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残卷:一百年前的老故事 作者:红娘子

本书集合了民国时期“鬼手”“养玉”“嫁葬”“骨饰”“心雕”“饲猴”“虫师”等多个关于古老行业的神秘传闻,
讲述了在动荡的年代,由欲望、贪婪、暗黑交织成十个动人心魄的诡异故事,描绘出一幅亦幻亦真、既荒唐又辛酸、既离奇又迷人的民国市井状貌,堪称一部残本“民国异闻录”。

 

小人物的传奇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丝怀旧的情结,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某些人、某些事,虽然这些已经事隔多年,就连他们的模样也随着时间在记忆中渐渐消散,但当时留在心中的那份感觉,却永久不能忘怀,甚至更加铭记在心,就像美酒越陈越香。

《异闻残卷:一百年前的老故事》是一本很有意思的小说,以一种短篇故事的形式讲述发生在民国时期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这些故事大多都发生在市井小人物的身上,有风俗忌讳,有古老行业,有异宝,有灾祸……怀旧的文风中不乏幽默风趣的成份,更增加了小说的可读性。每一个故事都悬念丛生,让人有种捧在手中就想一口气读下去的念头。

我是个非常怀旧并且喜欢悬念的人,这本书正好对了我的胃口。

然而,《异闻残卷》又不仅仅是一本以怀旧为噱头的小说,它更是一部传奇。传奇,不一定只有大人物才能拥有,不一定要建立丰功伟业,小人物也有他们的故事,人生在世本就是一部传奇。这些故事发生在小人物身上,那我姑且把它称为市井传奇。

在这里,每一个故事的主人公,他们看似渺小谦卑,每日只为着糊口而奔波,简直是普通到极点,就像生活在你身边的寻常人一般。但当你深入的观察他们,却会发现在这每一个小人物的身上,都有一些很特殊的东西吸引着你,这特殊之处或来自于他们赖以谋生的行业,或来自于他们手里的物件,亦或者来自于各自的风俗习惯——而当机遇来临时,他们便成为了传奇的主角。

话说回来,当你真正看过这本书之后,或许会有这样一个念头,其中的故事太过荒诞离奇,似乎都是凭空编造出来的。

但是,我要郑重的告诉各位,在这本书里的事物,不管是古旧行业,还是民俗忌讳,甚至那些异宝古器都是有迹可循的。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掩埋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如果你逐一去印证,去寻找,必定能还原他们的原貌……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称赞作者的非凡功力,以事实为框架,结合自己的奇思妙想,就好像说书人一般,对大家缓缓讲述起一个个引人入胜,悬念丛生的精彩故事。

故事,不仅仅是故事;传奇,亦不仅是传奇。在我看来《异闻残卷》中,还有很多深层次的东西,不单是博人一奇,而更多的还能引人深思。当然,这里恕我不能透露得太多,容我先卖个关子。否则一来有剧透之嫌,二来书还是要自己去读,去感受的。况且,在诸位看官之中比我优秀的多不胜数,自然不用我多嘴。

那么,你感受到了几多?

 

有句话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记得我外公在世时对这句话很是推崇。虽说他那年代的普通人没读过几本书,但路确实走过不少。这一路行来,遇到过很多人,发生过很多事,其中有很多必定是终生难忘的。

在外公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常常对我说起他这辈子的所见所闻。讲的都是些老故事,大多都是民国时期的。这些事都发生在平民百姓之中,透着一股市井传奇的意味,但每一个故事又显得那么荒诞离奇。

记得每当外公说起这些故事时,他总会以一种深沉的语调,怀念似的讲述着。好像他口中的每一个故事,都真真切切的在他身边发生过,听起来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而这,正是我喜欢听的。

巧合的是,外公口中的故事都发生在一个地方——梧城。从字面意思来看,那应该是一个栽满梧桐树的城市。这本该是一座很平常的古城,却在这些故事的衬托下,显得如此神秘。这个梧城就像是一座大舞台,每天都在上演着许许多多的故事,这些故事里,有风俗忌讳,有古老行业,有异宝,有灾祸……

但当你往深处一想,却隐隐有些疑惑,因为这个“梧”的谐音刚好对应着“无”——无城。这让我有种错觉,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城市的存在,而在这个虚无之地所发生的一切故事,也都无迹可寻。

这种错觉让我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现在,外公已经去世多年,每次回忆起那些故事,却发觉有一个轮廓在逐渐清晰,然后不自觉的在脑子里浮现出这样的场景:那是个很小的城市,城市里公路的两旁栽满了梧桐树,而一些小街小巷还保持着百十年前的风貌,脚下是长方形的青石板路,左右两旁是大瓦平房,这里的居民还穿着旧式的长衫或者粗布短打,过着没有电和自动化的生活,经营着一些早已绝迹的行业赖以生存。

生活虽说清苦了一些,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颇为质朴,话语中总会透着一股亲切与热情。而在这些人中,恍惚还有个让我格外熟悉的身影……

这难道就是梧城?

记忆中,外公曾不只一次提到这个名字。而每当他说起这个城市,总会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情绪,似乎连这个城市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好像在那里生活了很久一样。直觉告

诉我,梧城应该是存在的,而且离我很近。只不过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掩埋进黄土之下,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芜;或者它依旧坐落在那里,改了个新的名字便隐去了往昔的容貌。

而这个城市里的居民,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然后每一天都不断发生新的,或许荒诞离奇,却又引人深思的故事…

鬼手

那是一双黑黝黝的手,大小和一般人的手差不多,干枯得如老树皮般的表皮包裹着骨头,在烛光的照耀下还能清楚地看到血管和手筋。这双手齐肘而断,断口平整,应该是被某种利器一刀砍下的。

养玉人

这第二种养玉人,很少有人愿意做,因为长期接触陪葬物,免不了要沾染到晦气,只有那些胆大体健的壮年汉子,才敢接这单生意。但死人的东西始终不吉利,其中便不乏养玉养出祸事的……

嫁葬

那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粉雕玉琢的皮肤,瓜子脸,细娥眉,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嘴,修长而白皙的脖子。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她身穿一套白色的衣服,那衣服很合身,不只把她玲珑的曲线烘托了出来,也更显美丽。她的表情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二柱子见过不少死尸,其中疾病死的人面相是异常恐怖的,却从未见过这么美丽这么安详的尸体,要不是她的面色泛着一种苍白,几乎以为她还活着!

鬼眼算盘

做包裹的人似乎特别小心,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包装纸,如果不是偶尔还能听见里面货物的响动,真的会让人有种全是包装纸的古怪念头。

一直拆到最后一层,那是一张牛皮纸,看起来好像有很久的历史,深黄的纸张,让人联想到祭祀死人时放在火中的纸张。胡珂迫不及待地撕开一条豁口,然后把手伸了进去。入手一片冰凉,凉得沁手,就好像摸到了一条正在冬眠的蛇。

骨饰

蒋涛一边把玩着那物件,一边琢磨着,这东西的造型有些古怪,自己从未见过,又显得那么古旧,想来应该是古玩挂件,又或者是某种民族饰品之类的玩物。但二牛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给自己寄这东西?于是他翻开信纸,想从里面找到线索,但一看之下这才发现,原来二牛给自己寄来的是件不得了的东西……

美人鼓

他用指头轻敲着鼓身,这鼓身明显是铜铸的,却不知道是什么时代的铜器,看样子古旧,而图案色彩又新鲜,这时罗毅却开始注意到鼓头包裹着的黑布上。而就在揭开黑布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定格了,罗毅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盯着那面鼓皮。自己身上的汗毛一根根地倒立起来,从后背一直到头皮, “轰”地炸开了!

那面鼓皮居然是一张女人的脸!

心雕

李汉生淡淡一笑,手指点了点胸口道:“人在心中。人若无心便死,而木雕无心便无神。我这一门,雕工和别家工匠并无太大差异,而擅长的便是心雕,把人心雕进木中,而木雕有了心自然会栩栩如生。”

饲猴人

王青河俯下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木箱子,那箱子应该有很多年没移动过了,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他打开木箱翻找了一阵,然后从里面拿出一根用红布包裹着的条形东西握在手里,然后叫黄二毛跪在自己面前,这才正色地说道:“在此之前,有一个秘密要告知你。三儿并非如传闻中的那么神奇,其实它根本听不懂人类的语言,而这一切全是因为我这一门饲猴之术。”

虫师

这“西府霸王”说来也怪,一般蛐蛐的寿命只有百日,至于专门饲养的斗蟋勉强也能活个一年半载的,而这只奇虫居然足足活了两年,而且凶性依旧,实在神奇。而刘海就是靠着这只奇虫和自身精妙的控虫手法,在这两年里未尝一次败绩,有心人曾算过,他已经连胜了九十多场,当真算得上是百战百胜。

捕蛇人

但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众人欢庆的时候,那原本黯淡的蛇目突然闪过一丝红光!紧接着“噗”地一声,那蛇头上的蛇冠居然猛地炸开来,在那血肉之中居然窜出一条两寸长短的小蛇,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朝罗老先生扑去!


【正文】
鬼手

那是一双黑黝黝的手,大小和一般人的手差不多,干枯得如老树皮般的表皮包裹着骨头,在烛光的照耀下还能清楚地看到血管和手筋。这双手齐肘而断,断口平整,应该是被某种利器一刀砍下的。

一、神奇艺人

梧市是一座历史古城,因为满城栽遍梧桐,所以得名——“梧城”。此地原本就是旅游旺地,再加上这几年市政府大力加强旅游事业,远来的游客更是络绎不绝。来梧市旅游,最不能错过的就是城南的栖凤桥,传说此地有凤凰降落栖息而由此得名。

当然,栖凤的传说无可考证,但栖凤桥的名声倒是打了出来。栖凤桥畔有一片集市,唤作凤凰集,早在明清时期就初具规模。

时逢民国5年,政治相对稳定,而凤凰集也繁荣昌盛起来,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正是赶集的日子,此地更是热闹。

人多代表兴旺。不过,有时候人多也就复杂了,什么贩夫走卒,沽酒屠狗之辈皆齐聚此地,或嬉笑怒骂,或坑蒙拐骗,俨然成了一幅鲜活版的人生百态图……当然,其中诸多都是暗地的勾当,不为外人所觉。更多人喜欢看的便是街角边、空地上的那些杂耍艺人。

这些杂耍艺人原本多是走街串巷上山下乡的草台班子,见此地人气旺,便长期驻扎在这里,拉个圈子表演起来。粗犷一些的吞炭吐火、踩刀顶枪,文雅一点的表演些小戏法小花样。一场下来讨些赏钱,所谓“有钱捧钱场,无钱捧人场”。其中技艺如何,表演得好与坏倒没多少人计较,大家图个热闹高兴。

而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人称“鬼手艺人”的刘先生。刘先生全名刘镇江,是位五十来岁的干瘦老人,尖下巴鹰钩鼻,戴着一副镜片开裂的眼镜,总爱穿一件灰扑扑的长衫,外人看来只道他是位私塾老师或者账房先生,谁晓得他竟有一手“三仙归洞”的神奇本事。

何谓“三仙归洞”?这是一套神奇的民间技艺,道具极为简单,只需三个瓷碗,三粒小球,一根筷子便可施展。摆张桌子,艺人把碗一一倒扣在桌上,每个碗下都有一粒小球。艺人说话间,筷子连点碗底,虚拉横拖,再揭碗时,碗中小球不翼而飞,却跑到别的碗中,看得人瞠目结舌。接下来艺人再施技巧,三粒小球游离于各碗之间,待到三粒小球同归一碗之中,便应了三仙归洞。

刘镇江的三仙归洞极为高明,因为他可以把小球换做任意事物,小到樱桃枣子花生,大到核桃棋子秤砣,只要扣得下碗来,便能施展。这样一来增加了难度,让观众更感兴趣,都想看清其中奥妙,也有不怀好意的希望借此逮到其中破绽,把这挡财路的老头撵出凤凰集。可惜的是,任你睁大双眼,目不转睛,碗中三物依旧来去自如,令人惊叹非常。

于是乎刘镇江的名气越来越大,也越传越神奇。变戏法就是这样,纵然你能道破玄机,但没有逮到破绽也无法。许多人远道而来为的就是看他这手技艺,一时间名利接踵而至,但刘镇江本人并不太热衷,还如以前一般,每月三次表演,从不加场。而表演所获钱财,似乎每次都有个定量,从不会多收,如有人硬塞给他,便会拂袖而去。这样平淡而固执的性格,更为刘镇江蒙上了一张神秘的面纱。

钦慕者都尊称刘镇江一声刘先生,而更甚者见他技艺非凡,便替他取了一个诡异的称呼——鬼手艺人。

这一日午后,刘镇江表演完一场三仙归洞,围观的看客们皆鼓掌称赞,他微笑着起身,拱手做了个四方揖,然后取下头戴的旧礼帽,拿在手中反转向上。大家都知道这是要收彩钱了,纷纷挤上前来掏出钱财放入礼帽中,不一会儿礼帽就快被铜钱给填满了。

而就在这时,在纷乱的人群中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悄悄地摸进了礼帽之中,刘镇江眉角一扬,拿礼帽的手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便不再过问。紧接着,那只手已经伸进了礼帽里,左右一摸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那手的主人一愣,心中暗叫不好,便要缩回手去,却不想一把折扇点在了他手背之上,然后听见刘镇江说道:“富贵,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这时人群从两边散开,让出了一片空间,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干瘦青年站在其中,他的手被刘镇江用折扇不轻不重地压着。那青年脸色一红一白的,他弯着腰,还保持着伸手摸钱的姿势,见众人眼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连忙低下头,放在礼帽中的手缩也不是,不缩也不是,甚是尴尬。

围观的看客们心中都觉得好笑,这小偷也太没眼水了,居然偷到鬼手刘先生的身上。再看刘镇江面有愠色,不但唤出了这小偷的名字,话语中更有责备之意,心中有些不解。也只有熟识的人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碍着刘镇江的面子,无法当众说明。

刘镇江皱着眉扫了众人一眼,终于撤回了折扇,那青年这才敢收回手,然后低着头站在刘镇江下首。刘镇江看也不看他一眼,把礼帽放在桌面上,手一翻盖在礼帽上,只听得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众人这才看清,原来,帽中的铜钱不知道几时被他藏进了袖口里,现在又倒回了帽中。

这一手亮相引起看客们一阵喝彩,如果换做平时,刘镇江定会微笑着回礼,可这次刘先生的脸色却黑压压的,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今天就到这里,对不住各位了。”说完便匆匆地离去,而那个偷钱的青年连忙收起刘镇江的家当,紧紧跟在他身后,当然这其中少不了礼帽中那大堆的铜板。

刘镇江这一走让看客们顿感失望,平日里刘镇江都会表演三场,早午晚各一次,而黄昏时那场最精彩,或许是光线昏暗的缘故,刘镇江表演时双手好似有残影划过,看得人眼花缭乱,更加感觉神乎其神。

一想到要看下一场又要等十天,大家都咒骂那偷钱的青年搅了大家的兴致。其中也有人猜测刘先生和那人的关系,便问其他看客,自然有熟识刘先生的好事者把他拉到一旁如此这般地说起,说的人口沫横飞连比带画,而听的人目瞪口呆连连点头。不到半日时间看客中便传开了,原来那偷钱的青年,居然是刘先生的——亲侄子!

赌债

刘镇江一路回到家,刚坐下就看见侄子刘富贵跟了进来,默不作声地站在他旁边,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心中的怒气莫名间消了一半,叹了口气闭目躺在椅子上不再管他。

说起刘富贵,刘镇江心中百味杂陈,这孩子是他大哥的独子。刘镇江少小离家学了三仙归洞的手艺后,就在这梧城定居了下来,靠表演为生,因为路途太远,好几年都难得回家乡一次,只能偶尔托人带点钱粮口信回去。直到前年刘富贵突然跑到梧城来投靠他,他这才知道原来家乡发大水,哥嫂都在这场水灾中丢了命。

想起多年未见的哥嫂都在这场灾难中丧生,刘镇江悲痛不已。刘家这一房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人,而自己也无婚配子嗣,这刘富贵便成了刘家的唯一血脉,刘镇江自然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疼爱,平日里连骂都不舍得骂。

或许是刘镇江的溺爱,也或许是城镇里的浮华,从小生在山村里的刘富贵哪见过这些,见别人锦衣玉食,自己便开始做着发财梦。先前刘镇江给他找了个营生,没做多久便不干了,成日里在凤凰集闲逛,不久便和一群闲汉们混熟了,隔三差五地邀约着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虽不算为祸乡里,也处处招人白眼。

刘镇江恼他不学好,便想狠狠教训他,但每次竹板还未碰到刘富贵的身上,又恍惚想起了死去的哥嫂,想起当年自己出门时,哥嫂倾囊相助宁愿挨饿也要为自己凑足盘缠。这份情意刘镇江终究割舍不下,再加上刘富贵的今天也是自己疏于管教造成的,遂不忍下重手,只能自己生闷气。

还好刘富贵这孩子虽然浑,但起码的孝心还未完全丧失,见叔叔生了气,便会规矩上几天,但一段时间之后又打回了原形。而这次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到了自家亲叔叔的头上,这让刘镇江相当气恼。

想着想着,刘镇江看了侄子一眼,无力地说道:“富贵,叔叔老了,也管不了你,但你不能这样一辈子,等叔叔去了以后你怎么办啊……”

刘富贵听他这么一说,知道这次把他的心伤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着头哽咽道:“叔叔一定长命百岁,是侄儿不好,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刘镇江苦笑一声,便不再说话。

刘富贵见叔叔不肯原谅自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冲进了后院。起初刘镇江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片刻之后只见房帘一掀,刘富贵提着把菜刀杀气腾腾地冲了出来。刘镇江心中一惊吼道:“你……你要干什么!”

刘富贵回头看了刘镇江一眼,脸上满是泪水,说道:“我这就和他们拼了!”

“他们,谁?”

“就是王老二他们——我是被这群混蛋逼得没办法,这才鬼迷了心窍来偷叔叔的钱。

“王老二……”刘镇江一愣,终于想起这王老二是何人,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刘富贵鼻子骂道:“你又去赌钱!”

刘富贵默默地点了点头,就朝大门口冲去,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跪下朝刘镇江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叔叔,侄儿不学好,您就当没我这个侄子吧!”

刘镇江晓得王老二这群人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富贵这一去恐怕是有去无回。见侄子越走越远,哥哥嫂嫂的音容笑貌在眼前闪过,当下老泪纵横,声嘶力竭地唤道,“富贵,你给我回来!”

刘富贵回过头,见叔叔满脸的泪水,呆了。手一松,菜刀掉在了地上,脸上满是懊悔的表情。他快步跑回了屋里,掀起袖子为叔叔擦拭着眼泪,拭着拭着自己又哭了起来。

好一会儿,刘镇江才平复了心中的情绪,悲声说:“孩子,你不能有事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叫我下去后有什么脸见你爹娘?”

刘富贵瘫坐在他身旁,低着头默然不语。

见他有了悔过之意,刘镇江的心又软了下来,“欠了多少?叔叔这里还有些积蓄,你拿去把账还清吧。”

刘富贵摇头道:“是我自己混蛋,不敢再连累叔叔。”

“胡说!”刘镇江拍了下桌子,语重心长地道:“都是一家人,哪有谁连累谁的。只要你以后好好的,别再和那些人搅合在一起,我就安心了。”

“侄儿知错了,绝对没有下次。”

刘镇江听他的语气甚是诚恳,也就安了心,摸着他的头说:“改明儿我给你找个营生,总这么闲着也不是个办法。”

刘富贵温驯地点着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抓住刘镇江的袖口道:“叔叔,要不您把三仙归洞的技艺传授给我吧。”

刘镇江一愣,心中泛起了千层波涛,想起当年师父的遗训——这三仙归洞的技艺是不能随意传授的,特别不能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再看侄儿热切的双眼,心中又踌躇了起来,于是,慢慢地抽回了袖子说:“这个……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他便不再搭理刘富贵,自个走进了卧房。

倾囊授艺

这一夜,刘镇江在床上辗转反侧,自己老了,手脚早不像年轻时那么灵便,这门手艺确实需要找个人流传下去。可是,这门手艺又有很多特别之处,首先不能传到心术不正、贪得无厌的人手中,这不只是这一门的规矩,其中还牵涉到很多隐秘的事。

可是要说不传吧,富贵现在这样子,确实需要一样能傍身的手艺。刘镇江现在还能动,可以把这个家支撑着,但等他百年之后呢?那富贵……说传吧,富贵是什么样的人,刘镇江心里清楚得很,如果把手艺传给了他,不知道会惹出怎样的祸事。

千般思绪在刘镇江的脑海中纠结着,这一夜就匆匆地过去了。

第二日,刘镇江撑着发红的双眼走出卧房,刚走到外屋就闻到了一股香气,原来刘富贵一大早就起来做好了一碗热汤面在外屋里候着他。吃着滚烫的汤面,刘镇江心中暖烘烘的。再看守在旁边的侄儿,眉宇之间和大哥年轻时有着七八分相似,想起当年自己出门学艺时,临走前大哥也做了碗这样的面端到他面前,守着他连汤带面全吃干净。

恍然间,他有种大哥还在自己身边的感觉,眼角不由湿润了起来,心中感慨道:“他终究还是个孩子,有一样傍身手艺还是好的,最起码我走后他饿不死。”

想到这里,刘镇江放下了碗筷对富贵说道:“你真想学三仙归洞?”

“叔叔,您愿意教我?”富贵一脸欣喜。

“我可以教你,但之前需答应我几件事。首先就是,立刻断绝和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之间的来往,这点你做得到吗?”刘镇江一脸严肃地看着富贵的眼睛。

富贵点头应道:“这个当然,我这次被王老二逼得那么惨,他们没有一个出手帮我,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

“嗯,”刘镇江见富贵答得诚恳,点点头又说:“其次要戒赌——赌坏品德,我们这一门最讲究的就是品行要端正,心术不正的人是不能学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一点要切记!”

富贵连声答应。

刘镇江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学了这门手艺后,不管你造化多大,所赚的钱财自家吃多少用多少,就只能拿多少,虽有盈余却不致富贵。你明白吗?”

“这……”听到这条规矩,富贵的回答有些迟疑。

刘镇江冷哼了一声,“这是祖师爷传下的规矩,你要想靠这门手艺发财的话,那我劝你趁早打消学艺的念头!”

富贵见叔叔面有愠色,连忙答应道:“叔叔教训的是,其实我也就想有个糊口的手艺,有正经事做,不至于下半辈子浑浑噩噩下去,发不发财的倒是其次。”

经他这么一说,刘镇江这才满意下来,“只要你牢记这三件事,叔叔我就放心了。”

“那叔叔是答应教我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吗?”

“不,”刘镇江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在富贵面前,“现在先去把赌债还了,记住以后绝对不能赌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