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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的天空上,繁星点点。钟原突然分不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只觉得自己是在星星的海洋里遨游。星星们眨着诡秘的眼,似乎触手可及。他伸出手去摸,真的摸到了一颗小星星,柔和的橙黄色,只有乒乓球那么大小。那颗星星想逃开,可是却慢了一步,钟原早轻轻把它握在手中。
他虚握着拳头,橙色的光芒从指缝里透出来,星星发出微微的嗡嗡声,好像是想找个地方逃出去。他笑着,把它拿给她看。她仔细地从他指缝里看,微微笑着,凑近了过来,在钟原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钟原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全身都麻木了,兴奋的电流在全身上下蹿动。不知何时他松开了手,重获自由的星星连忙向远处飞去了。钟原的目光追随着逃逸的星星,却看到远处的星星们组成了一张脸——发着光的苏怡的脸。
他有点诧异。可是还没等有进一步的动作,那个女子已经拉着他又飞下云层,向那片花的海洋降落下去了。
开满花的原野还是一样,那条河也亘古不变地流着。
钟原抬头看,想看到那星星拼成的脸。可是天上什么都没有,像是凝成固体的黑。钟原有种错觉,觉得天在缓缓地下降,终将落到地上,把一切挤成齑粉。
她站在河面上,对他招手:“来啊。”
她还在向他招手:“来啊,我们一起过去。”笑靥如花,把所有的曼珠沙华衬得都没有了颜色。
钟原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她站在水面上,没有激起一丝水花。水从她脚下平静地流过,水面映出她的倒影来。
一步,又一步。只要和她一起跨过这条河,就能在一起了吧。
☆.不 弃(一)
不知怎的,钟原突然想起苏怡来:想起幼儿园两个人争一个橘子,打得彼此号啕大哭;想起小学时钟原背着两个书包,气喘吁吁地追着跑远的苏怡;想起大学的时候两个人考试作弊,结果考试双双挂了红灯;想起苏怡在公司辞职回家,扑到他怀里大哭,说有个老男人对她毛手毛脚;想起一起装修酒吧,结果被淋了一身黑漆,长了满身的小红疙瘩;想起苏怡给他背上擦药膏,手指的轻触居然会如此舒服。
跨过这条河,大概就什么都没有了吧。钟原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着。
“来啊。”她站在水面上,像开在水里的水仙花,曼妙地舞动着倒影。
只要和她在一起,失去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钟原又走了一步。再一步就会站在水面上,握着她的手了。
他看着她,对她笑着。
她看着他,眼睛里的笑意隐没了,却显出急迫的神情来。
钟原望着她的眼睛,突然有点犹豫起来。那个眼神倒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钟原一瞬间脑子里掠过过去的回忆,猛地想起,那天晚上看到楼下走过的一男一女,那个女子在黑暗中投来一瞥,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当时就是这种感觉。钟原一阵恍惚,不由得站住了。过去的一幕幕飞快掠过,这片大地的花香倒像是能勾起人的记忆呢。
“这是曼珠沙华。”他听见记忆中的她说。曼珠沙华……等等!曼珠沙华?
钟原突然想起以前在鬼话论坛看过的帖子,以前看到过这个名字。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一般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相传此花只开于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黄泉路……那么,现在的所在,不就是传说中的三途河吗?死去的人要跨过的河流?
那个男人坠楼死了。现在的自己,也要死去了吗?
有声音在说,死不是最美好的事情吗?永远没有痛苦,永远不会伤悲。
可是,却依然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说:“你死了,有人会伤心,苏怡会哭。”
钟原停住了,他想着:“是啊,我今天才惹苏怡哭,我不能再惹她哭了,我死了,谁帮她打理鬼吧的生意?她很笨,需要我照顾。”
那女子还站在水面上,俏生生地飘浮着。那样近却又那样远,仿佛触手可及却仿佛永远也碰不到她的一片衣角。她还在微笑,对着钟原招手。可是钟原却分明看到,她的眼中一点笑意都没有,却仿佛有泪光闪动。
钟原全身颤栗,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怎么选择,是选择生,留在苏怡身边,还是选择死,陪在这个女子身边。
他抬起头,只有铺满整片大地的曼珠沙华在迎风摇曳。她那洁白柔嫩的手指却闪着白骨般的光泽。
何去何从,他在这个时候明白了明朗的感觉,选择是何等的难,一个人的心里怎么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也许,马上,他就要知道答案了。
明朗冲向小屋的时候,那小屋远远地看时本是有灯的,在明朗一踏进门的时候,灯就灭了。
黑暗像刀一样袭来,明朗往后一退,同时惊叫道:“七星锁魂阵。”
黑暗里有声音传来,苍老又刺耳,像有人在耳边用刀片刮着铁皮,吱吱做响,让人联想到阴沟里的老鼠。
“你是柯家人吗?能认出这个阵来,看来有一点道行了。”
明朗的心一痛,再也不想听到柯家人这些字眼了,他已经被这些东西累了半生,失去至爱,他摇摇头说:“不,贫僧法号明朗。”
“哈哈,真有意思,柯家人不驱鬼除魔,却跑去当和尚,莫非你受了重创,失去了柯家人的能力?”那声音像是洞悉一切。
“你到底是谁?”苏怡在后面喝道,“不管你是谁,把钟原交出来,不要装神弄鬼的。”
黑暗中,有一点烛火从远处亮起,有人拿着灯走近,越来越近,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苍老的妇人,她不像是人,像是藏在暗处的死灵,她的脸枯得像死人已经腐烂掉的皮肤,但她的眼睛却是那样的歹毒。
“哼,装神弄鬼,小姑娘,口下积德,你的心上人应该已经死了,你要找他,我也可以送你一程。”
随着老太婆的目光一转,明朗脱下手里的佛珠对着苏怡打去,两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时进行,但明朗因为近,所以,佛珠动的快,在苏怡的胸口闪了一道金光,只听到哗的一声,一只露着白骨的人手在那金光中散去,不然那手就已经插在了苏怡的心脏里。
只差一秒,苏怡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杀,大家都被吓出一背的冷汗,不自觉地往后一退。
明朗没有动,但也没有往前进,那老太婆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哭又像是笑,表情那样的诡异,在烛火中显得更像是鬼魂。
“真不愧是柯家人,哪怕是失去了功力,也知道这七星锁魂阵是硬闯不得的,是的,别说你没有功力了,就算是有,你的道行也闯不进我的七星阵,你们柯家也就那点本事,我根本没有放在眼里。”那老妇一脸的不屑。
“那你为什么缠着钟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虽然是普通人,但他可以接近青丝就已经不再是普通人,我要取他的灵魂为我所用。”
“青丝?”明朗一脸的不解。
“你当年是半桶水吧!什么也不懂,算了,我也不愿意和你柯家人结下梁子,你走你的,我过我的,今天你闯不进来,我也不想出来伤你,你如知好歹,就立马走,现在去,你们的朋友还有个全尸,如果晚了,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完整的了。”
那妇人笑得实在可恨,但明朗一跺脚,拉着另外几个人就往外跑,自己是斗不过,但可以看出她也不想出来,仿佛是在守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且真斗起来,自己虽然不是她对手,可是,她想轻轻松松地要这几个人的命,估计也没有这么容易。
七婆看着那几个人的远去,又看了看手中的烛火,像是自语一样道:“式儿,你要下手快一点啊!”
☆.不 弃(二)
钟原站在河边,看着那个女子。
他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怔了一下:“式儿。”
“式儿,真是一个好名字,我也想跟你走,可是,我还有一些东西放不下。”
式儿的脸一下子就黯然了:“你是舍不得苏怡吗?”
“嗯!”
“你为什么不害怕,你明知道我不是人,也明知道我要带你去死。”
“看着你就感觉很孤单,很寂寞,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会很心疼你,很想可以多陪陪你,哪怕我救不了你,也帮不上你,但我真愿意付出一切,让你不这么难过。”钟原望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
“值得吗?为了我这么一个要你命的人。”那女子的手轻轻地颤抖着,那河水是那样的墨黑,她没有影子,身后是大片大片盛开着的花,一朵朵都像是要活出最后的绚烂来,尽情地开着。
“没有什么值不值,想这样做,所以,就做了。”钟原似乎不以为然。
“可是,你还是不愿意过来。”式儿的脸是那样的痛苦。
钟原低下头,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是,我真的不能再让她哭,我已经为你让她流了一次泪,我不想再伤害她。”
式儿的脸上有一行血泪,缓缓流出,慢慢地说:“你心里爱的还是她,虽然你说愿意和我走,愿意保护我,愿意让我不孤单,可是,你的心里还是最爱她,因为,在伤害面前,你选择了伤害我来保护她。”
钟原不能言语,嗓子已经哽咽,半天才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式儿却露出了冷笑:“如果我硬要拖你过来呢?在我的幻境里,你也无力反抗。”
钟原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也绝不会反抗,这是我欠你的。”
式儿一听,怔了一下,还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她要拉他过河,到达死亡的对岸,这样他就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失落,他的心里就不会再有别的人,两人就可以永远拥在一起相互取暖,她就再也不用忍受那深入骨髓的寒冷,那样漫长没有边际的黑暗,她再也不会害怕什么。
他和其他的男人都不一样,他是真心地疼她,不被她所迷幻,真心愿意爱她的人。
她不能放过他,像溺水的人不能放过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钟原看着她由远至近,一步一步地走着,水面平如镜,她踩下去,没有半点水波涟漪。
当命运的双手开始展开,他是无法反抗,但他却在那一刹明白了自己的心,其实一个人的心里真的不能同时爱上两个人,我可以喜欢你,疼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但我却只能爱她。
明朗冲出七婆的小屋时,苏怡已经失去理智了,她像已经疯了一样,在漫无目的地乱跑,平安根本拉不住她。
明朗站在那里,想了想,平安提醒他道:“上次,钟原不是说过自己就是下一个吗?”明朗猛地大叫:“还没有死,还有时间,我知道他在哪里了。”这下几个人又开始飞奔,直往小区的一栋楼上跑。
就是在那栋楼的天台上,前不久才自杀身亡一个男子,钟原曾经指给明朗看过,告诉过他自己是在哪个天台被男人暧昧地指着说:“下一个是你。”
那男人不是自杀,是被鬼勾引,钟原应该也在那里。
很快就到了天台,果然借着微微的一点月光看到天台边上站着一个人,站得那么危险,再往前走两步,他就会掉下去。
苏怡尖叫着往前冲,被张伟军一把拉住:“别去,小心惊动了他,就完了。”
明朗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而在钟原的眼前也看到有式儿一步步地往前靠近,近了近了,都要接触到手指了,钟原浑身僵硬,式儿已经要拉他入河水了。
“钟原?钟原?”明郎轻轻叫他。
钟原半张着眼睛,两眼无神,根本不搭理他。
明朗凑近仔细看钟原的眼睛,他的瞳孔放大了,反射出一个小小的明朗的脸来。明朗觉得不妙,轻轻拍拍钟原的肩,却发现肌肉紧绷,触手冰凉,仿佛有一道冷气冲进自己手指尖。
明朗心头一惊。这是……入魔!
他大叫钟原的名字,想把他叫醒,同时用力扳着钟原肩膀,想把他拉回安全地带。谁料钟原却像扎根了一样,任明朗用力推他,却纹丝不动。
明朗心知不好,算一算,钟原被那花鬼缠身已经这么久了,现在没有出事已经是奇迹,再拖下去,就麻烦了,除了用力击打钟原,却一时也无法可施。钟原又向前迈了一步,缓慢却不可阻挡,竟把明朗挤到天台边上。明朗回头看了一眼,五层楼的距离下面是草坪。
掉下去也没有什么吧……一瞬间,明朗的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接着悚然一惊,自己也着魔了不成?
他马上收摄心神,再不敢碰钟原。
钟原又向前走了一步,手已经扶在了天台的栏杆上。只要再一步,他就会越过天台,走入到夜色中去了。
明朗下定决心,咬住自己舌尖。既然无计可施,只好用最后一招了。
爷爷的样子浮现在脑海里。“这一招一定要小心使用。放出所有阳气,不留一点余地,一瞬间元神出窍,很容易引周围野鬼入侵。不仅如此,你和被鬼附身之人手足相触,如果一击得胜,打得荡然无存也就罢了;可是如果道行不够,很可能引得反噬,其后果不堪设想。柯家人里,你算有天分的,可是从小就被惯坏了,唉……”
明朗明白爷爷的叹息。但是现在,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呢。他从小贪玩,加上家境优裕,宠还来不及,哪还舍得让他花心思修习家传法术。他虽然天生聪明,但从不肯下苦功,学到的只不到父亲的十分之一,更别提和爷爷相比了。现在自己的那点法术,只能在一个月中的某几天才能发挥。今天不是什么特别日子,只好兵行险着了。
明朗只有在心中求柯家列祖列宗保佑了。他默默念动口诀,用力咬破舌尖,抓住钟原的手,猛地吐气开声:“破!”一口血喷到钟原木然的脸上。
明朗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从双手钻进来,直通到心脏。他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凉的手重重地捏住,血液一下子全都涌到脑部,眼前一黑,瘫倒下去了。
☆.不 弃(三)
钟原在一瞬间睁开双眼,只见所有的景色都不见了,而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给一把握住,有温热的东西溅到自己的手上,式儿像被火烧一样缩回手,悲伤地看他一眼,就慢慢地被拖走了。
钟原的身子立马被人抱住,一回头正是张伟军,自己正站在天台上,只差一步就掉下去,结果会是粉身碎骨。
苏怡扑了过来,扎进钟原的怀里瑟瑟发抖,半天都哭不出来。而易平安已经抢去抱昏倒过去的明朗,入手像最冷的冰一样,冷得平安打心底里凉了起来,她本能地想放手,但却不自觉地抱得更紧。
明朗有这点暖气传来,稍好一点,慢慢睁开眼,看了一眼平安说:“快放下我,我已经被阴气所浸,被那花鬼反噬,她极阴寒,你别抱了,会损你阳寿的。”
明朗挣扎着想离开平安的怀抱,却被平安紧紧地从背后搂着,她的脸贴在明朗的脖子上,那脖子那样的冰冷,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千年寒冰。
她埋着头,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拥抱,如果不是在这个关头,她怎么有勇气又有借口去抱着明朗?
她以为自己没事,不过是平常失恋中的一次,好普通,虽然难过,可是,伤口总会好,心里再痛,也有一天会麻掉,等麻掉了也就习惯了,会忘记的。
但今天一看到明朗,她才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玩真的了。
对一个和尚,而且还是一个不爱自己的和尚,动了最真的感情,平安除了贴着他的脖子苦笑还能干什么?
明朗无力挣脱,急得要命,口不择言地说:“你放开吧,我不会喜欢你,我们真的不可能,你这样做没有什么意思,喂一条狗也好过对我好。”
“我愿意,关你屁事,我愿意喜欢你,你管得着吗?”平安在背后一边流泪,一边低低地应道,她既然无法逃避这种强烈的感情,也只好坚强地面对。
“真的会损你阳寿,我自己会好,我们柯家人不会被这种阴气所伤阳寿,你们普通人不行的。”明朗强撑着说了这句话,却一口喷出鲜血,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从前那场恶战里受到的重伤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好过,今天勉强又动用这么危险的法术救钟原,已经是新伤带动了严重的旧伤,那才是致命的。
他眼前慢慢地暗了下去,他心里知道,如果没有平安那一点阳气源源不断地送来,自己随时都可能断命,可是,平安多抱自己一分钟,就会多一丝危险和灾难,他感觉到她已经冷得发抖,虽然强撑着说笑,但声音已经变了。
明朗的心开始微微地疼,因为自己不能保护平安,还让她陷入危险,付出这么多,她贴着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在某一个时刻恍惚,想时间就这样停住,再也不用承担那么多的思念与痛苦。
像是在沙漠里行走太久的人,猛然遇到了一口清泉,就想停住,不愿意再继续那艰难的行程。
钟原这边情况也不太好,受花鬼拖入幻境的时间太长,虽然已经被救了回来,但身体却虚弱得不行了。
苏怡拿起手机就准备打120,但张伟军制止了她:“没用的,送医院没用,我们应该马上回法音寺去,明朗与钟原的情况都很危险。”
“回去,回去有什么用?法音寺的主持都这个德性。”苏怡指着已经缩成一团的明朗。
张伟军很严肃地说:“千万不要小看了法音寺,它可是一个千年古寺,虽然名气不大,但是,除魔的名气在外,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看中了这个家伙当主持,但,除他之外,法音寺里我的师兄都要比他强很多。”
苏怡一脸的不相信。
“真的,他现在是被阴气所伤,在寺里可以有佛法至刚至阳去治疗。”
苏怡看了一眼已经昏过去的钟原说:“他也要去吗?”
张伟军恶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报复她刚刚轻视师门之仇:“他现在只是身子太虚弱了,应该是要输一点葡萄糖,现在的医院更适合他。”
苏怡为难地看看钟原,又看看明朗,她现在只能照顾一个。
张伟军哼了一下:“别看了,很明显你只想照顾钟原,这么偏心连瞎子都看得出,快送这个家伙去医院吧,我和易平安送明朗去法音寺好了。”
“好,我这就去医院,不过你们怎么去法音寺呢?”
“怎么去?只能是坐火车去了,开车应该不安全,我不可能一边照顾明朗一边开车,”
苏怡站起来,感觉到了钟原已经呼吸平稳,她对着张伟军一击掌,然后说:“放心,这里就交给我了。”这一刹,她感觉这个像是半老头一样没有什么用的人,这个时候特别像一个伟大的男人,敢于担当。
张伟军也看了她一眼,感觉这个贪财的老板娘这个时候特别的讲义气,可以做一个好哥们,他暗下决心一定要保护好明朗与平安,安全地将他们送达法音寺。
黑夜虽然很长,可是,有这些人的友情与关心,这个夜就不会太冷太凄凉,也不会让人感觉永不着边际。
钟原挣扎了一下,醒来后,看了一眼苏怡,笑了笑,问:“明朗好吗?”
苏怡没有出声,钟原扭头看了看明朗,断断续续地说:“臭和尚,谁要你救,把自己伤了,能好吗?”
明朗装出不屑的样子:“什么伤到,不过是皮外伤,当然能好,你现在才是半死不活的,我就应该任你死。”
“快点好,我们还要开门做生意,少了你这个拉客的不行的。”钟原坚定地看着他。
明朗点点头:“我一定会回来的,你放心吧,你不要比我早死就是了,不然我们酒吧就少了免费服务生了。”
钟原又困难地说:“我的花呢?”
“还提花?你为了这花都差点死了,现在还惦记着。”
“花怎么样了?”钟原着急地问。
“死了。”张伟军捧着那盆花过来,果然那本是绿意丛生的花,现在已经完全枯黄,花已经掉了下来,像滚着一个无头尸体。
钟原坐起来,嘴角泌出鲜血,手已经发抖,她真的死了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她,他感觉心里一阵刺痛,手握着花就往后一扑,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那花被扯出了土,大家都惊奇地看到,那花并没有根。
无根花,断肠草,死亡的路上开的最多的植物,一时间寒气就慢慢地包围上来,苏怡与张伟军都不说话,看着那盆如此诡异的花。
七婆的小屋,像是永远在地狱里一样,散发着淡淡的死亡气息,七婆拿起一个植物的根茎,一拍桌子,下面的画符与摆着的活鸡都在一时间冒出了鲜血,她把手一挥,就把那植物的根茎丢到正在燃烧着纸钱的火盆里,刹间,屋里传来一声女子惨烈的尖叫,像被火烧到一样。
七婆淡淡地说:“没想到你会背叛我,我这么多年来,为了你做法杀了那么多男人,才得他们的阳气,保得你不魂飞魄散,你居然会忘恩负义。”
“我没有,我没有。”那声音尖叫着分辩道。
“没有,没有你刚刚为什么不杀了钟原,把他的魂带回来?”七婆的脸上有一种恶毒的光。
“我来不及动手,他就被那臭和尚给救了。”
“是来不及动手,还是舍不得动手?我看你是看上那小子了,根本就不舍得杀他,那么多时间里,你根本没有杀他的意思,最后就是那臭和尚赶过来,其实也没有你快,你是故意放他生路的,别以为我在这里不知道,我在七星锁魂阵里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还敢说谎……”
那声音已经慢慢变弱,奄奄一息:“求求你,干娘,你放了式儿,我没有看上他,我真的是来不及,我还帮你做事,我帮你去杀他,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这一次原谅式儿,是我错了。”
七婆一挥手,火盆的火立马灭了,她拿起那个昙花的根,声音阴狠:“你可不要忘记了,你的根在我的手上,你再有反意,我立马毁掉你的花根,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去吧,那小子对你有意,你要再杀他,也不是一件难事。”
只听那女子的抽泣声渐行渐远,慢慢地消失不见,只留下无尽的空虚。
☆.不 弃(四)
明朗脉搏紊乱,面白如纸。张伟军不让易平安再抱他,不然的话,还没有撑到法音寺,就得先死掉一个普通的女子。平安本是不肯,但是,张伟军非常坚定地说他只能照顾一个,如果连易平安也出事的话,他的本领就不够用了。于是,易平安索性买了四张软卧,包下了一个隔间,和张伟军两人轮流看着明朗。还好时间不长,只要一夜就到了。
上了车,明朗就陷入昏睡,呼吸一时急促一时平静,偶尔还浑身抽搐一会。平安心急如焚,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她猛地想起身上还带着护身符,忙摘下来挂在明朗的脖子上。护身符看起来好像真的有点作用似的,明朗的神色安静了下来。平安又帮他掖了掖被角,擦去他额角的冷汗。这个动作好像惊动了明朗,他突然抓住平安的手不肯放开,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不要死……不要走……血,都是血,不要,不要死。”
平安愣了一下,马上就猜到这大概是怎么回事。她把另一只手覆在明朗的手上,柔声说:“我没死,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就在这里,你安心睡吧。”张伟军帮明朗又盖了一床被子,也轻轻拍着明朗:“我们都在这里,你放心吧。”
明朗这才叹了一口气,渐渐睡去,手也慢慢放开了。
平安坐在张伟军旁边,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只好说:“我去洗脸。”拿着洗漱用品出去了。
平安刷完牙,捧水浸湿了脸,涂了洗面乳在脸上,闭上眼睛细细地擦。明朗表面上嬉皮笑脸玩世不恭,但心里却明白得很。他刚才喊的不要走,一定不是自己,那个女人,死了吗?她的手越来越沉重,自己怎么可能争得过一个死人,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是那样的重,重到他快要死了,也只记得那女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