拆掉?
我啊,关于未来,所有的计划已经妥当,高考已经结束了,剩下最难的一关,就是向父母坦白自己怀孕的事情。
从树叶间隙透过来的金黄色太阳光斑照在我印着英文句子“It's never too late”(为时不晚)的白色短袖T恤上。夏日炎炎,汗水让这件衣裳紧紧贴在我的背上,要是有人从后面看,大概还能看见我的文胸肩带和背扣。高中毕业以后,已经不用再穿校服了,我的胸部发育过快,不得不把抹胸换成了带罩杯的文胸。我想,人这种动物真是神奇,再过几个月,我的乳头上竟然要流出乳汁来了,上面好像没有洞啊,这怎么可能呢?
要不是给父母帮忙,我很久不曾经过这条秘密的小巷了。和通向自己家那条短而笔直的小巷不同,这条巷子错综复杂,支路又多,不熟的人进来,可能还会迷路,但我很喜欢在这里走。
我有时会想,所有的小巷对于城市而言,是不是都可以算作不文明生活的隐身区?小巷里隐藏着菜市场,隐藏着二手旧衣批发市场,隐藏着便宜好吃的苍蝇饭馆,隐藏着不为大人所知的秘密网吧,隐藏着和城市光鲜华丽的外表格格不入,却又非常被人所需的一切。
我走在路上,看到烟铺,想起那天天翔问我是否是因为喜欢抽烟,才取了一个“万宝路”的网名。
我告诉他,我不抽烟,只是以前觉得“万宝路”这个名字听上去比较酷。他说,那还好,他也不喜欢抽烟的女孩。
现在,我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已经有了很多思考问题的习惯。我最近想拿现在的自己和一两年前的自己做个对比,那时候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天翔呢?其实也有一点点吧?那个因为性格怯懦,没有办法鼓起勇气去认识现实生活中的朋友,所以只好悄悄把自己封闭进关系更为简单的网络游戏世界里的我,曾经非常羡慕天翔的性格,热情直爽,快意恩仇,好像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可以用简单的方式处理好似的。但后来,我和陆松有了更深入的接触,才发觉这个世界原来如此丰富又复杂,你真正想要把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做得完美无缺,都需要深思缜虑,拼尽全力。
或许,我并不是那个让悲剧开始的人,我是蝴蝶效应中的一阵气流,是踢猫效应中的一只猫,但我毕竟有错,就该为自己赎罪。
如今,我必须独自把握最后的生活了。如果别人带你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走,你不知道忽然转个弯,会看到什么,但你走在你自己熟悉的小巷,你很清楚,知道那个拐角后面,就是父母工作的菜市场。你知道,怎么走,可以找到自己的摊位。
“小鹭,你来了?”
“你去吃饭吧,我来看会儿。”我把饭盒交给父亲。
父母之前很少允许我来菜市场这间不到10平方米的小铺帮忙卖肉。高考之后过来,我才知道这份工作其实有多辛苦。我现在已经知道,打开老旧昏黄的白炽灯可以让肉的色泽看起来更漂亮一些,知道怎么剔除猪腰上带尿骚味的白筋,还知道卖排骨的时候偷偷给顾客搭上一截龙骨,是这行的规矩。
“这么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不去好好读书,在这里卖肉哇?”
起初遇到买菜的大妈大婶或者大爷问这一类的问题,我还会向他们解释因为已经高考完或者正在放假就来帮一下忙;现在,我只会微微一笑应付过去,默不作声。和很多人交流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回答一个问题,很有可能就要回答第二个问题:考得怎么样?在哪所中学读书?甚至回答接下来第三个问题、第四个问题:平时成绩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呀?报志愿了吗?我很清楚,回答这些关于个人信息的问题对顾客来讲没有任何意义,本身就是一件浪费口舌又无聊的事情,他们并不是真的关心我,那些提问只是让买卖气氛不至于太过冷淡的随口之语。
但如果父母在场,我还是会稍微动一下嘴皮子,不然会被批评没有礼貌。父母经常教育我,菜市场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各个摊位都在明争暗斗,嘴不甜很难留住回头客,是会倒大霉的。他们觉得,正如谁也不想在一个成天吊着脸的老板那里买肉吃一样,在社会上谁也不想和一个成天挂着脸的人交往做事,这些经验之谈几乎已经成为他们自己的人生准则:即便自己再苦再累,气愤或者受到委屈,在他人面前,还是必须立刻戴上看上去很自然的笑脸面具。我有时候会反思,自己是不是也继承了他们这种性格?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有时候也很难分辨自己心意的真假。
我就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回想起那天去陆松家,和他父亲的谈话,更让我感受到这其中的差别。我的父母,也许永远都学不会,那些站在高处的人看问题的方式和角度吧?两个家庭之间,隔着看不见的巨大阶梯,我曾经也有过抬起一脚就能向上的机会,但我选择退了回来。
从一开始来菜市场给父母帮忙,我就总会去市图书馆借一两本书来打发时光。坐在这里看铺的时候,有时会看看书,有时会盯着那一个个挂着猪头和猪肉的黑色铁钩子发呆。向一中街塞纳河畔奶茶店的浩哥购买陆松的录音以来,自己的面具下已经藏了太重太厚的,不能够说给任何人听的秘密了。这些秘密藏在面具之下,就像藏在菜市场那些新鲜蔬菜和肉品下面拥堵下水道的腐烂垃圾,真要被翻挖出来,肯定臭不可闻,会把所有人都赶跑的。
“您好,要什么?”
“欸!五花吗?好嘞!这块怎么样?哦哦,这块!”
“新鲜咧,非常新鲜,今天刚杀的猪啊。”
“哎哟!您真会挑,这块瘦肉多些,好吃!给您过个秤,16块3。16块,要得吧?”
“欸!好!谢谢!谢谢!您好走,欢迎下次再来啊!”
我木讷地看着隔壁摊位上的阿姨麻利地完成了一单交易之后,笑弯了嘴角,自己的嘴角好像也不自觉地跟着动了一下。我觉得,她捏着钱时那个突然放松下来的笑,和之前装给顾客看的笑脸有所不同,这个细小的真实,被我捕捉到了。
我偶尔会在发呆的时候突然想起那些可怕的事。同时也会思考,如果自己没有因此和陆松交往,如果自己还是那个偷偷欺瞒父母,经常溜进那条小巷里的秘密网吧厮混逃学的女孩“万宝路”,那么如今坐在这潮湿闷热的菜市场里的我,将会是怎样的一番感受,是不是也同样可怕?
人生的路走成了这样,我并不后悔。
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思考并理解过父母的工作有多么艰难,艰难不仅在于体力上的劳动,更在于经历了突然下岗的大浪潮之后,对于生活本身的焦虑和紧张,对于不可知未来的惧怕和不安。在以前,他们几乎从没让我来菜市场帮忙卖肉,我知道他们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以学业为重,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将来可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面对电脑,如果能考取一份公职,去当老师或者医生,人生稳定不愁失业,那就更好了。但现在,我也明白,他们对于自己未来生活的想象也仅止于此,如果我想要过他们设定之外的生活,即便会比他们想象的那种生活更加幸福,他们感受到的却不会是同样的幸福或者欣慰,而是因为我超出了他们的控制所产生的剧烈痛苦。
“爸妈呢,就你一个女儿,如果你离我们太远,我们就会很担心你,以后找工作,尽量找个近点儿的。”
“高中毕业后,你就是半个大人了,有些话也可以跟你说了。男朋友可以谈,但是不要找外地人。你是个女孩子,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嫁给外地人,你就要去外地过年……”
“以后要小孩,一定要生两个,第一个可以随男方姓,第二个就得姓张,给老张家留个种。”
高考结束后,我们之间的一些话题放开了,我也因此意识到,自己和他们所期待的有多大的差距。
“小鹭啊,今天事情不多,你就先回去吧,待会儿你妈妈也要过来,三个人挤在这个摊上反倒手忙脚乱的。”爸爸吃完饭,吩咐我回家,拿起桌上的蒲扇摇起来,“这天气也怪热的。”
“嗯,好。”我站起身来,拿起原本压在蒲扇下的一本小书。
作为陆松对我的影响之一,书籍真是帮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它们让我在青春的时光里就能够用一种更加本质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不论是经典名著,还是《雨天的书》那种随笔感悟,我不一定全都看得明白,但是总能从中得到一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东西。同学们有时候会笑我是“文艺少女”,我只是笑笑,不是不想解释什么,是有时候觉得,确实无法解释。
最近,我从图书馆里借来的多半是推理小说,欧美或者日本的都会看,劳伦斯·布洛克是我最喜欢的推理小说家,但是要说目前最喜欢的作品,还是手上这本刚看完的《全部成为F》。它是日本推理小说家森博嗣1996年的出道作品,讲述了一个看透生命终极奥义的天才女科学家真贺田四季在一座孤岛上的杀人诡计。
我非常喜欢犀川教授和真贺田四季博士最后一段探讨死亡的对话,甚至在本子上抄写过一遍:
“你是为了死,才做那样的事的,对吧?”
“对,是通向自由的起点……”
“你会向警察自首的吧?”
“如果自首的话,可能就构不成死刑了……您可以告诉我什么时候执行死刑吗?我想在日历上写上自己的死期……不知还有没有这么奢侈的日程表?”
“为什么,您自己……那个……不自杀呢?”
“可能,是想让别人把我杀掉吧……我想让别人干涉我的人生。那是‘爱’这个词的含义,不是吗?犀川老师……没有人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出生的。希望借由别人的干涉死去,可以说是不因自己的意愿出生的一种本能欲求,不是吗?”
是啊,说得多好啊,正是因为没有谁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所以希望在别人的干涉下死去,是一种正常人的本能欲求。当初我不明白,既然决定要死,何娇为什么不自己跳下去呢?现在,我觉得自己可以理解这一点了。她短暂的一生所经历的那种巨大的痛苦,如果她未经干涉就自己死去的话,这个死对于她来说,就太过轻率了——她可能认为自己只是“害怕”,但我是这么理解的。
既然决定要死了,为什么还会害怕?“害怕”是对本能希望被干涉的一种说辞。那些只求安稳过活的人,通常连他人的自杀都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想了结自己却不敢自杀的人,也许更不容易被理解吧?
我拿着书走出去,菜场外面,停着一辆正在卸货的破烂红色摩托车。
摩托车尾部驮载的一箱箱散发臭味的网笼里,嘎嘎乱叫的吵闹鸭子正在等待被送去屠宰杀死,然后用大锅熬煮的黑色沥青脱毛,成为肉品。我弯下腰,看着摩托车头左右两块反光镜,映出来两张相同的脸,接下来是要去图书馆还书吗?还是去找那个人聊一下呢?我看见反光镜中那两张18岁青春少女的脸,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
“你是谁?”
我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做了这样一个口型,两面镜子中的人也做出这样一个口型。
她站直了身子,朝某一个方向走去。
第14章 单翅鸟
你前几天在游戏里遇到了一种很难打的怪物BOSS,叫“蛮蛮”,它们有时合体,有时分开,要打败它们,非常考验团队配合。你在网上搜索攻略的时候,发现这个叫“蛮蛮”的怪物设计取材自《山海经》,它就是俗话中,只有一只翅膀和一只脚,必须雌雄两只靠在一起才能飞的比翼鸟,常常用来比喻恩爱夫妻。
你一度觉得,自己是有过真正的恋人的,就像电影和小说里那样,是真正纯情的爱。
那个名叫“万宝路”的女孩子,和你是在游戏里认识的,消失了一年以后,又忽然出现,还赶了很远的路来找你。
她说她是津水人。她在网上查了,津水离这里有400多公里,那是她第一次乘坐大巴车出城,到这么远的地方。她好像挺开心的,告诉你大巴车驶入高速公路,雨水敲打着车窗玻璃,形成了一条条细细的水流,映着路边飞驰着的田野山林的掠影啊,就像是在手腕上灌入了翡翠的经脉。
你觉得她讲这些话,跟念诗似的。她讲的时候,还托起她白皙的手腕,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抚摸自己静脉的位置给你看,说就像这样。
她讲,一路上天气很糟糕,车里空气也臭,即便车载电视上放着搞笑电影《逃学威龙》,车上的人们也都昏昏欲睡,好像只有自己既清醒又兴奋。到了这里,却是晴天。
其实你没有出过什么远门,也从没坐过这么长时间的大巴车,但你告诉她,坐长途车就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
去接她的时候,你迟到了。她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她正站在车站一块蓝色的爱国公益广告牌下面等你。她说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无袖上衣和一条白色的裙子,那是你们第一次见到彼此的真人。你知道她叫张小鹭,但你不好意思喊她的真名。你问她是不是万宝路,她笑着问你就是龚梁吗?你其实更希望她叫你天翔。
她的头发很柔软,也很整齐,皮肤干净白嫩,尤其是小臂,会让你觉得性感。你以前从未想过,小臂这个部位,还可以性感。你一直都很自信的,但是这次你很害羞,你想看而不敢看她脖子裸露的部分,她却拉住你正在流血的手,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了。
你的右手握紧了拳头,但是仍然有血从指缝间渗出来。
你告诉她:“刚刚下公交车的时候,我遇到小偷在偷老人的东西,见义勇为了一下,所以才迟到了,本来是准备早点儿来车站等你的。”
她把你的手慢慢展开来,你看见一条整齐的切口,顺着掌纹的位置裂开,黑红的血半凝结在伤口周围,整个手掌和手指间都是脏污。
你发现她在看你的脸,你知道你的脸已经羞得发烫。
她说这得赶快包扎才行,问你附近有没有医院。
你告诉她你知道附近有间诊所,她说那就去那边。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两张来,帮你简单包了一下,你牵着她的手,往诊所那边走。
“那个小偷是什么人,偷东西还带着刀,你报警了吗?”路上,她问你。
“不是,他偷了那老人家的东西就跑,我就去追他,然后我抓到他,让他把东西还回来,他不肯,推了我一下,要和我打架,”你告诉她,“我包里随时都带着一把匕首防身,就拿出来……”
“啊?你拿匕首捅他啊?”
“没有啦,我就手上拿把刀这么握着,”你比画了一个握刀的动作,“然后他见我流血都不怕,知道我肯定不是等闲之辈,就把钱包扔在地上跑了。”
“哦……”
她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你有点紧张:“那个……我带匕首只是防身用的。经常在网吧玩,你知道有时候……”
她打断了你:“你是怕我误会你是个坏人吗?”
你用左手擦擦鼻子,点点头说:“嗯。”
她说:“不是啦,我是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本书,觉得你挺像书里提到的一种人。”
“哈哈,是吗?像谁?”
你很开心,猜她会不会说出一个你也知道的大英雄的名字。
“我在《雨天的书》里看到,作者写他家乡那边有一种叫‘破脚骨’的人,他们也是随身带把小刀,和别人打架呢,从不拿刀捅别人,而是把刀递给别人,让别人戳他们的屁股。别人戳一下,流了血,他们就让别人再戳,再戳一下,还不够,一直让别人戳到不敢下手,把别人给吓跑,就算自己打赢了。”
原来不是什么英雄,你有点失望:“这是什么书啊,写得可真傻,哪里会有这样的人……”
她笑了笑,就不说话了。
“我也喜欢看书,喜欢《三国演义》,特别喜欢赵子龙浑身是胆,”过了一会儿,你又说,“我还喜欢看美国恐怖大师斯蒂芬·金的书,特别喜欢《肖申克的救赎》,讲越狱的,里面有句话我印象很深——有一种鸟是永远也关不住的,因为它的每片羽翼上都沾满了自由的光辉。”
“嗯,”她点点头,指着一块白底黑字的招牌说,“诊所就是这里吗?”
“对,到了,就是这里。”你回答她,她跟着你走进这间小诊所,一个披着白大褂的老头,站在玻璃柜后面,背后是一个大大的黑色柜子,每个抽屉上,都贴着小纸片,写着一味中药的名字。老医生正背对着你们,在其中的一个抽屉里,给来买药的客人找几张零钱。
“这里的诊所,和我最近在津水去过的一家好像,医生长得都像。”她拉拉你的衣角,小声笑着告诉你,你却很紧张,问她最近是生病了吗?
她摇摇头,又不说话了,你觉得她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
“哟!流这么多血?怎么搞的?”白大褂老医生问。
“见义……”
“搬玻璃,不小心划的。”在你自己没来得及说出“勇为”之前,她抢在前面把话说完了。
“搬玻璃也不知道戴个手套?”老医生没好气地批评了你。
包扎完之后,她问医生多少钱,然后帮你付了款,你是坚持不让她从自己的包里拿钱的,但后来她突然说:“你是我老公呀,不要这么分彼此。”
你带着伤,同她沿着一条贯穿你们城市的河流从中午逛到傍晚,你问她要不要去自己常去的那个网吧看看,游戏公会里有几个元老,猪、山猫、小T他们,也都和你一起在那个网吧玩,他们听说万宝路要来看你,嘱咐你一定要带她去和他们见一面,你虽然答应了,但其实不太想让她去,所以也只是象征性地问问。她说随便你,你说那还是算了吧,没什么好去的,如果他们在游戏里问起,你准备回复:行程太匆忙,只是路过,当晚就要回去。
你觉得,她是你一个人的宝贝。
你知道她今晚肯定不会回去了,你们就靠在河边的栏杆上,你牵着她的手望着她,她抬头望天。城市的傍晚非常特别,好像是为了你们准备的,厚厚的一层云挂在远处的天边,仿佛一堵用棉花造的围墙把城市包围住了,又像一波停滞的海浪,在淹没城市之前,被冻在了那里。你觉得自己现在哪里也不想去了,只想就这样静止着。
“我在这里生活了20年,从没见过这样子的天气。”你说。
“这种天叫阴阳天,是挺罕见的。这种云一般只会在强烈冷暖气流交汇的时候出现。”她向你解释。
“你好聪明,”你说,“连云都懂得这么多。”
她腼腆地笑了笑,说是无意中从一个喜欢研究各种云的朋友那里知道的。
“云还有很多种吗?”你觉得自己太孤陋寡闻了。
“有呀,”她很开心地告诉你,“云的本质虽然都是水汽凝结在空气中微尘上的聚合体,但是因为所处高度不同所导致的气流、气压、温度条件不同,会呈现出各种各样不同的形状。仅仅是气象学上积云、层云、卷云的详细分类,就有二三十种,再加上太阳光线照射等原因所形成的各种奇观云,种类就更多了。”
你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就说:“饿了吗?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你带她上了一辆摩的,在这座自己生活了20年的老城里穿梭,你细心地给她讲哪里是最繁华的地方,哪里是一家全国闻名的老店,哪里有一口宋朝留下来的老井。你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都讲给她听,却发现原来自己对这座城市并没有那么熟,除了网吧,你20年的生活都过得比较敷衍。最后,在夜幕落下的时候,你们下车,她付给摩的师傅18块,你拉着她穿过一个个摊位,去找一家你知道的好吃又实惠的大排档,你们点了一大把竹签烤串,有牛肉、羊肉和五花,她说吃起来都像猪肉,还有铁板香干、烤茄子和光头粉,她说好吃。
你点了两瓶啤酒,这当然不是你第一次喝啤酒,但你觉得这是喝得最开心的一次。万宝路也倒了小半杯,最后没有喝完,让你帮忙喝掉了。你觉得真好,就像一对不分彼此的夫妻一样。
酒足饭饱之后,你躺在塑料椅子上,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摸摸口袋就想起来了:“我去买包烟,今天……想抽万宝路!”
“抽我吗?”她笑着看你的时候,脸蛋像一个新鲜红润的苹果,“你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回来了,我们就去开房。”
她说要来看你的时候,你们彼此都没有提到一定要发生什么关系,你虽然也有预料和幻想,但不确定会进行到哪一步,你的心理预期并不高,如果能允许你牵她的手,就已经很知足了。你抽着烟,揣测她刚才说的话里是否有暧昧,你想来想去,觉得是有的,但又觉得好不真实,幸福来得未免太过突然了,买烟的路上,你高兴得跳了一下。
你找的这家名叫“青春旅店”的旅馆标间价格不算便宜,但你还是隐约能从地板上闻到一股潮湿的味道,她说没有闻到,觉得旅馆还挺好的。
你们两人在浪漫粉红色灯光下的床上干坐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有说。你在安安静静地抽烟,她坐在你身边,把头靠在你的肩膀上,什么话也没有说。
你抽完一支烟,动了动身子,靠近了她一些,把手放在她的右边膝盖上,然后慢慢地向上滑动了一点,又一点,滑进那纯白色的裙子里面,接着在她的大腿根部抚摸,在即将触到那个部位的时候,她全身哆嗦了一下,你就马上停住了手。
“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没有……”
万宝路转过身来,抱紧你,把你的头埋进她柔软的胸部,让你闻到从她皮脂里溢出来的,淡淡的少女清香。
“我只是觉得,我们最好先洗个澡。”
“一起洗?”你脸红了,“是鸳鸯浴吗?”
“可以呀。”她说。
第二天清晨,你在青春旅店的床上醒来,她已经不见了。你并没有急着打电话给她,而是先去退了房,昨晚的押金和房钱都是她出的。你拿着钱,走到附近一家早餐店,买了一碗豆浆和两根油条,吃完喝完,回到那家你和兄弟们常去的网吧,有人刚刚熬完通宵,在椅子上打着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