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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官这一场戏是《麻姑献寿》,她使尽浑身解数,凤目流转,腰肢轻妙,水袖翩然,唱腔更是婉转清越。王爷和客人们看得目不转睛,连连击节叫好。隔着重重帘幕,听见王妃带着笑说:“孩儿,给这麻姑重重打赏。”
一个清俊的身影昂然走到前庭,背对着伶官轻轻一挥手说,来人,赏银一百两。这举手投足,实在是说不出的高贵优雅。而等他一回头,伶官心里如同被雷击中,这贵公子,李王府的小王爷,竟是自己成天使唤的低贱丫头——殊儿的那个奸夫。
伶官心里千头万绪。到后台卸妆,看着镜子里自己美艳如花却渐渐浮现岁月痕迹的面容,突然满心怨恨,把手上最喜欢的那盒胭脂砸向镜子。一时镜中人仿佛泼了血一般。
有个小厮进来传话,“伶官姑娘,少主请你后花园相见,我等你卸完妆带你前去。”是不容拒绝的口气。
伶官心中燃起了希望,是了,莫非少主钟意的人原本就是我,那下贱丫头只是一个替代品?不然为何他给我的赏赐这么丰厚?
随着小厮到了后花园,曲径通幽。少主背负双手遥望着星月,听到脚步声回头。这尊贵的男子,竟然向一个戏子客气地微笑着。花前月下,伶官要醉了。
“请你以后不要为难殊儿了。我……”
后面的话,伶官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只是耳朵里面嗡嗡作响,努力攥紧拳头克制住愤恨得发抖的身体。那个下贱丫头,他为了那个下贱丫头向我低头!她美丽的凤目危险地眯了起来。
“少主不知,殊儿资质低下,又不会唱戏,我对她的要求都是为了她好。殊儿能得到少主的青睐,我也替她高兴。少主如果需要人侍奉,殊儿还是不够体贴细心……伶官可以做得更好。”
她充满渴望却隐隐闪烁贪婪的眸子,令少主略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然后只是笑着说:“殊儿有你照顾,我自然是放心的。好,那你退下吧。”
伶官只能躬身,退回阴影中去。她深深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慢慢走过那些回廊和假山,脚就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小厮带她出了花园就走了,但她很快见到了另一个人,一脸酒意的王爷。
王爷显然是刚刚送走了宾客。伶官立刻整整衣服,换上了娇媚的表情,迎上前去如风吹垂柳般作了个礼,娇滴滴地说:“王爷今日辛苦了,奴家也要告退了。”
王爷眼前一亮,凑近道:“想不到你洗尽铅华,居然更加俏丽动人。”伶官只是低着头,装作一脸娇羞不胜。王爷一把把她拉到怀里,附耳悄声说:“改日我叫人去带你到我的别院。”然后捏了她一把,转身放声大笑走了。伶官猛抬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运,就这样降临了!
殊儿仍然是每天任劳任怨,云淡风轻地过着。自从知道少主与她的关系,伶官也确实不敢对她太过凶狠。
伶官已经出入王爷在京郊的别院几次,唱王爷最喜欢的段子哄他,曲意逢迎极力服侍,让风流成性的王爷十分满意。但她也知道,这只是逢场作戏,除了短暂的几个月和一些珠宝赏赐,并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伶官并不介意,她是自尊极强的人,最想要做的是报复。
这一天,伶官唱了一段贵妃醉酒陪王爷喝酒,王爷兴致高的时候,她突然满面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王爷有些不耐烦,问她有什么心事。
“王爷……实不相瞒,我前两日刚发现,我们戏班的一个丫头,薄有几分姿色,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也认识小王爷,还过从甚密。”
王爷略有些吃惊,倒也不算意外。达官贵人,人人都有风流事,儿子也到了拈花惹草的年纪。原来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他对府里的丫环都不感兴趣,原来也懂风月之事了,还颇有几分像自己。只是这孩子跟公主有了婚约,如果传出去跟戏班丫头有染,毕竟不太好。还好事情发现得早。
“好在你告诉了我,明日我就派人去查一查。那丫头要是果然不错,我孩儿又喜欢,就赶紧收到我府里做个贴身丫环也好。”
伶官一时懵了,她怎知道,这些王孙公子,若没有玩女人才是怪事。“难道这下贱丫头竟然如此好运!我这样处心积虑,竟然是替她换来王府大丫头的舒适生活?”她悔得脸都白了,几乎咬破了鲜红的嘴唇,指甲陷入了肉里。
王爷开怀饮酒,望着天花板乐滋滋地想,我这只知道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孩儿,终于开窍了。
几天后,王爷手下人报上来的事,让王爷吃了一惊,心乱如麻。原来儿子跟这丫头过从非浅,甚至为了跟她私会,置办了一处房产。
这倒不算什么,只是这丫头没名没姓,人叫她做殊儿,是班主在江南某个小镇所收留的孤儿,今年十七岁,特征是眉心有一点红痣。
这个小镇,十六年前,王爷曾去过,在那里有个王爷认识的人,她的眉心,也有一点红痣。
年轻时候,当时还是李王世子的王爷去江南督办水利,常常微服游玩,花街柳巷到处留情。那些比草木还卑下的民女,王爷并不放在心上,但唯独到了苏州,遇见一个有名的歌女,莫名其妙被她迷住了,在江南的几个月,他破天荒地带她在身边随侍。
只是,当工程结束,这女人不知好歹,哭哭啼啼,说是自己怀了身孕,竟要他带她入京。一个怀了孕的女人,简直是个黄脸婆,王爷没心思理睬,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小镇,给了几百两银子,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跟女人纠缠过久。
过后,听到溜须拍马的县令传来消息说生下来的是个女婴,王爷更不过问了。后来又说这女人发疯跳了河,孩子不知去向。他找了个机会把那个小县令革了职,这事在朝中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就算让人知道了又如何?李王爷如今的地位无可动摇。但……如果这女婴果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那这件事就完全不同了。
这是天人共忌、祖宗不容、血脉污浊的兄妹乱伦!
李王爷的手慢慢地掐入了肉里,如果这件事情传了出去,自己将会遭到怎么样的报应,他非常清楚,公主的婚事一定是不会再有,而且还会以欺君之罪被灭门九族。
他的额头开始冒出了大颗的汗滴,眼睛却有了一丝不为人注意的残酷。
除了从前在沙场征战时有过这样的危机感,李王爷这么多年的富贵生活都没有这样,为了一个小小的私生女,如果导致整个家庭的覆灭,那牺牲未免也太大了。
他闭上眼,思量久久,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位居权首,并不是全靠运气,他的心早就已经硬如青石。
再睁开眼,他下了一道密命,杀掉她,杀掉那个眉间有红痣的女子,既然曾经负了她,那就负到底吧!
他从红木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眼光流转院外的戏台,上面戏子正唱得缤纷,但那个叫伶官的戏子,在他的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伶官到死的刹那才明白,和李王爷打交道,不亚于在身边放一条毒蛇,当刺客的刀从她的喉间洞穿,她的眼里有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深深的悔意。
如果当时不和王爷说少主与殊儿的事情,自己就不会被灭口,而自己依然是一个名角,唱着自己的戏,日子哪怕没有什么起色,但也可以平安度日,只不过因为一时任性与嫉妒,就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在伶官被刺的同时,李王爷的另一名刺客却藏在木屋窗边,看着屋内两个幸福的人儿,找着下手的机会。
只能刺杀那个女子,但那女子眉目里却是那样的温柔贤惠,像一朵开在初春的小花,为何会惹上李王爷,怎么会被下灭口令?
刺客虽然不解,但也绝不会就心慈手软,他没有下手的原因只有一个,顾及着那女子旁边的少主,这可是李王爷的亲生儿子,这一刀如果刺偏,自己也会丢了脑袋。
少主一边帮殊儿画眉,一边听着窗外那人的呼吸起伏,来者是一个高手,自己的武功也可以与他相比,但是,奇怪的是,那人却没有动手,看来不是冲着自己而来。
难道是为了伤害殊儿,这又是为何?自己的事情莫非是被公主知道了,公主派人来杀掉情敌?但是,藏在深宫的公主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情,就算是被爹知道了,爹也不至于会杀掉殊儿,最多是训自己一回,不让自己与殊儿往来。
为什么?少主的心里有无数的疑问,为什么爹要派刺客来杀掉殊儿,杀掉一个对他形不成任何威胁的小女子?
少主看着殊儿那开心的笑容,并不惊动殊儿,而是左手一挥,一只凤钗就激飞出去,钉在刺客的右脸边上,微微划出一道血迹。
刺客见行藏败露,知道少主已经知道自己是李王爷派来的人,不然刚刚那只凤钗就是刺入自己的眼睛,而不是脸庞了。
刺客马上就一个翻身,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既然少主要出头,只好问明了李王爷再做决定。
少主吻别了殊儿,也很快地上马往王府走去,他要问个明白,为什么爹要杀掉殊儿?他绝不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爹伤害殊儿一根头发。
殊儿看着白马绝尘而去,望着少主的身影,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她总感觉自己会无缘无故地心惊肉跳,戏班子里已经让她学戏,虽然看似前途一片光明,但她总是认为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她捧出自己的红绣鞋,坐在窗前,开始绣花,把无限的心思都绣在那鞋面上,是喜是悲是愁是忧,都百般交织。
李王爷在池边看鱼,忽然听到前堂一阵吵闹,只见一个人影推开自己的守卫闯了进来,他放下鱼食,拍拍手,心里叹道:“来了,果然来了。”
敢推开他守卫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自己的儿子李少主,他打量着儿子那两道剑眉,看着儿子那气得发白的脸,不等他开口就说:“不要问为什么,那女人,我杀定了。”
少主一听这话,知道事情已经是无可挽回,不禁双手握拳,却因为敬重父亲,不敢上前,只好问道:“孩儿愿意离开那个女子,只要爹爹放她一条生路。”
李王爷手一挥,手下的人都下去了:“你最好不要知道真相,是上天不放她生路,我也没有办法。”
“爹,孩子已经恋她至深,如果她死了,我也不能独活下去。”少主望着远方,眼角涌出了泪花。
“混账东西,一副儿女情长的样子,能成什么大事?我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的儿子!”李王爷虽然大怒,但看儿子那副样子,也知道已经用情至深,无法回转。
李王爷反复踱步,忽然硬下决心说:“你可知那殊儿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
“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你说,是杀还是不杀,不杀的话,如果这事传了出来,你做的可是天理不容的丑事,被皇上知道,会被诛九族的,真是孽债,这个时候,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生死就两条路,你自己选吧!”李王爷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只留下一个目光呆呆的男子,站在池边,久久回不过神来。
入夜,殊儿在井边练唱,戏班的人已经被王爷叫去唱戏,而且特意纷咐不要那个殊儿,班主哪里敢不听,于是,偌大的院子,只留她一个人。
她不知道,已经有人在紧紧地盯着她,随时要她的小命,王爷派来的刺客已经布满了这个大院,这一次,殊儿怎么也跑不掉了。
命运张开了血盆大嘴,而她却一点也不知情,她又如何会明白一场错爱会带来这样的杀身之祸,她又如何会知道自己爱的人是自己的哥哥。
命运的手已经把她推往深渊,艰难生存,受尽打骂,被伶官百般凌辱,终于在生命里找到一丝温暖,爱上了一个王爷的喂马人,一心一意,从不怀疑,无名无分,却也心甘情愿,但就是这样的委曲求全,却还要招来杀身之祸,连月亮都蒙住了眼睛,不忍看这个女子的遭遇。
就在刺客准备下手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从后门进来,手里拿着个木棒,居然是直奔井边,而目标也是殊儿。
刺客们退了一步,静观事态发展,最好有人帮自己除掉这个女子,省得自己动手。
那人用木棒猛地一击,打倒了正在练唱的殊儿,殊儿坠井,手还握着井沿,而那人用刀去划她的手,就在那一刹,殊儿与刺客们都清楚地看到,那个人正是少主。
殊儿的眼神一下子就真正地陷入了绝望。
她的心里在疯狂地呐喊:“为什么?为什么?如果你想我死,我会自动消失,我早就爱你爱到不要生命,但为什么偏偏是你,是你要把我给杀死!”
但她已经看不到了,井中是冰凉的水,却比不上她心的凉,用尽一生的爱去疼惜的人,不舍得让自己有一丝痛苦的人,最后却是最残忍、最无情、最直接的人。
殊儿在落入水中的时候,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混在井水中。
“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却死在你的手里,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少主闭上眼睛,不敢看她下坠的情景,那心是在滴血。
“殊儿,对不起,我救不了你,如果让你死在别人的手里,不如让我来杀掉你,我听人说,这一辈子,我杀了你,下辈子,你就会杀了我,我只是想下辈子能再见到你,那个时候,我不是小王爷,你不是戏子,我们不是兄妹,我们再相爱好不好?”
少主手里握着殊儿没有绣完的鞋子,泪一滴滴地打在了鞋面上,他对着鞋子说着话,像是说给殊儿听:“殊儿,原谅我不能对你说明真相,因为真相比死要痛苦一万倍,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了,我宁可你恨我,也不愿意你知道真相,因为,我不能让你把我当成哥哥,不能,永远不能。”
说着说着,他笑了,笑得很淡然。
只见手心里那把剑,反手拿好,用尽全力直捅心窝,那剑如闪电一样,刺穿了他整个身体,血泉一样地涌出,染红了整个世界。
只因一场错爱
我却从不后悔
他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以为自己可以放开这世界的一切悲喜,但是,手心里紧紧地握着那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那是他一生的爱恋……
洛婉看着少主自尽那一幕,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大叫一声:“不,不要。”手伸了出来,想去阻止他,身子却不能动了,已经不像是在梦境中,忽然眼前一片血红色,景色一转,到了李王府。
只见李王爷悲痛欲绝地抱着少主已经僵硬的身子,而从里屋冲出来一个妇人,手持佛珠,一看到已经死去的少主,就扑倒在地上。
那个妇人坐在地上很久,抱着自己死去的儿子久久不肯松手,她没有哭,一滴泪也没有流,半天才凄惨一笑,然后说:“杀得好,死得好,报应啊!!报应。”
李王爷听到这句话,浑身一抖,然后说:“你说什么?什么报应!”
“报应我十几年前,杀了那个贱人的女儿,现在我的儿子却因为这件事情死了,那个戏子不是你的私生女,你的女儿早让我在十几年前杀掉了,那个戏子,不过是一个眉心也长着红痣的女子。”
那念佛的老妇人面部扭曲,拖着儿子死去的身子,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喊:“报应啊!报应!”声音凄凉,如夜鬼撕人,她疯了。
而李王爷又悔又恨又气,一口气上不来,口吐鲜花,一头栽倒,脸向下扑来,似乎要扑到洛婉的身上。
洛婉尖叫一声,她用力地把眼前的东西给推开,却发现自己被埋在了桃花林下,花瓣纷纷落下,已经薄薄地盖了她一身。
她从落花中站起,茫然地看着周围,不知道现在是梦是幻,她记得自己是被沈玑从井边推了下井,已经落地了,居然是这个地方。
难道已经死了,洛婉摸摸自己的脸,好像有一点温度,不像已经死了。
或者全都是做梦,她又拿起自己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很疼,牙印清楚,看来不是做梦。
她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切幻像,又看看自己的手腕,好好的一双手都在腕上,哪里有什么断腕,她把心刚放回去,又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身处在一个桃林中,自己不是已经被沈玑推落入了井底吗?
她往高处跑去,这个桃林那样的熟悉,似乎是自己刚刚在井口看到的那幕中殊儿与少主约会的地方,如果刚刚自己看到的都是真实的,那么这个桃林的最高处应该有一架秋千。
洛婉跑得很快,残花纷纷地在眼前坠下,偌大的桃林只有她一个人,散步碎碎的,青草嫩嫩地从地上刚冒出来,刺着她的赤裸的小脚,她跑得飞快,像一只离弦的箭。
一拐弯,桃林高处的那个山顶已经看到了,这桃林并不高,天空里坠着细细的雨,而那架秋千,洛婉捂住眼睛,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有一件事情她可以肯定,这个地方绝不是井底,也不是井底某个秘密通道一拐弯的别有洞天。
她走近那个秋千,忆起了殊儿和少主两人的恋情,那秋千还在轻轻地来回晃动,似乎主人刚刚离开,有两片花瓣坠在秋千上,像是在留恋着已经离开的主人。
殊儿,再也不会回来了,洛婉伤感着那个故事,心里悲痛,手握着秋千,正想坐下,却看到不远处,有人影一闪。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但那人影还是再次出现,虽然在远方,可是,却能很清楚地看到那人影脚下穿的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洛婉开始追那个人影,一边追一边试探着喊:“殊儿,殊儿。”
那人影虽然走得不快,却也很难追上,人影像是在引着她,不紧不慢地走着,洛婉跟在人影后面,很快就到了一个小木屋前,木屋的门虚掩着,这个木屋曾经是殊儿的,洛婉心里紧张起来,不知道要不要推门进去,因为她知道,殊儿与少主都已经死了。
但是,还是有一种力量迫使她冲动地去推开门,门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孤单单的梳妆台,梳妆台边有一个小木盒。
洛婉一看小木盒就激动地扑了上去,这个就是在阁楼里看到的小木盒,原来这个木盒是殊儿的,而它又怎么会流落到自己母亲手上呢?
洛婉正在翻着木盒,忽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叹息,如泣如诉。
她一转身,那边正是一张雕花木床,上面什么也什么,只有一个摆得端端正正的苏绣枕头,上面是一朵鲜艳到滴血的梅花。
她四处察看这个木屋,这屋不大,确实什么人也没有,她又回到了木盒边,开始翻动里面的东西。
里面就是一些梳子、绣针,而那双久寻未着的红绣鞋,依然没有。洛婉关上那个盒子,又听到那一声叹息,这回更近了,如有人贴着自己的耳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一样。
洛婉的手心出汗,却又不敢再四处去看,只好从镜中打量,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人影居然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后背,手里还拿着一双红绣鞋。
那人慢慢看清楚了,正是已经自尽而死的少主。
洛婉看出他似乎没有恶意,于是就颤抖着问:“你是人是鬼?”
那少主微微一笑,似乎感觉她问得可笑:“你都已经在井口看得清清楚楚,我已经自尽而死,怎么可能是人?”
洛婉见这个少主长得不错,人也帅气,而且也很同情他的爱情悲剧,就放下心来,不禁多问了几句。
“这个……少王爷,我这是在哪里?”
洛婉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身处在何地,能不能回到李大路和上官流云的身边,回到现代的社会中去。
“你现在在我们的世界里。”少主说话好高深。
“你们的世界,是死人的世界,还是活人的世界?”
“都不是,你现在是坠入了我的回忆里,这里是我的幻界,你走进来了,看来你我有缘。”少主从镜子的里看着她的脸,她的脸一阵绯红,心里想着,原来这么多事都是这个家伙给搞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心里怨着那个少主,但又不敢说出来,但少主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
“你第一次从游泳池里见鬼,知道为什么那个鬼没有拖你下水底,找你做替死鬼吗?”少主似乎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
“为什么,难道是你?”洛婉转过去。
“是的,是我救了你,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救过你很多次,每次出现险情,我都会用绿门的方式来提醒你,因为那都是在你的世界,我不能显身,你也只能看到我的心爱之物——这双绣花鞋。”少主轻轻地抚摸着那双绣花鞋。
洛婉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是打败绿门的人。”少主一字一句地说。
李大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小屋里,小屋里摆着几杯清茶,还有一束紫色的小花在瓶里。
他想到了洛婉就坐了起来,准备出去寻找洛婉,不知道洛婉会不会也到了这里。
随着一阵铃响,一阵幽香传来,那香味很淡却让人闻了很舒服,裙摆摇晃,有人走了过来。
李大路定睛一看,是一个清秀女子,面带白纱,端着一个银杯,感觉李大路在看她,只是淡淡一笑,然后说:“天目者,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知道刚刚很险吗?如果不是我扯你过来,你早就坠到无间地狱了。”
李大路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但看她神仙一样的风范,而且一下说出自己是天目者的身份,不仅心生敬意,以为她是神仙姐姐,不禁结巴到说不出话来。
“多谢你救我,请问有没有看到另一个女子,长得,怎么说呢,很普通,不过眼睛大大的,很有神,也是从井口坠下来的,你有没有看到?”
那女子抬起头,思量久久,忽然叹一口气说道:“她正在往我这里赶来,你一会儿就可以见到她了,不必着急。”
李大路喝了一口水,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了一句:“请问尊姓大名。”
“绿门。”
李大路一口水呛到嗓子眼里,半天才回过神来。
那清秀脱俗的女子一字一句的望着李大路的眼睛说:“我叫绿门。”
洛婉与少主赶去寻找绿门的路上,洛婉跟在少主后面跑得气喘不停,却还没有忘记问话。
“什么,绿门,我从前总是听到你叫我找绿门,到底什么是绿门。”洛婉莫名其妙地看着前面的少主。
“绿门是一个人的名字。”
洛婉听到这句子话,身子往前一扑,差点吓得跌到地上。
“你这么奇怪做什么,难道不可以有人叫绿门,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啊!”少主微笑着回头。
“可是……”洛婉实在接受不了。
“绿门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具有强大灵能力的人,被绿门给困住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而且永远会被镇在绿门后面,没有自由。”
洛婉看着少主的脸色越来越凄凉,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
“殊儿的灵魂,就是被镇到了绿门里,没有自由,不得动弹,我与她虽然已经死了,灵魂也见不了面,我不舍得离她而去,这么多年一直在苦苦寻找能打败绿门的人,幸好我遇到了你。”少主眼里的她仿佛是救星。
“我有何德何能可以打败绿门?我又不是天目者,而且我一点驱鬼破符的能力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办?你现在能不能送我出去?”洛婉很真诚地对那个少主说。
少主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我也没有办法,被绿门选中的人,一般都无法逃脱,你很不幸,刚好被绿门给选中了。”
洛婉听到这里,几乎发狂:“老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能毁掉绿门呢?我犯了什么错呢?为什么要选到我!!”
少主说了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理由:“你的声音和殊儿一模一样。”
“声音!!”洛婉不敢置信地看着少主,“就因为我的声音和他一模一样,所以,我就要遭这个罪?”
“绿门是个瞎子,镇压的灵魂,靠的是听那个灵魂的声音,如果你能从绿门中逃生,绿门法力就会被破除,她会误以为殊儿已经逃出来了,就会失效。”