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谨瑜喝光了杯内的茶水,将杯子轻轻放置在桌面上,虽然他看不到,可还是双眼盯着韩方,声音略显低沉:“我感觉杨振翼的死和龙砚脱不了干系。”
对于刘谨瑜的疑问,韩方在心里想了一千遍一万遍,可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有些东西他自始至终都捉摸不透。对啊,杨振翼的尸体去了哪里?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挖开坟墓取走尸体?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想到这里,韩方也放下了杯子:“这也正是我最为疑惑的地方,可其中的原因我们谁都不知道,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德子,德子…如果找到这个人就好了。”
“如果寻到他,我必将他千刀万剐!”想到了失子之痛,刘谨瑜恨得咬牙切齿。
韩方看着墨镜后边的那双眼睛,深吸口气,终于提出了憋在心中已久的疑问:“刘老爷子,恕我冒昧,一直以来有个问题困扰着我,可我却不忍提及,但今天我还是想问问,您的儿子刘云轩为何到了皇宫?依我来看,您的家世在当地还算可以,不需要通过这样的途径去光宗耀祖。”韩方犹犹豫豫说出这话的同时又仔细观察着刘谨瑜的神情,希望不要引起他的反感和不快。
沉默良久,刘谨瑜的神情在发生着变化,韩方的话终于勾起了他的回忆,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场所,刘谨瑜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幕幕往事…
三十年前,刘云轩才十七岁,他正值青春年少,可朦胧之中已经有了男女之间的爱恋。因当时的刘谨瑜整日忙于制作砚台,所以忽略了儿子所有的情感生活。直到有一天,刘云轩将自己蒙在被里痛哭了三天三夜,刘谨瑜才知道他心有所属了。
翻过刘宅的那座山,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个女孩和刘云轩同岁,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女孩对刘云轩很是照顾,两人的感情非常深。似乎在那个女孩身上,刘云轩找到了一种依恋、爱慕甚至是无尽地思念的美好感觉,这是他的初恋,几欲疯狂。可是女孩十七岁的时候,她被选入宫中当了秀女。
听到这里,韩方顿时大惊:“难道是因为这个女子?”
此时,刘谨瑜脸上的泪水缓缓而落:“我们刘家三代单传啊,他让我断子绝孙,祖上的手艺也失传了。我心痛啊,当时他要进宫做太监找那名女子,说即使不能生活在一起,每天能看她一眼就知足了,如果不见她,他会死。我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他离开,曾经把他关到屋子里绑了起来,可没想到的是,就在那年的大年夜,当时家里人都去祭祖了,孽子却挣脱了束缚逃跑了。后来就到了北京入了宫,这一晃就是三十余年啊,可悲啊!”说到这里,刘谨瑜想起了自己被绑的情形,顿时感慨万千,轻轻摇头,默默念叨着:“报应,这都是报应…”
这番话,勾起了刘谨瑜的伤心事,此时的他早已老泪纵横,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坚强,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哭得异常伤心,声音也断断续续起来:“他走后,我连死的心都有,也曾经千方百计地派人去宫里打听过,后来却是杳无音讯。他狠了心不给家里来信儿,这么多年以来,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一直到了后来皇帝退位,所有的太监都被遣出了宫,他走投无路了,这才回到家乡。”
叹口气,刘谨瑜的脸色愈加悲伤:“直到此时,我才知道了事情始末,也怪不得当年打听不到他的讯息,原来他入宫后便改了名字,唤作刘忠。这个孽子啊!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伤痛,我已经彻底死了心,见了他如同路人,他对我也没了亲情。他回来也并不是来看我,而是为了清溪龙砚,他在北京开了家砚台铺,店里货物都是从清溪运过去的。所以,只有回来取货的时候我们才能见彼此一面,但他对在宫中这三十年的生活却只字不提,连当年他追随而去的那个女咎也只字未提。这就是我们的父子情,或许,伴随着他的入宫,早就断了。
“唉,儿子当了太监,可我这父亲却在家乡为他筹备了婚事,我,我,我真的想要儿孙满堂,真的盼着孙儿绕膝,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晚年生活…可这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虽然刘云轩回来了,但他却对媳妇丁氏看都不看一眼。唉,可怜媳妇,就这么去了…”
说到最后,刘谨瑜的声音变得尖厉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刚刚的心痛已经变化成无形的恨意。韩方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刘谨瑜的性格如此古怪,怪不得他对亲生儿子恨之入骨,原来如此啊!
此时的韩方对刘谨瑜多了一些怜惜,他是一位父亲,却忍受了三十余年的父子分离,当苦苦盼到儿子回家对,却是形如陌路。韩方紧紧握住了桌上的茶杯,杯子已经凉透了,手握在上边冰冷异常。
两人默默地坐着,沉默替代了一切…直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他们才回过味儿来,抬头望去,发现林筝来了。不过她装束却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位俊俏的书生,林筝是女孩儿家,韩方怕进入赌场后太过引人注且,这才让她取了大洋后再将装束换一下。
林筝看韩方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坐下来悄声说道:“带来了。”她说话永远那么简短干练。
韩方向四周看看,起身,林筝扶着情绪还未平复下来的刘谨瑜,三人慢慢向外走去。出门,转弯,绕到后院,这里异常安静,连个人影都没有。
三人站在院内,韩方悄悄向林筝说明了事情经过,她顿时会意,两人的眼睛四处搜寻,希望能寻到地下入口的所在。院内很安静,方方正正的院子,周围全是树木,整整围了一圈,这里还真是特别。林筝的眉头微皱,似乎被这些树木扰乱了视线,有些摸不着方向了。
就在这时,却突然从角落里跳出三个彪形大汉,他们目露凶光,恶狠狠道:“什么人?”
韩方被吓了一跳,林筝双手紧握住银鞭,那三人从上往下打量几番,突然粗鲁地把他们向外推:“走走走,这里是后院,可不是喝茶的地方,出去,出去!”
“兄弟,拿去喝杯茶。”韩方伸手从怀中掏出几枚大洋扔过去,那几个一看,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慌忙接住塞入怀中,手上推搡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韩方站定,悄悄凑到其中一人的耳边说道:“我们是小麻子介绍来的。”韩方去老于家的时候,他在药店老板那里得知有一亲戚就在地下赌场工作,为了好行事专门问了那人的姓名。据说这小伙子满脸都是麻子,所以得了个外号小麻子。
听完这句话,那几个人的表情和缓了,知道是自己人介绍来的,他们终于热情起来:“原来是熟人介绍来的,不知道几位爷过来…”
话儿没说完,大家均是心知肚明,韩方指指旁边林筝手里的大袋子,小声道:“都在里边哪!”
那三个人顿时会意,慌忙又左右看看,并朝他们招招手:“好,这边说话。”他们前头带路,韩方紧随其后,几个人转弯进了旁边的一条小胡同。
原来,满院的树木就是为了掩盖这条小胡同。进去后,发现胡同也建得蹊跷,左一道弯又一道弯的,不一会儿就有点儿绕晕了。韩方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努力记下周围的一切。
也不知道绕了几个弯,这里好像是个微型地宫,前面看到的永远是一面墙壁,如果不明就里的人贸然进来,肯定是有去无回…当大家的头都快被绕晕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扇门,是扇黑色的铁门,关得严严实实。
前面三人走到近前,轻轻叩击,三声过后,房门“吱呀呀”打开了。韩方疑惑地迈步到了里边,这才发现里边昏暗无比,屋内只放置了一张桌子,桌子后边坐着个男人,头戴瓜皮小帽,身穿大褂,只抬头看了韩方一眼,便开口问道:“门槛都知道吧?”
韩方向前,提着大洋到了近前:“知道,都带了。”
“嗯。”男人嘴里应着,手上接过包轻轻拉开,眼睛向里一瞟,挥了下手,“带他们下去吧。”
韩方收起了袋子,这才故意说道:“还真有些麻烦呢。”
男人终于抬起了眼皮,似笑非笑道:“等第二次再来的时候就不麻烦了,行了,下去好好玩个痛快吧。”说话的工夫,其中一人已将手按在了墙壁上,轻微的声音过后,刚才还浑然天成的墙壁缓缓向左边移动,放眼望过去,里边有个狭小的屋子。
韩方和林筝正纳闷的时候,男人招呼他们过去。走进去站定,小屋子突然移动起来,并缓缓降落下去。他们心巾正惊疑的时候,却发现小房间又停了下来,随着“哐当”一声,面前的墙壁再次被打开。再看时,已经是豁然开朗,一片喧嚣。
这是一座超级豪华的大厅,里边的人或者在高声喊叫,或者是激动不已,赌徒们已经疯狂起来。花枝招展的服务小姐捧着茶盘在人群里穿来穿去,茶盘里装着各式洋酒、菊花精酒、香花酒、茅台、泸州老窖及三五、加力克、红双喜、黑猫等洋烟。赌客们可任意享受,不取分文,只是随意给点小费,小费都是筹码,最小的筹码就值一百大洋,比出钱买还高出十倍,真可谓生财有道。
向右边望去,服务室的柜台前面,满是金条、金元、银元、各国纸币,赌徒从柜台内的出纳人员手中,买下红、黄、绿三种铜钱大小的各色筹码。红色筹码价值一千元,黄色筹码价值五百元,绿色筹码价值一百元。除此以外,服务室还开办典当和贷款业务。当看到利丰银行的标志时,韩方不禁一怔。贷款与典当情况相同,亦为任何高利贷所不及。据说利丰银号的老板腰缠万贯,果然是在经营着特殊交易。
林筝和韩方均是第一次到这种场所,他们的眼睛都看直了,瞅着那些露着肚脐和大腿的性感服务小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当然,他们来这里自然有自己的目的,韩方先把刘谨瑜安排到旁边的沙发上坐定,又吩咐林筝去兑换筹码。既然来了就要做得有模有样,韩方直起身体,也摆出阔老爷的架势。
筹码兑换完了,只见林筝手里就多了几个小小的圆板。韩方轻轻摇头,这赌博真是害人不浅啊,辛辛苦苦维持的家业甚至可能在一夜之间便毁于一旦,不家破人亡才怪。韩方边走边思量,他用眼角的余光仔细打量着周围,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情况。
按照老于的说法,这里不但有赌博的场所,还有吸食大麻的去处,看这大厅周围并没有单独的房间,难道又被隐藏了起来?这时,韩方被一面屏风所吸引,上边是一幅牡丹图,牡丹娇艳欲滴,画得栩栩如生。
屏风前方有个松软的沙发,上边坐着刘谨瑜,不过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复杂,此时显得焦躁不安。注意到这个细节后,韩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绕过人群走到刘谨瑜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听到是韩方的声音,刘谨瑜的拳头突然握紧,他压低声音喊道:“那个味道我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味道…”
“什么?”这实在有些意外,韩方转头看看,这里相对来说安静一些,周围并没有旁人,怎么会闻到了那种气味?韩方愣神的工夫,刘谨瑜指指身后,更加坚定地说道:“我能感觉得出来,就在身后,味道就在身后!”
朝身后望去,后边是一个巨大的屏风,什么人都没有啊!但看到刘谨瑜的表情坚定,韩方还是忍不住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向后边走去,探头向里张望,只见屏风后边摆着几盆一品红,并没有什么人。他眉头微皱,正欲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细微的声响,韩方顿时一怔,看向了屏风后边的墙壁,声音是从里边发出的,或许墙壁后边是房间?
既然刘谨瑜闻到了那种奇特的香味,那么…韩方心中一惊,连忙退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 地狱,天堂

此时,林筝恰到好处地走过来,韩方朝她点点头,并指指身后。林筝会意,迈步走到一位妖艳的女郎身边,随手捏了下那女人的屁股,见她转头,又朝她的衣服里塞了几块大洋,表情暧昧地盯着看。
看到是位俊美的少年在调戏自己,女郎笑得花枝乱颤,她优雅地递过一杯红酒:“来一杯?”
林筝接过,轻轻抿了一口,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这位小姐真漂亮哦。”
女郎听了这话,顿时放肆地笑起来:“这位公子可真会说话,哦,怎么以前没见过您啊?”
“我新来的,欢迎吗?”林筝本就冷艳,扮成公子哥倒是平添几分酷酷的感觉。
“欢迎,当然欢迎了。”女人说着,身体又向前蹭了蹭,丰硕的乳房差点挤到林筝身上,吓得她不由得后退一步,女郎笑得更加放肆起来:“哟嗬,这是怎么了?”
林筝稳稳心神,故意向四周看看:“这儿人多,不方便,想陪陪我吗?如果愿意,大爷可不慢待你。”林筝的声音本来就浑厚,于是装起富家子弟还挺像,韩方在旁边偷偷抿嘴一笑。
“你和我之间谈什么钱嘛,走走,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谈。”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女人的眼角却直往林筝的口袋里瞅。
林筝摆出钱是小意思的动作,顿时把女人逗得哈哈大笑,这会儿迈腿就向前走。到了屏风的左侧,这时从旁边冒出个男人,笑道:“怎么,又在勾引谁?”
女人眼睛一白,没好气地说道:“死麻子,快给我开门。”听闻,韩方和林筝同时一惊。再仔细看去,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脸上长满了密密的麻子,原来这位就是药店老板的远房亲戚小麻子。
只见小麻子伸手在洁白的墙壁上一按,屏风后边的墙壁突然打开,里边像是一条甬道,左右两侧全是大小不一的房间。韩方还未看清楚的时候,女郎就伸手把林筝拽了进去,笑道:“宝贝,快进来。”女人和林筝刚刚进去,那道隐蔽的门又“哐当”一声关上了。
眼见着林筝进去,韩方顿时着急起来,他左右看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这时,小麻子却嘴巴一撇,在旁边轻声骂了一句:“骚货!”韩方眉头一皱,顿时计上心来。
走到近前,韩方笑着说道:“你就是小麻子?”
眼前是个微胖的老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可自己怎么不认识啊?小麻子盯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问道:“我们认识吗?”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哦,我有个朋友是开药店的,听他提起过你呢。”韩方故意抛出了药材店老板。
小麻子一听到这些,顿时喜笑颜开:“药材老板是我远房表舅,我从小父母死得早,都是靠他老人家接济,原来您是我表舅的朋友啊!您老是做什么的?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听韩方说自己是他表舅的朋友,小麻子显得格外热情。知道有戏,韩方拉他到旁边坐下:“小麻子,刚刚和一位服务小姐进去的是我朋友。他家可不得了,家里有钱,祖上富甲一方啊!说是来玩玩,这里我们还是第一次过来,既然都认识,不妨给我说说这里的情况。”
“哎哟,我说老爷子,您赶紧劝劝那位少年朋友吧,这里可不是你们待的地儿哟。这里是有进没出,就算家里有金山银山也得玩完。”小麻子突然拉过韩方,在他耳边叮嘱道。
韩方故作惊讶,压低了声音:“不是说这里能赢钱吗?一夜之间就暴富,一辈子再也不用愁吃穿了。”
没想到小麻子左右看看,悄悄对着韩方耳语道:“我的主要任务就是给顾客们开暗门,知道里边是什么地方吗?专门为客人提供特殊服务的地方,比如玩女人、抽大烟…里边全是单间,我亲眼见过的就不下百人,今天喜笑颜开地进去了,明天就到北京城要饭去了。前段时间,一个是贩卖盐巴起家的富人,此人姓王,绰号‘胀头疯’;另一个是纸烟帮和安乐寺黄金堂的经纪人,此人姓张。最后,一晚上下来,你猜怎么着?两人哄抬到三十万啊!后来‘胀头疯’再也不敢应战,倒霉输掉三十万就算了,可回去几天后便吐血,连命都丢了。这种事情真是数不胜数啊。看在您和我表舅是朋友的份上才善意提醒您,赶紧走吧,这里可不是您待的地儿啊!”
韩方在表示感谢的同时又往小麻子手里塞了几块大洋,这才又试探着问道:“我到这里来,一来是陪着刚刚那位公子,还有个事情,就是想找个人。”
小麻子顿时一愣,眼神里透着疑惑:“寻人,谁啊?”
“杨杰。”韩方朝四周瞅瞅,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
韩方当然知道杨杰在哪儿,这是他故意抛出的话题,为的就是想从小麻子这里多了解些情况。
没想到小麻子听到这个名字,又把眼睛瞪大了几分,惊道:“杨振翼的儿子?”
周围依然喧嚣无比,一眼望去,贪婪和欲望全都挂在了这些人的脸上,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盯着面前的小塑料片在慢慢变少或者变多,心脏也在“怦怦”直跳,似乎那颗红红的心脏会瞬间跳出胸膛!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韩方亲眼见到一个胖胖的男人被拖走了,他口吐白沫,昏厥了过去…小麻子指着那人说道:“瞅见没,昨个晚上来的,一天就输了个底朝天。”
“地狱?天堂?”韩方嘴里默默念叨着,这个地方能毁掉任何一个人,而那些深藏在后边的黑手却能捞取大把的钱财。
话题又转移到了杨杰身上,小麻子的声音突然压低下来,瞅瞅无人注意,这才小声说道:“杨杰那小子我知道啊,在赌博的时候就学会了抽大烟,那小子还专挑场子里最漂亮的女孩下手,真他妈不是东西,我呸!刚开始赢了一些钱,可后来越输越厉害,最后输了个底朝天,把杨振翼的那点家底全败坏光了,这小子估计早要饭去了吧。”说完这话,小麻子朝地下啐了一口。
看来小麻子对杨杰还有些印象,这让韩方欣喜若狂,沉思片刻,又低语问道:“每天赌场里来这么多人,你怎么对杨杰那么清楚?”
这时,小麻子脸上突然浮起一丝笑容,春光荡漾般闪着光泽,过了许久才说道:“还不是因为一个女人,那女孩是这里最漂亮的。奶奶的,单那双杏眼就能迷倒一大片,要是她抛个媚眼过来,我的魂儿都被勾走了。”
看到小麻子一脸迷恋,韩方借势问道:“什么样的女人这么让人着迷啊?”
“嗨,我说大伯,您对女人也感兴趣啊,嘿嘿,真是宝刀不老嘛!”小麻子调侃了两句,韩方也不生气,干脆来个借坡下驴:“都是男人嘛…”
韩方是表舅的朋友,又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小麻子似乎找到了知音,拉起他到了角落旁,这才打开了话匣子:“您瞅见里边这些个女服务员了吗?她们都是有人管理的,平时的工作是给赌徒们端茶倒水,可如果哪个男人给的钱多,这些人也可以提供特殊服务,说白了,都是一群婊子,哼!”
小麻子虽然从鼻翼里哼出一声,但喉咙里却狠狠咽下口唾沫,似乎有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味道:“就这些女人送给爷爷都不要,都是些表面花枝招展、内心肮脏的主儿。但我给你说的那个姑娘就不同了,她从不陪客人上床,并且还管着这些臭女人,如果犯了规矩,据说惩罚得非常严厉,嘿嘿,这样的女人才够味儿。”
韩方可不是听小麻子说这档子事情的。此时,他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听您这意思,难道这女人会和杨杰有什么关系?”
“哼,这个臭男人,来了就会像只苍蝇似的围着她转悠,你说也奇怪了,对别的男人她看都不看一眼,可唯独对这杨杰似乎是情有独钟,俩人还曾经去过包房。一想到这些,我便气得牙痒痒。想想那杨杰有什么好啊,不就年轻点儿,仗着老子有几个臭钱嘛。真该!现在杨家家业被他败光了,我这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小麻子说起话来滔滔不绝,韩方都插不上嘴,好不容易等他停下来,这才急忙开口:“女孩现在在哪里?”
刚刚还唾沫星子直飞,这会儿小麻子不吭气了,神情黯淡下来,低下头,好一阵才说道:“我也有段时间没看到她了。”
“哦,这女孩叫什么名字?”韩方随口问道。
小麻子叹口气,缓缓道:“我们大家都喊她兰姐,大名好像叫什么罗兰吧,这也是我偶然听到的,好像是这个名字。”
韩方顿时一惊,脸色突然发生了变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名女孩真的叫罗兰?”
小麻子对韩方的表现有些意外,他纳闷地摇摇头:“我也是听别人叫过一次,是个男人,他好像把兰姐喊作罗兰。因为她的名子从没告诉过谁,当然,也没人敢去问。”
此时,韩方的内心顿时翻腾不已,这名女子真的是柏塔的情人?她说自己是学生,看来这一切都是欺骗柏塔的谎言,其实她是在这地下赌场工作,并管理着这里的服务小姐。如果所料不假,她的背后应该有些来头。
“对了,刚刚您提到有人喊她罗兰,请问那个男人你知道是谁吗?是这里的常客还是外边的什么人?”韩方看看四周无人,又借机问道。
没想到小麻子却轻轻摇头:“那人不是这里的常客,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记得那次兰姐在大厅里给服务小姐训话,这时从暗门里走出来个男人,他嘴里喊着‘罗兰,过来一下’之后就看到兰姐也进了密室。不过,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就见那男人出现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见出来过。”
韩方听到这里,愈加迷惑起来:“什么?男人没再出来过?那你看到过他进密室吗?”
“没有。”小麻子肯定地点点头。
“没有进去过,也没有出来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韩方的眉头微皱,有些想不明白了。沉思片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压低,“是不是里边还有另外的出口?”指指屏风后面的墙壁,韩方轻轻问道。
直到此时,小麻子终于警觉起来,他四处看看,慌忙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我就是个看门的,别的都不知道。大伯,您不是来玩的嘛,那边开始了,您快去看看吧。”
韩方的话被生生噎了回去,如果再继续问下去肯定会引起小麻子的警觉,想了想,暂时压住内心的疑问,之后走到沙发旁扶起刘谨瑜,悄声说道:“我们到人多的地方走走。”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赌台上,没人关注他们二人,韩方悄悄把刚才和小麻子的对话诉说了一遍,刘谨瑜眉头微皱,惊道:“明白了,原来罗兰是这里的人。”
“是啊,可惜小麻子已经有段日子没看到罗兰了,是不是从柏塔那里逃出后,她又去了别处?”韩方内心也有诸多疑问,罗兰是整件事情的关键,在刘谨瑜被刺瞎双眼的时候,他闻到过一股特殊的气味,而在柏塔家中也发现了相同的气味,由此可以断定,当时的黑衣人或许就是罗兰,这个异常神秘的女人。
刘谨瑜站定,他用耳朵辨听着周围的一切。这里很是嘈杂,似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的脂粉气,他自然不知,那是一群花枝招展的艳丽女人在来回走动…似乎,身边缺少了林筝的气味,刘谨瑜正欲要问的时候,韩方恰好凑到他耳边悄声道:“林姑娘去了里边,我们耐心等等。”
廊道里,一切都极其安静,进来后才发现这里的门非常特殊,不是向外推的,而是左右拉开的房门,白色的。林筝也算是见多识广,她猛然记起日本人多用这样的推拉门,不禁内心一沉。
记得有一次她和袁大公子专门去一家日本茶社喝茶,那里的门和这里的像极了,这让林筝心生疑问,这里的确有些不简单。廊道很长,两旁全是房间,一直走了很久,前面的女人终于到了一处房门前站定,并回过脸来抛了个媚眼:“这是我暂时的屋子,进来吧。”
推门而入,里边大约有七八平方米,没有床铺,没有桌椅板凳,只由一层略高的木地板搭建而成。女人脱了脚上的高跟鞋进去,林筝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也脱鞋后盘腿坐在了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